《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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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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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里这几年变化还不小。”王俊平淡地说,既想驱除掉出门以来深刻地卡在他和袁平之间的尴尬,又不想再刺激袁平。刘淑珍刚才给的太过分了,而袁平,可怜的袁平他竟然能够保持沉默!王俊歉意地看看袁平。

    “其实也没什么变化。”袁平说。

    又是沉默。

    过了一回儿,王俊又试探性地问:

    “你这几年过的好吗?”

    袁平吸一口烟,看看远处,等面前白乎乎的烟雾消失之后,才平淡地说:“什么好不好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走到十字路口,一阵寒风吹过,好冷。袁平自然地将手插进西服口袋里,右手接触到那个牛皮纸信封,才猛然意识到肩负的重任。赶紧收拾掉乱成一团的思绪,说:

    “我还有事跟你谈,你先回招待所,我接完小惠后就过去。”

    王俊说:“行啊,反正这么早。在深圳,这个时间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9

    袁平赶到老丈人家接了小惠就走。退了休的刘所长磕爬跟头地从里屋赶出来,说:“小袁,小袁,你等一等,你告诉我合作进行得怎么样?”

    袁平厌恶地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拉着小惠就冲出门去。袁平怕再晚一步,他会真地跟这个老家伙翻脸。回想起来,自己进厂这十一年,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即使自己与淑珍之间非常私人的内容,都无不在这个老家伙的操纵之中。当初跟刘淑珍认识,就分明是他们一家设置的圈套。在认识后一个月零三天就举行婚礼,这更是他们精心策划的杰作——往事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淹没了袁平的心间。我当时是怎样被他们一家击倒的呢?一方面是被这个老家伙描绘的远大前程所迷惑。在那个时候,谁不想尽快得到领导的重视,尽快得到提拔呢?当然最主要的是被刘淑珍的热情,被她的女色给击倒了。在刘淑珍之前,袁平从小到大从未跟女生接触过,除了一些例行公事的交道,话都没说过几句,更不要说牵手,拥抱之类的亲密动作了。所以,在认识刘漱珍的那个星期天,那是82年11月23日——袁平到死都会记住这个日子。那天,王俊去100公里外的市里玩了一趟。来回在波澜起伏的山路上颠了4个多小时,弄的头昏脑涨恶心吧机的,直想死。晚饭都没吃,就窝进床上抽气。大概八点多,有人敲门,袁平还以为是楼下的人找他去打纸牌,只是将头转向门口说:“你们玩吧,我今天不想玩。”说完就面朝墙壁继续想他的心事。过了两分钟,突然门被很响地敲了两下。袁平一下子就来气了,爬起来,穿着拖鞋,嘴里骂骂咧咧地去开门。心想是哪个小子这么操蛋的。开门一看,即刻傻了。

    “怎——怎么会是你?”袁平嗫嘘着问到。

    刘淑珍甩手关上门,颇得意地一笑,说:“怎么,不欢迎我!”

    袁平满脸通红,羞涩地笑着说:“哪能啊。”

    刘淑珍在屋里大概巡视了一圈,看着袁平床头的书堆说:“呵,书还真不少!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小说,借我看看?”

    刘淑珍不等回答,已坐在袁平的床边,伸手去翻看那堆书。

    袁平红着脸跟过去,说:“也没什么书,只是一些课本。这里很乱,让你见笑了。”

    说着已伸手从书堆里抽了两本书出来:一本是《收获》,另一本是《第二次握手》。

    刘淑珍接过《收获》和《第二次握手》,放在腿上,抬头看一眼袁平,说:“你这里比我的房间整齐多了。”

    袁平一笑,说:“怎么可能呢。”

    刘淑珍说:“真的。不信你明天去我房间看看,我保证比你这里还乱。”

    刘淑珍把两本书来回翻了翻,又合起来,放在面前的床头柜上。看看袁平,下颚向王俊的床一扬,问:“那一位是谁啊?”

    袁平正坐在王俊的床上,说:“是王俊。”

    刘淑珍有点惊讶的说:“是他呀!他人呢?”

    袁平说:“去市里玩没回来。”

    刘淑珍问:“他去市里有什么玩的?”

    袁平说:“我不太清楚,大概是去跳舞吧。”

    刘淑珍感叹地说:“他一天还蛮潇洒的吗!”

    袁平记得那天晚上特别冷,虽然他后来穿了大衣,但是由于下身只穿了一条秋裤,脚上又没穿袜子,所以最后还是冷得直哆嗦,说话牙齿都在打架。

    看着袁平苦巴巴的狼狈样,刘淑珍笑着说:“看把你冻得,快上床上去暖一暖吧。”

    袁平真得是冻惨了,所以也不再推辞,上床坐在被窝里。这样的后果是两人离得很近,彼此可以闻到对方呼吸的气味。刘淑珍身上发出的清新的茉莉花香味使袁平刚刚平缓的心跳又突然加速,砰砰乱跳,袁平顿时感到浑身躁热,举手无措。

    刘淑珍则仍然一副浑然不觉的神态,继续东一句西一句地跟袁平闲扯。谈话基本上是一问一答式的——现在看来是多么得平淡乏味啊!但是,对于当时的袁平来说,每一个问答都充满着惊心动魄的激动和欣喜。

    过了一会儿,刘淑珍好像是突然感到的似的说:“哎呀,我的脚好冻啊!”

    袁平看看刘淑珍,小声地充满歉意地说:“要不,你——也坐上来。”

    刘淑珍羞涩地一笑,说:“好啊。”

    看着刘淑珍脱了鞋,脱了袜子(她竟然脱了袜子!),把喇叭裤的裤腿绾到膝盖上面,露出大红色毛裤紧裹着的苗条的小腿,袁平的心已奔到了嗓子眼上,好像一张嘴就会蹦到刘淑珍怀里,于是袁平只好紧抿住嘴,满脸憋得通红,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刘淑珍终于一拧身坐到了床上,两只白白的律致的小脚伸进来,伸进来,碰到了袁平的脚。“嗷——”袁平终于暗自舒了一口长气。

    “冰着你啦?”

    “没,没有。”

    好冰好滑的脚呀,它们像鱼一样勇敢地在袁平的双脚间游弋、滑动。令袁平想起小时候在河里逮鱼的情景:那些小黄鱼总是钻到他的脚板下面,又总是在他小心翼翼地去逮时一摆尾巴从他的指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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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0

    生米做成了熟饭,结婚就势在必行。袁平右手拉着小惠,左手夹着烟,迎着忽急忽缓的冬风,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一遍遍地想,那一切都是他们的有意安排。自己就像一只长毛狗,人家随便一个动作,就把持不住,就轻易地欣喜若狂地投进了人家的怀抱。真是可耻呀!其实,那晚除了心情特别紧张激动外,跟刘淑珍做爱的过程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只记得被她握住,塞进了一个毛绒绒湿溜溜的地方,然后很快就泄掉了。待刘淑珍走后,袁平甚至有些失望:苦巴巴盼望了多年,被想象成人生快乐之极致的事情,结果却有点像尿了床一样,令人感到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过了几天,刘淑珍就告诉袁平她怀孕了。然后就是紧张地准备,结婚。

    “我这半辈子都吃了被动的亏。”上楼时袁平这样总结自己。首先是听班主任的话考了西北工业大学,并且糊里糊涂被分到机械制造专业。其次是毕业分配被莫名其妙的分进了这个山沟工厂。再次是晕头转向地被刘淑珍弄上了床。这三次被动就已决定了袁平的人生方向。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努力奋斗过,比如在大学里努力学习,使成绩一直保持在班里的前三名以内;在厂里努力工作,这么多年来没有一次不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工作任务(在微型客货两用车的研制过程中更是表现突出,功不可抹);在家里包揽了一切家务事,甚至连刘淑珍的裤叉基本上都是他洗的。袁平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自己的优异表现,使对方(在大学是同学、老师和系主任;在工厂是厂长、大小干部和同事;在家里是刘淑珍、岳父母)认识到自己是不错的,是蛮重要的,但是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总的来说,在厂里还算弄了一点事情,但是别人只要在他面前提提刘所长(有些是因工作需要提起的),他就会立即矮下去半个头,永远摆脱不了投机者,靠裙带关系往上爬的角色的阴影。按刘淑珍的总结,是:

    你是一头驴!

    你还嫩得很!

    你只有给别人当孙子的命!

    “真的是这样吗?”袁平掏钥匙开门时想。“他妈的,该改一改这些毛病了!”他在心里对自己吼了一声。开了门,先是被刘淑珍撒癔症似的歌声迎面打了个正着;接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着巨口的家给一口吞了进去。以前这么多年没在意,今晚注意了一下,真是太可怕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被家吞了进去,它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然后嘴一闭,他连同他一路的思想都都被焖成了红烧肉。

    我的心在等待,在呀在等待,

    我的心在等待,在呀在等待,

    在——等——待——

    刘淑珍在梳妆台前边扭身子,欣赏着镜子中她那毛毛虫一样的形象,边激情勃发地大声唱着歌。袁平走进洗手间解了个小便,出来径直往门口走去。刚才鼓得硬硬的心情,随小便已被抽去了骨头,变得软软的了。不但如此,心里反倒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歉意:因为打搅了刘淑珍的兴致,还是这么晚了还要出门,不能照顾小惠睡觉?袁平来不急去细想。

    “干什么去?”

    袁平转动门把手的手立即停住,看看站在身后卧室门口的刘淑珍,说:“去招待所,跟王俊还有事要谈。你们——”

    “明天谈不行吗?”

    “我跟王俊已经——”

    “先给小惠洗脸洗脚。”

    “我——晚了。”

    “晚了就别去了!”

    时间静止了5秒钟,袁平突然说:“你给小惠洗!”说完就拉开门走了出去,并大力将门在身后关上。

    刘淑珍打开门扑出来,袁平已下了一层楼。只听她在上面大骂:“袁平,袁平,你他妈的个肉头!”然后是一声酒瓶子在楼道里摔碎的巨响。

    “我他妈的遭得什么孽吆!”袁平边下楼边狠狠的想。

    出了楼门,袁平很快接上了前面的思路,心又被鼓得硬硬的。“我什么时间才能跟她来一个了断?”袁平望一眼黑沉沉的夜空,将西服领子拉起来,裹裹紧,在心里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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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1

    袁平赶到王俊的房间时,已经十点半了。王俊已洗过澡,穿着一件花睡衣,头发梳得溜光,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烟,靠在真皮沙发里看电视,面前玻璃茶几上放着一只高脚杯,里面装着三分之一不到的红色液体——袁平只是在电视上见识过这种派头和格调,还以为是在做梦呢。暖气很足,房间里的温度至少在25…C以上,袁平一进来,在外面冻得冰冷的脸马上就觉得发烫。浑身也感到毛火火地生热。

    王俊说:“这里热,你先把衣服脱了吧。”

    袁平笨手苯脚的脱衣服,感觉就像老农民走进了星级酒店。

    王俊又说:“我看你干脆先洗个澡,在浴缸里好好泡一泡。——这比厂里二、四、六开的公共浴室可舒服多了!”

    袁平身上已开始出汗,再说这个星期还没有洗澡呢,因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方便吗?”

    王俊说:“这有什么,反正暖气烧着,不用也是浪费。”然后亲自去给袁平放水。

    洗完澡出来,袁平感觉就像脱胎换骨一样惬意。只穿着衬衣和外裤,坐进真皮沙发里,接过王俊递来的万宝路,点上火,吸一口,再应王俊之邀端起早已放在面前的高脚杯,两只杯子轻轻地非常幽雅地一碰,在一声脆脆的金属声里,王俊说:“为我们的重逢,干!”“干!”话音未落,暗红色的液体已顺食管欢蹦而下。“真爽快!”袁平在心里说道。“难怪电视里的大人物,有钱人都喜欢时不时来这么一下子。”

    “怎么样?”王俊颇得意地问,给袁平的感觉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

    “不错。”袁平回答。

    “这是真正的XO。”王俊微笑着继续说。

    袁平趁机说:“‘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怎么样,你对工厂的感觉如何?”

    王俊说:“这不是问题。因为我认为我们两家的合作要取得成功的话,就必须另外在工业发达的地方建一个厂,以解决生产配套问题。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造一台样车还可以,要批量生产,大量的零件要从外面采购,用汽车拉进来,完了成品还得靠汽车运出去。你想想,光这个运费怎么承受得了!再说这里信息这么闭塞,怎么能在外面如此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我基本倾向于用由厂里出技术,我们在沿海地区投资办厂的方式合作。”

    王俊的口才确实不错,加上一些新名词新概念,说得袁平没几个时候能插得上嘴。袁平索性闭住嘴,任凭王俊海阔天空乱吹。大概是没有遇到对手的缘故,王俊说着说着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于是改换话题。

    “我看你的耐性一直很好的。你累不累?”

    “累啊,怎么不累。家庭和工作。”

    “你想没想过换一种活法?”

    “想有什么用?十多年的心血。”

    “我看你是太在意了。其实,有什么关系呢?两个人过不下去,可以不过;工作感到不顺心,可以换个地方做。”

    “哪有那么容易。”

    “都几十年代了啊。你看厂里这伙鸟人,个个都是一副八旗子弟的德性,你要向他们证明你是个人物,你是靠自己的本事干出来的;你要向刘淑珍及她家老爷子这样的人证明你是一条汉子,你是一个好丈夫,好女婿,——我说你整个是妄想!你不证明还好,你越证明越糟糕。”

    “——”

    “我看你找个机会还是出去走走,不要在这里呆得思想都发霉了——”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在拍门喊王俊。王俊去打开门,只见何厂长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手里还举着半瓶XO。后面跟着厂办主任。

    大家在这种场合见面,袁平还是第一次,因此尴尬得赶快跑去穿衣服。

    何厂长倒是一派大家风度:继续摇摇晃晃地轻车熟路地去到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摸出两个高脚杯来,放在茶几上,再拿过王俊和袁平的杯子,“通通满上。”何厂长说。“咱不来那酸不溜溜的三分之一。咱们讲究的是‘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蒙’。”

    四杯酒都倒得和杯沿一样平。何厂长得意地说:“咱这水平怎么样?绝对不会多一滴少一滴。来,大家都端上——”

    厂办主任招呼袁平,说:“小袁,快过来跟王老板何厂长干一杯!”

    袁平连忙说:“我不行,我不行,你们喝。”

    何厂长端着酒杯,盯住袁平说:“怎么回事啊,小袁,一到关键时刻就松了?”

    听何厂长如此说,袁平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赶紧丢下毛衣,走过来端起酒杯。

    干了一杯,何厂长还要倒,袁平死活不喝了。收起自己的杯子,嘴里连连说:“我不行啦,你们慢慢干。”

    何厂长不依,后经王俊和厂办主任两个人劝,才算作罢。

    袁平穿好衣服,说:“你们继续喝,我先回去了。”

    王俊和厂办主任都劝袁平再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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