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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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制-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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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的噪响。
    梁淮则把白微娆安顿在一旁,不知从哪里拿了把雪铲,硬是把花圃里铲出了一条道。梁慕尧见梁淮则铲雪,好奇心一上来就要梁淮则亲自试试。白微娆怕他伤着自己,说什么也不准。但偏偏梁淮则却是默许了,任由他拿着个硕大的铲子往厚重的积雪里撬动。
    梁淮则嘴上不说一句担心,但实际上梁慕尧每挖一下,他总偷偷将手扶上雪铲,好让梁慕尧少用些力气。这样一来二去,梁慕尧不觉得累,倒也玩得起劲。等到他真的能徒手自己铲雪的时候,梁淮则才终于放开。
    “在看什么呢?”梁淮则走到她身边,问。
    白微娆将手从羊绒毯里伸出来,冰凉的空气刺得她手指一凛:“没想到那里的仙人掌到现在还活着,郁郁青青的,还跟当年我们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梁淮则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不其然,一片白雪皑皑中,青绿色的仙人掌植株倒是显得突兀了。
    梁淮则想到以前的事,蓦地笑了:“我记得你以前偏不信邪,硬是要说仙人掌上能长出火龙果。我拿你没办法,只好随你的心,种了一院子的仙人掌。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得长出一个火龙果来。”
    “那时候仙人掌第一次开花的时候,我以为会长出来的。都说开了花就能结出果子了,谁知道它是个无果的花……”白微娆说到后来,底气都没了大半。
    梁淮则目光愈发悠远:“说起来,仙人掌上开出的花倒是挺好看的。只可惜那时候你陪我看了不到三年就不见了,后来我以为你死了,就再也没有敢回来故地重游过。”
    梁淮则一言,白微娆就陷入了沉默。
    其实,说起来她仍是十分感谢邵迟的。如果没有他,可能五年前的白微娆就会真的因为抑郁症自杀而死,然后只留下梁淮则和梁慕尧独活在世上。可是,事情并不是这样,邵迟为她变换了身份,用最单纯简单的姿态重新接近了梁淮则,而后再次爱上他。虽然,邵迟的本心是为了报复白微娆、报复梁淮则,但是结果,确是一个对所有人而言的圆满。
    想到这里,白微娆鼻腔发酸,有些难掩的哽咽:“我记得,仙人掌第三次开花的时候,我们有了慕尧。我不见的那几年,不知道它开了多少次花。不知不觉地,我们的慕尧都长这么大了。”她眼眶里有晶莹闪烁,目光一点点往梁慕尧身上挪去。小孩子不懂大人的难过,还一个人拼命地在往地上铲雪,“我有时候会觉得,好像我一眨眼,慕尧就从皱巴巴的小婴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缺失了他那么多年,我真的很遗憾。”
    “梁淮则,其实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
    她挪动轮椅,转身向他,眼里的水光险些要掉下来:“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过不去的坎?”
    白微娆的眼眸里蓄着水,一直酝酿着不愿意降下来。梁淮则看得心疼,又无计可施。梁淮则只得半蹲下来,耐着性子说“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好了,别掉眼泪。”
    “嗯。”白微娆眨巴了一下眼睛,结果眼泪就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都跟你说了,有事尽管说,就是别掉眼泪。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说什么都不愿意听,硬是喜欢逞能呢。”语意是命令的,只是声音里夹杂的那些若有似无的关心,早就让那仅有的一点霸道口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梁淮则……”
    “嗯?”他替她抹泪。
    “前几天在渥太华的唐人街那边,我把钱包给弄丢了,一个人坐在街边,饿得不行又冷得不行。”
    替她揩眼泪的手一顿,“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或者发在微博上也行。”梁淮则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什么说漏了嘴。
    “手机没电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老婆婆,她在附近开了一家小铺子,她把我带到她的店里,送我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我很感动,临走的时候,我拿出随身的礼物感谢她,她却说不要。她跟我说,人总是在面对外人的小恩小惠时感激涕零,反而,对爱自己的人却过分地苛责要求。她还告诉我,她跟她的丈夫吵闹了好多年,结果等到她丈夫去世,她才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地在一起。”白微娆眼底的泪还未收干,就扬起嘴角朝他笑了笑,阳光之下,那颗显露而出的小虎牙干净而皎洁,“所以我想了想……”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不愿意说下去。
    梁淮则手指颤抖,他心念已久的答案呼之欲出。只是这句话,他觉得不应该由他说出来。因此,他好不容易定下神,引诱她继续说下去,“所以呢?”
    白微娆朝他甜腻腻地笑,一如数年以前:“所以我想了想,我既然能原谅邵迟对我五年的催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你。我不是傻子,那近十年的感情,我无法没心没肺地忘记。梁淮则,与其让我恨你一辈子,不如让我折腾你一辈子。这样天天能看见你被我折腾得难受,也算是报复了。”
    梁淮则的心里虽是雀跃,但仍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至关紧要的问题。
    “那你父母的事……”他欲言又止。
    白微娆没回应,只是静默地将眼神放空,投注在不远处那个稚嫩的身影上,“白沐瑶跟我说过,人生来无法选择父母。你无法选择父母,慕尧照样也无法选择父母。慕尧还太小,如果让他从小就拥有互为仇人的父母,那样对他未免太残忍。你梁淮则可能有罪,梁成涛可能有罪,但慕尧是无罪的。”
    “梁淮则,我们已经为人父母,应该为孩子考虑。你千万别把我想得太幼稚了,我已经不是十五岁的白微娆了。如果我父母的事一定要有个交代,那等我死了以后遇见他们,再向他们慢慢解释就够了。即使说破嘴皮子,我也会好好跟他们解释清楚。毕竟,我们俩这一辈子太短了,已经浪费了近十年,我不确定还有多少个十年再能够供我们挥霍。”
    “所以,我想原谅你了。至于过去的那些事,能忘,就忘记吧。”
    梁淮则替她擦眼泪的那双手抖得不像话,最后,由擦眼泪的动作,演变成为在她脸上细致地摩挲。他想说的话在嘴里踌躇许久,最后千言万语也重新浓缩成了最后两个字。
    “小娆……”
    她的名字。
    此情此景,梁淮则的温柔显然是一剂效果显著的调味品。
    白微娆朝他笑,笑得一如十年前那般单纯干净。
    她朝不远处招了招手,那里,他们共有的孩子正安心地堆着雪人,“慕尧,都快弄得一身是雪了。快过来,妈妈给你拍掉点……”
    梁慕尧咯咯地对她笑,不一会就迈着小短腿跑到她身边,甜甜地叫了声“妈妈”。
    “小娆,我……”比刚才多了一个字。
    白微娆浅浅地白了他一眼,“有话待会再说,没看见慕尧一身的雪嘛。”
    白微娆目不转睛地替梁慕尧拍去身上的雪,动作慈柔而细致。至于站在一旁的梁淮则,则是以同样执着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
    渥太华的阳光透过薄雾云层散落到地面上,照着三人交叠的身影,一点点拉长,像是能拉伸成一辈子的长度。

☆、第50章

第五十章
    返回医院的路上,梁慕尧格外闹腾。
    枫南市常年温度适中,是一个鲜少下雪的城市。偶尔下雪,也只是天空中零星地飘几多白花,白花略一沾地,就会瞬间与地面融合,只能看见暗湿的一块水渍。因此,像渥太华这样累叠而成的积雪,他还是第一次见。
    梁淮则推着骨折的白微娆走在人行横道上,梁慕尧则是一边走,一边堆雪球玩。
    不远处,有一对年纪轻的外国情侣正在打雪仗,梁慕尧见了新奇,就顺手拿了一堆雪握在手里,笑容甜甜地往白微娆那边砸去。
    结果雪球还没脱手,他就被梁淮则狠狠剜了一眼。
    “梁慕尧,你想干什么。”
    梁淮则的声线不容辩驳,满腹的严厉。梁慕尧见状,酣甜的笑容一下子就冻住了,他怔楞着把手收回去,默默地低下了头。
    这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是看在白微娆这个一心溺爱梁慕尧的母亲身上,就是另外一番情状了。她回过身去,睁着眼睛瞪着梁淮则:“慕尧只是想打雪仗,你干嘛要对他这么凶。他还小,不懂事很正常,你这样凶巴巴的对他,不会有一点效果的。”
    “小娆,慕尧还小,适当的教育也是很必要的。”
    “那你这是适当的教育吗?你这明明就是在对慕尧进行冷暴力。”白微娆继续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梁淮则一时语塞。
    “行了,你别说了,没人把你当哑巴。”白微娆朝梁慕尧招招手,“慕尧过来,爸爸欺负你,还有妈妈疼。”
    梁淮则顿时哑口无言,他只是想教育梁慕尧,不可以拿雪球砸妈妈而已。
    梁慕尧大概也意识到,在白微娆的面前,梁淮则是不敢欺负他的。于是,他大胆地憋出了一滴眼泪,对着白微娆瑟瑟缩缩地说:“妈妈,爸爸骂慕尧,慕尧不喜欢他了。”
    白微娆鲜少见梁慕尧哭,因此,他刚一掉眼泪,白微娆就心疼得恨不得扒了梁淮则的皮。白微娆轻轻拍着梁慕尧的背,问他:“慕尧是不是生爸爸的气了,那妈妈陪着你不理他好不好。妈妈都听慕尧的,慕尧说十天不理他,咱们是十天不理他,慕尧说一个月不理他,咱们就一个月不理他。”
    听完白微娆的一段话,梁淮则才后悔莫及。他转念想了想,如果梁慕尧当时真的砸上来,他也只需要转个身为白微娆挡着就好了。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作出呵斥梁慕尧的傻事,这下子倒是得不偿失了。母子俩同仇敌忾地瞪着他,梁淮则可真是招架不住了。
    梁慕尧听白微娆说要不理梁淮则,立刻抬起了脑袋,扁了扁唇:“妈妈,那我还是继续喜欢爸爸吧。你不要不理他,你不理爸爸,爸爸会很难过的。”
    “可是他欺负了我们慕尧。”
    “慕尧刚刚是骗妈妈的,其实慕尧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妈妈千万不要不理爸爸,那样他会很可怜的。”梁慕尧拽了拽手指,才愿意把真相坦白:“其实,刚刚的眼泪是我打呵欠流出来的。妈妈你要是不信,我再打一个给你看好了。”
    梁慕尧张大嘴巴憋了好久,也没憋出一个呵欠来。白微娆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傻瓜,妈妈已经知道了。不用给妈妈演示打呵欠了,妈妈知道就好了。”
    “那你别不理爸爸。”
    “好好好,那妈妈天天理他行了吧。”白微娆偏过脸,暗自撇了梁淮则一眼。彼时,梁淮则正心满意足地盯着梁慕尧看,大概是在感叹自己的儿子,终究是和自己站在一个阵营的。
    “我不信。”
    白微娆坐在轮椅中,将梁慕尧抱在自己的腿上,“那慕尧要怎么样才愿意信。”
    梁慕尧挠了挠腮帮子:“我们幼儿园的老师说,要是相亲相爱的话,就应该互相亲亲。”末了,他立刻往白微娆脸上啃了一口,“慕尧喜欢妈妈所以要跟妈妈亲亲,这下子该换爸爸和妈妈亲亲了。”
    白微娆有点尴尬,她正想着拒绝儿子的请求,结果那一边已经有猝不及防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吻完,梁淮则还很是热情地揉了揉梁慕尧柔软的脑袋,“小家伙,这下满意了吧。”
    “不满意。”梁慕尧拼命摇头:“妈妈还没亲爸爸呢,老师说相爱是相互的。所以爸爸亲妈妈,妈妈也要亲爸爸。”
    白微娆不忍心拒绝梁慕尧的要求,只能飞快地往梁淮则的脸颊上掠了一口。至于梁淮则,则是敬谢不敏地恭候着白微娆。
    亲完他的那一刻,白微娆忽然觉得,自己是上了那一大一小的当了。
    **
    梁慕尧闹得累了,就趴在白微娆的膝盖上睡着了。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窝在同一个轮椅上,岁月安好至极。梁淮则怕吵醒了小家伙,连带推动着轮椅的手都是轻柔的。
    距离医院还差几十米的时候,梁淮则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才慢慢走开几步接了电话。他背对着白微娆,她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她只晓得,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连握着轮椅的那双手都是颤抖的。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白微娆压低了声音,怕吵醒了梁慕尧。
    他的手还在抖,抖得几乎不成样子。白微娆心疼地握住他冰凉的手,冷与热的交替,刺得白微生疼,但她仍是义无返顾地继续传送温暖给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病危了。”
    不用指代,白微娆就知道这个他指得是谁。
    “要回去看看吗?”她噤声问他。
    梁淮则沉默片刻,“应该会尽快吧。”
    “这样也好。”得了白微娆的温度,他的手掌已暖和了不少。白微娆细细地摩挲着他的指节,朝他温柔地笑,“说到底他毕竟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病危了你回去看他,这也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
    梁淮则眉目温和地望着她,语气略有迟钝:“难道你不恨他了吗?”
    白微娆忽的笑了,“不是不恨,只是相比于恨他,我更希望我们之间能少一点波折。如果因为他的病危,产生了我们的矛盾,这样并不理智。我爸妈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如果他们能看到我遇上你这么一个好人,照顾我那么多年,他们的心里也该是欣慰的。再说,我爸妈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儿子而有任何变化。”她怕梁淮则不安心,又淡漠地吐了一句:“我放弃父母的仇恨,肝脑涂地地选择了你,就代表着这一次,我是真的打算自私一回的。即便要向我爸妈解释,也该由我来。”
    “选择原谅你的时候,我就决定——忘记所谓的大仁大义,只做一回梁淮则的白微娆。”她刚说完,趴在她膝盖上的梁慕尧就细微地动了动,像是在不甘地抗议。白微娆淡笑着抚上梁慕尧的眉心,“对了,我还要做我们家慕尧一辈子的好妈妈。”
    梁淮则半蹲下身,与她平衡在同一水平面上。他犹豫许久,才终于朝她吐了几个字,“小娆,谢谢你。”
    字字含情,字字艰涩。
    听他这么说,她只是笑了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一点,慕尧还在睡呢。”
    **
    梁淮则已经订好了当晚的机票,火速飞回枫南市。其间,梁淮则的母亲周温雅也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她极度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淮则,你爸快不行了,尽快回枫南市一趟吧。”那种口气,像是历尽了百苦才终于释怀的语气,低沉沉地,让所有人都觉得悲凉。
    梁淮则整理完行李,仍不忘朝白微娆嘱咐:“小娆,我也算不准可能要回去多久,但是一个月之内,我一定回来。至于我不在的日子里,我已经麻烦张医生照顾你了,他会英语,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找他好了。”
    “嗯,知道了。”梁慕尧还趴在她的肩上睡着,白微娆回答地小心翼翼。
    梁淮则静默地将行李搬出病房,尽量不制造出任何的骚动,影响熟睡中的孩子。临跨出房门的那一刻,白微娆却大声叫住了他,连带睡梦中的孩子也一并惊醒了。
    “梁淮则。”她单纯干净地叫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凑到她身边。
    她将梁慕尧托举过肩,递给他:“别忘了把慕尧一起带回去。慕尧是他的孙子,他看见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梁淮则沉褐的眼眸里,有感动在酝酿成灾。他接过梁慕尧,再次欺身吻住了她。他的吻不同于任何一次,那种若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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