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杂感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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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杂感随笔集--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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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祠于我,感观上一直是壁垒森严的。周围常有密密丛林,也有环水。建筑样式怪异。空洞。我常常想:它须有些思想才好。

    我们这个年龄,幼时大约都体味过一种简单的传承:衣服的传承。兄弟姐妹,相互传承一件衣服。很旧。也过时。肥瘦宽窄不论,竟蛮好。象那时玩的击鼓传花。往往是在春天踏青时节,一溜淘气的笑声圈一圈,由老师击鼓。鼓点停,花在谁手中,就由谁受罚。却不罚做苦役。唱支歌,跳曲舞,背首诗。简单,有序。虽满脸桃红,形态有些窘。竟兴奋异常。没有花的阴戚之叹,亦无雨打梨花的调子。只是笑声在坡上一阵阵打滚。

    没有注意到萋萋丛中隐藏的那座宗祠。阴郁的宗祠。

    其实我是去过的。几个学童吟着唐诗一溜青烟。摸着四大金刚的铠甲爱不释手,菩萨似乎微笑不语。我们就在她的手心里放些鸟蛋。看她还是微笑不语,我们急怒,干脆一脚踹开山门,让凉风灌她脖子。当然最后只能罢了。只记得当时我余怒未消,还在宗祠大门上阴毒地写过一行字:魔鬼的地狱,人的天堂。

    现在想来,似乎菩萨的衣服都是会说话的。每一处皱褶里都藏有神秘的文化。神秘的佛性文化。

    佛学其实不是宗教。中国历史上的文人大抵都从佛经里提取过养份。王阳明从佛经里受到“知行合一”的启示,遂名动天下,传承后世。中国文人常与僧道为友,出入山林庙舍。并不是简单地想逃避什么,而主要是冲着一种文化而去。

    按照佛经记载,教师进修的制度就是释迦牟尼佛首创的。如孔老夫子一样,“教不倦,学不厌。”他当年也有许多成就可瞩的学生。这些学生分派到各地去教学,但每一年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要回到老师身边,称为“结夏安居”。我们可以理解为“知识复读”。那时印度从四月半到七月半淫雨霏霏,在外教学不方便,所以统统回到老师身边,接受老师的再教育。同时,学生之间也可相互磋研。类似现在的教师进修。

    这是应该的。释迦牟尼就象一座移动的宗祠。所以佛学的伟大在于它的传承方式。合理的,有序的,具前瞻性的传承学习是文化延续的根本。

    从这种意义上说,宗祠,并不是通风报信的阴司入口,也非上等的棺材。它属于一种文化。有宗祠的地方,都会有宗谱,记录了几百年的家族史。完整。可信。但靠什么传承下来呢?——是靠一部无形的宗族教育法。有几分宗教的影子,有几分复苏人性的召唤。却没有提到文化。这里可能有一点暗示:并不能奢望每一代的子孙都会记得烧香,加之宗祠自身的悭吝脾性,因而竟衰败了。试想想:宗祠的肚里装的香炉、烛台、幔帐、银器……没一件是它自己的,它会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快乐是缺乏醒世的快乐;痛苦是充满习惯的痛苦。

    文化的宗祠不是时间冲刷的马桶,虽然蹲踞着,也还有它自己的威严。

    所以,我还是很怀念以那座宗祠为背景的孩提时代。如今站在那里,却只余下惘惘的荒凉了。

    2003年4月于深圳
第六篇:历史的气质
    第六篇:历史的气质

    历史的气质

    文/烽烟

    我们不习惯单独用拇指去丈量地图,通常还得加上它的邻居。土地和空气为我们送来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历史却要靠我们的脚步去标注它的灵魂栖息地。

    而大于我们生命的是时间。时间拂袖而去,穿着记忆的套装——读书,学习,上班,下班班——旋开门,旋开“现在”的门,感受饥饿和性欲、法律和暴力。我们在十字街头怅然若失,哼流行歌曲,吹口哨,强行攀爬街栏,看一场血腥电影……然后恍然大悟:正是中学历史课使我们远离了历史,疏远了那些大于我们生命的时间。历史忽然慈祥起来。我们为过去的事情简单排列一份时刻表,为古老的面容(通常是慈祥的面容)系上红领巾或黑色蝴蝶结,以表达我们的尊重和全部爱意。那一刻,我们的眼眶满含泪水。很不幸,那一刻也许我们才会发现:其实,我们对历史的脾性、气质竟一无所知。

    人类对历史最直接最迫切的情感应该不是从教科书开始。课本堆积如山,但充满无数断点,它把历史分割成许多古怪的丧失乐趣的版块。我们凭借想象去残酷链接、自由组合。我相信历史受此腰斩、火刑、天花、毒气、黑死病、甚至大屠杀之后的神态,就象曾经教过我的历史老师,在讲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但历史还在继续生长,如我们颌下的胡须。昨天的小人书尚睡在陈旧的木箱里,潮湿的故事里长满了蘑菇。小心掀开箱子,冷不防冒出阿凡提的驴叫,芝麻开门的回音,红楼的钗响,三国的旌幡,水浒的吆喝,西游的蹄声……林林总总,都按照水浒里的英雄座次合理排列。这段历史已经与现在的我们远远相隔,我们颇似被损坏的玩具,也许,由于大气层的破裂,水质的污染,森林失火,书本里爬满蛀虫。我们的下一代将面对更严肃的窘境。

    或许,这时候我们应该想起:去拯救患了多年胃溃疡的莫高窟,那些绝美的历史线条和色彩。象定期整理我们的电话簿一样,去发现更多新鲜有趣的符号和名字。而鲁莽的掘土机应该向沉睡的骨骸表示深刻的歉意。

    人类从未象关注现在那样关注历史。然而历史神秘一笑,仿佛忘记了所有的切肤之痛。我们的情感多么虚假自私:仅仅关注自己短暂的生命。历史的坦然与包容,使我必须承认:从南到北,列车经过的所有站点,只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或有长嘘短叹,或有心旷神怡,不过是现在的一种记忆。而时间象一个陪我们玩少儿足球的忠实监护人。

    比爱更完整的是时间,比爱更伟大的是历史。爱,为我们穿上紧身衣,而最好的知识并不在房间里。

    循声而进。是历史让雨果和福楼拜产生了对东方的执着迷恋;是历史让我们回到康乾盛世……然后我们惊讶地看到文艺复兴、宗教分裂、工业革命的漫延……甚至想尝试一次生日part、假面舞会、网络恋情……用信用卡支付我们有限的时间。不可否认,时间压迫着我们的肉体;知识的焦虑压抑着我们纯朴的情感。但,是历史的暗示鼓舞我们开始了充满激情的求知之旅——

    或有疲惫,或有艰辛。但请生命中的所有时间原谅我,我没有按照一定的司法程序用脚步声为您辩护,因为我不是合格的律师。

    雍容而高贵的历史,沉默而睿智的历史。它使我坐在藤椅上,用思维表达我因不断成长而想表达的敬意。大约几百年后,藤椅会长出一段历史的胡须,作为现在的见证。

    而这时,历史恍若一座黄昏中的车库,碰巧溜出一辆红色“法拉利”,它轻巧穿越空气顺流而去。于是,让我别无选择地爱上那迷人的黄昏。

    2003年于深圳退笔堂
第七篇:离火炉很近
    第七篇:离火炉很近

    离火炉很近

    文/烽烟

    第一次觉察到寒冷,不是来自季节的变化,而是源自内心的某种召唤。从故纸堆里爬起的文字和思想,收容多年来窗下的灯光。发烫的纸,黄而旧。也乱。

    虽有炉火旺盛地燃,并融掉些许薄冰,但终究不能抹去周而复始的季节轮回。如梦一场。长街之间的沉默,若有所思。过年了,竟反而少了那热闹的气氛。

    闲闲翻开《红楼梦》。隐约记得,十多年来,已翻过十多遍了。看得多了,会累。也想问:这是本什么样的书呢?

    “中国文学的好处在诗,不在小说。”(陈世骧先生语)当然,陈先生指的是古诗和近现代小说。绕过陈先生为何这般说,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诗还是小说,都应该是生活的回音。这是无疑义的。

    “我们需要一个女性的视角。”不知此话是谁说的,令我颇有知音之感。中国的理论部落确需在火炉边思考的女子。黛眉微蹙的女子,令人感到温柔的惆怅。我一直感到十分奇怪:为何中国历史上的爱情故事能流传的那么少?关于女子的爱情故事更少?

    如果简单追溯一下,女子的较完整的爱情故事应从《红楼梦》开始。只一味的香,碎而细密。其实并不传奇刺激,属一种典型的宿命调子。为何能流传至今?因为《红楼梦》的最大成功处在于回到生活。生活化了的人,特别是女子,就会显得很本色。女人是水做的,有汁有液。所以生活化的女子才显得有滋有味。

    有一种笔触常常在关注:一个异性同另一个异性的分别。男人和女人,亚当和夏娃。记得八十年代初期流行过一本《再见吧,船长》,就是关于异性呐喊的文字。类似情书倾诉的表达方式:

    “船长,我的魔鬼船长,是什么力量使我达到一个升降浮沉的境界?……”

    “……大人们常说,枪打出头鸟,做人且得缩头又缩尾,人前只可三分话。我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所有出格的表现,不过是发发脾气,哭哭而已……”

    这样的呐喊其实没有带来根本性的转变。如《红楼梦》后的绝大多数作品,要么离奇古怪,荒诞不经;要么循规蹈矩,继续宿命。这些作品的最大价值也许在于:收集了历史的噪杂,去见证女子悲惨的爱情。

    离冬天很近。离火炉很近。烟熏的境况,大约就是女子皱纹的来历(这点有悖于时下一些“蒸气美容”的观念)。而女子的悲惨在于缺乏美的轮廓、韵致。很少有女子是因为灵魂的美而被爱的。就算病得一踢糊涂,林妹妹还得强装欢笑、娇喘咻咻渴望宝哥哥的注意。女子的病是一种叫“牵挂”的东西。但无边无际的零碎琐事挤压着她们的爱情。大堆杂乱的情感象无序的风筝。乱蹿。纠缠在一方僻小的天空。为了美丽一生,女子们尽情布置那天空,接着是原野,最后却不知所措——因为风筝都是有季节性的,会变化。象诡异无常的街头杂耍。

    会飞的,终会掉下来。所以有了忧伤。但在这杂乱与忧伤之间,其实到处隐伏有珍贵的东西。一旦某一天觉得温暖了,就懂事了。就开始多方粉饰、全面讥讽现实。所有的精气神均停留于较感性较粗糙的这种粉饰讥讽上,因而忽略了感伤之外还可以有感情。只是,不知她们敏感的心会不会发现。

    偶尔离火炉很近。感受女子的玲珑、清静、澄澈。若梅若兰,有鼻息,有暗香。如果能旷远些。更佳。

    2003年月日夜于深圳。
第八篇:同文化纠缠不清的些许物事
    第八篇:同文化纠缠不清的些许物事

    同文化纠缠不清的些许物事

    文/烽烟

    母亲昨夜来了电话。说家乡小院的槐花儿奇怪地开了,香香的。母亲说估计是被月光浸泡得久了,脱去了尘埃的缘故。

    母亲总是这样的,朴素地衍延着自己腌制泡菜的知识。

    我喜欢母亲脸上的皱褶,总让我想起一部翻不完的书。这或许就是我一直没有动笔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的真正原因。

    母亲一直微笑着鼓励我写作。说知识,就是价值。母亲的鼓励帮我完成了写作雏形认识。之后,我便走上了欲罢不能的不归路。所以,这就导致我跟中国文化扯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往事,像一蛹被岁月研究过的茧。

    记得许多年前,我写过这样一首小诗:“怀想一个人/其实就是用一生去握住/一个陌生的背影/旋转季节的那扇门/往事,如同一块古老的风动石/必将在你温柔的掌中/化为风声”(《怀想一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不管我如何于生活中沉陷或情感逐渐荒凉,但诗中真情仍然如一场露天电影,历历在目。我迷恋这首小诗带给我的安静、内敛、澄澈,当然还有一点点淡淡的忧伤。

    这忧伤如水面荡漾的波纹,并不流淌。慢慢扩张开去,最终清静地蜗居于我的内心深处,使我常常在自抑时得到放松与愉悦。我谓之禅遁。

    我怀念家乡小院前的那一湾平如滑镜的池水。多是初冬的时节,常有一轮太阳的光晕熟睡似地静卧水中。水面上飘浮着星星点点的萍,它们虽无根,却将一池碧水推向萦迴拐弯处。树上的鸟儿耐不住寂寞,在梦中的太阳耳旁啾啁。

    生命的鲜嫩使我心疼起来。这疼逐年浸泡然后扩散,成了我对中国文化之痒。

    我来到了深圳。这座城市表面看起来有条不紊,“文化深圳”、“文化脱贫”的字幕就像当年的露天电影一般放影着来来去去的脚步声。间或有影子闪动其中,然而很快就消失了。我一直未遇到渴望的真诚。这可能跟我长期坐在幕后的习惯有关。于是,我将自己放进图书馆。经年累月地浸泡,我想泡出母亲当年所腌制的泡菜的滋味。

    一个一个文化学者离开我的视线,鱼贯而去;一页一页历史发出驴叫,终究消隐。中国文化就在我的手指运动中慢慢变黄,感到确实的秋后的疲倦。现在,我开始冥想禅。

    “谈吐趣中皆合道,文章妙处不离禅”(八大山人自撰联)。聒噪的蝉和清凉的禅一样,自有一股忧伤从深山密林的某一泉眼幽然潜涌。尘世的一切便都罩上了淡淡的忧伤。

    兴之所致,世事纷纷扰扰,寥如灯花。

    我肯定会老去。悉悉窣窣在灯下摸着文字的肋骨,一段一段摸下去,重温旧梦。

    2004/11/28于深圳退笔堂
第九篇:灰色胡同
    第九篇:灰色胡同

    灰色胡同

    文/烽烟

    (一)

    生活中的颜色越来越细分,有些变得坚挺而执着;有些褪得无法看清。总的来说,灰色变化最积极,离我们最近。也是容易被我们遗忘的一种颜色。严格说来,灰色其实不像一种颜色,更像一种性格。

    所以,我语焉不祥地把这条胡同叫做灰色胡同。十来户人家,一条狗。你可能想起了什么,但我会说不是。不是京城的那种胡同。它是独立的。它像一高一矮两座山曾经交媾后的私生子。

    (二)

    有大山的地方,慢慢就会有乡镇。乡镇荣华起来,便有了胡同。这个变化是自然的,所以不需要救赎。也没人想起应该忏悔,忏悔什么呢?山造的孽,人只是继承。就像桔子和桔子皮两个人的命运一般。

    桔子的真名已经忘记,只记得是头胎,春天生的。但肯定不叫春生。春生是一个放牛娃的名字。春生是另一个村的野娃,一个人可以放三四头壮牛。这点比桔子皮强,桔子皮在城里放风筝也只能弄一只,而且并不十分上手。

    桔子皮这个名字是桔子满十二岁生日时“赐”给他的。因为桔子皮比桔子大两岁。常常有胡同的孩子或别村的孩子越界欺负桔子时,桔子皮都会挺身而出,保护桔子。桔子皮对这个“封号”非常骄傲,走起路来便有了份轰天的自信,头抬得老高。所以,他看到的云彩的变化比别人多。当然,他也就不太关心灰色胡同裸露在龙光镇左侧还是右侧的问题,更不会希望自己像春生一样去放牛。他关心的是将来有一天要走到山外山那边去,甚至更远。

    灰色胡同这个名字则是在小煤矿出事那天被正式命名的。镇长汪家旺扫了一眼胡同里这些孤儿寡母。一个一个眼里灰濛濛的。点了点头,算是给胡同起了个名字。

    关于灰色胡同的故事如果继续讲下去,那么,十三岁上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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