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痛感在我看清那剑那流苏时,洪水般气涌而上。我没有给自己动摇的机会,提气跃上屋顶,掌中剑划出短促耀眼的剑花,刺向那人。
当最后一个字尾音散尽的时候,我与他已经在屋顶上过了数招。原本,他轻巧的躲过穿云,待穿云掠过的时候,回手抓住剑柄,挡住我刺向他的致命一剑。没料到我的左手手指间,竟又抓出一枝金钗,直刺他双眼。他也确实了得,此时此刻竟还能急退三步,避开危险。我没有给他再喘息的机会,一脚飞去,他手中的长剑在急退中已被我左脚挑开。穿云在空中盘旋一周,呼啸着回到我的手中。
那人也不甘示弱,急忙攻上,双掌展开,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变幻莫测。竟已一双肉掌,堪堪挡住我手中利剑。我哪里肯让他出尽风头,施展开双手剑法,左突右刺,两枝剑各使出一套剑法,相互弥补,互为掩护,想得益彰,威力更增数倍。
“好剑!”那人斗得兴起,一时忘情,竟用原本的声音喊将出来。我一愣,右手滞了一滞。被他抓住时机,夺去一剑。那人继续说道:“不愧为苏默娘的女儿。当年,苏默娘凭双手剑法傲视天下,无人能敌。想不到,今日我竟可以在她死后,再次领略此剑法妙处。苏千金,我没有看错,你果然。。。。。。”“姬无色!!!”我又羞又怒,忍不住大叫。原来如此。原来是他。怪不得我觉得他的气息如此熟悉。怪不得他故意激怒于我,又装神弄鬼,装聋作哑,扮癫扮痴。我竟直到他忘神吐出真言,才从他的声音中听出。
无色连忙住手,我的剑在愤怒中去势难留,割下他左手半支衣袖。并在他手臂上留下半寸长的伤口。
“你骗我。无色,你从来不曾说过自己会武功。”看到那些血,我才清醒下来。无数可怕的疑问齐涌上头顶,心,却坠入无底深渊。他到底想怎么样?试出我的武功?刺探我的身分?他到底已经知道多少?还是他一直就知道我的底细,只待我明白告诉他?还是。。。。。。
他究竟想要怎么样?又会如何处置我?
想不到,我们共枕半载,竟是同床异梦,各怀鬼胎。想到这里,我已经没有半分力气。紫云剑软软的垂了下去。
那时的我,只顾担心自己与无色的未来,只顾忧心自己痴心错付,却忘记了。整件事背后那些诡异的影子。也只有在无色死后,我才真正明白,无色对我的真实心意。
我会告诉我和无色的孩子,告诉他我和无色间的所有恩怨情仇,所有爱恨纠缠。我会告诉他,他的爹爹爱他的娘亲,至死不悔。告诉他,他的娘亲爱他的爹爹,也是至死不悔。我会教他,所有苏千金的武功和姬无色的医术。也会告诉他,永远不要涉足江湖。江湖多事。江湖儿女,大都身不由己。
我20岁那年的腊月,下了一场大雪。雪花纷飞,覆盖了所有京城的天空。我和无色的第一个孩子,随着那场雪,化为一滩血水。也正是在那年大雪后,姬家父子终于反目。无色带着我,和一直昏迷未醒的柳适缘,迁回嫣然居。爹爹无奈,雇了些用人,帮我们打扫好荒废许久的院子,让我们暂且住下。无色怕我触景伤情,让我先到皇宫陪皇后娘娘住了两个多月,养好身体之后,才将我接回我们的新居。
那时,嫣然居已经面目全非。就连门匾,也换了无色手书的三个大字“随云阁”可惜,仅仅三个月之后,这个无色花费巨资重建的随云阁,就毁于一场无名大火。据说,整个园子中居住的人,只有姬无色与其夫人苏伊苏,葬身这场大火,所有的佣人都安然无恙。此事,有从大火中逃生的六扇门总捕头,柳适缘亲自作证。
“姬夫人,如妃娘娘有请。”我和皇后娘娘正坐在暖炉前闲聊时,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她向皇后请安后,转身恭敬地对我施礼。
皇后和我相视而笑。“一定又是什么头疼脑热的毛病,想让你帮她看一下。这个如妃,明知道你是来养病的,也还是整天缠着你。不怕累坏你的身子。”皇后娘娘,你也太抬举我了。伊苏医术有限,哪里敢班门弄斧。一定是些女工之类的小活计,又要找我帮忙。伊苏就先告退了。大概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回来的。娘娘放心。“我向皇后告退。和那名宫女一起向倚秀宫走去。
大雪初霁,冬日的太阳冷漠的悬在空中,虽然还是那一轮红日,却不能带来半点温度。皇宫的红墙金瓦,在这样寒冷的空气里,好像也冻得瑟瑟发抖,冒着浅浅的干涩的灰白气息。到处都寒冷的可怕。
迎面,走来几个宫女。压后的孙公公老远就对着我们一行人打招呼。宫女连忙带我退避。孙公公引领的官员,正是无色的父亲,姬若愚。
姬若愚是一品御医,我只是三品夫人,理应退避。当他走过我身边时,我连忙屈身作个万福。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扬长而去。
孙公公讨好般的对我说明,是皇太后抱恙,召姬大夫入宫探诊。我向他称谢。
一行人转眼消失在回廊尽头。我叹口气,和宫女继续向倚秀宫而去。
公公恨我。那时理所当然,哪里有身为人家媳妇者,为了外人向他索要祖传宝物千年灵芝,弄得全家鸡犬不宁,父子失和的道理?
现在这难堪的局面,全是我一手造成,又怪的了谁?
第十节
无色,那日我看穿他身份之后,急切的向我解释。他说,他那天回家很早,发现我不在,问过侍女月儿,知道适缘急于找我,不明究竟,不由得为我担心,怕我出事,所以岌岌赶到嫣然居。大概,无色所到之时,正是我在院中乱逛之际。而且,无色一到那里,就直奔回月楼,恰巧与我错过。又正巧遇到陌生人暗害适缘,情急下出手相救。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待终于将那人赶跑,适缘的伤,已经重至不治。他只有将祖传续命丹给他服入,推宫过血。保住适缘一命。
适缘醒来,告知他我的真实身份,说有人将对我不利,求他念在夫妻情分上,不计较我对他隐瞒身份之过。全力助我,逃脱杀身大祸。当我赶到时,无色以为是那人又回来杀适缘,才急忙躲起来。看到是我时,突然对我娘苏默娘的双手剑法十分向往,玩心大起。因此才出言激我,相斗一场。
说完,无色求我原谅。说他自幼得遇奇人,传授武艺,并令他起誓,不得外扬,是以,才因而不宣,非有意为之。我轻易得原谅了他。我以为,无色对我至心至情,当不会有意骗我。于是,自然夫妇和谐,和好如初。只不过,经过这许多事,我已经忘记,将怀孕之事,告诉无色。后来,适缘的伤,一直不见好,反而一日重似一日。虽有姬家祖传灵药续命,却始终也未曾醒来。忙乱之时,我更是渐渐忘记,再提起此事。无色无奈,只有求父亲拿出祖传灵芝,救适缘性命。公公知道适缘是为我受伤,自然不肯。推说祖传宝物不能施用于外人,拒绝无色。一面,又语重心长得提醒他,我在嫣然居时,已有传闻说我与适缘关系暧昧,现在适缘瞒着无色,约我单独见面,又无缘无故受伤,其中内情,又有谁说的明白,谁又能证明,我和柳适缘,是完全清白。无色听到这里,更是无话。
我没有办法,唯有出下下之策,跪在公公婆婆卧室门前,为适缘求助。无色心疼我的身子,和我一起跪求。公公无动于衷,摆出一副任我们胡闹的架势,每日从我们二人面前经过无数次,看也不看一眼。婆婆不忍心,站在我们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解。无色对我微笑,紧紧拉住我的手。他说,伊苏,我知道你一定不肯放弃。我也一样,柳适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为了他,我也可以付出一切。
我也对他微笑。我说,无色,谢谢你。让我们一起,完成这件事。
我们两人四目交接,信任与至爱深情在空气中款款流动。两个人的影子,在冬日的阳光下,相互依偎,不离不弃,纠缠到永久。婆婆看着我们,眼泪也落了下来。她说,虽然自己不是无色的生母,至少也养育他10年之久,胜似亲生。所以,她一定不会不帮我们。无论怎样,她也会努力劝服公公答应,成全我们。
那时,也不过才跪了两日罢了。
可是,顽固不化的公公,对婆婆的劝解,置若罔闻。照旧忽视我们。第三日凌晨的时候,我已经不行了。寒冷的空气透过我被夜霜打湿的衣服,浸透我全身。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可以随意进出我的衣裳,在里面狂妄的四处打转。我只觉天昏地暗,头越来越沉重,几乎可以呼呼睡去。无色看出我的不适,忍不住,大声呼叫起来。公公房里的灯,应声而亮。昏黄的烛光中,公公脸色铁青,抓起一盆冷水,不留一滴的全部泼在我身上。
婆婆紧随公公从房内冲出来,也没有来得及拦住他。急的直跳脚。大声呼号着,唤仆人拿热水和换洗衣物来,要给我急忙换掉湿衣。无色气的站起身,与公公对峙。即便那时我已经双眼昏花,也看的到他紧握在两侧的双手。有暗红的血,从无色冻成青色的修长的手指缝隙中,慢慢滴下。
你个不肖子,我养你25年,竟然不如一个女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爹,我一向敬你爱你,也从来没有违背过你的话。只有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爹爹。。。。。。
无色的声音突然又低下去。压抑的痛楚和愤怒,使他的衣裳,在冷风中烈烈作响。
我想直起身,想拉无色回房,想跟他说没事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想为自己的任性向公公道歉。。。。。。
眼前却突然混黑一片,沉闷的倒地声我还可以听见,却无力再睁开眼。我听到婆婆拼命的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只是没有能力再回答。
眼前的黑暗,是一个巨洞,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吞噬了我所有灵觉。。。。。。
最后的感触,是一片片冰凉的触手,抚过我疲惫的身体,流下刀伤一般的疼痛。。。。。。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无色绝望的打了我一个耳光,却泪流满面的扑上来抱住我。他的声音,低低怯怯,却又有着无限的伤痛。
笨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怀孕,笨蛋,笨蛋。。。。。。
婆婆坐在一边,也是泣不成声。只有公公,没有在我视线范围内。
听到婆婆悲切的哭诉,我才知道,那日,下了一场大雪。而我和无色的孩子,就这样,在我浑身湿透,几乎将冻成冰柱的身体里,静悄悄的夭折了。只有那滩流在公婆卧房前的血水,证明了他的曾经存在。因为我的任性,谋杀了一个无辜的生命。我无法哭泣,只能呆呆的坐着,为自己的鲁莽和无法被原谅的过错,默默哀恸。
那个孩子,不过才刚刚有了两个月的生命,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就无声的离开了。
公公雷霆大怒。将灵芝扔在无色脸上,要与他划清界限。
他说,姬无色,如果,你要这灵芝,要那么只会给你带来灾难的女人,那么,从此之后,你再也不是我姬家的儿子。从此父子不相认,生死无关。
无色没有说话,只是从地上捡起那灵芝,走了出去。
他听见自己的父亲,再背后咆哮,他说,带着那个女人和她的情人,从这个家滚出去,你们三人,以后都不要再踏进姬家的大门。除非,我死,或者,她死。
所以,无色待我和适缘的身体状况都稳定之后,立刻搬出了姬府。打发我先去宫中养病。而他自己,留在准备做为我们夫妻新宅的嫣然居旧址,规划指挥重建改造。同时,也兼顾着适缘的治疗。
作品相关
无色,那日我看穿他身份之后,急切的向我解释。他说,他那天回家很早,发现我不在,问过侍女月儿,知道适缘急于找我,不明究竟,不由得为我担心,怕我出事,所以岌岌赶到嫣然居。大概,无色所到之时,正是我在院中乱逛之际。而且,无色一到那里,就直奔回月楼,恰巧与我错过。又正巧遇到陌生人暗害适缘,情急下出手相救。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待终于将那人赶跑,适缘的伤,已经重至不治。他只有将祖传续命丹给他服入,推宫过血。保住适缘一命。
适缘醒来,告知他我的真实身份,说有人将对我不利,求他念在夫妻情分上,不计较我对他隐瞒身份之过。全力助我,逃脱杀身大祸。当我赶到时,无色以为是那人又回来杀适缘,才急忙躲起来。看到是我时,突然对我娘苏默娘的双手剑法十分向往,玩心大起。因此才出言激我,相斗一场。
说完,无色求我原谅。说他自幼得遇奇人,传授武艺,并令他起誓,不得外扬,是以,才因而不宣,非有意为之。我轻易得原谅了他。我以为,无色对我至心至情,当不会有意骗我。于是,自然夫妇和谐,和好如初。只不过,经过这许多事,我已经忘记,将怀孕之事,告诉无色。后来,适缘的伤,一直不见好,反而一日重似一日。虽有姬家祖传灵药续命,却始终也未曾醒来。忙乱之时,我更是渐渐忘记,再提起此事。无色无奈,只有求父亲拿出祖传灵芝,救适缘性命。公公知道适缘是为我受伤,自然不肯。推说祖传宝物不能施用于外人,拒绝无色。一面,又语重心长得提醒他,我在嫣然居时,已有传闻说我与适缘关系暧昧,现在适缘瞒着无色,约我单独见面,又无缘无故受伤,其中内情,又有谁说的明白,谁又能证明,我和柳适缘,是完全清白。无色听到这里,更是无话。
我没有办法,唯有出下下之策,跪在公公婆婆卧室门前,为适缘求助。无色心疼我的身子,和我一起跪求。公公无动于衷,摆出一副任我们胡闹的架势,每日从我们二人面前经过无数次,看也不看一眼。婆婆不忍心,站在我们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解。无色对我微笑,紧紧拉住我的手。他说,伊苏,我知道你一定不肯放弃。我也一样,柳适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为了他,我也可以付出一切。
我也对他微笑。我说,无色,谢谢你。让我们一起,完成这件事。
我们两人四目交接,信任与至爱深情在空气中款款流动。两个人的影子,在冬日的阳光下,相互依偎,不离不弃,纠缠到永久。婆婆看着我们,眼泪也落了下来。她说,虽然自己不是无色的生母,至少也养育他10年之久,胜似亲生。所以,她一定不会不帮我们。无论怎样,她也会努力劝服公公答应,成全我们。
那时,也不过才跪了两日罢了。
可是,顽固不化的公公,对婆婆的劝解,置若罔闻。照旧忽视我们。第三日凌晨的时候,我已经不行了。寒冷的空气透过我被夜霜打湿的衣服,浸透我全身。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可以随意进出我的衣裳,在里面狂妄的四处打转。我只觉天昏地暗,头越来越沉重,几乎可以呼呼睡去。无色看出我的不适,忍不住,大声呼叫起来。公公房里的灯,应声而亮。昏黄的烛光中,公公脸色铁青,抓起一盆冷水,不留一滴的全部泼在我身上。
婆婆紧随公公从房内冲出来,也没有来得及拦住他。急的直跳脚。大声呼号着,唤仆人拿热水和换洗衣物来,要给我急忙换掉湿衣。无色气的站起身,与公公对峙。即便那时我已经双眼昏花,也看的到他紧握在两侧的双手。有暗红的血,从无色冻成青色的修长的手指缝隙中,慢慢滴下。
你个不肖子,我养你25年,竟然不如一个女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爹,我一向敬你爱你,也从来没有违背过你的话。只有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爹爹。。。。。。
无色的声音突然又低下去。压抑的痛楚和愤怒,使他的衣裳,在冷风中烈烈作响。
我想直起身,想拉无色回房,想跟他说没事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