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整天盘算着怎么向钱解释曼清的事情,一直在等待一个我认为合理的时机,可如今这一切都是徒劳,就凭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我的任何解释在他眼中都成了谎言。
“我没事,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么巧。”我惨笑着对曼清说,我们原本是为了成全钱和张静而布了一个骗局,可如今……
这种情形也没心思吃什么晚饭,两人就在石路漫无目的的乱转,天黑的时候曼清说:“张木,你晚上住我那吧,你现在回去,吴钱还在气头上呢。”我说没关系,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会尽量说服他吧,我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毕竟这只是个误会。
曼清又劝了我几次,见实在劝不了便让我有事就打电话给她,我说:“知道了,实在不行我晚上可能要去你哪里。”曼清说:“你来好了,等你电话。”
门虚掩着,我轻轻地推开了门,钱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地上散落着玻璃杯碎片,看来他已经发泄过了。
他抬头看着我,那眼睛红得吓人,嗓子沙哑地说:“张木,你还是人吗?”我没有回答,我知道他还没有冷静下来,一声不吭地从墙角拿着扫帚扫那些玻璃碎片。
“你还是人吗?”他依然重复着那句话,只是声音大了很多,我站直了身看着他,欲言又止,我怕一回答就变成了无谓的争吵,我要冷静,事情说清楚了就可以完全消除误会,我一定要心平气和,我心里叮嘱着自己。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没地方住我给你地方住,你没工作我帮你介绍工作,我他妈的把你当兄弟,可你居然骗我,和别人合着伙骗我,操,骗了我的女人。”钱越说越火,抄起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在我脚下,我感到脚脖子一陈疼痛,应该是被玻璃碎片扎破了。
“吴钱,我和曼清是……”这么一痛,我忍不住想解释清楚,可钱像扯破嗓门般叫了起来:“是,是什么是,你给我滚。”钱让我滚?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失去了理智。
“看什么看?你还想装可怜啊?我现在才明白,你他妈的十足的小人,朋友的女人你也抢,平时还装得像是老实人,妈的,垃圾,滚。”
三十、 同居 实属无奈
此时的钱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开始爆发了,他涨红着脸,额上的青茎条条绽出,见我对他的话无动于衷,猛地向我挥出了拳头,我赶忙闪开,心想钱一定是丧失理智了,他已经忘记了他是打不过我的。
忘记是上小学几年纪的时候,我们那开始进行民兵训练——当时都是国营企业,每个企业必须挑选适龄青壮年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训练的地点就在我们家不远,因为我们那有座土山,被改建成打靶训练场了,而那些受训的晚上就被安排住在靶场附近农民的家里。
当时住在我们家的是几个负责培训的军官,每天早上看着他们带着一群人在学校的操场上跑步、队列、战军姿,觉得很新奇,晚上就缠着他们吵着要当兵,其中一个经不住我闹答应教我一套拳法,让我坚持练习等长大了再当兵。那时候家里也没电视之类的,一有时间就反复练那一套拳法,懂事后也练着强身健体,十几年练下来倒真让我有了些拳脚工夫,后来报考军校因为视力不过关而被淘汰,也算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
知道我会点拳脚工夫的人并不多,大学里的同学更是无从知晓,知道这事的只有钱。
大二那年,有一天钱请我去吃饭,庆祝他第一次拿工资,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等红绿灯的时候,我们突然听到有人喊抓小偷,顺着声音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正追着两个男青年,两旁的人对此却视若无睹,纷纷避让。钱猛地拽着我叫了声:“张木,快帮忙。”说完就冲了过去,本来我还犹豫,毕竟父亲一直叮嘱我做人要老实,别强出头,但是钱这么往上一冲,我只能跟着上去。
两个小偷正跑着见有人冲过来阻拦,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们,钱猛地扑倒其中一个,两人扭打在一团,另一个见势不妙,转身就想往旁边一条小弄堂窜,苏州有很多这样的小弄堂,在里面一拐就会没了人影,所以当我拦住他的时候,他恼羞成怒,嘴里不知道在骂着什么,看样子是准备硬闯,我早就看出了他的弱点,等他冲过来的时候来了记“扫趟腿”把他扫倒,然后双膝把他死死压住。
这时候赶过来两人帮忙,我忙让他们看住这小偷,然后转身跑过去帮钱,看情形反倒是小偷占上风,我从小偷后面一把揪着他胳膊,扭过来一拳打在他的左胸,他顿时仰面倒下。
警察赶到后把昏倒的小偷弄醒带走了,另一个却不见踪影,围观的人说刚才两人和小偷是一伙的,这让我傻了眼,钱气得骂我是猪脑子,不过骂归骂,事后他翘着大拇指对我说:“张木,还是你厉害,平时不怎么吭声,没想到你这么能打,以后可得做我的保镖啊。”
我知道这事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了,至少今晚我是非走不可了。我扭过头到房间里收拾东西,几本书,两双鞋,还有一些衣服——这便是我的全部家当,那些被子什么的都是钱的,的确,我欠他的太多,该是偿还的时候了——用我的沉默与忍让。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神依然是那么坚定,我叹了口气迈出了门,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连脚下都感觉到了震动。
拎着包到了楼下,我给曼清打了个电话,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曼清说那你怎么还不过来啊?过来吧,我等你呢。
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心里不免几分惆怅,被人扫地出门实在是件让人郁闷的事,路边蹲着一个乞丐,看着我经过便用眼睛盯着我,我见不得别人这种乞求的眼神,从兜里翻出一个硬币丢在他身前的碗里,心想其实我的处境比起他来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这个城市的流浪者。
曼清是在她家楼下等我的,我到的时候她小跑了上前迎接我,挽着我说了些安慰的话,这些话很暖人,让我这个失落的人有了归属感,心情也好了很多,毕竟是女朋友,说话都贴着心呢。“你还没吃饭吧?我刚煮了点粥,你吃点吧,饿坏了我会心疼的。”进了家门后,曼清看着有些疲倦的我说。
曼清很少俏皮地和我说这些“肉麻”的话,现在说这些多半是为了哄我开心,真是个体贴的女人。我笑了笑说好的,我正好也有些饿了,她开心地到厨房去帮我盛来了碗粥,还有煎好的鸡蛋。
“现在好了,无家可归了,现在也没钱租房子,要睡马路了。”喝完粥我有了点精神,看着曼清开始发起牢骚,父亲给我的钱已经被我用来办健身卡和旅游了,这个月工资还没发,身上只剩下一百多,刚够自己吃饭的。
“怎么会呢,你住我这里好了啊。”曼清正在收拾碗筷,听我这么说便停住了手。
国庆西山之旅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在赏月的同时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是否要住在一起。凭心而论我是很想,因为和曼清住在一起有一种家的感觉,很温馨,我喜欢看着她在家里走来走去,喜欢看她和我说话时候的神情,喜欢看她睡觉的样子,能和她住在一起是我求之不得的,可那时候我们还有所顾忌,考虑到要隐瞒着钱,而且我父母电话里叮嘱我别轻易和女孩子住在一起,可现在已经不存在什么顾虑了,反正钱什么都知道了(虽然是误解),而我目前的经济状况也“迫使”我只能和曼清住在一起,我想父母可以理解我——这么早和曼清同居实在是无奈之举。
一切就这么自然,我和曼清同居了。
第二天晚上曼清带我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晚上我做了几个好菜,两人还颇有情趣地喝了点酒,算是庆祝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我眼里这和结婚已经没分别了。
晚上睡觉前我们都会聊一会天,在黑暗中触摸着对方的身体感受那一份幸福,我捏着她的手说我:“曼清,我还是找份兼职吧,我不能一直用你的钱啊。”
曼清是个很乖巧的女孩,她很少去和你争执什么,她说:“好的啊,健身馆正好在招会籍顾问,就是卖健身会员卡,你一定行的,这样还能天天陪着我,张木,我希望你现在每天都陪着我,好吗?”我说好的,我会陪着你,但不是现在,而是永远。
话刚说完,我的胸口被印上了一个深深的吻。
三十一、 曼清的置业计划
去健身馆应聘的过程很简单,因为前一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陪着曼清在健身馆里,已经和几个教练混熟了,在他们的介绍下自然很顺利地获得了这份兼职。
对我来说,这份兼职无疑是个极大的考验,因为我的交际能力太差,和陌生人说话总是紧张,曼清说之所以建议我来应聘这份兼职,就是让我在销售健身卡的过程中锻炼自己的交际能力,我说我担心自己不行,曼清鼓励我说:“张木你一定行的,为了将来,你一定要努力。”
对,为了将来,为了曼清还有我们以后的后代,我一定要努力去打拼。
公司最近的业务不是很忙,白天的空余时间我到网上找一些关于销售培训之类的文章看,这些文章含概了酒店、房地产、汽车等各种行业,我想销售这东西应该是大同小异的吧,从一些理论开始学习,小到待人处事、日常礼节,大到一些销售技巧与沟通的艺术,我发现看这些文章让我受益非浅,下了班我就赶到健身馆,换上一身会籍顾问的服装,用白天学的这些交谈技巧和来健身的客人去沟通。
开始的时候有些紧张,曼清便介绍和她一起学瑜珈的几个女孩子给我认识,我发现自己的外表还是很有优势的,很容易让这些女孩产生好感,渐渐地我体会到与人沟通实在是件轻松的事情,喜欢上了这种结识朋友的感觉,胆子也大了起来,看到在休息的区的客人便敢上前去交谈,谈健身、谈爱好、谈家庭事业,从没有人会拒绝我这个会籍顾问,我成了健身馆里最受欢迎的人。
作为一名会籍顾问,稳定健身馆的现有会员是相当重要的,这行现在竞争很激烈,光是附近就有三四个健身馆,都在抢客源,所以当健身馆领导得知我上班十多天就为几十名会员办理了续费手续,当即决定给我加双倍奖金。曼清也夸我,说我的进步实在是太快了,我说我只是和那些人聊天,看他们跑步汗流浃背的时候帮他们倒上一杯水、递上一条毛巾。我是真的把他们当成朋友了,因为他们的喜怒哀乐都向我倾诉,我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发现了可爱之处,而他们也很乐意介绍他们的朋友成为这里的会员,他们说这里的气氛好,很有人情味,还有人说我是个人才,在这里干有点屈才了,问我想不想跳槽。
我把这些话告诉曼清的时候,她说:“跳槽也只是为别人打工,张木,我希望你能自己做点事情,当然了,等你再积累点销售经验再说。”
“自己做点事情?”
“张木,我想咱们开个店,卖服装和银饰品,好吗?其实我很早希望能有自己的一家店,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她想开店?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支吾着说我们都没经验啊。
“我有啊,我以前在我小姐妹那做过一段时间,利润挺大的,再说经验也是积累的啊,其实这和你卖健身卡一样,就是多交朋友。”曼清卖过服装?之前没听她提起过啊?我惊讶地看着曼清,她似乎胸有成竹,微笑地看着我。
“我们也没那么多本钱啊,而且开店会有风险的。”我觉得我并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天生就是为别人打工的命,对于目前取得的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做生意是要投入成本的,在苏州,好一点的地段一年的房租也是让我这种家境的人所不能承受的。
“我有,正好够开个店的,以后要你养我了。”她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
其实我很想说曼清我不行,我只想做个高级打工者,但是这话未免太窝囊,而且曼清的眼里满是期待,我想干就干吧,即便我不行曼清也会行的,她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这一点我早看出来了。
晚上我偷偷给家里打了电话,是母亲接的电话。
“妈,我和曼清商量了一下,想凑点钱做生意,开个服装店,想问家里借两万块钱。”其实我知道两万对家里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让曼清拿那么多钱出来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何况那些钱是她之前男朋友,而这本该是我承担的责任,不巧堂哥手上的钱抵了一批面料,所以我只能求父母帮忙了,无论什么时候,家始终是我最后的依靠。
母亲在电话里问我是不是一时冲动,今年家里收成不好,父亲店里的生意也景气,你这孩子做事情有没有考虑清楚,要是亏了可怎么办,两万呐,不是个小数目……母亲的话让我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听着,后来还是父亲从母亲那接过电话,声音威严而浑厚地问:“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你决定了家里就支持你,你也该挑些担子了。”小时候开始父亲一直是我的偶像,在我印象中,仿佛没有一件事可以难倒他,母亲总是说不指望我有多大出息,能像父亲这样就行了。
“爸,我对不起你们,这么大了还向家里要钱。”父亲的态度让我心里满是内疚,他都五十了,这年龄应该是享受的时候了,可为了这个家,他依然整天奔波着,因为他有个没用的儿子,想到这我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闯一闯也对,我说过家里能支持多少就支持多少,当用不可省,钱我尽快汇给你,你要干就干好点。”我说爸你放心吧,我要是不认真干我对得起谁啊?
过了几天家里打来电话,父亲说钱已经汇到我帐户上了,我实在没有勇气去追问父亲哪来的钱,还是后来从母亲那得知这钱是父亲把店里家具贱卖给了另一家家具店换来的。
父亲给我汇款的事我并没告诉曼清,我想等到用到钱的时候我再拿出来,给她一个小惊喜。按曼清的计划,从现在就开始准备开店的事情,我照样白天上班,晚上去健身馆销售健身卡,而曼清白天上网查找服装和饰品品牌的加盟信息,咨询加盟条件,一有初步意向便让我去和对方沟通,谈具体的细节。当然,还有就是拉着我满大街的找好的店面,看着我和那些业主谈租金、砍价,所有的事情曼清都让我去办,她说这些都是对我的锻炼,可以让我的社会经验变得更丰富,我当然理解她的用意,这是爱的一种方式,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过得更幸福,总之,那些日子过得很充实。
三十二、 我生日的视觉盛宴
11月23,我生日。
我这人从来不记日子,几天前还是母亲打电话告诉我快过生日了,当时我还惊讶地对曼清说我居然连11月23日是自己生日都忘记了,曼清笑着说我笨,说她记性好,以后她会提醒我的。
一大早主管就打我手机,说工程部都到外地做项目了,可现在突然有客户要悬挂高空横幅,找不到人手,让我去帮他一起挂。主管对我平时非常照顾,对于他交代的事情我是不会有半点推托,所以匆匆用水冲了一下脸就往公司赶。到了公司才知道,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这家房地产公司之前挂的横幅昨天晚上不知被谁给扯了,据说是某些不满房产商推迟交房日期的业主干的,总之今天是他们的二期楼盘开盘,相关领导下午要去楼盘参观,必须要赶在之前把主干道上的横幅重新挂起来。
“这不是开我们玩笑吗?”公司开车的老王发着牢骚,因为我们要赶到吴江去,那地方是苏州的一个县级市,从苏州开车过去也要将近一小时,主管把刚赶制出来的横幅抱到车上,催着赶快出发。
我正在梯子上挂横幅的时候,身上的手机响个不停,我估摸了一下没什么大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