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一直缠着她,她确实是睡得不太好,然而她不想再睡,尤其不想再和他靠得这般近,不只是因为天已经亮了,而是因为他……教她觉得像是梦境中的那束耀眼光线。
就如现下,他一双勾人心魂的美眸直瞅着她,教她心乱如麻,教她浑身发颤,不知所措。
无端端的,他怎会变成这模样?
该不会真是摔伤了头吧?
“你说呢?”君绝五没好气地问。
怎么,她现下是拐着弯在同他说他现下的举止相当诡异吗?
不过是要对她示好罢了,她犯得着如此防备?他还真不知道要对个姑娘家示好,竟是如此艰难。
唉,千挑万选,怎会拣中了如此不识情趣的她?就连他自个儿都不解。
可,心念这种事是说不准的……尽管她男装男相,但她那潇洒不羁、桀骜不驯的性子偏是对了他的味,教他放弃了寻找一位美颜更胜于他的姑娘,谁教她这真性情,还有她身上这清香,如此扰乱他的心神?
就是她了,这辈子不离不弃,就是她了。
找不到天香国色,找个女身男相的人似乎也不赖,再者,同她在一块儿,往后的日子肯定有趣。
君绝五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你……”褚剑儿咽了咽口水,发觉喉头依旧干涩得说不出话,只是锁紧了浓眉,不知该拿眼前的他如何是好。
该不会真的是撞坏了脑子吧?
可,她明明记得是撞在他的胸膛上,那一大片瘀青她也瞧见了;还是说,在撞在地上时,后脑勺也给撞上了?
天,她居然没想到这一点!
她蓦地爬起身,甩开他的手,突地捧起他的后脑勺,压根儿不管他的脸正埋在她又扁又平的胸膛上。
君绝五傻愣地眨了眨眼,有点啼笑皆非。
这是怎么着?她又忘了他是个男人不成?
罢了,不当他是个男人也罢,横竖他已经拿定主意要定她了,倘若她奉送香怀,他有何理由不接受?
他一点都不讨厌哪!
正专注翻看他后脑勺的褚剑儿,突地感觉他的双手把在她的腰上,犹如一道电流夹雷带热地杀入她的体内,教她不由得一震。
“你……在做什么?”褚剑儿敛眼瞅着把脸埋进她胸膛上的他。
对了,她想起一件事了,昨儿个要问他怎会说她是个姑娘,今儿个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倒是光明正大地占她便宜了……混帐,他是吃定她不会动怒吗?
到底谁才是谁的救命恩人哪?他是不是搞混了?
“看不出来吗?”他反问,因为窝在她的胸上,说起话来有点模糊。
“你!” 她突地松开捧在他后脑勺的手,拉扯着扣在她腰后的双手,恼火地瞪着他。“你说,你是在什么时候看穿我的身分的?”
是不是他搂着她睡时,对她上下其手发觉的?
他竟然会对她下手?亏他顶着一张教众人甘心臣服的美颜,而内心里居然是个色胚子!
被她推落在茅草堆上的君绝五,勾唇轻笑。“头一眼时存疑,第二眼时确定。”
褚剑儿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怎么可能……”他凭什么对她起疑,又是凭什么如此确定的?
“姑娘家终究是姑娘家,岂有看不出的道理?”他邪魅笑着,双臂又偷偷地环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全然地拉贴在他身上。
“可我怎么瞧不出你是个男人?”她拧住浓眉,怒声道。
“是吗?”他不恼反笑,暧昧地道:“你想瞧吗?我倒不介意让你瞧得更清楚些。”
若是他人如此蓄意挑衅,他保证绝对不会轻饶,但她例外,因为她是个姑娘家,更因为她极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的娘子,所以她再怎么出口怒骂,他也会咬牙忍下的。
“你!”这是他吗?说起话来怎会如此下流?
“不用瞧,再贴近一点,你便能感觉到。”他手臂一收紧,轻而易举地将两人之间推挤得一点空隙都没有。
“啊!”她惊诧尖喊,却突然感觉唇上传来热度,瞠目一瞧,见他正放肆地吻上她的唇,而她的嘴里似乎……
“哇!”
门板突地打开,传来一阵惊呼声,教正处于震愕中的褚剑儿几欲崩溃,而教她压在下头的君绝五则是不甘心地打住吻,将她搂进怀里,怒眼瞪着外头几个不速之客,心里暗咒了几声。
“我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村里的男子们全都背对着里头,有些赧然地搔了搔头。
“你们倒是挺闲的。”君绝五冷哂道。
“年关将近,该收成都收成了,该妆点的也都差不多了,咱们闲着没事,见这儿有些破旧,便往这儿来……看能不能帮点忙,顺便探探你的伤势……不过,我想,应该是没有大碍了才是。”倒也不是故意要打扰他们,就是碰巧撞见了。
“那还不走?”他冷声道。
知道他没大碍了还不滚,难不成是打算留下来凑热闹?
“哦。”一干男子叠声道。
“别走,咱们一道用膳吧!”猛然回神的褚剑儿出声喊道,挣扎着坐起身,连忙跳到火盆旁边。
她惊魂甫定,偷觑着君绝五冷沉的脸,赶紧别过眼。
太可怕了,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做这种事,居然……这已经不算是调戏了,这根本是轻薄她!
他亲她啊!
天啊,居然有个男子偷亲她,这事若是教爹娘知道,相信他们肯定会流下欣慰的眼泪,然而……她不敢相信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
真没想到,就在这年华即逝的年纪,她居然遭人轻薄了!她需不需要修封家书让爹娘开心开心?
美若神祗般的他居然轻薄她,姑且不论他对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意,光是这行径便教她胆战心惊、浑身发颤外加冷汗直流,那股寒意从脚底冲上脑门,教她一阵晕眩。
她是他的恩人耶,他居然这样回报她!
君绝五冷眼瞅着她跳开的身子,魅眸瞪向那一干无端打扰他的男子。
“成吗?”男子回头轻问。
“成!” 褚剑儿走过去,将他们拉了过来。“大勇,你有没有带早膳过来?”
“有是有,但是……” 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那姑娘家瞪起人的目光好吓人。
“去把早膳拿过来。” 褚剑儿俨然成了大姐头,教唆着一干小弟。
“哦。”方大勇乖乖地到外头提早膳进来,搁在茅草堆旁的矮几上头,大方地在君绝五身旁坐下。“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褚剑儿直瞪着方大勇,却不瞧坐在他身旁一脸不善的君绝五。
“剑儿,你这是怎么着?”另一位老爱穿半臂服的男子,见他不坐过去,伸手便拉着他到君绝五身旁,见他不肯坐下,反倒是教他蹙起眉。
“呃……”该死,早知道她就该随便找个说辞,邀他们一道到外头走走,如今耗在这儿,岂不是摆明了要整死自个儿?
“你是怎么了?”小武推了推褚剑儿,见他不为所动,突地掩嘴笑得很暧昧。“难不成是因为方才那一幕教咱们撞见,你这会儿觉得不好意思了?”
“人家君姑娘都不以为意了,你羞什么?”
“可不是?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三两个人,一人一句,句句如刀,剐肉削骨,她听在耳里,疼在心里,却又无法出口反驳。
混帐,她当然不是男人,他们的眼睛是瞎了不成?
为什么君绝五瞧得出来,而他们居然还没发现,俨然拿她当哥儿们……还说什么他都不在乎了,而她在乎什么来着?
简直是混蛋!他当然不在意啊,被轻薄的人是她,而轻薄她的人是他耶!
“啐,扭扭捏捏的,就像是娘儿们一样,难看。”方大勇索性微站起身子,硬是一把将他扯到身边。“人家君姑娘八风不动,眉头连皱都不皱一下,稳重得很,反倒是你……真像个娘儿们……啊!”
话末完,他便吃疼地尖叫一声,整个人随即软倒在地,褚剑儿侧眼探去,只见君绝五擒住方大勇的手腕。
“你别这样!”她忙阻止。
真没想到君绝五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虽说和方大勇相处不久,但她知晓他的力气不小,毕竟是住在山里头的庄稼汉,粗活上手,力道会大些,而君绝五……瞧起来纤瘦柔弱又有伤在身,怎么……君绝五沉着脸,突地勾出邪魅的笑意,轻声道:“我再说一次,我不是姑娘家,别让我再说一次,要不,下回可不是这样而已!”
“他知道了,你放手。”见方大勇脸色发白,她急得揪着他的手。她抬眼看向君绝五,见他邪气的笑脸带着些霸道的占有,她不禁微蹙起眉。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他真是对她……
“还有,她是姑娘家,是我的人,我不准任何人这般放肆地碰她,知道了吗?”君绝五微俯身睇着方大勇。
“知、知道了……”好半晌,他才挤出几个破碎的字句。
闻言,君绝五才轻轻地松开他的手,改而牵上褚剑儿的手,霸气地拉着她在茅草堆上落座,将她视为所有物般宣告。
“剑儿是姑娘家,你是男人?”凝滞的气氛在好半晌之后,才由小武开口划破,他来回打量着两个人,怎么看都不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但倘若他不是男人,他哪来的手劲制得方大勇软倒在地。
“你不信?”君绝五蓦地站起身。
除了软倒在地尚未起身的方大勇,其余的人一见他身子移动,皆立即窜出门外,君绝五好笑地挑起眉,弯身拉住方大勇的手。
“你要做什么?”方大勇惊骇地抬眼。
“拉你起身……”他役好气地道:“你以为我能站很久吗?”怎么,不过是过了一夜,大伙儿以为他的伤都痊愈了不成?
“哦。”他暗斥自个儿的多疑,借力起身,然一个不稳,整个人往他身上贴去,突地感觉托住他的人,身形颀长,肌理结实……尽管他身上的袍子极厚,但他可以确定他真的没有姑娘家柔软的胸脯。
他真的是男人?可褚剑儿呢?这……
第八章
“你不过来用点早膳吗?”
一群不速之客全都离开之后,君绝五百般温柔地轻声问,那柔情似水的嗓音里带着微乎其微的诱哄。
呆坐在他身旁的褚剑儿,缓缓地回神睇着他。
她是他的人?什么时候决定的?
他到底在胡说什么?
君绝五见她一脸傻样,倾身凑近她,在唇上偷了个回味的吻,吓得她险些倒回茅草堆里。
“你!”她羞红脸,难以置信地捂着嘴。
他怎会如此放肆地再三轻薄她?
“你嫁人了?”他突道。
“嗄?”
“看来是还没。”君绝五缓缓贴近她,一张夺心勾魂的美颜放大在她眼前。“老大不小,该要成亲了。”
“我……”褚剑儿不禁再往后退缩。
她本来是要成亲的,可谁知道半路杀出程咬金,害得她被人遣坐回头轿,终究是没成亲,她本来就不怎么在乎自个儿的婚事,只是爹娘和妹妹们……她是不得不嫁啊!
“我算是广陵人氏,不过,现下的居所是在金陵,原本便是要赶在年关上广陵和家人团聚,却无端遭人暗算,在这耽搁了些时间……”他自顾自地说着,压根儿不管她双眼瞪大,一头雾水。“适巧逢你解救,真是感激不尽,所以我想……”
“你想干嘛?”虽说他说起话来杂乱无章,但她依稀可以拼凑出他的意思。
相处一段时日了,多少总是有几分了解。
“不知该如何报答,不如就让我以身相许吧。”君绝五说得理直气壮,黑眸里噙着淡淡的笑意。“横竖你未嫁,我未娶,事情便这么定了吧!”
趁她有点傻愣,他出手一捞,想要乘机将她捞进怀里,孰知她竟聪明地闪开,让他有些狼狈地往前横趴,还好底下有铺得极厚实的茅草堆,要不这下子可真要扑到地上去了。
“你在胡说个什么劲儿?”他该不会真是撞伤脑子了吧?“听你说的,好似你受尽委屈,而我则是受尽恩泽。”
听起来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而她真是该感动得痛哭流涕,感谢他的不嫌弃,可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听他说得像是一回事,好似什么事都说定了似的,看来他伤得不轻哦!
“不,是我受尽恩惠,我要知恩图报。”君绝五缓缓地爬起身,压根儿不在意她的闪躲。
“不用,你不需要这么多礼,人在江湖诸多不便,我不过是适时拉你一把,你不需要放在心上。”褚剑儿戒备地睇着他。“我瞧你身上的伤……应该已经不碍事了,我想,应该是不需要人在一旁照顾了,我还有我自个儿要忙的事,不如……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他都能欺负大勇,想必他身上的伤该是没啥大碍了,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她再多事了,是不?
看他是要在这儿静养还是赶路上广陵,都不关她的事,她得忙自个儿的事……对了,打从她被遣回头轿至今,她都忘了她是为了找砸她婚事的人,教他一揽和,她都给忘了。
“啊……”
听他低声呻吟了一声,褚剑儿回头照着他,见他横抱着肚子倒在茅草堆里,不禁蹙起眉来。
“你……”她连碰都没有碰到他啊!
“你该不会忘了昨儿个撞伤了我的胸膛吧?”他神情痛苦的翻过身子,大手抚在胸口上。
“啊……”对了,她差点忘了这回事;可是,方才,他气力不是还足得很吗?
“疼啊。”他哑声呻吟着。
“真的吗?”她蹲下身子,拉开他的衣襟查看着那瘀青的胸口,不禁微蹙起眉。“真的很疼吗?”
君绝五微抬眼睇着她,感觉她微凉的手心在他的胸膛来回游移,不觉低吟了一声,吓得她连忙缩手。
“很疼?”褚剑儿问得小心翼翼。
他突地勾唇一笑。“教你这样摸一摸,就好一些了。”可不是吗?光是瞧她这般在意他,自然就舒服些了,何况,他打一开始便没觉得哪里疼痛。
静养十数日,除了脚上还有些疼痛之外,其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不告诉她,是因为他在观察她,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猛然发觉她愈来愈对他的味,直教他想要将她拐回金陵。
“你!”她想要缩回手,却教他揪得死紧,不由得恼火地瞪着他。
太、太、太不要脸了,君绝五根本就是在诓她!就说了他近日来的脸色明明就已经好多了,怎可能又突然……
“你不会丢下一个伤患不管吧?”他紧揪褚剑儿有些汗湿的手。
“我……”他能够揪着她的手教她抽不回,哪里算是伤患啊?
“剑儿,你很讲义气的,我知道你绝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不?”他轻声道,沙哑的噪音带着某种勾魂的魅力,教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然喉头依旧干涩得说不出话,只能傻愣愣地直瞅着他,四目交接之间,她拉不回视线,感觉魂魄几乎快要教他给摄走一般。
“我……”完了、完了!
“你舍不得丢下我的,是不?”君绝五抓起她的手在唇边亲吻。
她蓦地瞪大眼,心里大叫不妙,然而,好像有点来不及了,她好像……一点都不讨厌他的轻薄,怎么办?
夜里,火盆里的火焰摇摇晃晃,在墙上映出了一团影子。
褚剑儿瞪大眼,有点像是失魂的娃娃靠在他的怀里,身子有点微颤,但窝在他怀里,她几乎是屏住气息,动也不敢动。
今儿个好静。
不只是现下静,一整天都静,八成是因为他欺负大勇这件事,已经在小村落里传开的关系吧,遂今儿个的茅屋无人光临,静谧得教她有点不知所措。
因为,现下就只有他和她了。
他说了,他要她……她的脑袋里头是一片混乱,可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感觉她好似个傻子,被他整得团团转,她为了他一句话而惴惴不安,然而他却是神色自若、悠闲自在。
唉,该怎么办才好?
她该不该把心一横趁黑逃走,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横竖他的伤势应该已无大碍了,尽管无人在旁照料,也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若是村里的人都不来探望他,结果害他给饿死在这儿,岂不是她的罪过?
他是个伤患,总该有人在旁照料他身边的事,要不他只有一个人,就连要到外头弄点膳食,生盆火取暖,不是都不便极了?但她若是再待下去的话,她肯定迟早会拜倒在他的腿边。
只因他有一张教她舍不得移开眼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