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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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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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住气,不过,她也丝毫不觉得奇怪。萧启的性格就那样,有点黏黏的,好像任何事都能保持同一种温度和频率,没有大起大伏,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少那么点激情和男人的虎虎生气。或许还因为搞技术,身上似乎还缺点和身边一群人等同的情调,说白了就是不那么好玩,少点“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魅力。但是,他又是一群人中非常让人舒服的一个,有时他的心细会体现在别人不留意的地方,对任何人来说,都可用一个“好”字概括。 
彤非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怎么就偏对林黎情有独钟了。毕竟他俩的性格差异太大了,林黎和他是完全不同类的人。别以为林黎就没有怪脾气,她不生气时随和,要真生了气,没点功夫的人还就真哄不好。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和黎阿姨闹别扭,竟然一星期没跟阿姨说话,弄得黎阿姨是又气又疼又无奈。还有一次,林黎因为女儿跟林叔叔怄气,你就没见林叔叔有多坐立不宁的了。 
点点是林叔叔一手摆弄大的,他像喜欢林黎小时侯一样,对点点有过之而无不及。记得点点刚学会走路不久,有一回在家把黎阿姨绊得俩人都摔了。林黎赶紧去扶妈妈,可林叔叔在走道的另一头皱着眉头喊:“没看见孩子摔了吗?”林黎没好气地说:“那我妈妈还摔了呢!”林叔叔嘟囔一句:“那么大个人连孩子也躲不开。”他就这样,只要是沾点点,就没道理好讲,永远都一边倒。自然,点点和“爷爷”也是最亲,小不点儿的时候,就知道爷爷累了看电视小寐时,给爷爷盖上小被子并用马扎把脚垫起来。而最可笑的是,她连擦屁股都要喊爷爷,好像跟谁好这也要着他。 
那天,林黎因点点不好好弹琴,几个曲子竟弄了两小时也弹不像样,便急了。她知道点点是在消极怠工,林黎照着点点的手狠打了几下,还训斥道:“谁也没逼你弹琴,是你自己非要弹的!可你这么瞎耽误工夫,知不知道妈妈没时间跟你耗啊!” 
林黎恼的不是点点弹不好,而是不好好弹。那年月她正忙得团团转,什么都嫌耽误工夫。在林黎看来,要为兴趣或增加点修养而弹琴还可以接受,若要纯为练一种技能让孩子成名成家,那叫找罪,因为不是什么人都能当钢琴家的!偏巧点点的乐感很好,两三岁的时候就常抱着小板凳当琴拉,为此,林黎不忍心,就用转业后的第一笔稿费,又添了点,花两百多块给点点买了一架最小号的手风琴。那段时间,点点几乎不再沾别的玩具了。后来稍大,点点听到钢琴声就走不动路,林黎狠狠心,花几千块从别人手里买了架二手钢琴。对林黎来说,那时几千块可是笔大数目,但谁叫孩子喜欢呢?然而,点点正正经经学起钢琴来,却越来越没兴趣了。不碰手痒痒,碰则有抵触。这样一来,林黎就没耐性了。   
惑 32(2)   
林叔叔隔着玻璃窗正看见林黎为弹琴又是训又是打孩子,他可受不了了。虽说忍着没进去直接制止,但隔窗对峙,恼怒显然也写在眉宇之间。不过,林黎不怕林叔叔,她从小就没受过这待遇,现在,为着孩子,爸爸竟对自己凶,她气得“唰”的一下把窗帘给拉上了。 
从琴房出来后,林黎气还没消。堵在房门口的林叔叔抱怨地说:“你小时候我从没打过你,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你凭什么打点点呀!”可是,林黎赌气:“谁让你监视的!”说完掉头就回自己屋了。 
林黎耍小脾气,这让林叔叔不踏实了。此后的几小时,他一会儿差遣林哥给她送点吃的,一会儿指使她弟弟过去看看她。最后,弄得林黎不忍心了,终于过来对老爸说:“算了,不跟你生气了。有本事自己解决呀,老指使别人干嘛。” 
林叔叔顿时笑了,心安了。 
要说那也是林黎不舍得真跟林叔叔治气。她最大的本事就是生气时不说话。在那样的时刻,一般来说,任谁都难使她有个回转。彤非想,也亏了她后来遇到的是江川,他哄人可叫一流,说到底是他真知道林黎想的要的是什么,会用一种她喜欢的方式让气氛慢慢升温,直至甜甜蜜蜜或比之前更好。 
可是,萧启就没这个本事了。彤非想不出若这俩人闹了别扭,一个不想打破僵局,一个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那还不真进入到冷战阶段。所以,那天林黎面对这么一个好人,彤非能理解她的难处。萧启是一个伤不得也不忍伤及的人,再说他有什么错呢,偏偏就是这样才叫林黎费掂量啊。这件事肯定没有完,彤非知道其后大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后面是如何发展的,她真猜不出了。 
再说远野,那就完全不同了。彤非知道林黎在心里有多在意“这个人”。林黎说过,他是她生命中有重要影响的第三个“MAN”。那种能深入她心的特别———对她的影响、爱和对她一切一切的包容与扶助,可以说都是来得天然而有分量的。远野也是个能知道林黎心理需要的人,而且更彻底,他做的一切仅凭感觉就能到位,让人觉得他的爱缘定三生,本就在那儿,不需任何理由和借口,也不需向任何人解释和交代,而他又恰恰有这种力量。 
远野思想的能力很强,是个有深度的人,虽不张扬,但个性相当独立。林黎非常喜欢看他的随笔,说那文字值得慢慢品味,是让人能静下来思考的一类。远野欣赏的人要首推鲁迅了,而在当今他则颇爱几年前不幸早逝的王晓波。比起他们,远野的心性中还多出一点庄子式的散淡,这让他的文字不仅冷峻也有一种哲思冥想的味道。而更特别的是,林黎说他的心是暖暖的,她把远野看成是精神营养源,说不管在别人心里如何,对她却是恰倒好处的。林黎这个天生浪漫的人,喜欢享受来自于远野的那种发乎本心、一派天然的尽心尽意。也许是太享受这种刚柔相济、予取予需的“爱”了,她和远野的关系,也就必然地会成为心中一个抹不去的痛点。彤非想,上天真不知是如何安排人间之事的,曾经刻意坚守的来了却又去,而不刻意等待的摆在面前,却又如水在唇边但永远喝不到嘴里去的那个希腊神话。看看身边这个睡着的人,彤非忍不住感慨,林黎啊,你怎么什么都赶上一种极致性的体验呢?这样想着,便替这个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的人叹了口气。 
其实,最让彤非吃惊的,还应该算是汤姆叔了。她没有想到,那个曾不被自己注意的副政委陈墨达,竟真是有许多特别。 
她记得林黎在多少年前,曾跟她讲过第一次见陈副政委的印象。林黎说:“那人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非常不一样,但我有点怕他。” 
当时,彤非不吝地一笑,说:“你还有会怕的人?他不就是个后勤部副政委嘛,再说啦,你又不用非跟他打交道,摆脸子不见他不也就是了!” 
林黎拽着彤非的胳膊,说:“不是的,你想错了。我不是说他脸子难看,我觉得他这人特别,身上有种吸引人的东西,反正我说不清。”   
惑 32(3)   
彤非说:“你真成傻子了,哪来那么多感慨。见到个陌生人,又有不清不白的‘历史’,你还一副发现稀世珍宝似的说‘特别’,你不发烧吧?” 
林黎赌气不再跟彤非继续说下去。此后,彤非知道林黎为着稿子之类的破事又去找过陈副政委。起初,林黎还说让彤非陪她一起去,但彤非没兴趣,说:“那人我在院里见过,冷冷的,找那个不自在干吗?” 
后来,林黎莫名其妙地被通知参加什么军医学校的入学考试,再后就真的去上学了。彤非比较幸运的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使她调回到苇城的驻军医院去当护士,日子比林黎要悠闲多了。她想不到,这之后竟发生了那么多的故事,不知道陈副政委原来有那么多让人意外的经历际遇,而更想不到的是,林黎和他之间慢慢衍生出的一段不同一般的交往,竟最终成了林黎至关重要的一段生命记忆。 
彤非读着那段记述时,心也不能平静。她想不透自己和林黎同出同入的,但林黎为什么总能体悟到更多的什么,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去世故地看待人和事,而自己却错过了不少精彩的生命体验。不过,常话说,什么人什么命,若不是林黎这样的一种性情,她怎么会走出今天这样一段辛辛苦苦而不平的路呢?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林黎肯于这样坚持,她又如何是自己和朋友们喜欢与熟悉的林黎! 
彤非似乎有点懂了,林黎本身的精神给养其实都来源于身边这一个个人与事的滋养,她常说“我得到的爱比别人多”。彤非曾为此恼她有“自恋与自虐”双重倾向,因为即使在她不顺不快乐的时候,她也会用自己的那点善良和柔软“以德报怨”。看看林黎与陆成杰的谈话,再看看郑鸣邀她进京时所做的思考,就不难知道,林黎显然又在以自己力所不及的承担力开始虐待自己。 
彤非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恼怨,心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是不伤害任何人,可人家对你如何?再说想那么多干吗,你真想把自己修炼成佛呀! 
彤非庆幸自己晚间没有顺着林黎的意去看什么《舞台生涯》,要是那样,她想,还不真弄个故境重现,恐怕一晚都难过了。说不准会让自己不知怎么心急又无从收场呢…… 
这一晚,彤非没有睡好。 
白天,她到报社后,与陈子凯两人把头天采访调查的情况向领导做了汇报。毕竟是触及到了一个现实与政策的瓶颈,领导也说需要听上面的意见,同时嘱咐他俩,要密切关注事态的走向。 
这一阶段,关于产权的探讨与争议实在是一个焦点,但的确没那么简单,所以也就没人能随意处之。陈子凯昨天回到家后,翻来覆去想了不少问题,也查阅资料做了不少案头工夫,他有一个设想,这时对彤非说:“我打算搞一个众家的座谈或访谈,你认为是否可行?” 
彤非显得有点心不在焉,陈子凯奇怪,便问:“嗨,你是怎么了?手头这么有价值的一个Case,你怎么提不起兴趣呢!” 
彤非晃了晃自己的头,狠命地按了下发涩的眼睛,抱歉地对陈子凯说:“不是这么回事,我只是这几日来都没睡好觉。” 
“怎么了?”陈子凯问,他知道彤非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沾事从来就没有打蔫过,能让她如此劳神费心,也可谓天方夜谭了。 
彤非怪怪地说了句:“我真怕了林黎了。” 
陈子凯最初认识林黎虽说是通过彤非,但后来多少年的交往,早是铁杆朋友之一。再加上林黎做了风华社的头儿后,宣传报道工作的接触也就成为交往的内容,他对林黎并不比彤非陌生。他知道林黎最近工作变动的事,只因近日忙昏了头了,没想起多打探林黎这边的情况,所以不清楚里面的来龙去脉。这时,他顺势问彤非,彤非也就拣要紧的说与他听。 
陈子凯沉吟了片刻,说:“等忙完手头这点事,咱们大家还是一同坐坐吧。” 
精神不振的彤非应和着:“我也这么想。只是不知能有多少用……”她想起了头天和林黎说起出游,林黎那怅然的态度。   
惑 32(4)   
陈子凯说:“到时叫着顾卓大哥他们,反正开导开导她,总比独自一个人发愁好。” 
彤非听着也对,说:“我现在也需要好好散散心了。” 
陈子凯笑了,“连这也有跟着凑热闹的啊……”   
惑 33(1)   
2003…3…27 事倍功半 
选题论证会今天如期举行。 
为了不受干扰,或者说是陆成杰有意想让编辑们意识到这次论证被重视,地点选在了郊区一家具备休闲功能的宾馆里。他说论证后,让编辑们住一晚,在那儿放松一下,休息休息。一年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编辑们接到通知后反而有些不安,加着十倍的小心。 
一大早,会议室里就齐刷刷坐满了人,气氛显得有些肃穆,有的人甚至是一直在翻阅手头早已准备好的那些策划报告。我对张智、陈尘特别嘱咐了一下,让他们告诉大家不必紧张,汇报选题时抓住重点,正常表达即可。 
9点钟论证会正式开始。按常规会议仍由我主持,论证组的人员围坐在圆桌旁,各室主任们也散坐在周围。我把几个稍老些的同志请到了前面,编辑们则自由落座,安静地等待着开始。我扫视一下四周,用眼神征询了一下陆成杰的意见,他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始。看着凝滞的气氛,我尽量轻松地做了个开场白。 
我说:“我们社的选题论证,一年三次,这已成为传统。在座的绝大多数都已不是第一次参加,所以,重视就够了,不必如临大敌似的严阵以待!” 
大家紧绷的面部松弛了一些,底下传出了窃窃的笑声。我接着说:“按照老规矩,由教材编辑室、一般图书编辑室、教辅编辑室、信息室、美编室、总编办的顺序进行汇报。我知道,大家都做了充分的准备,论证组也事先看过了策划报告,所以论证中,我们集中阐述选题的动意以及同类书的比较,讲出区别或特色;此外,关于作者的选择、目标读者群的设定以及亮点、卖点和市场效益的实施设想,这是需要着重说明的。我知道大家对此都已熟悉,但每一次的选题论证又都是一个相互学习、进一步提高的过程,我希望大家能在介绍中,给论证组提供充分的有效信息,同时也能反映出我们具有的水平和见地。重要的是,我们要通过这样的论证收到一次比一次更好的效果。” 
选题论证就这样开始了。 
我一直把选题论证视为一个带队伍的过程,在这个环节,我觉得一种有效的引导能够逐渐提升编辑对选题的意识,可以改善编辑考虑问题的角度。所以,在论证进行中,我一如往常,不时会打断某人冗长的陈述,也不时会插入对某个环节薄弱点的质疑。不过,这一次我特别注意了让不同见解者表态与发言,而不是留在论证组最后的审核关上。我希望那些观念的争锋,能在论说过程中充分反映,并通过辨识得到一种趋向性的了解。 
一切如我所料,当张智的一般图书编辑室汇报选题时,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张智按常规先阐述了本次编辑室策划选题的思路,继而对重点选题逐一进行了说明:“我们室秉承社里一贯的策划要求,重点突破学生课外读物的选题领域。在本轮选题策划中,共提出新选题15个。这其中既有延续我们多年来比较强势的作文阅读品种,也有拓展到大学生阅读的‘精神家园’读物。我们希望这一系列能进一步做出气势,使品牌得以完善,同时希望探求新的角度和方式。另外,加强了权威图文科普读物的分量,以中小学生为阅读对象,力求打造出一个‘天骄’品牌。考虑到计算机目前已成为广泛应用的工具,我们从人文知识的角度,还策划了一套‘网络文化丛书’,希望读者在使用计算机的同时,能对计算机发生、演变的背景以及著名人物、事件和未来的发展有一定的了解和参悟。继我社“绿色”系列获‘五个一工程’奖之后,本次我们还策划了一套亲近自然的读物,这是当前孩子比较需要关注的一个盲点。下面请我室编辑分别对每一选题的策划情况,进行具体阐述和汇报。” 
…… 
编辑们分头就自己的选题展开了陈述,其间每一个选题主述过后,胡威都会直截了当地问:“有多少数?”意思是若没确定印数的保障还提它干吗!张智随即就选题的市场可行性做了充分的说明,他甚至把有关作者以及其他出版社的运作进行了可比性分析。总编办主任老李和另外一些人表达了对选题看好的意向。陆成杰显然也听出了来龙去脉,我看得出,他心里甚至也认同张智的判断和“功课”做得到家。   
惑 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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