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安居乐业。
镶黄旗钮祜禄氏宣庆,因尽职维勤,方寸自持,深得朕心,特将追谥翰林院掌院学士李伟锦之孙女李兰,指婚给宣庆为嫡福晋,并于三个月内完婚。钦此!”
宣庆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圣旨,怔得睁大双眼,望着一脸笑意的乾隆。
“贝勒爷赶快接旨谢恩吧,奴才在这给您贺喜了。”大太监讨好的说。
宣庆伸出微颤的手,起身接过圣旨。“宣庆……叩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除了震惊和迷茫外,他还能对皇上说什么?
“皇上,臣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宣庆,朕知道太后在前阵子指婚的事上忽略了你,实感不妥,现在得知有合适人选,马上替你指婚,好让你也赶快成家立室。”
乾隆就是怕宣庆对恪纯不死心,导致和亲失败,因此特要他尽快另娶别人,好让他断了悬念;二来他从寿安那接到李伟锦病逝的消息,更得知其遗愿,悲伤之余便破格准了此婚配,好慰李伟锦在天之灵。
“皇上,对方究竟是哪家姑娘?”皇甫轩虽感意外,但皇上应该也知道宣庆仍在意恪纯另许他人的事,他实在好奇,因为他从未听过李伟锦这号人物。
“李伟锦是朕仍是宝亲王时的伴读书郎,朕登基后他也做过文部官员,后来因朝中的误会而被贬。最近李伟锦因病去逝,朕念在他的学问和交情,追谥他为翰林院掌院学士。至于李兰,她既是李伟锦孙女,应当天资聪颖、文采了得,配得起当你的福晋。”
“皇上,您不会这么做吧?”宣庆心里涌出强烈的不满,开始找各种理由反驳这个荒谬的指婚。“我是满人,那女人是汉人,满汉不通婚,这怎么可以?”
“这点只限于宫内之人,再说从顺治爷开始,已有满汉通婚之诏,多次下谕准许满汉通婚,你和汉家姑娘成婚也只是迎合圣意,有何不可?”乾隆早知宣庆会用这个理由反对,为了以理服人,他把祖宗的训诏搬出来。
“宣庆,相信皇上早已安排让李家归入旗籍,就算李姑娘是汉家女子,好歹也是旗人,跟你不就门当户对……”皇甫轩说着好话,相信这也是皇上叫他来御书房的原因。
“门当户对……跟我门当户对的女子何尝只有她?皇上,您明知道我……”
“宣庆,别再记挂恪纯了,她已是他人之妻,这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乾隆的脸沉了下来,语气不容反驳。
“再说,李兰嫁给你除了是朕的意思,也是你玛法(注)的意思,就当是完成李伟锦唯一的遗愿。你不愿意也罢,既是圣旨,也是家命,你必须娶她!”
“皇上,宣庆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请皇上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皇甫轩适时介入,缓和气氛。
乾隆叹了口气。“你们跪安吧!”
宣庆及皇甫轩走出御书房,在外等候着的小荣子随即跟上。
他见主子脸色阴沉,心感形势不对,只默默跟在后面,静静听他们对话。
皇甫轩以为宣庆会气极败坏,可是相反的,宣庆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刚才御书房内发生的事不存在。
“宣庆,没事吧?”
“还能怎样?娶一个连名字也没听过的女人,皇上给我的难题可真大!”宣庆讽刺。
“她叫李兰,这下你记得了吗?”皇甫轩没好气地分析利弊。“别忘了你是敬谨亲王府的继承人,你要爱一个不属于你的女人,还是自己的性命和府中上上下下百余人的命?”
宣庆怔住,所有怒火都冷却了。敢怒不敢言虽然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但面对一国之君,他必须忍!
假如他不依这次指婚,那王府众人可能会因为他而活不成;而且他该迁怒的对象不是皇上,而是平空出现的女人——他未来的福晋!
肯定是这女人想攀龙附凤、嫁入贵族家当少奶奶,才使计利用她爷爷和皇上、玛法的情谊达到目的。
他不会饶恕这种工于心计的女人!
“宣庆,你是我的好友,我希望你能多笑。或许你真的很痛苦,但是你要永远带着这个痛吗?人生只有短短数十载,浪费不是太可惜了吗?有些事情该放下就要放下。”
放下,把那么多年的感情放下?真的可以吗?他做得到吗?
“对,有些事该放下了。这件亲事我会接受。”
小荣子从宣庆和皇甫轩的谈话中听到李兰这名字时,不禁大吃一惊。
那叫李兰的姑娘,不就是当天替她爷爷送信到王府,请老王爷深夜去探望的故友孙女吗?
天,刚才主子说皇上要他娶李兰?那……这姑娘岂不是未来的敬谨亲王福晋?这可是大事一椿啊!
他对那位秀气的姑娘挺有好感的,但主子……可能就不太喜欢她了吧?
他们真要成婚吗?这事究竟会如何发展,他可真不敢猜下去了。
作者(注):满人称祖父为“玛法”。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三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夕阳西落,却没有任何星子或月亮出现,空旷的天边,透着令人不安的沉闷和悲伤。
在过去半个月里,李家为了李伟锦的死而愁云惨雾,特别是李兰,她是最伤心的人,但也最快回复理智,积极地为丧事奔波,不敢休息。
幸好敬谨亲王府有送帛金,甚至派人帮忙打点,才使丧礼不难看,否则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在天上的爷爷交代。
有好几次,她都想跟这位叫寿安的人当面道谢,顺便看看爷爷临死前也要请来的故友是何方神圣,可是每次她向敬谨亲王府的小荣子探问时,小荣子总说寿安暂时没空出府,要她再耐心等等,久而久之,她便放弃了。
身在王府,的确不常有空。她不想为难别人,也慢慢释怀,不再记挂这事。
现在她要好好活下去,这才对得起爷爷。
今天,李兰如常在大路旁架起写着“李家代书”的白布,摆摊子替人写信。
今天程大哥没有来摆摊卖画,想必科举考期已到,要用功读书吧。而今天的生意也很清淡,一个早上她只赚到几文钱而已。
她坐在凳子上,眼皮越来越重。
兰儿,妳不要睡,千万不能睡,要是睡着了就做不成生意,说不定连东西也会给人偷去……
可她越是逼自己,就越张不开眼,到最后她甚至坐不稳,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有声音……是谁?是谁在说话?
李兰微微地睁开眼睛,失焦的眼慢慢凝聚视线,往声音的来源望去。
白色的纱幔印入眼帘,可她的房间没有白色的纱幔啊?而且屋内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桂花香,但她也没有摘桂花到屋里,又哪来的香气……
她娥眉轻蹙,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华美精致的房间,躺在一张铺了厚软被褥的暖床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李兰缓缓坐起身来,回忆晕倒前的情形。她大概是疲劳过度,气虚才晕倒,然后……应该是被路过的好心人所救吧!
她赶紧爬下床,才发现衣服不知何时已换过了,现下穿着一件月白色棉制大襟带的衣服,而且是她连碰都不敢碰的上等衣料。
这怎么成?这家人带她回来已很好心了,还把这么好的衣服给她穿……她要好好谢谢人家,赶快回去才行。
李兰听见门外有轻微的声响,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探头一看,看到坐在床上的李兰,丫鬟显然被她吓了一跳,然后欢喜地走过来。
“姑娘可醒了,姑娘可醒了!我这就去请大夫和爷过来。”丫鬟激动地边说边向外跑。
“等等,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李兰轻声问道,但无奈丫鬟已跑远了,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她呆呆望着丫鬟离去的方向,站起来穿上地上唯一的绣鞋,移动虚浮的步伐,小心翼翼的朝房外走去,想找个人问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她出了房门,正恍惚地走着时,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迎面而来。
李兰脸色苍白,唇毫无血色,长发随便地扎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使宣庆有些错愕。但只一秒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李兰——他那可笑的福晋!
假如不是小荣子告诉自己,他今天奉玛法之命去探望李兰,把她带回王府,恐怕他还不知这女人已踏入王府。
李兰看见英气逼人的宣庆时,同样一脸惊愕的呆站在原地。
是他?!竟是那个从抢匪手下救了她,却误会她想勾搭他的贝勒爷?
肯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会给人一种又惊喜、又讨厌的感觉?
宣庆瞪着一脸病容的李兰,居高临下地问:“妳就是李兰?”
“正是民女。贝勒爷,多日不见,大人还安好吧?”她以为是他救她回来,心里对他之前的无礼也释怀许多。他还算是个君子,她上次对他不敬,他仍又救了她一次。
“多日不见?现在就开始攀交情了,难怪皇上这么偏袒妳。”宣庆语气冰冷地讽笑。
什么多日不见?他才没见过她!
“贝勒爷忘了民女也不打紧,现在我只想找到救我的人,当面道谢,然后就会离开。”李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感觉他充满压迫感,只当他大概是忘了曾救过她的事。
“少装蒜了!”宣庆嗤道:“这种烂戏码我看多了,婚期还未定,妳就迫不及待找机会来王府,视察日后的新家吗?要从王府捞好处,也要看我准不准!”
他直觉认为李兰在皇上和玛法面前作戏,否则以他上三旗的身分,又何需落得匆匆被指婚、对象又是一个临时被纳入八旗的汉女?
如果他不趁这绝佳时机向李兰表达他对这门婚事的不甘,只怕再这么下去,这女人就会仗着有人撑腰越来越放肆。
他要及早揭开她丑陋的真面目!
李兰终于有些领悟,原来这贝勒爷仍然没改变他对平民女人的偏见,以为她是来捞钱的坏女人。
“我看贝勒爷定是对民女有所误会,自始至终民女没想从大人身上得到任何利益。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贪财。”此时她已气得顾不得礼节了。“恕民女愚钝,真不明白什么婚期、皇上、新家,既然如此,就麻烦贝勒爷让路,民女必须回家了。”
既然这男人不认得她又充满敌意,那应该不是他救她的。她何必多费唇舌,跟一个老让她生气的人谈话?
这男人原本就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她本想跟他好好相处,可是现下她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宣庆没想到李兰戏演得那么好,好像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妳说不知道,难道连李伟锦是谁、这里是敬谨亲王府妳也不知道?”他凉凉地问,等着她狡辩。“假如妳从现在开始对我说真话,向我求饶,我还会考虑让妳往后的日子好过些!”
“你认识我爷爷?”李兰停下脚步,转身迎上宣庆的目光。“假如这里是敬谨亲王府,莫非是寿安爷爷救我回来的?”
除了爷爷的挚友寿安,她完全想不出还有那个敬谨亲王府的人会救她。
“大胆,妳竟敢直呼亲王名讳!”他沉喝。“李兰,别跟我来这套,我们开门见山说清楚。我不知道妳用了什么手段,让我玛法和皇上偏向妳,还把妳指给我当嫡福晋,但我告诉妳,即使嫁给我也不代表我就会任妳玩弄!”
“什么?寿安爷爷是王爷?我……我被指给你当嫡福晋?不会的,你一定是弄错了……”
“我也希望是弄错,但圣旨就是圣旨,儿戏不得!”宣庆咬牙切齿的说。
李兰脸色更为苍白,似乎没办法接受事实的娇弱模样,使宣庆心里有些动摇,但他应该相信她吗?
李兰在震惊中慢慢恢复思考能力,想起爷爷临死前的话语和举动,串在一起的话,爷爷是有可能已为她安排了归宿,而所托付的人就是寿安爷……不,是敬谨亲王!
而眼前的男人,似乎是敬谨亲王的孙儿……难道指婚的事是真的?
“天,怎么会这样……爷爷没告诉我这些事……”她把脸埋在双掌中。
她以为,她会嫁给程大哥这种儒雅的读书人,一个和她出身相当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对她充满偏见、门第高出她许多、处处嫌弃她的男人。
“终于承认了?”一个小小的李兰,想瞒过在朝堂上打滚多年的他?哼,谈何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戏码玩得最荒唐的就是妳了。”
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被品头论足也就算了,还被讥为捞钱的坏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贝勒爷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嫁给您的!”李兰怒瞪着眼前的男人,秀气的脸满是熊熊怒火。
“妳说什么?”宣庆没料到李兰会这样说。
“民女说绝对不会嫁给您,这样您大可放心了。”她气得大声重申。
“这算什么、以退为进?”决绝的眼神、愤慨的容颜,他实在无法断定她是惺惺作态或真的大受打击。
假如她那么想嫁给他,当个衣食无忧的福晋,那她应该媚惑他、讨好他,让他坠入她的陷阱,而不是跟他奋力抗衡、大呼小叫,还说绝对不会嫁给他!
“你……”李兰不再看咄咄逼人的宣庆,转身就走。她本来就脚步虚浮,现在跟宣庆一闹,头更是胀痛。
宣庆却拉住她,不让她离开。
“事到如今,妳以为嫁不嫁还能由得妳吗?”他看着李兰那双比海水还清澈的眼睛,语气清楚且带点威胁的味道。“后悔了?因为发现我不好应付?”
“放手!我要回家!”
不知为什么,面对她的抗拒,宣庆心中一股莫名的愤怒油然而生。
“妳可别忘了,当初是妳爷爷跟皇上订下这门亲事,这是圣旨也是家命,违逆圣旨的下场有多严重,妳不会不知道吧?难道连妳家人因妳丧命妳也无所谓?”他语中威胁意味甚重。
真可笑,这句在宫中听到的劝诫,现在他竟搬出来说服一个他不屑的女人?!
李兰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地说:“那……那你想怎样?”她的双手因为紧握着而变得惨白。
“我给妳两条路:一条是嫁给我当福晋,只要妳学乖一点,咱们还可以当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反正妳只要在玛法面前乖乖演好我妻子的角色就对了,而妳和李家的好处也绝不会少;另一条就是妳不嫁我,然后继续胡闹,要侮辱我也好、抗议指婚安排也好,妳有本事就闹到皇上面前去,我绝不阻止。”
哼,李家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要不是他不想违逆玛法和皇上,招来不忠不孝或不从圣旨罪名,他才不会理她!
李兰没说话,只是瞪着一脸冷然的宣庆。她没想到这男人相貌堂堂,内心却这么卑鄙。这是选择吗?她分明只能选第一条路!
“我……”正想回话时,李兰突然岔不过气,一阵晕眩袭来,眼前一黑,终于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一直拉着她的宣庆见状,本能地把手一收,将软下身子的她抱住。
“妳……醒醒!”他轻拍着她更为苍白的脸,想让她清醒,无奈她长长的眼仍是紧闭着。
他现在才好好看清楚这个女子。她五官不算深邃,但儒雅柔婉、细致秀丽。
“贝勒爷吉祥……李姑娘?”带着大夫折返的丫鬟见到宣庆的背影立即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