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贴得更紧更紧,好让他更深更深……
恍惚中,所有的思绪都净空了,没有记忆,忘了仇恨,只是感受着热情,一起摩擦冲撞柔软的地方,亲密得咬牙,有时太粗暴,她退缩,又忍不住,还是去迫近他坚实的身躯。
是都疯了,才这么忘情激动吗?
痛到麻木的心,不想再爱的心,这时也狠狠颤抖。
就这样粗暴地拉锯彼此,又细腻地扯紧每根神经,兴奋得快断裂,一再疯狂地勒索着彼此身体,野蛮得像要杀掉对方。
一个抓得他背脊红了,一个凿刻得对方痛了。像有条无形绳索把他们缚紧,直到两个变一个,直到抱着共振,强烈的震颤震碎了一切顾忌,心神飞去老远,身体再不能自主。
于是他像热铁铸造的刀,在她颤栗中深入她的身体,而她终也甘心,为他软弱如鞘深邃,包裹住所有的他,湿润又饱满,吞噬整个他。
在销魂的愉悦里,身体的最深处涌出极致的快感,两人热得融化。最后只剩快乐,纯粹的快乐,什么都忘记,一剎欢愉,暂停恨的记忆。抱在一起,迷失在朦胧境地。只剩心跳,身体余震。
激情过后,他们并肩躺着,捱着彼此。凝烟闭上眼,满足而软弱,像把一身力量用尽。
雷魈腾出手,抓了黑袍盖住彼此身体,和她静躺,他们都没说话,心情还很激动,身体还很热。紧紧偎着彼此,看着夕光淡去,天空从橘黄变得暗紫,是不是该回去了?
可是谁都没起身离开,鸟群掠过长空急着回巢,月亮浮上来笑他们了,连飞萤都出来,萤光点点绕着他们飞舞。
可是还舍不得走。
凝烟昏昏沉沉,贴着他胸膛酣睡。雷魈舍不得这难得的亲密时光,陪她躺了很久,最后也倦得睡去。
凝烟偶尔挪左翻右,他有时跨在她身上,有时揽着她,两人摸索着最舒适的姿势,她一会儿伸手抱他,又横跨他身体。他从正躺到侧躺,最后当她翻身背对他,他也翻身贴着她的背,横臂揽她在怀,然后谁也没再移动了,然后酣睡得像初生婴孩,沉醉梦里。
天黑,皎月当空。忘玑阁,一头黑豹,等不到主子归来,奔出去,穿越树林,寻着气味,驰过草原,找到他们。
呜……它呼呼低鸣,焦虑地绕着两个酣睡的傻子转一圈,又一圈,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又用湿濡的鼻尖顶了顶主子的脸,唤不醒。唉,喘着趴下,尽职地看护着他们。等了很久,他们还是没醒,它无聊地昂头,看天上的月又大又圆,眨眨眼睛。
咦?今晚月圆,它嗅到发情的气味……翻身仰躺,呼噜呼噜滚了几圈,背在草地上磨蹭几下,也感到心痒痒。
※ ※ ※
一夜缠绵,待到天亮,凝烟选择不告而别,离开时,天空暗蓝,山路幽静,一切看似平静,只有她知道,心中情意汹涌,那是对雷魈的不舍,还有一份难以言明的情怀,矛盾、困惑。心头本是满腔愁恨,恨不快点去逮了邵赐方杀个痛快,但现在,心中情意依依,竟舍不得拋下雷魈。
迟疑着该不该就这么忘了仇恨?不,绝不!她撇了儿女情长,加快脚程,来到山下。
步入酒肆,她要了一盅烈酒,饮得涓滴不剩,直到胆肺都热了,才走出店门,雇一匹马,拍马上背,找孙无极去。
午时一刻,赶到逍遥客栈,凝烟翻身下马,扯下箭筒,甩挂上肩,将辔绳交给门外伙计,踏入客栈。
「慢着!」左方忽地横来一柄长剑,挡住她的去路。
凝烟定神,一回顾便看见个黄裳女子。
「果然是妳,凝烟公主!」楚橙橙惊嚷。
凝烟也认出来人,她是对街四季客栈的楚橙橙,想当初她与银衣护卫返回大理时,正是在她家客栈投宿,被孙无极用计夺去了还魂丹。
橙橙一认出凝烟公主,也不废话,甩了剑鞘,摆个迎战架势。「妳休想找孙无极麻烦,还魂丹是我吃的,要打要杀尽管冲着我来!」
凝烟目光一凛,这丫头以为她要来找孙无极麻烦?「就凭妳?」瞧楚橙橙摆出的架势,哼,三脚猫功夫也敢在她面前乱吠。她冷哼道:「识相就给我滚一边去。」说完就往里边走。
「站住!」橙橙提剑,咻地一声,刺穿凝烟衣袖。
凝烟退一步,怒目相向。「很好,就先拿妳热身。」她抽出一枝利箭,一个纵身就击向楚橙橙。
橙橙转了个势,避掉木箭,后退几步,嚷道:「我不占妳便宜!」说着掠身,踩过几个倒楣的路人肩膀,向街旁卖兵器的贩子,抢了口剑,「这剑我买了!」回身,将剑拋向凝烟。「接着。」
铿!剑落在凝烟面前,她不接,反而将剑往旁一踢,连剑带鞘一并插入泥墙里。
什么?!橙橙惊住,街坊闹起来了,客栈里的客人也全跑出来观战,伙计们奔去跟孙无极告状,吼嚷着:「夫人又打架了,快来啊!夫人遇到高手啦,快叫爷来!」
橙橙脸色一暗,真是,把她看扁了嘛!一个掠身,又踩过几个人的肩膀,来到凝烟面前。冲着凝烟嚷:「好心让妳拿剑打,妳不用,休怪我无情!」
凝烟倒笑了。「既然还魂丹叫妳吃到肚里,今儿个我就当街剖了妳肚子,看宝丹还在不在!」
橙橙听了,怒得一声呼嚷:「啊——」杀来了!她提剑来战,气势磅礁,惊天动地。
街坊邻居们一见那砍人砍不准,最会波及无辜的楚橙橙抓狂了,顿时争相走避,有挑着担子闪的,有抱小孩躲的,有往梁柱爬的,有趴在地上装死的,立刻让出坦坦大道,留凝烟站在路前,迎着冲来的楚橙橙。
大家瞪大眼,看楚橙橙嚷得石破天惊,朝路前紫衫女子冲去,剑身闪着银芒,状甚骇人,但凝烟不闪不躲,只拿枝木箭迎战。
大家心中惊呼——危险啊!要死人了啊!个个瞧得是目瞪口呆。
只见凝烟咻地将箭往橙橙一敲一横一刷一掠,然后橙橙是手忙脚乱,挡这挡那,乒乒乓乓,最后是唉唉呦呦跌倒在地。
不过一枝木箭,竟打得橙橙手中剑飞出去,身上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头发散开,人也跌倒,好狼狈啊!
凝烟过来踩住橙橙裙襬,蹲下,用箭尖抬起橙橙下巴,瞅着她。「服不服?」
橙橙吃了败仗,在众目睽睽下,输给一枝木箭,自尊受损,愤得红住眼睛。「我们再打!」说着就要爬起再战,忽地空中伸来长臂,将她捞起。「无极?」
孙无极来了,笑望着爱妻。「橙橙,病还没好,怎么就跟人打架?」
橙橙困惑,病?她什么时候病了?看见孙无极眼中狡光,会意了,一边拍灰尘,一边高声嚷给街坊听:「就是啊,要不是我还病着,怎能容妳这样嚣张?!早把妳卸成八块,魂飞天外!」说着将孙无极护在身后。「你小心,凝烟公主找你算帐了。」
孙无极但笑道:「不怕不怕,她有更急的帐等着算,暂且轮不到咱们。」
安抚过妻子,把事情前因后果稍加描述了,孙无极便与凝烟辟室密谈。
「答应我的事还记着吗?」她直接挑明来意。
孙无极瞅着紫衣束发的凝烟公主,见她眼色凛冽,知她复仇心切。
「上次为了营救妳,鬼医府邸被火龙闹成了废墟,现今还在整修,他们举家避住薛家庄。」
凝烟急问:「薛家庄在哪?」
「甭想杀进薛家庄,妳单枪匹马,怎么跟一大伙人战?」
说的极是,凝烟也不想鲁莽行事,便问:「有何高见?」她知道孙无极足智多谋。
孙无极黑眸觑着笑意,问:「雷魈呢?」
「不关他的事。」凝烟答得急切。
「哦?」孙无极羽扇轻挥,黑眸瞅得她心慌,她讨厌这男人犀利的眼神,像能轻易把人看穿。
孙无极打量凝烟一会儿,问:「雷魈舍得让妳独自冒险,不会吧……」他寻思道:「按理,他是怎么也会陪妳——」
「啰唆什么。」凝烟微怒。
「别气、别气。」孙无极呵呵笑。「我只是好奇,这些日子你们在慕容兄那儿养伤,没养出什么……什么……」见凝烟脸颊微红,横眉竖眼的,他聪明地转了话题。「好好好,说正经的,别去薛家庄。我已帮妳打听好,邵赐方每日午后,会出现在城外姚芩坡,那附近有座鬼医的秘密花苑,他会在那里。」
孙无极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交给凝烟。「里边标示花苑位置,平常人没地图,不可能寻得到那里。」
「告辞。」凝烟收了图,转身就走。
孙无极突然问了一句:「杀了邵赐方,然后呢?」
凝烟怔住,没回答,走了。
孙无极目送她离开,身后暗室,黑豹走出来,磨蹭他的脚。他低头,笑望豹儿。「你来了。」
黑豹坐下,望着孙无极。孙无极笑问它:「怎么只有你?主子呢?」
※ ※ ※
杀了邵赐方,然后呢?
凝烟没想到然后。自心碎的那刻起,她的脑海里总是一遍遍模拟手刃他的痛快情景。烈日当空,凝烟拍抚孙无极为她准备的棕毛宝马,随即将箭筒挂上,翻身上马。
「驾!」踢马腹,揽辔上路,离开京城。一路想的都是邵赐方,想得热血沸腾,胸腔发烫。他该死,将定情的衔梦镯送唐婉婉,又在她手腕留下数道疤痕,利用她、侮辱她……一千一万个该死!
「驾!」凝烟加快速度,等不及要杀了邵赐方。穿过山林,按照地图标示,驰过几处岔口,终于寻到花苑。
一瞥见立在花里的人,她胸腔一紧,恨红了双眼,怒吼:「邵赐方!」
听这声呼嚷,邵赐方震住,惊出一身冷汗。在他身旁,唐婉婉蓦地揪住夫君手臂。
「是她?」与夫婿齐看向那策马驰来的凝烟公主。马儿骋得飞快,烟尘扑扬,纵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迎面袭来的杀气。
糟了!邵赐方拽了唐婉婉跃上马,踢了马腹就逃。繁花怒放,生气盎然,他却嗅到死亡的气味,正在迫近,如猛兽追击。
「驾!」凝烟加快速度,稳住身子,抽箭搭弓,瞄准邵赐方坐骑。狂风打痛脸颊,心比箭还冷。咻地一声射出,箭擦过马腿,马儿受惊昂首嘶鸣,将邵赐方与唐婉婉甩落。
「啊——」唐婉婉痛呼,跌坠草丛,连滚了几圈,邵赐方见状,撇了她就跑。
哼,好个薄情郎!凝烟冷笑,揽辔急追——
「公主——」唐婉婉扑过来,张臂挡在路前。「您饶命吧!」
凝烟拽辔,怒斥:「让开!」她速度不减,直冲向唐婉婉。
眼看马儿直踏而来,唐婉婉颤抖,哭嚎着。「饶了他吧,公主,我求妳了……」
凝烟咆哮:「我叫妳让开!」
唐婉婉不让,凝烟也不减速,马匹抬起前腿就要往唐婉婉踏下。
「啊!」唐婉婉尖叫。
嘶——凝烟及时勒住缰绳,转了方向。回骂:「蠢物!」扬弓拍一下马臀,策马再追。
凝烟饶了唐婉婉,但她又追来,朝凝烟嚷:「公主,我给妳跪下了。」唐婉婉哭喊。「妳杀我吧,我替他死……我替他死……」咚!唐婉婉扑跪在地。
凝烟听见,霍地拨回马,怒瞪跪在地的唐婉婉。
「他能对我这么无情,保不定哪天也这样对妳,这种人,妳还想替他死?方才他撇了妳就逃,妳还求情?」
「我不能没有他……」唐婉婉哭喊。「求妳……饶了他吧,妳饶了我们夫妻。」
凝烟纵马至唐婉婉身前,咬牙说道:「饶他?妳竟敢求我饶他?!」欺人太甚,她眼色骤冷。「我改变主意了。」举弓搭箭就瞄准唐婉婉额头,恨红双眸。「先杀妳、再杀他。你们夫妻一起下地狱——」既然都没人在乎她的伤痛,又何必顾及他们死活?统统去死!她恨死他们了。
看着对住额际的箭尖,唐婉婉面色惨白。「公主……」
「放心,很快地,邵赐方就会到地下陪妳。」
唐婉婉猛然吸口气。「既然我代替他死了,就饶他吧。」
「不可能!」凝烟铁了心肠。她就是念在唐婉婉是无辜的,所以即使对她有怨,也不想伤她。但现在,在邵赐方对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后,唐婉婉竟还敢要她饶了邵赐方?
凝烟忿然道:「我今日定不饶他,妳要帮他,就休怪我无情。」很好,都去死!凝烟恨得双眸似要迸出火来。
唐婉婉见凝烟杀意已定,便闭上眼。「罢了,妳动手,好歹我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有伴……」
一家三口?凝烟喝叱:「什么一家三口?你们……你们……」凝烟明白了,拈箭的指尖软了。
「我已有三个月身孕。」唐婉婉抚着肚子,哭道。「我夫君即使有再多不是,也是肚里孩儿的父亲,与其让我的孩子一出世就没爹疼爱,不如一家到地下团聚……我夫君他……他也是为我才落得这下场……」为她才辜负凝烟公主啊,她又怎能置身事外?
凝烟听了,勃然大怒。「以为搬出肚里的小孩我就下不了手?」她瞪着唐婉婉,呼息骤乱。「杀两个跟杀三个没分别,我今日就当个杀人魔,我全杀了!叫你们一家死得干净!」箭迫在弦,一触即发。凝烟背脊寒透,冷汗涔涔。唐婉婉闭上眼,等着致命一箭。
凝烟拉箭的手颤抖,视线落到唐婉婉的腹部,那里边睡着一个婴孩吗?为什么?就连复仇都要这样折磨她?让她受这种煎熬?
不,我不心软!
想想那连着几日利刃割肤的痛,想想邵赐方的背叛和羞辱——「你们全下地狱!」咻地一声,箭离了弓,疾射出去。
唐婉婉听见声音,吓得肝胆剧震,瘫倒泥地。
凝烟拍马拨转方向去追邵赐方。「驾!」她加快速度,抬手抹泪,她恨自己下不了手,话说得狠,但就是下不了手。
在她身后,唐婉婉吓昏了,她身边有柄箭插入泥地,箭身犹震着,可见射箭的人是尽了全力。
然而只是枉费啊,箭并没击中目标。方才她一松箭就后悔了,出掌打偏箭的方向。犹记得被囚时,唐婉婉待她温柔,唐婉婉善良,她如何下得了手?
第九章
邵赐方得爱妻拖延住凝烟公主,这会儿奔得急如星火,欲寻隐匿处躲藏。
狂风飕飕,花海翻腾,邵赐方而今只觉得那四面八方袭来的花香,像要将他吞灭,他寒毛直竖,奔得极快,一边回顾——
幸好,没看到凝烟追来,才松下一口气,又惊得瞪大眼——那是什么?!
花海间,有个黑墨墨的暗影向他奔来,定睛一看,立刻吓得魂飞魄散。是头黑豹,踏着花草奔来。
雷魈的豹!
「救命!」邵赐方转身又跌又爬,后头黑豹发出怒吼,像阎王的催命符。「救命啊!」护他的卫兵们不见半个人影,他嚷;「来人啊——」
来了!
前方,背光立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
「好汉,救命!」邵赐方呼嚷。
听见声音,他回身望住邵赐方,带疤的脸容凝肃着,一双黑湛的眼蕴着杀意。
「吾命休矣……」是黑罗剎啊!邵赐方膝盖一软,咚地扑跪下来。他浑身抖颤着,暗自叫苦。正惊着,上方飓地笼过一道暗影,黑豹跃过他头顶,奔向主人。
这会儿,一豹一人,齐望地上那已经吓得面色发青的男子。
「邵赐方!」后边凝烟咆哮着追来。
邵赐方回望,绿草如茵,团花摇曳,一冽尘烟飞扬,凝烟驾马追至。老天啊,邵赐方但觉死期不远,前有黑罗剎挡路,后有凝烟追杀,唉,他是插翅也难飞。
忽地,他听到沉铁声,猛回头,看雷魈握住背上歃刀,缓缓拔出利刃,刀锋向他,一瞬锋芒闪得邵赐方睁不开眼。
「你给我待着。」雷魈道,邵赐方动都不敢动。
「邵赐方——」凝烟追至,气喘吁吁,见雷魈与豹,即刻勒马。
「你?!」他还是来了。正愤恨着,这剎乍见雷魈,看见他沉静的脸容,瞬间满腔蒸腾的杀气,化为乌有。想起与他的缠绵,又惦着地上这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