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地跑入永寿宫,进入自己的房里,不管自个儿的裙襬早已是一片湿濡,只管着手中的玉镜,捧在颤抖不已的手中,只念着这一面得来不易的玉镜,想着这一面玉镜可以让玄胤多么开心。
她终于把这面玉镜拿到手了!
方才她趁着皇上熟睡时,蹑手蹑脚地进入后殿,花费了一番工夫才把玉镜拿到手;只待她把这面玉镜交给玄胤之后,她便会自动向皇上请罪,绝对不会让皇上知晓玉镜在玄胤的手中。
只要他能安好,要她做什么事她都甘愿。
但是,她现下该怎么办呢?
常静连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直盯着手中的玉镜,心里直思忖着自个儿到底该在这儿等玄胤来,还是由她送到醇亲王府给他?
玄胤的旧疾复发,他是不可能抱病来找她的,可若要她亲自到醇亲王府,她的身份偏又令她不能随意出宫。她该如何是好?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常静不管一身湿冷冻入骨髓,全身不住地打着哆嗦,一心只想着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安了玄胤的心。
他的伤那么重,她要怎么做才能赎罪?
的一声巨响猛地自前殿传来,惊得常静抱着玉镜跌坐在炕上,震愕的眼眸直视着门外,一颗心高悬,几欲窜出胸口。
是谁?难道是皇上发现玉镜不见,遂派人来找她了?
常静惶惧地吞了口口水,双手紧紧地将玉镜揣在怀里,不断地往后退,惊骇的眼瞳直望向门口,双耳高高地竖起,听着一步步缓慢接近的脚步声,惊惧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怎么办?这玉镜是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拿来的,怎能尚未让玄胤见到便又被拿回去?
她知道自己已然犯下滔天大祸,但是这玉镜她一定非交给玄胤不可!
心念已定,常静霍地站起身,娇嫩的粉脸左探右望,直想到底该往哪里逃,一颗心剧烈跳动得几欲令她昏厥,而门外的脚步声却是无情地一步一步逼近,她只好咬紧牙根,等待着大门开启的那一刹那。
尽管身子抖如秋叶,她仍是握紧了泛白的小手,待大门一开,她便要往门口冲去,再一路往醇亲王府奔去。
她绝不能在此时被逮住,她一定要逃,尽管罪无可逭,亦是她选择的路。
她屏息以待,湿冷的雪在温热的房里化为冰水直淌进她的心窝,一滴滴地滑落地面,滴答、滴答;听着外头呼啸狂肆的风雪声,她仍是不为所动,仍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那一扇门被打开。
大门在她心神恍惚之际倏地打开,露出一抹颀长的身影,惊得常静微楞了会儿,随即鼓足勇气,揣着玉镜直往大门冲,可她这瘦弱的女子怎么抵得过铁墙般的伟岸身躯?
“求您放过常静吧,皇上。”她悲切地唤着。
不行,她绝不能在这里被逮住!
常静被那人紧紧地擒住,不管她如何地挣扎,那双似铜铁般的手仍是毫不松懈地紧揪住她。
“求您放过常静吧。”挣扎到最后,她虚弱无力地松软了身子,倒在那副冰冷的身躯上,泪水无助地盈满清丽的粉脸。
怎么会这样?她就快要成功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为什么连老天都不帮她?
她无助地啜泣着,身子滑坐在地上,身后的人仍只是一动也不动地伫立着,像是垂着眼眸望着她一脸的悲切,只是紧抿着嘴,冷冷地注视着她,不发一语。
“皇上。”她蹙紧眉头,回身抬眸注视着那张黯沉的脸。
“怎么?本王什么时候面似玄烨了,怎么本王不知道?”
幽诡如鬼魅似的嗓音,随着冰冷的气流拂到她的脸上,冻结她满脸的泪痕。
她瞪大潋滟迷蒙的水眸,望着眼前那张冷厉诡邪的俊脸。
“没想到本王会来吗?”他邪气地扯起一抹笑。
想不到她果真是习惯了玄烨的陪伴,他才一进门来,她便往他身上依,猛地投怀送抱,看来事情果真如他所想。
瞧见他的丑样后,她果真是整颗心偎向了玄烨。不,或许该说,自一开始,她便是向着玄烨的,自然没有多余的心力偏向他。
没想到到了最后,他真是孤单一人。
“玄胤?”常静抖着双手碰向他的双腿。
他的腿不是痛得让他下不了床,他怎会到这儿来?
“放肆,谁准你碰本王的腿?”玄胤一感觉到她的玉手抚上他疼痛不已的腿,令他不禁愤怒地一脚踹开她,毫不怜香惜玉。
放肆的女人!她以为她现下转换了态度,他便会原谅她吗?
他不会忘记当玄烨的大手放在她的肩上时,她那一副含羞带怯的小女人姿态,不会忘记她眉眼间的羞涩。
哼,他一点也不希罕,他的目的不过是玉镜罢了!
“你的腿不疼了吗?”常静不以为意地挺起身子,双手直探向他的双腿,粉脸因为担忧而扭曲。“方才我听到的脚步声十分缓慢,一定是因为你的腿很痛对不对?”
她听到的脚步声十分缓慢,像是拖着腿走似的,他是不是很痛?
“滚开!”玄胤的脸一沉,甩开她的手,随即往里头走去。
常静见他往后走,随即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我原本想要去找你的,但是我的身份很难出宫。”她感觉到他的怒气,却不懂他在发什么脾气,只能不知所措地解释着。
“本王相信依你在玄烨面前受宠的程度,你肯定是出不了玄烨为你打造的宫殿的。”玄胤似笑非笑地说道。
她不再是往日的罪犯格格,而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这一点他非常的肯定,毕竟事情在他的眼前活生生地发生,容不得他信或不信。
当时她拨开了他的手,让他只能回味着她手中的余温,任由那该死而惑人的香味滋扰着他的心神。
原本该是他俘虏她的,为何他却变得如此在乎她?
不,他不是在乎她,而是他需要她的帮助,他要她拿到玉镜,要她为她的罪行付出代价!只是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我……”常静楞楞地低下头,仍是搞不清楚他的怒气到底是从何而来,但当她一触及她手中的玉镜时,她立即将玉镜捧到他的面前。“玄胤,你瞧,这是我方才得到手的玉镜。”
她得到他想要的玉镜了,如此一来,他非但不会再发怒,就连他的腿也不会痛了,是不?
“玉镜?”玄胤的黑曜眼眸猛地一亮,随即又被眸中的黯沉吞没。“你是怎么把玉镜拿到手的?”
他张着妖诡慑人的黑眸瞪视着她,望着她苍白吓人的脸庞,再注视着她湿透的衣裳和散乱的发丝,心中隐隐刺痛着,而诡邪的阴影更是狂肆地咬啮着他的心,噬人的椎楚更甚旧疾。
“我趁皇上睡着时偷的。”她低声地说着,随即又抬起粉脸对着他。“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听说这玉镜可以让人起死回生,这么一来,你的腿便再也不会痛了。”
她颤巍巍地将玉镜递到他的面前,他则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伸手接过玉镜,随即又将玉镜丢到一旁去,发出清脆的声音。
“本王的腿哪里容得了你多余的关心?”他紧抿着唇,冷厉而狂戾地瞪视着她,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般。“你以为你为本王拿这面玉镜来,便可以医好本王的腿,便可以让自己心中再无愧疚了吗?”
她若是打着这种如意算盘的话,那可真是打错了,他是不可能会放过她的,她欠他的不是这么容易便能偿还的。
“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以为你要玉镜是想要医好旧疾。而且我等了好久才等到皇上睡着,一拿到手之后便直往永寿宫跑回来,方才我还以为进到永寿宫的会是殿前侍卫……”
常静迷蒙的眼瞳里灰涩一片,只能蹲在他的腿边请求他的了解,双手却环抱住自己颤抖不已的身子,不敢再碰触他。
“你是等到玄烨睡着了?”他眯起眼,缓慢地逼近她的玉颜。“好一对令本王羡煞的鸳鸯,好一对同进同退的爱侣神仙,看在本王的眼里,真是令本王……”他的大手蓦地揪住她散乱湿腻的发丝,凑到他的眼前。“作呕!”
“玄胤!”常静蹙紧眉头,隐忍着自头上所传来的麻痛感。
“想必你必是十分妖娆地服侍他,是不?”怒气喷出口,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为阵阵烟雾,模糊了他的眼。
胸膛剧烈的起伏,一击重过一击,狂肆地啃蚀他的心、折磨他的意念;她终究还是侍寝了是不?用她柔软的身子爱抚着玄烨的身躯,用她甜美的嗓音幻化为销魂的呢喃。
她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女人啊!
玄胤的大手猛地撕裂常静湿濡的衣裳,露出一身冰冷的肌肤……
“我没有,我只是在旁边等。”
她挣扎着、抗拒着,然而在玄胤的眼前不过仿如一只无生命力的蝼蚁罢了。
“是啊,你不过是在旁边等着罢了!”玄胤暴戾地褪去她多余的衣裳,露出一身赤裸惑人的胴体。即使她在他的面前遮遮掩掩,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他早已把她的身子看光了。
“我没有陪侍皇上,我……”她扁着唇,身子不断地打着哆嗦。
他的身躯明明是如此温热而炽灼,为何她却犹如置身于宫外的冰雪大地中,冷得她几乎失去意志?
“你没有侍寝?”他的长指狂佞地推往深处,放肆地戳刺着。“倘若没有侍寝,你又如何能够在他的身旁等着他入睡?倘若不是他已筋疲力竭,以你的身手,他岂会不发觉?你当本王真是无知过头,以为本王会愚蠢地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她真是看错他了,真是错把他当成了废物王爷!
“我真的……”她痛楚得说不出话,搞不清楚是他伤人的话语令她痛彻心扉,抑或是他无情的占有扯痛了她的心。“不要!”
几欲令人窒息的痛楚夹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折磨着她、凌迟着她,粗暴地激起一波又一波几欲令人灭顶的浪花,掠夺着她的呼吸,左右着她的神智;感到无以抗拒的炽热自心腹往上蔓延,烫出悲切而狂烈的火苗。
“你以为本王会相信这狗屁倒灶的话?”
“不!”她的身子狂颤不已,噬人的感觉恍如怒雷击入她的体内般,令她情难遏抑地将身体弓成惑人的弧形。
“别说不,本王可是感觉到你的热情了。”
“住手!”她的小手直往身下探去,却触碰到如丝绒般炽烫的欲望,惊得她赶紧缩回手,张眼望着那慑人心魂的欲望,却蓦地感觉到身下的空虚猛地被充满,令她低呼了一声,分不清是痛楚或是欢愉。
“本王告诉你,本王要玉镜不是要医腿。”他低笑着,等着她那一张脸因为他的这一番话而扭曲。“本王是为了要玄烨的命。为此,本王还要感谢你替本王得到了玉镜。”
“不!”她悲切地甩着头,却无力逃脱他刻意撒下的网。
玄胤如意料般的见到她哀戚的玉颜,然而他却没有得到意料中该有的喜悦,只因嗜血的深沉欲念在心里恣窜着,夹带着泯灭人性的愤怒,将他推入隐暗诡晦的世界里……
第九章
“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啐,闹得满城风雨的,想不知道都难。”
“这么一来,常静就可怜了,真的成了宫中的孤儿。”
“可不是。”
一阵阵嘈杂的声响,传入常静的耳中,宛如宿醉之后的痛楚,逼得常静勉为其难地睁开迷蒙的眼眸。
孤儿?她们又在喳呼些什么了?
常静全身酸痛地坐起身子,不知为何总觉得自个儿像是得了风寒似的,令她觉得全身都不对劲,可若要说哪里不对劲,偏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掀起丝被想站起身,却感觉一阵晕眩,令她的腿一软,身子又倒向炕边,玉指揉着眉间,仍是止不了那头昏眼花的难受,还有那几欲冲上喉头的呕吐感、逐一泛上喉间的苦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难道她的风寒更严重了?
恶!常静捂住了口,却止不住翻搅的酸涩;她气喘吁吁地倚在床边,仍是止不住恶心的感觉。一连几天下来,她便是这样子度过的,她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又不敢请御医前来,怕宫里的人又蜚短流长。
叹了一口气,暂且将恶心的感觉压下,第一个泛上她脑海的人便是玄胤那张可悲又可恨的脸。自那一夜之后,他有多久没来找她了?数超过十根手指头之后,她便不曾再数过了,愈是数愈觉得难过,愈觉得自个儿真是太低估他了,低估了他的绝情!
那一夜拿了玉镜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不管碎心折神的她是如何地向他解释,他全然听不入耳。
她的心都碎了,随着他的残忍而碎裂。
想不到他要玉镜只是为了要讨伐皇上,而她却愚蠢地以为他只是想要治病,而愚不可及地为虎作伥;而万岁爷却又一直迟迟未发现玉镜失踪了,若是能赶紧定了她的罪,或许她可以好过一些,不必再受良心的谴责。
或许皇上早已发现玉镜不见了,而他只是怜惜她,所以一直没有召她入宫,也没有走进永寿宫,只是想要等着她良心发现后还回玉镜吧!
她怎么会这么傻?为什么吃过这么多次亏了,却傻得一错再错,简直是无药可救;皇上对她恩重如山,她却是这样地背叛他。
“哎哟,我的姑奶奶呀,你到现下还在睡呀?”一干宫女进入房内,望着尚枕在炕上的常静,不禁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咱们的工作都不知道排到几百年后,怎么做都做不完了,你居然还这么好闲情地在这儿睡大头觉,真是羡煞了咱们这群苦命人。”
“是啊,我若是长得上得了台面的话,说不准我也可以当上侍妾的,你们说是不是?”
另一个宫女更是落井下石地嘲讽着,引起一干宫女的讪笑。
“唉,她倒是挺悠哉、挺狠心的,在这永寿宫里吃香喝辣的,哪里管得了在边疆受苦、甚至死在他乡的爹娘?”另一名宫女笑闹之际,随即将宫中最新的消息告知她,想要瞧瞧她那一张故做可怜样的脸可以扮得多成功。
“她都快要飞上枝头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些老家伙?”
“说的倒是。”
宫女们一言一语地讪笑着,丝毫不以为这么做会伤着她。
常静听得一楞一楞的,心却止不住地狂颤,管不着几欲冲上喉头的酸涩,她硬是站起身,抓着一个宫女问道:“你们说的人是谁?”
她颤巍巍地几乎站不住脚,双手更是得紧紧地擒住宫女才能够稳住几欲瘫软的身子。
“还能说谁,不就是景端王府?”那宫女瞧她一脸苍白也不好再欺负她,撇了撇嘴只好对她说出事实。
“我的阿玛和额娘怎么了?”她全身战栗不止。
“你还没听说吗?”那位宫女蹙紧眉头瞅着她。“边疆传回准喀尔部暴动的消息,听说流放边疆的人全都死在暴动之中,而且景端王府的人应该无一幸免。”
“无一幸免……”她轻喃着,有点失神而恍惚地瞅视着那位宫女,突地一阵恶心翻上喉头,瞬地涌出口,她不停地干呕,却只能呕出一些青黄的汁液。
“喂,你这是……”那宫女望着被她溅湿的裙襬,不禁一脸嫌恶地骂道:“你是嫌我事情不够多,特意找碴是吗?”
常静倒回炕上,粗喘着气,夹带着痛楚的恶心感和撕心裂肺的哀痛,令她几欲昏厥,像是灵魂快要抽离肉体似的。
“等等,她这模样挺怪的。”另一名宫女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这样子瞧起来像是……”
“害喜?”后头的宫女拔尖叫道。
一干宫女面面相觑,猛地露出粲笑,放声叫道:“太好了,咱们的主子有喜了,这下子,咱们永寿宫总算是可以同其他的娘娘相比了。”
纯属臆测的话语宛如五雷轰顶似地敲击着常静的心,令她更加难受,甚至不知该笑或该哭。
她的阿玛和额娘死在边疆地带,害死他们的人是玄胤,而她的肚子里的宝宝是他的孩子……她到底该笑,还是该哭?
是老天在折磨她,是老天在告戒她不得爱上那个绝情无义的人!
“贵人,让咱们去同皇上通报一声,你觉得如何?”那群宫女不理她肠断神摧的模样,径自喜出望外地问道。
“我……”不行,她要找玄胤把话问清楚不可!
心念一定,无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