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这一次彻底地完了,都说不该跟笨熊合作的吧!这不是自讨苦吃嘛!梁上的宛夫人无奈地抹了一把脸,她有一种自掘坟墓的感觉。一双美眸四下探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溜出去能逃得快点儿,这是个严肃又难解的问题。
「那凉夏--」
「咚」的一声,宛夫人直接从梁上掉了下来,这是最快逃离的速度,连如何逃,从何逃都不用思考。
宛氏凉夏不怕死地掏了掏耳朵,吧唧着嘴抱怨道:「吼什么吼?我的耳朵好得很,你小小声地说,我能听见。」
她还狗胆跟他抱怨,连酒后乱性这种馊主意都能想出来,还胆敢教蔡刀付诸行动,她真是不怕死啊!
把蔡刀抓到凉夏的面前,赋秋信奉「捉贼拿赃,捉奸在床」一说。
「那些破主意是不是她给你出的?」
「你怎么知道?」不愧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赋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就能猜出那些主意是宛夫人出的,而且还能立时三刻将她「吼」下来,好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笑!她还敢笑?蔡刀一向都是无知得朴实又可爱,从来不会被训还敢傻笑,这都是被姐姐那个麻烦精带坏的明证。
「她要妳怎么做,妳就怎么做?妳傻啊!那可是关乎妳自己的名节,万一我占了妳的便宜,而我又不愿意负责,妳打算怎么办?从『烂菜楼』上跳下去吗?我担心妳不是摔死的,而是被破烂不堪的『烂菜楼』压死的。」
他气得口无遮拦,蔡刀不知所措地用手心去抚摩刀柄,
「她……她是你姐姐,所以咱……」
就因为那凉夏是他的姐姐,所以惹出的麻烦才更为可怕。从小到大,这方面血的经验教训还少啊?
赋秋手中的折扇不停地搧动着,这一次可不是为了配合他才子的形象,纯粹是因为烦躁而汗流浃背,不来点儿凉风他就要爆炸了。
「那凉夏,妳跟我作对是不是?竟然想出这种馊主意,妳不是不知道我……我……」我三杯就倒,万一真的栽在那头母熊掌上,他有何面目做回风流才子「那赋秋」?
「谁让你不帮我照顾女儿。」凉夏这是在借机报复。
就因为他不肯再替她担着包袱,她竟然想出这等恶质的方式来整他?她到底是不是他姐姐?怎么比后娘还恶劣?
赋秋又气又急,已经完全到达了极至。他「刷」地收起扇子,冲着凉夏扯着嗓子,毫无形象地喊道:「不管是什么样的包袱,我都不愿意再背。包括『烂菜楼』,包括……她!」
当--
六把菜刀在同一时刻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蔡刀,妳起床了没有?」
清晨曙光乍现,难得早起的那凉夏--她更喜欢别人叫她「宛夫人」--凑到了蔡刀的窗根底下。
蔡刀没吭声,她早就起来了。这十六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每天早起练练刀功,练练体能,再去菜场挑选新鲜的食材。这种生活或许再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若是那赋秋真的不肯帮斓彩楼出谋划策,而她的味觉又恢复无望,那么用不了多久,她就只好将「天下第一厨」的牌匾连同自己一起送给隔壁的璨汤馆。
她不想斓彩楼以这种方式结束在她手上,更不想顶着汤夫人的名头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
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活了十九年,她至今仍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她不喜欢做厨子,不喜欢每日每时每刻围着灶台转。想成为天下第一厨的人不是她,是她爹。
她为了爹活了十六年,爹死后,她为了爹的遗言活了三年,熬了三年。她不能让斓彩楼成了众人口中的烂菜楼,她之所以想承担这场无忧宴,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十九年的心血就此白费,更是为了挽回爹的声誉和蔡家的声誉。
她甚至不明白,爹活着是为了什么。爹之所以学厨是为了继承蔡家的衣钵,他喜不喜欢围着灶台转,蔡刀不知道。她只知道,爹的厨艺没能成为天下第一厨,甚至没机会做御厨。他将自己达不到的梦想交给了她,强压在她的身上,以爹的名义强迫她不能拒绝。
难道说爹活着就只是为了将天下第一厨的牌匾传给后代吗?
她不懂,她笨。
一直以来她心安理得地拿无知当幸福,直到昨晚,当那赋秋说他不想帮她重振斓彩楼,不想背上她这个包袱的时候,她的脑袋突然前所未有地清醒了起来。
她清楚地看到自己和中原才子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她不喜欢如此聪明的自己,她情愿继续当一只不懂情爱的笨熊。
只要……只要他肯背着她这个笨重的包袱一生一世。只要……
「只要妳肯按照我说的去做,赋秋一定会对妳另眼相看的。」
蔡刀被屋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腾」地站起身,力道之大让那凉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妳……妳干吗?我只是来送你几件衣裳,想把妳打扮得更吸引人。」尤其要吸引赋秋那小子。
蔡刀愣愣地看着凉夏手里米白色的衣衫,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这些衣衫看上去好华丽,好优雅,真的是送给她的吗?
「这些衣裳除了妳,再没人有资格穿。」凉夏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过她的手臂,先卸下她腰间的六把菜刀,随即手忙脚乱地为她穿上那套月牙白的衣衫。
半晌过后,凉夏满意地看着面前的蔡刀,嘴都笑歪了,「我的眼光果然没错,这样打扮妳,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真的吗?」蔡刀不敢相信地低头瞅着自己,「这好像是男子穿的劲装吧?」分明是闯荡江湖的大侠打架时穿的衣衫,怎么上了她的身?
「这妳就不懂了吧?」凉夏一副内行人的模样,「现在流行男装女穿,妳就是穿成这副样子才吸引人。等妳穿着这一身,跟赋秋一同走在街上,肯定有很多人会对妳流露出倾慕的眼光。」而且都是小姑娘家--后面这句不说也罢。
这么美的女子说出这等话来,让人想不信服都难。可惜这么多年被人唤做母熊,蔡刀的信心早已被当成熊掌烧了。她困难地点点头,全当是给凉夏面子。「那……那赋秋会跟咱一起出门吗?」
上次去菜场买菜,走到半路赋秋就去了书肆,最后还闹个不欢而散。后来无意间她听闻街上闹哄哄传着她死缠着那赋秋的谣言,说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
她更在意,赋秋会看不起她,会不愿意跟她走在一起。壮硕的身材与生俱来,无力改变。她早已学会忽视它对她的影响,只是,这段时间她竟出奇得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情,是因为那赋秋的关系吗?
「妳放心,就是赋秋那小子邀你一起出门的。他说要带妳去选些新的桌椅,眼见着『烂菜楼』也装修得差不多了,不添些新桌椅将来怎么迎接重要的客人呢?」凉夏也觉得奇怪,赋秋那小子对古书的兴趣远大过逛街,他竟然会主动邀请蔡刀去街上转转,连她这个亲姐姐都没享受过这等待遇呢!
蔡刀眨了眨眼,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前方。「迎接重要的客人?」她到现在尚未恢复味觉,谁来当大厨招待客人。
矛盾!真是太矛盾了!
一方面,她希望自己的味觉能够恢复,好让十六年所费的功夫得以展示。另一方面,她也害怕,若真的恢复了味觉,她和那赋秋这孱弱的联系会就此断掉。
她该……她该如何是好?
「好了没?」
那赋秋的声音偏巧在这一刻从门缝间传了进来,蔡刀赶紧收拾好心情,依旧拿母熊的粗神经去应对他的询问。「来了!」
她猛地推开门站了出去,依旧是大刀阔斧的精气神。赋秋无意间抬眼望去,顿时愣住了。她……她穿起男装,分明是豪气英雄的派头。这真的是蔡刀吗?莫非他眼花?
他干吗这样看着咱?难道说咱穿成这样很奇怪?不管了,办正事要紧。蔡刀撩起衣襟直往前冲,「傻站在这儿做什么?走啊!」
走!这就走!
跟在迈着阔步,颇具英雄好汉级别的蔡刀身后,赋秋突然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第七章 「帅!实在是太帅了!」「要是能跟他在一起,那真是死也知足了。」
大街上的姑娘、小嫂子们唧唧呱呱乱成一团,恨不得拿眼神生吞活剥了她们心目中的极品人物。当然,排除那激动的心情,她们的敌意也是不可小觑的,瞧着吧!
「那是谁啊?竟敢站在他的身边,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与他相比根本是半点儿魅力都没有,自在世上走这一遭。」
「啊--那死鬼挡住我的视线了,我才不要看那团阿物呢!我要看极品男人,他真的好有男子气概哦!」
「根本是男人中的--男人!」
极品男人?男人中的男人?
那赋秋的眉头微微上扬,连手中的折扇也收做一团。活了二十二年,他被冠上的好名头无法计算。被人称做是「极品男人」、
「男人中的男人」,这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难道说,最近因为天气炎热,皮肤晒黑的关系,他变得特有男人味?
也不是说他平时没有男人味了,只是他习惯了耍着手上的折扇,没事再顺顺两鬓的青丝。若不是见到蔡刀的第一天,他那飘逸的青丝被她手中的菜刀无情地给毁尸灭迹,他至今仍有把玩青丝的习惯。
提起衣袖仔细闻了闻,男人味没闻出来,汗味倒是有点儿。
「那死鬼居然拿袖子遮住我的极品男人,要死呢!」
砰--
赋秋心脏狂奔后骤停,他无法置信地回望那群姑娘、小嫂子,再顺着她们痴迷的目光对上身旁男装打扮的蔡刀。
有些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被抛在了烈日底下,他……他……他的男人魅力竟然比不上一头母熊?
老天,你有没有长眼?
「咱脸上有什么吗?」蔡刀满心彷徨地偏过头对上赋秋的眼。
从她走出斓彩楼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总有人在盯着她。是因为她和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赋秋走在一起吧?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和赋秋去菜场的时候,那些八婆、七姑是如何在她背后嚼舌根的。她知道以她的熊样,绝对没资格与风流、洒脱的那赋秋肩并肩、大步走。可今日她还就横上了,就跟那赋秋走在一起,她们怎么说吧?
走着走着,她发现不仅是那些爱惹是生非的女人们,连赋秋也时不时地偷偷打量她。厨子有项基本功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是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佳的菜肴。没想到这功夫竟然在这种场合上上了堂,蔡刀没做多想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你和大家都看着咱?」
「那是因为妳……」赋秋正待找个好理由作答,路边突然传来一阵兴奋的尖叫--
「他称呼自己『咱』嗳!真的好有个性,好有男儿魅力哦!」
赋秋的解释被女人家的吶喊湮没,蔡刀再笨也听出了其中的道道。她郑重其事地问道:「咱真的很有男儿魅力吗?」
「这……」他该怎么回答?告诉她:不错,妳比我更有男儿魅力--这样的回答只会丢两个人的脸。
那赋秋的头在经受着从未有过的折磨,活了二十二年,没有比这更难答的问题了,而他的沉默却在无形中回答了蔡刀的疑问。
他觉得丢脸的答案并没能带给她喜悦,女生男相,注定今生孤独终老--奶奶说的话,她努力遗忘,却在与赋秋的相处过程中重回脑中。
她怎么了?被夸得开心过头,傻了吗?从未见过如此沉静、多思的蔡刀,赋秋反倒有些不习惯。没话找话不是他大才子的特长,现在也只好赶鸭子上阵。
「妳一定很开心吧?被这么多人瞩目,妳不常被人这样瞩目的……也不对,以妳的身形被众人瞩目应该是很正常的现象才对啊!」他都在说些什么啊?这不是存心伤人自尊心嘛!他慌忙为自己做解释,「我不是说妳的身材像熊,我只是在形容妳的身形比一般姑娘家,甚至是大多数的男子都壮了许多……」
天呀!越说味道越古怪,连蔡刀的脸色都变了几变。幸好今天出门的时候凉夏将她腰问的六把菜刀抽掉了,否则他可能要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查看一下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面。
虽说脑袋还在,但脑筋已经不转了。他急得真想哭,没想到才子就是这种水准,他真的愧对「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美名。
「蔡刀,我不是……」
他一语未了,就看见璨汤馆的东家正带着一帮家丁顿在他们俩跟前,为首的汤贵更是眼珠不转地凝视着蔡刀,像在打量一道刚上桌的名菜。
「真的是妳?」
「是咱,那又怎样?」她叉着腰站在路中央冲汤贵叫嚷道。除了面对赋秋,其余时候蔡刀的脾气依然跟熊无二样。她是为小姐洗手做汤羹的厨子,学不会温柔做作。
任她对自己发着脾气,汤贵显然没能及时缓过神来,「妳……妳是蔡刀?」会用「咱」称呼自己的姑娘,整个城里,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人。只是,没想到换上男装的蔡刀竟会如此出众,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她的美融合了女子的阴柔和男人的帅气,有着洒脱无拘的辽阔,让人心旷神怡。她的美是脂粉装扮不出来的真实,更是割舍不下与生俱来的独特,看在汤贵眼里简直比「天下第一厨」的招牌更具价值。
「还是那句话,妳和『天下第一厨』的招牌一起入我汤家,我吃点儿亏,将璨汤馆更名为斓彩楼,保住妳蔡家的声誉。」换言之,为了她和「烂菜楼」,他堂堂璨汤馆的少东家情愿入赘。
「你有病,咱懒得理你。」汤贵的魄力,蔡刀没把他当正经,赋秋却吃了一惊。
汤贵的让步是他做不到的,他怕背包袱。这一点他始终不改初衷,即便今日肯帮她重振烂菜楼,也不意味着他愿意将自己的一生都折进去。
难得和赋秋一起出门,蔡刀不想浪费时间,拉着赋秋的衣袖就要走。他们手臂相连的亲呢刺伤了汤贵的眼睛,他像个土财主似的叫嚷着:「我不想再浪费时间,给妳三天的时间,三天期限一到,若妳还是不肯随着『烂菜楼』一同嫁给我,我就把你这三年来从我璨汤馆偷食材的单子拿上公堂--到时候妳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告就告,你以为咱怕你啊?」蔡刀拉扯着赋秋的衣衫,装出很要好的模样,「那赋秋说无论出什么事,他都会陪着咱,咱才不怕呢!」他的确说过,在她恢复味觉的这一路上,他陪着她--她心安理得地将他的承诺归结为无论发生什么事赋秋都会帮着她,包括阻止她嫁给汤贵。
「咱说得对不对,赋秋?」
「他可是中原大才子,无字酒庄的庄主,他会管妳那么些个闲事?除非他想娶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汤贵高傲地扬起了头。
无形中有一根弦绷在三个人中间,娶一只母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此沉重的包袱他背不起。只因他的身上背着天下人的口舌,他不能娶一只母熊,因为他是那赋秋。
赋秋懦弱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找不到前进的勇气。汤贵却意气风发地堵在两人跟前,连蔡刀都被这突发状况给怔住了。
他们的对峙为街上无聊人士提供了谈资,三五人凑到一起兴高采烈地议论著--
「看到没?那是『残汤馆』的汤贵,旁边扇扇子的书生是号称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