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儿正聊着，郭文彬把陆少敏拉出办公室，道：“老大，把姑娘们招呼上，过年的时候跟咱们一块儿去拜年吧。”郭文彬已经让陆少敏约了男青工们过年一起玩。这时他又觉得只有男工没有意思，又让陆少敏把女工们也约上。陆少敏应道：“试试看吧。”转身回到办公室冲杨金花道：“过年的时候，你们去不去给师傅们拜年？”杨金花道：“当然去啦。”陆少敏道“那咱们一块儿去吧。”杨金花道：“行啊！”在车间里，男青工以陆少敏为首，女青工以杨金花为首。俩从的约定就等于代表全体男工和女工约定一起去拜年了。青工们非常高兴，进一步约定具体的聚集时间和地点。
不一会儿，郭文彬又把陆少敏拉出办公室，问道：“老大，那你们去不去武建忠家呢？”武建忠家在榆次郊区。郭文彬和他交情不错，便要求陆少敏过年时和他同去武建忠家玩。陆少敏已经答应了，此刻他却得寸进尺，想让陆少敏把车间的青工们都带去。陆少敏可有些为难了。一则武建忠家离城远，二则村里想必也没什么好玩的，谁愿意去呢？于是就问：“武建忠他家在哪个村儿呢？”郭文彬道：“后沟。”陆少敏又问：“远不远？你去过没有？”郭文彬道：“没有，要不叫出武建忠来问问。”郭文彬就把武建忠叫了出来。陆少敏一问才知道，后沟村在榆次城东的山沟里。陆少敏没想到郭文彬会给他揽了这么一宗“生意”。他陪郭文彬去当然可以。可是能不能把青工们带去，陆少敏没有把握。可是为了“老大”这个称号，按照郭文彬的意愿行事，满足他的愿望，已成了陆少敏的一种自觉行为。尽管为难，陆少敏也不敢推诿，于是道“我去和大家商量商量。”
陆少敏返回办公室，用开玩笑的口气对青工们道：“对了，老大初三请客，你们来不来？”李健第一个应道：“去，不吃白不吃。在哪儿吃呢？”陆少敏道：“就是地方远了一点儿，在武建忠家后沟村呢。你们去不去？”李健道：“老大，你耍我们呢？”陆少敏道：“怎么是耍你们呢。只要你去，肯定有好酒好肉招待。”李健道：“不去，为了吃顿饭跑趟后沟，那才不上算呢。”
李健这么一说，青工们反应都很冷淡。陆少敏急忙回头问杨金花：“你们呢？”语气中已满是求助的味道。这时杨金花正属意陆少敏，别说陆少敏让她去后沟村，就是去沙漠她也会去的。当下应道：“去！”杨金花一响应，卢文玲立即也响应道：“我也去！”董燕问道：“你们去哪儿？”陆少敏道：“去后沟村，武建忠家。”董燕道：“我也去。”见女工们响应，男工们也纷纷响应，马上有十来个人都表示愿去。陆少敏满怀感激地望着众人，道：“大家放心，绝对好玩，老大带你们去的地方肯定是好地方。”
过了一会儿，郭文彬又把陆少敏拉出办公室，伸手指着楼上道：“老大，你上去问问，看楼上的姑娘们过年是怎么安排的。鲁卫红那天还叫我过年去她家窜门呢。你跟她约个时间。”那次郭文彬把陆少敏的肥皂扔到楼上，倒为陆少敏提供了一个和楼上姑娘接触的机会。陆少敏上楼取肥皂，姑娘们见来人是被称为“老大”的小伙子，态度十分热情。正是最渴望与异性接触的年龄，陆少敏、郭文彬后来又上去几次，和楼上的姑娘们也熟悉起来。当下，陆少敏就独自走上楼去。
楼上的姑娘们还在忙碌着做放假前的准备。那个二十三的姑娘发觉陆少敏走过来，头也没抬，问：“干什么来了？”陆少敏道：“来给你拜个早年！”二十三的姑娘又道：“是吗？怎么空手就来了？”陆少敏道：“哟，你这礼数蛮多嘛。那你给我准备压岁钱了没有？”说的姑娘们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二十三的姑娘就是郭文彬刚才提到的鲁卫红，人倒也生的仪态端庄，落落大方，不象一般的姑娘那样好忸怩作态。陆少敏觉得和她说话挺痛快，不费劲。郭文彬管鲁卫红叫“红姐”，引得姑娘们跟着叫，陆少敏自恃是“老大”，不肯叫。
姑娘们不知有什么事，说话之间都陆陆续续起身下楼去了。陆少敏好不扫兴。回头看见两张嵌线桌子挨过去的栅栏里，还有一个姑娘那里量电阻，他便走了过去。
这个姑娘是嵌线组姑娘中最爱打扮的姑娘，叫张云萍。此刻张云萍外边套着工作服，里边却是一件鲜红的衬衣，领子高高地挽在外边，领口敞开着露着雪白的脖子。脖子上带着一串珍珠项链，耳朵上晃荡着两只耳坠，手指上套着戒指，一只手腕上带着手镯，一只手腕上带着手表。可惜的是所有这些饰物都是些低档货，没有一件值钱的。
陆少敏刚走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儿，她随口问道：“二萍，她们干什么去了？”人们都习惯称张云萍为“二萍”，偶而叫一声张云萍，还觉得别扭。
张云萍答道：“送定子入库去了。”
陆少敏就在张云旁边坐了下来，笑道：“那天郭文彬托王春花给他保媒呢。”张云萍问：“他想找谁？”陆少敏道：“找你！”张云萍：“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陆少敏继续道：“郭文彬跟王春花说：“你给我保个媒吧！”王春花就问：“你要哪儿的？”郭文彬说：“楼上的。”王春花说：“楼上没有好姑娘吧？”郭文彬说：“二萍就不错嘛！”张云萍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这个郭文彬就没个正经！”
陆少敏道：“他那个人就是胡说八道行，办正事就不行了。”刚来的时候，王春花让她男人捅了。我们说去看看，我的意思是等人齐了一起去。他一直催我走，急的不行。我就不走，你想那种情况下去看王春花，碰上他男人多别扭？我才不打那冲锋呢！我等人们到齐了才一块儿去，你猜郭文彬走在哪儿？
张云萍问：“哪儿？”
陆少敏道：“最后！等我们进了王春花家里，站了一阵儿，我看门还开着，我就要关门。这时候郭文彬和武建忠才进来。”
张云萍问：“你就没问他们去哪儿？”
陆少敏道：“那有什么好问的？没胆量进来嘛！看见没事儿才溜进来。”
张云萍“嘿嘿”一笑。
陆少敏道：“他这人就是这样，正经的没有，就是起哄有能耐。楼下我们这些人的外号，全是他给起的，我是“老大”，那个是唐老鸭……
陆少敏伸手一指，张云萍回头一瞧，唐玉生在楼梯口一闪，又下去了。陆少敏继续道：“还有，他还叫杨金花妓女”。
张云萍道：“哦，杨金花呀，挺厉害的。那回我们楼上的李丽叫了一句妓女，让她听见了，上来逼着问是听谁叫的。你们楼下的卢文玲怎么劝也不下去，那股子劲儿可怕人呢！”
陆少敏道：“那人倒是和一般姑娘不太一样，有那么股子倔劲！”
张云萍道：“就是太野！”
陆少敏道：“你也不能这么说，还不能说人家就坏。陆少敏对杨金花的行为看不惯。但他正对杨金花有兴趣，还不愿别人说她坏。
张云萍道：“是吗？我听说她认识的男生可多呢！”
陆少敏道：“他们也是听人说，谁见过？前些时候我还跟她闹过一场误会呢。”
张云萍问：“怎么回事？”
陆少敏道：“那时候我们刚进车间时间不长。李健忽然就胡说我要联系鲁卫红呢。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楼上有个叫鲁卫红的，可李健硬说是我要找鲁卫红呢，郭文彬他们也跟着起哄……”
第九章
这时，陆少敏看见唐玉生又出现在楼梯口，一边朝这边张望，一边回头和身后说话。陆少敏一看便知隐在楼梯上的是郭文彬，心想：“这个人，想来就来嘛，这样鬼鬼崇崇干什么？”于是也不加理睬，继续道：“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杨金花就来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不是，说老大联系鲁卫红的人，是想联系她呢。一下就把她说的脸红了……”
陆少敏正在继续渲染，就听鲁卫红在楼梯口喊：“二萍，来装车吧。”张云萍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陆少敏也跟了过来。
边下楼梯，陆少敏边对鲁卫红道：“你招呼郭文彬过年去你家，怎么不叫我去？”鲁卫红道：“我叫了呀，我跟郭文彬说叫上你们老大。”陆少敏道：“那你怎么不直接告我。其实你告诉他，不如告诉我。”鲁卫红不解地说：“那是为什么？”陆少敏道：“我不去的地方，他就去不了。现在，陆少敏发觉自己成了郭文彬的依靠。无论郭文彬想干什么，都得指望陆少敏去施行。所以，陆少敏这样说。
陆少敏接着道：“那咱们可就说好了，初一在家等着我们，到时候我们过去叫你，一起出来玩儿。”鲁卫红道：“你们来，我欢迎。不过我这么大的人了，哪能和你们这帮毛孩子一起玩。”陆少敏听她语气坚定，不容商量。自当老大以来还没有这么不把他当回事的，心中很不服气，道：“你再大，大的过老大吗？”回头又问张云萍：“二萍，你呢？”张云萍道：“你如果只叫我一个人，我就去。人多了我就不去了。”陆少敏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们楼上的人怎么都这样！”
说着三人已走下楼梯，张云萍道：“哎，老大，给我们装装车吧。”陆少敏道：“行，等我给你叫俩人。”
说着，陆少敏朝车间办公室走去。走到半截，见郭文彬、武建忠、唐玉生正蹲在车床中间抽烟。陆少敏就道：“老郭，你让老鸭上去看，你怎么不上去？”郭文彬道：“有老大在就行了，我去干什么？”接下来去问：“老大，跟二萍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讲了一部电影？我和二萍就爱说电影。”陆少敏道：“没有，说了说楼上的姑娘们。”随后道：“二萍叫咱们帮她们装车，去帮帮忙吧。”
一旁的武建忠道；“老大真够意思，你联系姑娘，叫我们受苦。”陆少敏道：“别叫苦，这是给你机会呢。”随后又问：“老武，初三去你家没问题吧？”武建忠一拍胸脯道：“没问题！”陆少敏道：“人可不少。”武建忠道：“兴隆公司都去也放得下。”说着，三人就去帮张云萍装车了。
陆少敏正准备跟过去。办公室的门一开，卢文玲冲他招手道：“老大，过来一下。”陆少敏走进办公室，杨金花道：“这么半天不见你，干什么去了？”陆少敏道：“和楼上的姑娘们约了一下拜年的时间。”杨金花叫了起来：“你来劲儿的是不是？拜年只许我们车间的参加，不许别车间的人参加。”
陆少敏微微一笑，心想：“我和姑娘们往来，你吃醋了。你和小白那么亲密又该怎么说呢？”于是，他故意气杨金花道：“你这话才笑人呢，大过年的人家来给你拜年，我就不信你能把人家轰出去！”杨金花张了张嘴，却也无话可说。
这时去公司开会的车间主任孙宝林回来了，宣布把车间的卫生彻底清理一下，就可以回家了。于是，青工们七手八脚忙了起来。
打扫完毕，陆少敏端着一铁锹土往车间门外走，迎面碰到白小龙拎着把笤帚从外边进来。陆少敏想起刚才没有白小龙，自己和杨金花商量好一起拜年的事还没通知他就道：“小白，过年我就不招呼你了，到时候你和杨金花她们一块过来吧。我已经和杨金花说好了。”白小龙觉得自己为杨金花的“保镖”，是车间里与杨金花关系最密切的人。现在杨金花没有通过他，就和别人约定了事情，他实在不能接受。于是，他阴阳怪气地道：“你说什么？我就不明白，你和她们商量好了？”声音又尖又细，十分刺耳，好象是从脖子后边发出来的。
陆少敏压住心头的不快，道：“我和杨金花说好了，大年初一我们在文化中心广场会齐，到时候你跟她一块儿过来就是了。”
白小龙仍是阴阳怪气地道：“怎么是我跟她？”
陆少敏道：“她跟你也行！”
白小龙道：“我不认得她家在哪儿！”
陆少敏不耐烦地道：“那你就随便吧。”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等陆少敏倒了土回来，郭文彬正在车间门口等着他。见他过来，郭文彬上前拉住问道：“老大，你说她们会不会去我家呢？”这是郭文彬最关心的问题。
陆少敏道：“既然一块儿出来，谁家也会去的。”郭文彬仍是不放心地道：“我家就是远点儿。”陆少敏道：“那就让他们多跑两步嘛！既然一块儿出去，就谁家也不能拉下。”
接下来陆少敏又道：“不过我们去二萍、鲁卫红家，杨金花她们恐怕不会跟着去。”郭文彬问：“那怎么办？”陆少敏道：“实在不行，让他们等着，我们去转一圈，再和他们一块走。”
郭文彬又问：“老大，你和鲁卫红讲好了吗？”陆少敏道：“讲好了，她说欢迎咱们去。”郭文彬问：“那她没说去给我们拜年？”陆少敏道：“鲁卫红说她那么大的人了，不和我们这帮毛孩子一块儿玩。”
郭文彬突然之间就暴跳如雷，尖叫道：“什么？她不去！那我还给她拜什么年？我不去了。”
陆少敏愕然地看着郭文彬，心想：“刚才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这是怎么了？”收道：“你别急，一会儿再上去问问。”
等一切都整理完毕，该回家了，陆少敏和郭文彬又上了楼。楼上的姑娘们也即将收拾完毕。陆少敏先走到他第一次上楼时，最先和他说话的那个姑娘李丽面前，问道：“李丽，过年我去你家拜年，欢迎不欢迎？”李丽高声道：“当然欢迎，去吧！”陆少敏道：“我忘了你家在哪儿了，你在说说。”李丽道：“我家好找，就在花园小区四号楼三单元，302。”陆少敏重复道：“四号楼，三单元，302，没错吧？”姑娘们“哄”地笑了起来，陆少敏冲姑娘们道：“有什么好笑的？”
回过头，陆少敏又对鲁卫红道：“过年我们去你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吧？”鲁卫红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去吧。”陆少敏道：“那好，到时候你也和我们一块儿走走。”鲁卫红道：“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你们去窜门？我不去！”陆少敏便不啃声了，偷眼打量郭文彬，见郭文彬和姑娘在一旁说笑着，表现得很平静。陆少敏心里想：“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是郭文彬依赖心理太强的缘故。在和嵌线组姑娘们的接触中，郭文彬对长他五岁的鲁卫红产生了强烈的依恋之情。他把鲁卫红叫作“红姐”。别人都当他是他就丝毫不敢表露了。
姑娘们开始往楼下走了，郭文彬也只好跟着陆少敏走下楼来。
俩人来到车棚里推出自行车。一抬头，正看见鲁卫红、张云萍从车间走出来。郭文彬满腔的爱恋又汹涌起来。涌到嘴边却不敢直接留露，只好化作几句调侃。他伸长脖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叫了起来：“红儿、红儿、红儿……”
陆少敏看了郭文彬一眼，心想：“这太过份了，鲁卫红该生气了。”果然，把鲁卫红搞的很尴尬，说道：“再喊，看我打你！”
郭文彬情难自抑，哪管的了许多。一边慢慢地骑车往前走，一边仍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红儿、红儿、红儿、红儿……”
第10章
灿烂的阳光慷慨地洒在后沟村的房屋和街道上。这里的一切物体都蒙上了一层鲜亮的光彩。加上早晨清洁的空气，小山村里处处都透着明净、清新的气息。
今天是正月初三，按照榆次的风俗是正月里开始走亲威的日子。一大早，沿后沟村口的斜坡走来一群穿着入时的年轻人。走在最前边的两个小伙子，一个穿一身黑色休闲服；一个穿一件咖啡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他俩身后是一个穿呢料大衣的小伙子；再往后是三个姑娘，两个穿着粉红色的风衣，另一个身材适中的姑娘穿一身皮衣，脚蹬一双白色长靴。一行人骑的自行车也都是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