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情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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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情书时代-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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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目送她离开,久久无法从心痛里挣扎出来。我知道,如果世上真有一种方式或一种药,能遗失记忆,该有多好!!!

    我想,我的生活就是梦游,只不过,醒着与睡着两种存在的状态罢。或许,我存在于醒与睡之间,过去与现在之间,那么多沉淀下来的东西总使我在某一人时刻,分不清时空。我不知是否有第四维的空间的存在,能像至尊宝一样借助“月光宝盒”重返当年。要是可以,我决意不再去那个林子,不去龙舟池边弹琴,更不必遇到谁,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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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国庆即至,公司上下一派喜庆气氛,因为今年有一千块的过节费!

    小赵领到钱就把辞呈交上去,老板也没有生气,因为他手里掌握着不少客户。老板把他叫进去聊了近两个小时,主要是担心他把客户带跑,想说服他留下来。小赵说,他要离开厦门,会把所有的客户交接给我才走,老板才满面笑容地说要给他送行。说是送行,实际上,无非是想借送行之名请他的客户一起吃饭,把关系稳住小赵满口答应下来,反正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一心惦记小康。

    几天后,当老板跑来向我宣布要给我加薪,我感到滑稽。因为以前我每次向老板提加薪,他老是暗示公司可能裁员,让我愣在那里竟无言以对。你也知道,生存在这个时代,就必须学会忍耐,还必须失落一点自尊!可当我接手小赵的客户成为公司的业务支柱后,老板给我加薪竟是那么主动,表情格外地真诚。我算算,连同加薪,加上小赵客户的业务抽成,下个月我可以领到六千多。

    国庆长假里,我去给小赵送行。他和小康提着简单的几件行李钻进一辆大巴,在玻璃窗内向我挥别。我喊:“一路顺风”,他们却听不见,我跟着起动的车子,一路跑到梧村车站门口,看到小康的眼泪。

    十月份是相夫育子的好时节,公司的女同事在国庆前后总是显的很兴奋也很有爱心。不管是订婚的、已婚的还是预产的,各阶段人物都有其幸福的理由。人们说幸福的女人是宽容的,为此,我这些天迟到早退变得格外明目张胆!但是,没有小赵帮我打卡,每次开溜还是很不方便,于是,我跟总机小姐开始交往,请她吃饭。她是一个中专毕业的小女生,人也还算单纯,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帮你打卡就是了,也不一定要去吃饭啊。”我想,“不一定要”就是“一定要”的意思,所以隔三岔五都请她去吃小炒,或是带一些零食给她。

    由于客户突然增加,压力当然也随之变大,出去喝酒应酬的机会越发经常地占用私人时间。从前上班盼下班,现在倒是在上班时间倒还能好好休息或是在打完单后忙里偷闲,下班之后就忙得像一只驴子。曾有一次,我同一个晚上连续赶赴三场酒,喝到我实在连宿舍也回不了,在酒店里临时租个房间睡觉。第二天起来胃痛得让我想去自杀,一不小心头碰到床头柜,鼻血流得满枕。我出门时,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醉了,前一晚一夜都没关门!

    我知道,人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跑得飞快,粗略一算,大概十天没见朴欣。连成天只顾享受青春而游荡在外的小李都发现这一点,问说最近怎么没见到她来宿舍。我不知该怎么解释,一味说忙。确实,我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没有多余的时间认真去思考她对我说的话。某一天早上,我起床刮胡子,发现眼眶附近的黑眼圈,突然开始心疼自己,同时心想,等忙过这就阵子再去找她吧。

    经过大半个月奔波肯应酬,小赵的大部分客户我成功地维护下来,个别出走的都是原先关系就不太牢靠的,听到说别的物流公司有更低的价就跑得没影。老板对于我的表现,显然始料未及,因为他已经找好一个亲信,准备我吃不下来时接手。我向他报告完客户情况,见他连连点头面色却挂着凝重,就借口有单证需要处理,从他办公室退出来。我知道,我毕竟不是老板的“自己人”,这么就大批客户在我手上,他终究不会放心。

    今天中午没有应酬,我搭司机小刘的车出去吃饭,他用小心翼翼的口气说:“小蔡,还好吧,最近。”

    “还可以,就是客户的应酬太多了,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你现在也是一个红人,”他看我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继续说下去,“过阵子我可要改口叫你蔡总了吧?”

    “什么蔡总,听起来怪怪的?”

    “今天老总找你,不是谈升职的事情吗?”他赔笑道,“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谁说的?没这回事!”

    “大家都这么说,”他言之凿凿地表示,“听说是杨副总提出来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你们毕竟大学生,真够谦虚的。你放心吧,我又不会到处乱说的。”他把车停到边上,让我下车,“以后要用车,只管吩咐。”

    我确实毫毛不知情,更不知如何向他解释,下了车向保税区食堂走去。小刘的话也未必只是空穴来风,毕竟他接领导的机会比较多。升职原本是一件好事,但好事通常是有代价的。就像我手头上的客户多,收入增加,但我个人的时间就不免受到侵蚀。如果真的如小刘所说的,升职是杨副总提出来的,我的处境就很危险,因为他借着省公司的关系一直有当一把手的意图,暗中培养自己的人马;然而,老总也不是豆腐一块,虽然省里的关系不够深厚,但在当地的人际网相当强,上回海关的事情,没有他多方打点,是不可能罚款了事的。他们俩面和心不和在公司里是公开的秘密,两边的人马布局都很微妙,相互之间都互有来往,某个人具体是站在哪一边的往往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有这样的背景,同事之间的关系都比较神秘,尤其是涉及两个阵营的事情,大家讲话是格外小心,原本一件是非清楚的事情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却总听不出结论,都是两点论,两分法。这正是小赵在公司里人际关系不够通畅的结症所在,因为他总是把问题挑明,直言两点论者的虚伪之处,同时他不是关系户,没有人愿意为他撑腰。我同样不是一个关系户,浮游在中间,只是学会用两点论与他们周旋,或是干脆保持沉默,因而在中下层的员工里没有被隔离的感觉。当然,对于上层而言,我没有价值的时候谁都不想多看我一眼,若是用了可利用之处,他们才可能彼此争夺。

    不久,小刘的话成为现实,我突然坐到市场部副经理位置,而市场经理由杨总代理,我实际上就得负责整条业务线的维持和开发。上任初始,我就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老总和杨副总同一天邀我“晚上出去坐坐”。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必须面对选择,就都答应下来,说是感谢他们的重用,晚上一同出去,为了避免尴尬,我另外还多找了几个中层一起出去。他们几个中层人员也很谨慎,大致了解到两位头头都要出场,才放心地答应下来。那天晚上的酒宴纯粹像一场闹剧,两位老总都演得很到位,互相无关痛痒地拆拆台又半真半假地帮对方补上。这样的场面,其他人显然见识得多,敬酒和罚酒之间的分寸把握得相当熟稔与老练。其中那个出口操作部的黄经理,更是酒后吐真言,还借用毛主席的名言道:“人活着就要学会斗争,与人奋斗,其乐无穷;与天奋斗,更是其乐无穷!”酒足饭饱,我赶忙跑去买单,却被老黄拦住,他侧目责备道:“你急什么!这样的场合轮得到你付吗?”他的话音未落,我发现老板已经和副总各自挥动着信用卡,争着先向服务生付账。出门之后,被强令陪着去洗脚和按摩。谁都知道,按摩之后会是什么节目,因此财务部副经理的陈小姐饭后就急着告辞。而四十出头的人事主任张女士倒没急着离开,跟着我们洗啊,按啊,然后也开房间,毫不遮掩地点一个小伙子带进去。我按摩之后,服务的小姐就跟着我进房,到洗手间放好水在里面呼唤……

    所有的开销,第二天副总以市场部客户交际费的名义提出报销,老总连数字都没看,签字后转到财务部。这方面的工作配合,两位倒是保持高度一致的,包括利用公司的名义在外面租房子养女人。我当时在老总边上谈保税进口市场开发的问题,瞄到那笔花费的金额是8800,不禁想,国有企业大概就是这样亏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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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下旬,小李子重新成为上班族,到“巴黎春天”百货出当会计,他原定开音像店的计划因资金问题而取消。阿牛,阿文和我都参加完秋季的公务员考试,一边上班一边等待结果。

    二十号发下来的薪金竟是人民币八千五百元!这令我一时难以相信,我在镜子前反复地审视自己的面孔,发现除了更深的黑眼圈外,还有眼角之上刺眼的尾纹。

    我给朴欣打电话,她说她刚刚从上海回来。前两周,她请假回老家去参加她祖父的葬礼。她说她在飞机上疯狂地想我,我说,晚上我们湖里的“名典咖啡”见。

    我们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坐在咖啡屋里竟然都只顾着喝咖啡,一句话都没有。在我想清楚之前,不敢向她提起感情,或许她也一样,在我的结论出来之前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地毫无保留地投入——感情这东西,投入越多,一旦失败,就会输得越惨!

    我们无言地喝完咖啡,走在海天路上。她终究按捺不住,说:“坏蛋,我想死你啦!”她说完就钻到我怀里,额头调皮地在我胸口左右摩擦。

    “一个月好难熬啊,”她抱怨着,“我想一个月后你再不理我,我就从人间消失好了,也就省去那么多煎熬。”

    我确实心疼她,说:“对不起,小欣,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

    “别说‘对不起’!现在不要说,以后也不能说。那天的话你别太在意,是我太贪心了吧,想要你的百分之百。”她低吟着,“其实,只要你能陪着我就好。你要是丢下我不管,我的呼吸都会困难重重啊!”

    对于渴望爱的她,我明显感到准备不足,好像战争打起来,弹药短缺的情况。我的身心陷入小倩与朴欣的面容之间,她们即相似有那么不同,小倩需要的爱是两个人保持一定距离的山泉独流式的感情,而朴欣则渴望奔放而勇敢的零距离的爱。或许是我还停留在对小倩付出的那种状态中,对朴欣的索取,我就难以充足地对应。更关键的问题还在于,我真的爱朴欣吗。我苦苦地问自己,我害怕伤害她,这个正在怀里不断释放柔情蜜意的女孩。

    经过连续一周的奔波,我完成对厦门市场对保税区进口业务的需求调查,书面报告通过加班完成,递交到杨副总的手里。老总对市场部的事情很关心,常常单独找我谈话。这样一来,市场的状况就跳过杨总直达到老总那里,这对他副总而言,显然是难以接受的。我当然不是不知到这一点,每一次向老板汇报之后,我必须立即到他的办公室说明情况。那份进口业务的报告是老总指示写的,但杨总说,一切的有关市场调查的报告应该先通过他。我交完差,乘小刘的去厦大,不料,老板紧急召我回公司。

    我猜测是报告的事情,可能我通过杨副总把报告交给老总让他不悦吧,但我的苦衷他也清楚。到公司后,我才得到指令,立即赶往机场,陪同老总去参加集团在上海召开的市场年会。这样的会议原本是需要杨副总随行的,临时换成我去,显然是老板玩的手法,因为副总为此已经准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当着他们的面推说近来因为工作关系身体有些调节不过来,无法到上海去。老总则当场表示这是公司的决定,不是私人私事,应该分出轻重缓急!我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副总听的,就看他的表态。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再说什么,找个台阶下来,对我指示道:“我在厦门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议,上海的事情就交代给你,不要让我失望,回来给我做汇报!”于是,我半个小时后就踏上飞往上海的航班。之后的一两天,我就在漫长的会议里度过,老总第一天下午就不知去向,留下一个口信,说会议结束后给他电话,他会到会场来接我。

    我和老板回到酒店,我向他交待会议的内容也决议事项,他听完后指示我把重点写成简要的报告给他,然后就拍拍我,说:“年轻人,不错!我们还会在上海呆两天,你也乘这个机会到处走走。你匆忙跟我出来,一定没带现金,我这张卡你先用,费用方面,不必过于节省。”

    上海太大,大到我无法接受。随处可见的立交桥,拥挤不堪的车流,注解着上海成为中国的“纽约”的步伐。这是我有生第二次踏入大上海,站在外滩,望着对岸高耸的“东方明珠”,遥想起当年与阿文骑车北上时在此停留的情形不禁百感交集:哎,岁月流逝真快,几天后的今天,竟会是如此物是人非的状况!正是看到眼浑浊的黄浦江,看到上海汹涌的人潮,我才联想到郑智代“水手”,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位水手,在这社会的大海里漂流,和海浪搏击,时升时落。还记得歌中所唱的“长大以后,为了理想而努力,渐渐地忽略了父亲母亲和故乡的消息”。是啊,毕业后都没有回家过年,也不知父母康健与否。

    毕业后,我就一直留在厦门,仅靠书信与远在闽西偏僻乡村的父母联系着。或许有很多的借口,可毕竟没有回去探望双亲终是现实。苦苦混迹于外面的世界,如今又得到什么呢?毕业前曾计划自己挣钱后一定要给家里安一部电话机,为老人买一部彩电,让务农一生的他们过上体面一点的生活。可是,我又做到了什么呢?!想至此处,我的脸胀得通红,惭愧到无地自容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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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登机还差十分钟,我和老板整整行李就准备去做安检。完毕之后,当我们正想离开大厅进入登机通道,我的行程却因身后传来的那一声“琴蔡头”而改变——那是小倩专用的对我的呢称!

    还末等我从这突如其来的场景里回过神,就发现小倩脸庞上划过惊喜的泪,一个劲地喊着“琴蔡头”。我的思想全然空白,进入真空,渐渐地才让那熟悉的声音渗透近来,像两个不同时空的交流。行李“砰”地一声落到地上,我不由地放弃自控,冲上去将她拥入怀中。刹时间,我的脑海闪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句子,所有被时间沉埋于心的底的潜意识的情绪突然汹涌而来,把我淹没,让我们深深地相吻。五分钟,十分种……

    “没有直达厦门的航线,我从上海转机。”她激动地说,“怎么可能想到,竟会在上海相遇!”

    小倩去澳洲近一年半,在悉尼攻读英文文学硕士,这是她第一次回国。于是,我们浪费两张机票,在一个酒店暂住下来。她诉说着国外的生活,诉说这一年多来的感悟与收获。我欣喜地看到她经过独立生活洗礼后的成熟,欣慰发现她在这些经历之后沉淀下来的从容。同时,我发现她比以前健谈得多,一个下午,房间里充满她一个人的声音,我完全成为一个忠实的听众。从学习到打工,从同窗到当地的朋友,无一不成为她的话题。我只能静静地听着,一直到外面已经灯火通明。

    朴欣的电话打断了她的话,我听到她第一句话,心就被揪痛。她正在厦门的机场,困惑地问:“菜头啊,我逃课来等你,怎么还是没有见你呢?”

    “我,我……”我真不懂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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