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取代他的一切?”眯起了眼睛看著袁无涯的脸,汪公公嘴角泛起了一丝笑。
“我要你替我洗清冤屈,助我重回义剑门。相对的──我可能给你足够的证据证明二十年前武林皇帝跟宫中现在贵为恭妃的女人有莫大的渊缘。”冷静地分析著两人各自所需要的东西,袁无涯提出了可供交换的条件,“而且,十年一度的武林同盟会之期将近,如果届时宣布了上一任武林盟主东方煌的死讯,公公以为我与梁宏义能出任下一任武林盟主之职的胜算,谁会比较大?”
“好……你要的是武林至尊,我要的是权倾朝野!”汪公公沉吟了一会,脸上的神色最终转回了一片祥和,从袖中取出了一块小小的权杖掷给仍持刀远立的袁无涯,笑道:“令尊的血性果然传到了你的身上。有了这块权杖你在每月中旬的午时至申时可自由出入皇宫,那时候守卫的都是我的人。至于你想要洗清你的罪名……给我一段布署的时间,我保你不出两月便可洗清冤屈,以独破血案、为师报仇的义剑门弟子身份回去接掌义剑掌门之位。”
“好,三天后便是本月十五,到时候我再入宫听你的计划安排。”把那权杖放入怀内,袁无涯收刀一揖,转身离开了那小小的民居。
“公公,我们要跟他合作吗?”看著袁无涯离去的背影,一个立在暗处的西厂密探不解地询问著仍立于原地的汪公公,“但是他会不会记著我们栽赃的仇?”
“你懂什么?被逼急了的兔子真要咬起人来,比狼还凶!袁无涯心思筹密,现在他心中充满了怨愤与不满,此人如果能善加利用,他的价值绝对比梁宏义那中看不中用的饭桶要大得多!”轻抚著无须的下巴,那公公若有所思地消失在了书柜的密道里。
三个月后。
原本成为众多武林正道人士追捕对象的袁无涯突然回到了义剑庄,并带回了当初将吴逢明尸体送回的那个大内高手,请来长安尹赵令当众公审,证实了那个所谓的大内高手根本非宫中禁军,不过是一个亡命江湖的杀手。
并在严审下得知了一个更为惊人的内幕──即原来此人不过是被人收买,造下密林血案并嫁祸袁无涯真凶、幕后指使者竟然是表面上满口仁义,暗地里图谋弑师篡位的义剑庄大弟子梁宏义!!鉴于梁宏义在审案过程中自知罪孽深重服毒身亡,无辜成为了替罪羊的袁无涯忍辱负重,找出了弑师真凶,朝廷为奖励其考义之勇,亲派官员为其主持了接掌仪式,成为近百年来武林中第一个由官府正式承认的掌门人。
而与同时,宫中也发生了一件震惊朝打的大事──一向算是对立王恭妃之子或是郑贵妃之子持中立态度的大明天子,明神宗朱翊钧某天竟然在大殿上就对直柬上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要求立恭妃所生的长子朱常洛为太子的吏部文选郎中顾宪成大发脾气,并当即将其削职思官遗回无锡老家。
数天后,恭妃王氏又被神宗以一个极小的罪名打入了冷宫,使得原本支援恭妃之子为太子的大臣们岌岌自危,不少人纷纷见风使舵地改变了立场,转而亲厚支援立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的长安尹赵令等人。
而顾宪成被罢官回家后与弟顾允成倡议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学院,遂与高攀龙、钱一本等人在其中讲学,因对时事不满,往往在言辞间“讽议朝政,栽量人物”,后成为史上著名的“东林党”,这是后话,且按下不提。
这两年大事的发生顿时弄得不管是朝野上下还是武林人宜都躁动不已,各种传言四起,莫衷一是,简直把偌大一个江湖搅成了一桶浆糊!
在各种沸沸扬扬的谣言中,不知谁先捅出了前一任武林盟主──武林皇帝东方煌已死的消息,这一死讯随即被数月前为报师仇流落于江南的义剑门新任掌门袁无涯所证实后,少林、武当、峨嵋及中原各门各派都在摩拳擦掌,积极准备著明年中秋将在嵩山举行的武林同盟会,希图能在当天的武比中胜出,成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统帅武林,笑傲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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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揭起了滔天巨浪、风际云涌的中原,远处雪南边陲苗强的无极门倒勉强还算是一派宁静。
明媚的月光下,墙角一条偷偷摸摸的人影快要成功地摸到崖边的藤筐时,一声怒喝制止了他偷溜的行为。“你给我站住!”闻言顿住,干干地笑著回过头来的一张脸在看清了来人后变得无比沮丧,哀恸逾恒地悼念著自己第四万五千八百六十一次逃跑失败的新纪录。
樊易在他的大耳朵被例无虚发地捏住的同时,愤然大叫道:“我都说了我不要学什么大法!也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我要下山去找小圆圆……呜~~~~”破坏美丽月色的鬼叫声很快地被制止,前来逮人的四位无极护法很熟练地把那个只能干瞪眼的人摆了个奇怪的姿势,同时把一张绘著相同姿势的人体图用石块压好摆到他面前,“这次想自己脱身就照这上面的心法运气,不然你自己因为毙气憋死了就一辈子都别想下山了!”
“呜~~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这几个老头很多钱,不然他们怎么就非要这样阴魂不散地缠住不放呢?”双手高举,胸部著地的樊易苦著脸看摆在面前的绘图,觉得在这个姿势下郁集的气血一阵翻涌后忙照上面的箭头指向运气,开什么玩笑,自己还得活著去找小圆圆呢,万一真的毙气毙死了那多冤啊!
好不容易总算是在晓月西沈时打通了被封死的穴道,手脚都僵化的樊易恨恨地从地上爬起,眼角瞥到一条淡淡的人影后愤怒地冲那边吼道:“死老头臭老头,要不就一对一的跟我打!老是以大欺小,以四敌一算什么英雄好汉!?”
“哟,脾气还真不小呢!你的精神很好嘛!我以为都过了半年多你还没死心,正正考虑要不要帮你呢。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嘴边挂著一个浅笑,现身于风中的人却是无极教主燕孟然。
“你也一样,死老头!要不是你设的什么局我又怎么会跟小圆圆分开?──等等,你说要骗我!?”正想训斥这由于花心且喜好男色而没有生下继承人,从而导致了一切祸端起因的无极教主,樊易在回想他曾经提到一个“帮”字后,喜出望外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骂我是一个花心,不专情、性好渔色的糟老头?唉,可惜啊,四大护法在早些年对付我时已累积了丰富的经验,他们认定的事连我都转寰不了……”闲闲地打量著还在活动手脚的樊易,燕孟然好笑地回想这大半年来他与四护法间无数次追逃行动,点明了他赶紧咽下的话。
“死老头,又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虫,知道得那么清楚干嘛!?”樊易心里暗骂著,脸上却谀媚得快滴出水来,“怎么会呢,你是天上唯一、地上无双的大好人!一定不忍心拆散人家好好的一对苦命鸳鸯,你也不想想,都过了那么久了,你说派人帮我找小圆圆的消息一点影都没有。万一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逼我学完了什么大法也没用,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那还不是多浪费你们的精力啊……”对啊,先要晓之以理,然后嘛……再诱之以情。
“你现在喜欢上了何老头,一定能明白我这种心情的……说到这个,我倒是可以帮你把那个何老头骗到手哦!反正那老头也不用为我师傅守节,你在他眼中又长得像我师傅,你们两个早就应该是白水涯上最相配的一对了,只要想办法让他在毫无防备下来个霸王硬上弓,他著了你的道后又不能把你怎样,最后还不是乖乖的听你摆布了……对了,我还有他亲手配出来的催情烈药可供你使用……”
两个人曙光初露的白水涯顶上窃窃私语了半天,一脸高兴的樊易交出了两个小盒子后,在燕孟然的指引下从主座下的秘道顺利地溜下了白水涯,徙留事后才知道自己不单只是被卖,还被卖得如此彻底的何晚亭在涯上暴跳如雷。
“教主,就这样让他走?难得有一个那么好的人选……”看著樊易一溜烟离去的身影,涯边出现的四位长老不解地问道。
“现在他的心不在这里,虽然他的确是个练武的材料……等等吧,也许他会回来……”制止了他们还想再追的行为,燕孟然迎著东方初起的旭日,笑道:“放心,就算他不回来,我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呢,慢慢的找,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话,我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小花,孟花心地纯朴,她也可以……”
“教主,可是本教并无女子担任教主的先例!”被燕孟然这个大胆的提议忡怔了良久,面面相觑的四大护中最性急的竹护法开口道。
“条例是人定的,没有先例并不是等于不可以开先例!”微笑著扫了一眼为之语塞的四护法,燕孟然笑道,“明天问过她的意思,让她闯罂粟阵试试吧!”
“是,教主!”和煦的阳光冲开了淡淡的薄雾,给涯上的五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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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圆会到了哪呢?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对自己来个什么割袍断义,也没有说不要再见到他,所以自己应该可以去找他的吧?好好的跟他解释这个误会,他会不会还能再理自己?就算他不理自己了也要找到他问清楚!除非是听到他亲口说出与自己绝裂的话,不然绝不放弃!”一路上还在担心自己会找不到袁无涯的消息,不料先回到洛阳的樊易才一派人打听,便已得知了他的下落──以一己之力独破血案找出真凶,不但为冤死的师傅报了仇,还揪出了隐藏在门中的打人狼子梁宏义,为江湖惩奸除恶的义剑庄新任掌门袁无涯现在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孤身犯险、忍辱负重力破迷案的英勇事迹还差点被分成九章编作天桥下的说书故事了。
“呃……怎么才当年多,他就已经为自己洗清了冤屈……还接掌了义剑门之位?”接到手下的小丐儿打听回来的消息,樊易在为袁无涯高兴的同时,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妥──杀死他师傅的人明明是西厂的密探啊!怎么又成了那个曾经被自己戏弄得很惨的大师兄梁宏义?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传讹了,不要紧的,等自己找到他再问吧!得知袁无涯非但没死,还活我如此称心如意后,兴冲冲的樊易一天也呆不住了,赶紧收拾好行装北上寻人,打算跟阔别已久的亲亲小圆圆来个感天动地的久别重逢。
“他会不会高兴见到自己呢?对了,他现在身份不同了,要去见他好歹也要打扮得称头些,至少也得不给他丢脸啊!”进了长安城后找了家客栈歇下,躲在房中刮胡子梳头洗脸打扮了半个晌午,直到月上柳梢头后樊易才满意地对著镜里仪表堂堂的自己抛了个媚眼,把人约黄昏后的愿望付诸行动,飞掠向义剑庄的方向而去。
才一走进义剑山庄的范围,眼尖的樊易已经看见刚好因为送客人出至大门的袁无涯了!呀!那个人果然还是所有人中最亮眼的那一个!身著一袭湖色长衫的袁无涯脸上带著一个温文的笑,比当初自己第一眼见他时的俊秀飘逸显得成熟了不少,儒雅风采中又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沉稳气度!
“小……”对哦,现在有那么多人的外人在,他一定会很不好意思的啦,万一他要是羞恼了,说什么都不肯原谅自己那就麻烦大了。悄悄地躲在一边流口水,看著那穿著官服的客人在门口还唠叨了半天后才摇了摇手上轿去了。樊易赶紧一个箭步窜到返身欲进门的袁无涯面前拉住他的手道:“小圆圆,我总算找到你了……”
“……”袁无涯一怔后脸上微微变色地挣开了被樊易拉住的手,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想你啊……”
“掌门师兄,武当的凌虚道长传了一封飞鸽信给您……”樊易的话还没说完,门内急急地奔出了一个小个子恭敬地对袁无涯说道,在看到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时不由得诧异地道:“咦,这位是?”
“我昔日所交私一个旧友,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显然是不欲给其他人多做解释,袁无涯摒下了那个贸贸然的师弟后,皱了皱眉,转头压低了声音对樊易道:“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就当你从来没认识过我这个人。”
“小圆圆……”樊易几乎快要哭出来看著那张绝美的脸,完了,小圆圆果然还在生自己的气了,“我不是故意要夺那个什么教主之位的……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要不然你再狠狠的打我,就是不要不理我啊……”
“我并不是因为那件事生气……现在是另一个问题……”有谁会容忍一个目前出任下一任武林盟主呼声最高的侠客有断袖之癖!?且不说这种禁断之恋,他知道自己的各种事情实在太多,如果留他在身边的话只要吐出一星半点,自己辛苦换回的生活、创下的名声就会消失殆尽,一想到又要回到旧时那雒被武林正道人士所唾弃的逃亡日子就令人不寒而栗,袁无涯狠下了心对他道:“你回你的白水涯好好呆著不好吗?如果你真的为我著想……就不要再回来找我。”
“可是我真的很想你……我……我的心意你明明就知道的……”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是个男人……我也是个男人……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我还能在江湖上有立足之地吗?樊易……算我求你……为我想想……”面对这个痴情的男子,袁无涯心里有著一种深深的愧疚,但有情又能如何?此生无缘,两两相忘便罢了!难道还能奢求永远?
低声地想让那个数度扰乱自己心湖私人明了自己的苦衷,袁无涯淡淡地道:“是的,我承认,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在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又何必苦苦纠缠不放呢?回去吧……忘了我……”
“你撒谎!如果你一点都不喜欢我的话就不会想逃开我……虽然你不说,但是你的身体会告诉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纠缠过后,他总是玥自己搂著才能入睡,在睡梦中偶尔的呓语都是在叫著自己不要离开……虽然醒来的他总是用一副无情的样子拒绝自己的靠近,但在他内人的深处,也未必见得会没有自己的存在!
用力地拥住了那个强自镇定的人,樊易强行扳起他的脸来就印上了他的唇,“……你疯了,这里是大门……”袁无涯大惊失色地挣扎著,但在樊易的唇舌纠缠下渐渐地失却了力气,被自己熟悉的味道所包围著,原本想要推拒的手反而攀上了他的脖子。
“呼……你还敢说你根本没有一点喜欢过我!?”绵长的一吻在两个人心擂如鼓声中结束,满意地看著怀里的人儿在他一吻之下便面色嫣红、全身酥软,樊易一点一点往下触碰著那具自己无比熟悉的胴体,“你看,你的身体会为我发热,你的手会舍不得让我离开,就连这里……都会为我有反应,你敢说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你……”羞愧地听他述说著自己身上的反应,袁无涯的脸愈发晕红了,发软的手推粗开眼前的坚实胸膛。是的,被他改变的身体忠实表达著不舍让他离去的愿望,但未泯的理智却在提醒著自己绝不能沉溺下去,咬紧了牙硬下心肠对著那个不愿放手的樊易低斥道:“放手,不然我自裁在你面前。”
“别……”赶紧松开了那具让人恋栈的身子,樊易怔怔地看著退开了两步喘息著依在门边的袁无涯胥脸上一片绝然。
“我知道,我只是用这个身体跟你签下了一个契约,现在契约结束了,我们两不相欠!以后你也别再找我,如果不想看到我死的话,最好离开我远远的!把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统统忘掉!对谁也别说……”袁无涯苍白著脸一字一字地说道,强迫自己忽略著心中的隐隐作痛──不这样做,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迟早有一天会被他的热情所烧化。现在这个身体已经完全的臣服于他了,心呢?如果连心都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