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网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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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网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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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等,为什么又不愿见我呢?”脱口之后,我立即后悔了。

    “我不想破坏在你心中的形象,让一个完整的我永远根植在你心间是一件多美的事啊!”淡淡地笑容散发着凄美,她摇摇头,眸里泛起波澜。

    “不,你在我心里永不残缺!”我握紧了她冰凉的小手,感觉到她心的颤抖。

    她的泪水再次滑落,滴在我的手上,微温的,几乎将我的心融化。

    ……

    除了北方女孩特有的坦诚,她哪一点都像江南水乡的女孩,古典、秀致、温柔。毕竟她不是地地道道的东北闺女,而是十岁才从杭州随父母到这。她父母都是工程师,响应号召开发西部才去了新疆,祖母祖父双双惨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之下。她的真名是晓夕,小名夕夕,亲密的人都呼她小名。至于她的双腿,她只字末提,我也不想去问。

    清晨,我们暂别。

    我在她的小阁楼睡到日头西斜方醒,一缕夕阳由窗射入,我便迎上去张望。那桔黄的光,让我想起她的模样,她的笑容和泪水。我的心起伏荡漾,如有悠扬而凄婉的小提琴曲在游荡,让所有关于她的怀想都汇入今天这道夕阳。十几分钟后,那道夕阳仅剩一线残光,暗红的,一如伤感……
(6)
    铃声打断我的思绪,电话里她说在校门外等我,一起去吃饺子。我立即冲下楼去,打的赶往医大。见到她时,她怀里抱着厚厚的风雪衣,她笑盈盈地对我说:“我买的,一个月前。我假设你会来,但我相信它不会白买的。这件是大号的,一定容得下你,试试看吧。”我无言,接过就穿,就在大衣挥过头顶我低下头的那一刻,我猝不及防地发现有液体悄然划过脸庞。我慌忙指着天道:“啊,好大的雪啊。”她抬头望了望,说:“哪来的雪啊,满天全是星光。”

    ……

    我们坐在对街的玻璃橱窗内,一边用手擦开上面的水气,看着行人的来来往往,一边吃着热腾腾的饺子,快乐得像两个孩子。她使劲地往我的嘴里填饺子,直至我在玻璃上画一个猪头,她才停止。好不容易咽下去,我向她抗议:“你想把我变成猪头啊!”

    “我只是想看看你一口气能吃多少个饺子。”

    “你以我是你,一口能吃一锅。”

    “你才一口一锅呢,”她娇笑着,夹一片塞向我的嘴,“来,吃一口涮羊肉,一口吞一只羊。”

    于是,我边吃边冲着她道:“在下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一口一只羊’,敢问你这漂亮的小绵羊,是否对我的胃口很有好感?”

    “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对你的好感。”说着就把整盆羊肉推到我的前方,“不够再喊我。”

    “喔,我喜欢!”这句话出全发自于心,因为很小的时候,我妈就不止一次地对我和别人讲起,我是个贪吃的孩子。那时,我曾很天真地想过,要是我长大要一个妻子,最主要的就是因为她会做很多好吃的。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离这个目标是越来越近了。

    外边没雪,墨蓝的夜色中点点星光,不知不觉,我又想起童年的时光。我告诉她关于看夕阳的源起,她笑得像晚风中的水莲花,然而,笑到后来,我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伤感。说起来也很奇怪,一向以来,我颇有点呆,从来都不懂从别人的眼神里读出什么内容,可在她的身上,我对很多东西却无师自通。

    “我们去读星光吧。”她淡淡地说,“我常一个人在小阁楼里看,也许它真的可以让人实现很多愿望。”

    新月如钩,我推着她走向冰封的江花江畔。她的秀发飞扬,甩在我的胸上。

    “如果实现这个愿望,我一定会去南方。”

    木枘的我居然问她是什么愿望。

    “龙舟湖的夕阳好吗?”

    “当然。”

    “你都一个人看吗?”

    “当然。”

    她转过头看我,“希望我和你一起看吗?”

    “更当然!”我注视着她的眼,默默祈许她能站起来,和我共步夕阳。

    她笑出声来,“哪有这么讲话的。”

    “这说明我在你心中比较独特。”

    “是吗?”她略有所思。

    独特的夕阳,独特的K6…2/333,独特的冰域,独特的浪漫。三个小时后,我们聚在她温馨的小阁楼,燃起二十支五颜六色的细蜡烛。我问她为什么,她不说。关了灯之后,她要我说出今天的日期。翻查过我的“文曲星”后,我回答,2001年3月20日;她又要我说出是这天的属的星座,我又翻查了一下“文曲星”没有结果。

    “今天是她说双鱼座的最后一天,同时,是我的生日。祝福我。”

    “能不能只在心里祝福而不讲出来。”

    “嗯!”她点点头。

    我作出一个冥思苦想的表情,然后说:“你应该许个愿,对吧?”

    “已经在星光下许过了,”她从容地说,“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最好在太阳下也许一次愿,这样白天黑夜加在一块,实现的概率会高一点。”在我的记忆中,似乎还没对哪个女孩子提过这么有水平的建议。

    “呆瓜,太阳下是没用的。”她暧昧地瞪我一眼,“不过,如果我的愿望和喜欢的人的祝福是一致的话,那它就一定会实现。”

    “喔,是这样喔,”我略有感悟,“那我们重来一次,先商量好内容,再分别许愿和祝福岂不妙哉!”

    她笑出声来,“谁说你是我喜欢的人了?”

    “书上说哪个女孩愿意和你去看月亮数星星她就喜欢上你了。”

    “哪本书?”

    “阿旺的《女性心理学》。”

    “阿旺?”

    “哈,他呀,”说起阿旺我眉飞色舞,“我的铁杆哥们,睡在我下铺的兄弟,玩‘星际争霸’时的无敌同盟搭档,而且和我家的小狗同名。此人在校泡妞无数无一成功,唯著一本《女性心理学》造福不少男男女女。”

    “看来他没把你教好,看你有时聪明有时呆。”

    “是吗?我看不会吧,别人都只说我很善良。”

    “女生如果这么说你,那就证明你真的很呆瓜。”她的话跟阿旺的说法如出一辙。

    “回到正题,你到底想不想你的愿望实现?”

    “当然!”

    “那我们赶快商量商量,找一个最好的愿望。”

    “那就不灵了,要自然地想在一块才有用。”

    “是吗?许个愿还这么麻烦,算了,我祝你所有的愿都实现,这样,你无论许什么愿都可以实现。”

    “但愿吧。”她的口气好轻,轻得像缓缓飘落的羽毛。

    月光慷慨地从窗口投进来,落在她的发上,镀上一层清亮的光,我想,这就是上天答应了她的愿望的表现吧。她的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扶柄上,转过头去仰望月亮,目光似乎是潮湿的,写满虔诚……此时此景,像一个童话般地让我感动,若岁月能驻留在这一刻,我愿耗抵我三分之一的有生岁月。

    无论如何,岁月不会眷恋生命的片片刻刻,流逝是它唯一的职责,因而,人生的痛苦和快乐都不是永恒,悲欢交集才是我们最诚恳的体验。在哈尔滨的日子,是我这一生都无以磨灭的记忆,那些笑容,那些泪,是我的青春珍藏的贝壳。我想,松花江畔的这片土地一定记取了我们在星光下祈语。
(7)
    五天后,我离开冰城,到北京同部长转列车南下。列车上,面色憔悴的部长没多说一句话,在软卧上蒙头而睡。我躺在床上仰视列车的顶,铁轨与车轮的撞击敲打着我的回忆。那五天恍如一梦,想起多一点传奇和虚幻,可她的笑与泣终在我耳畔徘徊,还有那心碎的离别时分。

    送我的时候,夕色正好,她和那个高大的室友一起来的。刚走上月台,我就发觉这里的空气很容易让人鼻腔里的空气变味,于是要她在火车开动之前离开,她却固执地要留下来,分明是有意发掘我隐藏在心里的酸涩液体。

    “也许,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让我,再看看你好吗?”月台上,她紧握我的手,同时,我也有生来第一次轻抚女孩的脸。

    “傻丫头,我们一定还会相见的。”

    “你骗人。”

    “不,我相信。”说这句话时,夕色还有几分残光。

    “这是关于你的所有的日记,”她凝视我,紧紧咬着唇,“还有一封信,送给你……”说到这,她的泪在大滴大滴地落下,溅在她要送我的日记上,“一切……都当作回忆……从来不真实的。我……”

    我双手接过日记,拭拭她的泪水,禁不住,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列车启动时,她用双手拼命地转动她的“车轮”,徒劳地想追上列车的步伐。我则在车窗内拼命喊她的小名,眼前突然变得一片花白。那一刻,夕阳骤然黯淡。

    花白的回忆,花白的泪水,我拭去不知觉中滑落的露珠,眼神从天花板上移去。从行李中抽出她的日记和信,展眼所见就是页菲上的首语——

    为这真实与虚幻的网络之缘作一段注脚吧,岁月。

    2000。10。8

    第一次,有人把形容女孩相貌两个极端的词一鼓作气倾倒在我身上,不为别的,只因一个关于“夕阳”的昵称。我认为这是两回事,可对方却固执地我和纠缠下去,十二点还末结束的论争预示着这只是一场持久长的开始,所以,这是我们的初识。

    2000。10。10

    对方很有趣,说什么他很孤独又爱在夕阳下散步,所以“独步夕阳”这个昵称他一定要向我“索回”。可他知道我又是多么爱夕阳吗?每当一个人去松花江畔,我多希望能用自己的脚步踏行雪地,把足迹印上,然后凝眸夕阳。可,身后一成不变地,是两道平行的轮迹。

    爸妈说不久就要带我去作手术,独步夕阳也许不再是个梦想。

    2000。10。13

    今天他早早就在线上等我,见我一进去,他就劈头盖脸地先和我“亲热”一番,说什么有机会他要和我一起看夕阳,而且是在情人节那一天。正怀疑他的用意时,他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说既然都要一起看夕阳就不必要一个人独占那个昵称,还用西方经济学的什么边际效用递减规律来解释说,我每多用一次那个昵称能给我带来的满足是递减的,所以,他的结论是,这个昵称应该让给他,以满足我们使用这个昵称带来的最大总效用。我没学过经济学,什么边际效用之类的我也听不大懂,但如果我这么轻易让他占用那个昵称我就是笨蛋,所以今晚他又无果而归,并约我下周三再战。

    下线后,我感觉对方除了有点狡滑之外,更多的是有趣,因为他的狡猾我全能看出来并逐个击破,想毕每次他都有溃不成军的失落感吧。

    2000。10。18

    再战之时,他说他已经是背水一战了,让我多多少少有得意。我觉得他像一只小耗子,在网上串来串去,可恰恰遇到我这样的捕鼠能手,只能被我牵着鼻子团团转。想从我手中拿走这个昵称,对他而言,如同青蛙想吃月亮。

    原本,这个昵称是要在今天送给他的。今天去医院,从医生和父母的低语的表情,我猜得出我能站起来的可能性很小,既然我无法实际独步夕阳,倒不如送给能独立行走的人,如他。可是,昵称送给他之后,我们就不会再接触了吧。我想,下次再给他吧,再和他战斗一次,感觉挺好。

    2000。10。23

    才争论一个小时,他就认输了,真不够味。还没等我来得及送他那个昵称,他已经离线了。屏幕上显示他退出的警告,我却突然愣在线上,他怎么能说走就走?我说希望能再“见”,他却没再多说些什么。也许,我们就这样地擦肩而过,从些消失在网际变幻的风云之中。

    今天晚上,并没有赢的感觉,如青藤一样在胸中蔓延的是一点点的失落吧,心里也弥漫着,弥漫着……我也说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有些像灰尘一样轻淡而模糊。不知他会是什么想法,难道没有一点眷恋?仅要一点点。

    看看日历,才惊讶地发现时间过得好快。数数和他“相识”以来的日子,竟然有整整十五天。现在一切都结束,从明天开始,我也得住到医院去,可怕的手术就要降临。

    2000。11。1

    从医院溜出来又去松花江看夕阳,一个人的背影是不是有点孤单?身后还是那两道长长的轨迹。第一次手术似乎不太成功,我的脚还是没有知觉。独步夕阳越来越成为一种奢望。也许这一生,再也不可能站起来了。

    望着夕阳,不知是种怎样的伤感,像水波在心中荡漾,很柔,很慢。不经意的,我会想起他,仿佛见到自称是“翩翩少年”的他在夕阳之下一个人走,和我一样的忧伤。实际上,那个昵称确实更适合他,毕竟他拥有健康!

    一个星期没去上网,不知他是否还在“老地方”,我只想把昵称送他,当作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吧。我想,夕阳可能就是一份缘,它透过网络牵系我们,而如今夕阳还再,我们却匆匆地分开,所以,这应该是一份短暂而残缺的网缘。在夕阳下,想起他的感觉很好,很微妙。

    2000。11。2

    今天木莉来医院看我,说班上那个吴正男又在对她使眼色,还约她去索菲亚教堂,可都被她冷眼拒绝,不过,她又抱怨他没再约她一次,说他没有诚心。另外,她说自我走后,有人大肆盗用“独步夕阳”之名在网上胡言乱语、四处泡妞,后来又有个“search独步夕阳”的昵称在网上摆酷,态度恶劣。我知道,那一定是他。呵,这小子,横竖都盗用我的昵称。

    2000。11。3

    从医院回来,爸妈都想安慰我,可我并不需要安慰。

    隐约中,有一种牵引我的力量,我知道,那是网络。可是,也许我错了,牵引我的更可能是我和他之间的心有灵犀,知道吗?他居然给我发来一张贺卡!!!可我从未告诉他我的邮箱地址。现在看来,他还有些神秘色彩。不过,更有可能的是他发错邮件,因为,邮件的首行称呼写的是“阿旺”。无论如何,我有了他的邮箱地址,今晚就给他发一封信去。

    2000。11。15

    又去医院复检,我的双腿没有任何变化,我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

    他也没在网上出现过,发出的邮件也没回音。

    2000。11。17

    今天在木莉的怂恿下,用上“KissK6…2/333”的肉麻昵称,竟然那么有效,他又回到老地方。他说他夸我是为了钓我,并凭所谓男人的直觉判定本姑娘上了的钓,看来他的直觉还挺管用。说不清楚,总之,他对我确实很有吸引力!(摸摸脸,是烫的)

    2000。11。25

    现在雪下得好大,不知南方海滨的他是否还在听海。

    2000。11。27

    又遇到他。他说可能要一北方看雪,我沉默了,以致于他误认为我不欢迎他。可我该如何启品呢?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双脚,我怕他不想再和我交往。我终究没向她说明。

    2000。12。15

    线上又很久等不到他,还是给他去封信吧。

    2001。1。13

    他真的不见了,我等到花儿也谢了。可是,我又梦中见到他走进夕阳,牵我的手……别傻了,他早就猜到我是这样了,他一定故意不理会我,三封信没回一封。

    他走进这片夕阳的概率等于我能站起来的机会。因而,忘记比较明智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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