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那些走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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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那些走远的人-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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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说,我也没办法。
校花说,我这是在代表班委跟你谈话,你一定要改正自己的毛病。
同学说,我这个地方长得太大,真的弄不平。
校花说,你看我,我这里还不是长得很大,咋就弄平了呢?你要像大家一样弄根长布带缠两圈,把那里捆住,就平了。
两人的谈话内容,跟那几堂生理卫生自习课差不多,我弄不懂。但听声音,另一个女生是校花班上长得又漂亮又丰满的那一个,她最引人注意的是鼓得老高的胸部,说不定校花说的就是那个地方的问题。
校花的胸部变没有了,看来跟孔完全是两码事。
一天放学后,除了孔他们一群勾胸驼背的男生在篮球场上穷蹦傻跳,整个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我又偷偷去扫校花的窗外,发现校花一个人在教室里做作业,心里一阵慌乱。在她的窗外,我久久徘徊,胡思乱想,听见教室里板凳响,以为她要出来了,就赶紧溜走,逃到不远处的厕所里。本想等她走后再去扫地,但没过两分钟,她哼着京剧进了女厕所。隔着一堵没封顶的墙,校花解裤带弄得钥匙响,接着发出哗哗哗的撒尿声。那一刻,长长的一口气憋在我胸口不敢吐出来,惟恐她在隔壁听见。这一样来,更加重了对她的惧怕,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遇见她迎面走来,我就低着头像个罪人一般。
礼拜天,我钻进深沟里,倒在阳光下的草坡上,翻开刚从商店里买到的一本油画册。上面有一幅女裸体画,虽然被画画的家伙故意画得很模糊,特别是阴部被画得跟足球的一个局部差不多,但看着看着我想起了校花在厕所里的样子。我掏出翘得老高的老二,手一翻动包皮,就像触动了什么开关,突然迸发出一阵奇异的感觉。
很多年以后,在高原上的秋季里,当校花微笑着地听我用许许多多细节描述完当年我对她的情意,她感叹不已,连说相见恨晚,又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当她再静静地听我用一种抽像的方法,讲述完我当年对她的意淫,她就脱光了全身,露出了真正的她。那一次,我可能被她全身上下发出来的阵阵强化光照花了双眼,要不就是被记忆深处放射的道道绚丽弧光挡住了视线,狂乱的心跳中,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出我的老二比她的乳房要软得多,一点也不中用。
第二十五章 考古学家从坟墓带来的东西
    第二十五章  考古学家从坟墓带来的东西
考古学家说话算话,隔不久就来我家,呆不上三分钟就走人。每回一身泥土,蓬头垢面,站在屋当中不坐下,一边说着话一边从鼓囊囊的牛皮脏挎包里掏出点东西来放在饭桌上,不是一颗老长的人牙就是一小块人头骨,要不就是一小把长头发,还有发绿的铜钱、一摸就碎的破书什么的,都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送给你作个纪念。考古学家每次都对我爸这样说,话中带着坟墓里的气味。
等他一走,我爸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饭桌上那些可怕的东西,同样不用三分钟就会打瞌睡说起梦话来。醒来后总说,等哪天考古学家再来家里,无论如何也得把他留下来,请他坐一会儿。
我妈也说,就算留不住人家吃饭,也总得请人家多喝几口水。
二哥说,上次他还想把马给咱们家,人挺大方。
我爸说,可不是,每次都带坟地里的脏东西来吓人,多实在的一个人,又有学问。
就在叨念考古学家好处的时候,有一天他从深沟里出来,手上拿着一条大蛇,吓得我们全都尖叫起来。
他站在门里笑眯眯地跟我爸说,这条蛇是刚在坑里捉到的,留给你养吧。
我爸直往后退,急忙说,不要不要,你快拿走!
考古学家笑着说,你爱养鸡,养条蛇更有意思,蛇最喜欢鸡了。
一说起鸡,我爸睡觉的屋里马上传来一大群小鸡的叫声。
我爸大声说,我知道蛇喜欢鸡,我还知道蛇喜欢鸡是因为想吃鸡,你快走人吧!
我爸是个沉不住的人,说翻脸就翻脸。
考古学家连声说好,好,你不养我带回家养。
说完这话,我们都以为他马上会走,不想他反而进屋,到饭桌边坐下。他把拿蛇的手放在饭桌上,两个手指掐着蛇的脖子,让蛇身缠着自己的一只光手臂,同时看着我爸,一脸的高兴劲像有什么话想跟我爸说说。我爸站在床边不敢靠近,我妈和几个孩孩也都站在几米远的厨房里。那条蛇不时朝考古学家张开大嘴,亮出两排尖牙,吐出闪动的信子,实在吓死人。而考古学家不再看我爸,竟把自己的嘴伸到蛇的脑袋前,那情形又好像并不想跟我爸说点啥,更像要跟蛇说话,胆大到了极点。这时候我才发觉,考古学家简直就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我们一家人被他手上的大蛇吓得抖抖缩缩,他居然好像一点没看出来。
我想,我今后也一定要做一个呆头呆脑的人。
考古学家乐着说,这是一条剧毒蛇。
话声一落,我爸一个趔趔坐在了床梆子上,差点掉到地下。
考古学家又说,蛇再毒也没有人毒。
我爸往床里面挪了挪,冲着考古学家干瞪眼。我们几个孩子在厨房里的几个小凳上也坐下,我妈一边擦锅台,一边看着那条蛇。蛇挺粗呈深褐色,全身布满小黑点,脑袋三角型,一副凶神的样子。
考古学家跟我爸说,你听说过那个横扫半个中国的石达开吗?
我爸压着火气说,提他干嘛?想闹事呀!
考古学家说,这个石达开呀,跟你一样也爱钓鱼,在大渡河钓。
我爸说,谁不知道石大开早就死了,钓什么鱼!
考古学家说,但是一百多年前,石达开带着几万太平军到你们家门口来过。
我爸说,你最好把蛇弄走,欢迎下次再来说老石。
考古学家把逐客令当成耳旁风,只顾顺着自己的好心劲继续说,我是说这个一百年前,这片高原山地完全不像今天这个样子。那时候,在你们家门口这条山沟外面的开阔地上,一间房屋也没有,只有一条安宁河,河岸上也没有现在的村庄,全是大片荒草和灌木丛,连野兔都钻不过去。一到风季河谷飞沙走石,一到雨季大河水暴涨,水面比平时宽出两三倍。我的意思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五月间,石达开的四万人马来到你们家外面的安宁河边。他召集手下将领坐在蒿草荆棘中开会,太阳就挂在草尖上,好像要掉下来一样。
说到此,考古学家停下,盯着面前伸头张嘴的蛇,好像要看看蛇的嗓子。
我爸说,你拿着一条毒蛇,就是来跟我们说太阳挂在草尖上?
我妈小声跟我说,怪不得咱们这地方这么荒凉,我去商店连颗好针都买不着。
我说,人家考古学家在说石达开。
我妈说,我听见啦,连石什么开都往咱们这儿跑,瞧瞧这是个啥地方。
我爸对考古学家说,你可把蛇抓好,千万别叫蛇跑了。你刚才说石达开在大渡河边钓鱼,这个我爱听。
考古学家说,石达开兵败大渡河,谴散部下去逃命,我们这一带就有好几千石达开太平军的后裔。我前些天去了几趟石达开渡河的地方,核实几件文物。据文史记载,好像太平天国的干王提出过要造火轮车。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我们中国最早的铁路是谁修的,是谁提出来修的,是怎样修的。
我爸说,我怎么知道呢。
考古学家说,你不是铁路上的人吗?
我爸说,这个嘛,一时间还不好答复你。这么吧,你先带上你的蛇回去,以后我再跟你聊,没准我还真能说上一些事。
考古学家又笑着说,说起铁路,你们这条铁路通车那天,我跟好一大群人爬上五彩缤纷的火车,想去开一开眼界。我们坐在崭新的座位上,好多人在窗外向我们欢笑挥手,一听见火车一声长鸣,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火车好大的力气哟,轻轻开起来,很快加速拼命跑,开过一座座大桥穿过一座座隧道,我们的心蹦跳起来卡在喉管上。最后,火车在一个车站停下来,你们铁路方面专门派来的大卡车早已等侯在站外,转眼间又把我们接了回去。
这番话让我爸的脸色明亮起来。
考古学家神说了一通之后,出门时我爸连送也没送一步,只有我妈跟在后面一直送到楼下。我们从窗口看见,他骑来的那匹马拴在树下,马背上有一只坐着睡觉的猴子。一骑上马,猴子跳到他身后蹲下,两只前爪搂住他的腰。等到看不见他了,我们全家就议论起来,都觉得考古学家虽然有知识,但也未免有些离谱。他说他是搞考古的,可他一会建昌马一会一条蛇,一会石达开一会又什么最早的铁路,还有一只猴子,简直看不出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有,他为了问一个小问题,东拉西扯绕弯子,真不知道脑子有没有毛病。
第二十六章 校花下乡当知青去了
    第二十六章  校花下乡当知青去了
孔在高二毕业时留级,到了我们班上。他对我和大奶说:
从初一一下子跳到高一,少读了好几年,太划不来,还是跳回来算了!
然而,学校基本上不再上课,留不留级都一个样,管你是哪个年级,一到时间就得下乡当知青。我们大部分时间学工学农,到工厂、农村去锻练,要不学就军到远方长途拉练。在农村,大奶故意用锯齿镰刀把自己的小腿砍得鲜血直流,还大叫说别管我,抢收国家的水稻要紧!大奶火线入了团。孔一听完老贫农的忆苦思甜报告,拿着大饭碗钻进猪圈,把猪槽里的猪食舀起来就大口大口地一阵猛吃,还边吃边抹眼泪。要不是因为他晚上去偷吃集体的一个冷馒头被人发现揭发,他也肯定入了团。
校花下乡当知青去了,学校对于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迷念。
风季里,师傅也忽然去了农村。听说师傅跟老古的老婆好上了,老包就提拔他去农村当上管知青的干部。又听说师傅去农村后,老包常去找老古的老婆。
我爸说,老包是个大官,人家做事自有道理,咱们这些白丁懂个屁。
又说,老包干完成昆线的工程建设后,现在是铁路工程的技术权威,咱们可别跟着那些人瞎说。
我妈也说,可不是吗,要是这些话传到老包的老婆耳朵里,指不定会把她气成啥样。瞧瞧人家老包家,干干净净,多好的一个家。
听起来,我爸我妈已经去地陷湖看望过老包一家了。
一九七六年的高原,明朗的月光中可以看书。
中学时代接近尾声, 毕业班学生原形毕露,打架斗殴,跟老师翻脸,找学校闹事,应有尽有,惟独没有谈情说爱的。酷热的夏夜里,大奶有一次破例没回地陷湖的家,我们一帮人坐在开阔地路边上,每人的眼睛里充满醒来的欲望。
夏天最热的晚上,开阔地上的那个路口成了一个危险的地方。不过第二个夜晚来临之前,我爸已带着我,到大山坡那边的高原古城观摩现代京剧会演去了,是考古学家骑马送我们去的。
那是一场当地百年不遇的盛会,演出会场内外灯火通明,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一支支由当地知青、工人、干部、红卫兵、农村社员各自组成的宣传队,纷纷粉墨登台,演出现代京剧《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杜鹃山》、《龙江颂》、《奇袭白虎团》、《红色娘子军》、《海港》八大样板戏选场选段。一个社员唱《听奶奶讲革命》时,把高举红灯和打豺狼几个唱词改成了高举扁担打狗豹子。我对我爸说,好厉害,一根扁担不仅打狗还打豹子。我爸说当地农民厉害得很,咱们当年那些修铁路的人没谁敢惹,就是现在也不敢,打狗豹子算不了什么。
知青宣传队上场演《红灯记》,扮演鸠山的知青在台上讯问李玉和,本该问:
那,密电码呢?
结果却把《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问扬子荣的话说了出来:
那,联络图呢?
话一出,扮演李玉和的知青不知该说啥才好,愣在了台上。而台下的大片观众对八个样板戏都很熟悉,不少人甚至能把这出戏给背出来,一时间,全场观众鸦雀无声,都为台上捏了把汗。幸好演日军副官的知青反应快,赶紧对鸠山说:
队长,我看咱们明天再问联络图,今天就问这密电码,不然要扣工分啦。
全场立即响起一片笑声。
一台戏就那样演了下去,接下来校花上台表演京剧清唱。她唱的是李铁梅的《听奶奶讲革命》,正是她的拿手好戏,我爸听着听着禁不住张大了嘴。一唱完,大礼堂轰响的掌声差点把人的耳朵震聋。
我爸对我说,你看看人家小丫头,唱得多像样,你小子咋没这两下子呢?
我说,这是知青会演,我又不是知青。
他说,哼,反正,要是换了我,早蹦到台上去了。
演出结束前,主持大会的胖子来到我爸和我跟前小声说,今天请你们二位来观摩,是想等演出完了后,领导要上台讲讲话,也请你们上台说几句,演出结束以后再给我们当地京剧团讲讲课。
行,行,行。我爸二话不说立即满口答应下来,我吓得一阵哆嗦。
演出好像一眨眼就完了。几个领导先后上台一讲完话,主持大会的胖子就冲着麦克风大声说:现在请当年跟梅兰芳同台演过戏的北京老名票和他非常出名的儿子刁小三上台讲话!会场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爸见我坐着不动,只好假笑着一个人走上台,我趁机起身往场外溜,听见整个礼堂响起我爸的讲话声:
各位呀,这个解放前,北京演京戏可不像咱们今天这样。那时候,北京的好几家戏园子都欠着我好几双鞋哪。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时,我已经一口气跑到了大礼堂外面。在大院门口,不巧遇见师傅朝大礼堂走来。
你怎么来了?师傅停下,惊讶地叫住我。
我爸带我来的,是人家请他来的。你呢?我说。
我带知青来汇演呀。他说。
校花也归你管吗?我说。
当然啦,我把她弄到公社宣传队来了,唱得怎么样?他说,没等我回答,急忙进了礼堂大门。
散场后,主持大会的胖子带着我爸和我,在没有路灯的县城里转来转去,拐进一条小胡同,来到京剧团所在的一片古庙里。又倒几个拐,最后走进一间破旧的木板屋。屋里除了几根长条板凳和一个发黄的灯泡,以及扑面而来的蚊子,别的什么也没有。
你们咋知道我是个老京票,我儿子是成都京剧团的呢?我爸问胖子。
是那个表演京剧清唱的女知青透露的,再说了,这个也瞒不了我们。现在是十二点,两点钟开始讲课。胖子说。
你是说半夜两点?我眉毛拧在了一起,但脸上仍保持着假笑。
胖子边微笑着点点头,边用一根老粗的顶门杠把大木门顶死,然后搬来一条长凳,守在门前坐下,两眼静静地盯着我爸和我。我们对他的举动不好说什么,也许人家是想给我爸一点讲课的准备时间,更可能是为防止坏人或者狼闯进屋才那么做的。不太愉快的气氛中,我们只好在长凳上坐下,又累又困,都变得不声不响。我看见我爸的两只眼睛先是看着屋顶的灯泡,后来向下看着地面,再后来,脸上的假笑慢慢凝固,消失。我的眼皮渐渐垂下去,又抬起来。蚊子到处嗡嗡叫着,让人不敢眯一会眼睛。
第二十七章 鲁迅骂梅兰芳演戏不男不女
    第二十七章  鲁迅骂梅兰芳演戏不男不女
时间过得说快也快,后来突然有人在外面又是推门又是喊叫,胖子蹭地一下站起来。时刻即将来临,我们在黑不见光的巷道里摸索着前行,来到剧团排练场。我永远不能忘记,在高原,半夜两整,因为京剧的原故,不知从什么地方一下子冒出来上百个陌生面孔,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爸一开口就大声对那一大片人说:
各位一定知道,电影一开始叫开演,演完了叫散场;各种会一开始叫开幕,完了叫闭幕。那么京剧一开演叫什么呢?我告诉大家,叫开台。京剧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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