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拐了三六,可三六只是个测字先生,拐了去应该也做不了什么。
那么必定是为他而来。
崔略商双手握拳,暗暗责备自己大意。
就因为知道跟在他身边危险,所以他一直不与三六相认,只是默默看着他。茅草屋那次实是意外,燕飞已经给三六灌下了药,他没办法才只能自己去解。后来也是看三六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他才陪在对方身边,直至带他出来。
结果还是让三六遇到了危险。
崔略商双拳紧了紧,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先联系其他人,等夜晚再做打算。
***
三六被毫不温柔地丢在地上。
他揉着身体坐起来,只觉得还没好的脚又扭到了,一阵生疼。
黑衣人已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面前是一个背着手,身着华服的男人。
“这就是追命心念之人?”男人转过身,看着地上的三六,目光深沉,脸上似笑非笑。
“是的。”黑衣人,燕离,在一旁答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后,没有再去抓燕飞。”
“我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男人又打量了三六一番,除了一张脸好看一点,弱不禁风,神情呆愣,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众的地方。
“想必也是因为长相吧。”燕离推测,“燕飞当日也是被长相迷惑,才忍不住将他掳去。”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男人又背过身去,看着桌上的画像,缓声道,“相貌只是皮相,一旦毁去,便没有丝毫价值。”
燕离不敢搭腔,只是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说道:“带下去,关着吧,等到晚上,肯定就会来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
☆、鸽子传哨子
诸葛正我坐在大厅里,冷凌弃、成崖余和铁游夏分别坐在他下首。
崔略商单膝跪在他面前,沉默地低着头。
诸葛正我端起茶盏,用盖子拂过杯口,却并没有喝的意思,半晌说道:“安世耿的目的,应该是趁我们救人之际,说我们擅闯安王府,以此为借口,正大光明与神侯府对立。”
神侯府与安王府的关系素来不和,但明面上两边都是为皇帝办事,不可随意私斗。安世耿一直想找机会除掉神侯府,但诸葛正我从不与他正面冲突。
燕飞之事,原本可以牵扯到为安世耿做事的燕离。若抓了燕飞,燕离为兄弟报仇,也会来向神侯府挑事,这时便是安世耿理亏。但现在安世耿抓了陈三六,诸葛正我若让人跟着追命去安王府救人,就是他神侯府处于劣势了。
“追命一人去救,不会牵扯到神侯府。”崔略商沉声说道。
“你一个人去怕是救不出来。”旁边铁游夏插了一句。
安世耿既然设下了这个局,自然知道他们今晚必去救人,府中必定机关重重。追命轻功固然是好,但进得去不一定出得来。
“可以先按兵不动,让安世耿以为陈三六并不是那么重要,到时候必然再另谋他法。”成崖余在一旁建议道。
“我不同意。”崔略商面色不变,直接反驳。
让他等到夜晚都已经十分难捱,再多等几日,他完全不能想象三六会有什么遭遇。
“要顾全大局。”冷凌弃冷冷接口,“你已为他耽误太多次任务了。”
崔略商默不作声,他知道这次是他的错,若是那时他抓住燕飞,此刻的局面就完全反了过来。
诸葛正我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众人都望向他。
诸葛正我缓缓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然后看着崔略商,说道:“救,一起去。”见冷凌弃和成崖余都似不认可,接着说道,“即使这次避开,安世耿也会找其他的办法,迟早都要与神侯府闹出矛盾,与其以后日日防范,不如这次就顺了他的意。虽然是我们带人擅闯,但也是他抓人在先,追究起来,他也占不了多大便宜。”
众人都只能点头称“是”,准备等夜深了一齐去救人。
***
三六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单独的一间屋子,周遭都是空地。
房间里称不上舒适,但他好歹没有被铐起来,可以在里面自由行动。
只有门口有人把守,显然并不担心他能逃出去。
三六之前听见燕离和安世耿的对话,也大致猜了出来,对方只是要引略商哥哥来救他,并不是要杀他。
三六微皱着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法子。有什么办法能让略商哥哥得知三六在这里呢?
这里并不是安王府内,而是王府后山处。
三六回忆着被带过来的路线。他记忆极好,路上也未被蒙上眼睛,此处离王府前院有很长一段距离,又绕了好几个方向,估计他们未曾想到他能记住。
从窗户往外看了看,把守的人正盯着前方。
三六在桌前坐下,这屋里只有一间空桌子,并无纸笔。他从怀里摸出一根黑色的羽毛状物体来。这是雷及弟从她的老师尼可拉斯那里拿来的,说是叫羽毛笔,能写字,最重要的是笔杆中能存墨水,即使不带墨砚也能书写。虽然每次只能写百余字,且极小,但关键时刻可应急。
三六原本就是书生,自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雷及弟见他喜欢,就送给他了。
三六从里衣上撕下一块白布,用羽毛笔将记忆中的路线画了下来。
他将画好的路线图收好,走到窗前看着天色算了算时辰,盘算着过会儿门外的守卫肯定要吃饭。
又等了许久,等天色大黑时,有两人离开,过了一会儿提着食盒回来。
门口的另外两人顿时迎了过去,原本有些不耐烦的脸上有了笑容,高兴地过去说起话来。
三六趁机用力地掀翻桌子,“哐当”一声大响,在响声中将手中的竹哨打了一下。
门外的守卫很快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站在窗外问道:“怎么回事?”
“有……好大一只虫子。”三六装作惊慌的样子,脚步移动躲避着。
窗外的守卫顿时哄笑起来,说道:“一只虫子就吓成这样,果然书生都是胆小如鼠。”
“来,叫声哥哥,我们就进去帮你抓。”另一个守卫对着他笑道。
三六往后退了几步,并不搭腔。
那守卫也只是见他长得漂亮,口头调戏一番。见他不回应,也就作罢,在一旁吃起饭来。
三六等了一会儿,看到一只白鸽飞了过来,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到窗沿上。
守卫在不远处忙着吃饭笑闹,并未注意到。
三六将之前画好的地图卷得极细,塞进已经拔了内栓的竹哨筒里,悄悄地放到鸽子爪中。
鸽子抓住圆筒,很快就飞走了。
三六将桌子重新摆好,坐着发起呆来。
***
“这是什么东西?”小三六好奇地看着崔略商手中的东西。
“竹哨,做给你玩的。”崔略商又摆弄了几下,伸手推动试了试。
哨子发出轻轻的响声。
崔略商将它递给小三六,教给他怎么动。
这东西外面就是一截竹子,上面切了一个斜口,里面插着一个内栓,推动内栓,哨子就会发出声响。
小三六之前没见过这东西,有些新奇,好奇地玩了起来。
“看天上。”崔略商出声提醒道。
小三六抬起头,看到天上有一只白色的鸽子飞了过来,转了几个圈,最后落在了崔略商肩膀上。
小三六睁大眼睛,伸出手去。
鸽子在崔略商肩膀上挪动了几步,然后飞到他手上,似乎并不怕人。
小三六开心地笑了起来,举着鸽子在院子里转着圈儿。
崔略商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
亥时将近,崔略商四人藏匿在安王府门外的树上。
“我和无情直接进去,你和铁手分别去东西两面寻找人被关在何处。”冷凌弃对崔略商说道。
崔略商点点头,和铁游夏分别窜了出去。
崔略商往西边院子绕去,一路沿着屋顶掀瓦查看,很快就将整个西院都转了一遍。
并未发现三六的身影。
他正准备继续往东院飞去时,一阵熟悉的扑翅声从头顶传来,他抬起来,看见白鸽缓缓飞了下来,他伸出手,鸽子停在他手上,松开了爪子抓着的竹筒。
崔略商眼睛一亮,飞快地抽出竹筒里的布卷,摊开,上面用黑色的细线画着一幅简易地图,有一个地方写了两个小字:三六。
崔略商勾了勾嘴角,很快将地图研究一番,知晓了三六此刻被关在哪里。
原来竟不在安王府中。
崔略商一面将地图和竹筒一并收好,一面伸手让鸽子飞回夜空,起身向后山飞去。
***
“只要用这个哨子就能召唤鸽子吗?我见书上说,鸽子十分聪明,还能送信。”小三六摸着鸽子的头,高兴地问道。
“只能召唤我养的鸽子。”崔略商回答,靠在墙上晒太阳,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站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只有训练了的信鸽才可以送信。”
“那这一只呢?”小三六又问道,“追命哥哥养的所有鸽子是不是都能送信。”
“嗯。”崔略商应了一声,砸了咂嘴,有点想喝酒,因为伤口有些严重,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喝酒了。
“那三六以后想与追命哥哥说话,是不是可以弄响这个哨子,让鸽子飞过来,帮三六传信?”小三六期待地看着他。他知道追命哥哥是肯定会离开的,他喜欢追命哥哥,想经常和他说话。
“嗯,什么时候都可以。”崔略商看着他,承诺道,“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很快找到你。”
小三六开心地笑起来。
他们都忘记了,竹哨这种东西,很容易就坏掉了。
当初崔略商离开时,只留给三六一个哨子。
今早等三六起床时,崔略商有些无聊,便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见柜子上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竟然就放着一个竹筒和两截签子。
签子是做内栓用的,想必哪一次不小心弄断了,无法□□,哨子便发不出声音了。
崔略商还奇怪,他离开后从未有信鸽带来三六信件,原来是哨子早已经坏掉了。
但盒子十分精致,里面还铺着光滑的锦缎,看得出十分珍惜。
于是今早崔略商又给了三六一个竹哨,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起了作用。
***
崔略商很快寻到后山,远远望见门口的守卫,然后就透过窗子,看见三六正趴在桌子上发呆。
他笑了笑,安下心来。
这书呆子看着并没有受伤。
他又四处察看了一番,确认并无其他人把守。想必安世耿是断定他想不到三六竟然没被关在府内,重兵都安排在了前院,等着冷凌弃他们送上门来。
他飞身下去,速度极快地点了四人穴道,然后一脚踹开了门。
三六瞪大眼睛,看清是他后飞快地扑了过来。
“略商哥哥。”
崔略商笑着接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喝醉的三六
崔略商抱着三六离开屋子,往空中放了一枚信号弹,就往神侯府飞去。
前院,冷凌弃和成崖余正与安世耿对峙着,安世耿果然以此为借口,说神侯府神捕带人夜闯王府,完全没把他安王爷放在眼里。
“本王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测字先生有何用?若要测字,重金请来就是,何须抓人。”
“王爷为何抓人,自己心里清楚。”冷凌弃冷冷说道。他自然不能说出是追命对陈三六有情的原因,否则安世耿定然会让人散播出去。到时且不论众人对男风是否能接受,就是那陈母知道,必然也不会再让陈三六与追命相见。
冷凌弃虽平时对追命因私误公十分不满,但他四人都是过命的兄弟,重要时刻还是会为对方着想。
安世耿正准备甩袖说他们污蔑,就听到一声长哨,是信号弹划上天空的声音。
双方都明白过来,是陈三六已被救走。
冷凌弃和成崖余放下心来。
安世耿背着手,面容沉静。他原本就并未打算真的伤害陈三六。从燕离所述得知,追命已不止一次为了陈三六耽误任务。若是他真的杀了陈三六,追命成了魔,定要来找他报仇,到时候也不好办。追命虽不是四大名捕中功夫最好的,但却是最执着的一个,决定去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他原本目的也只是引神侯府进府救人,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他微抬着下巴,睥睨眼前二人,冷言道:“本王从未抓过什么测字先生。”
冷凌弃心知这次的事必将闹到皇上那里,但如诸葛正我所言,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且陈三六也已经救出,于是对着安世耿微一颔首,说道:“那想必是场误会,冷血和无情在这里向王爷道歉,还请王爷原谅。我等告辞。”
说罢就和成崖余一起直接飞了出去。
安世耿在院中冷笑一声,对身后人说道:“明日一早就给皇上递折子。”
“是。”
***
崔略商将三六带入神侯府中,先去大厅向诸葛正我汇报:“我已经放了信号弹,冷血他们应该会退出王府,很快回来。”
诸葛正我点了点头,看向被崔略商牵着的陈三六。
陈三六向他鞠了一礼。
诸葛正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摸了摸胡子,说道:“体态轻盈,虽然并无内力底子,但跟着你学轻功还是适合的。”
难保以后安世耿不会故伎重施,陈三六现在摆明了是崔略商的死穴,随时都会有被抓走的可能,学会轻功关键时刻也能逃走。
“嗯,我会教他。”崔略商点点头。
“你们也早点去歇息吧。”诸葛正我说道。
“是。”崔略商应道,带着三六回到自己房间。
崔略商的屋子在神侯府后头一座山顶上。
他喜欢夜晚对酒赏月,就挑了这个视野最好的地方建了屋子。
屋子后面贴着山壁,侧面临空,只能从正面上去,但山势险峻,普通人多半是爬不上去的。
崔略商抱着三六跃上山头,直接飞到了屋顶上。
今晚月色极好,偶尔有些微风,吹得两人发梢轻扬。
“哇,这里看星星觉得好近。”三六仰起头,看着满天的星光赞叹道。
“嗯,我喜欢夜里在屋顶上坐着。”崔略商坐下来,掏出酒袋。
三六在四周看了看,背面是山,前面是神侯府,再往前可以看到街道房屋。
三六歪着脑袋对着街道想了想,好像他平日摆摊的街道,在这里也能看见。不过此时天色很暗,远远望去,并不太清楚。
他扭过头,看见崔略商正喝着酒。
略商哥哥好像很喜欢喝酒呢。
***
“你家有酒吗?”确定自己的伤已无大碍后,崔略商终于有一日忍不住问道。
“酒?”小三六想了想,摇了摇头,“三六家里没有酒,娘不喜欢喝酒。”
不知是不喜还是其他原因,陈家从来都没有酒,连逢年过节这样的日子也从不会备酒水。
崔略商咂了咂嘴。他身上也无银子,这些时日都是靠小三六悄悄去拿了食物给他。陈家宅子还算大,但没有请仆人。陈母平时住在前院里,隔一段时间才会打扫一次整个宅子,小三六将崔略商藏在后院一间屋子里,一直没有被发现。
“追命哥哥想喝酒吗?”小三六看着他,又问道,“哪里有酒卖?”
“酒厂是专门酿酒的,城南那边有个刘家酒厂。”崔略商说着,想着要不让小三六给他点银子他自己去买好了,但是估计小三六也没什么银子。
果然,小三六听到他的话摇了摇脑袋,倒不是说的没银子,而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