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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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别离-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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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扑嗤一下笑了,女儿骨子里的浪漫分明是秉承了自己呀。这个拉小提琴的女人,从不后悔自己在年轻时做过的事情,坐火车到大西北与安琪父亲举行婚礼,是她这一生最得意的杰作,也是最浪漫之作。她确信,一切都是命里注定。女儿也注定与大西北有不解之缘。
信了佛的母亲,没有想不通的事情。她说:“琪儿,你去吧,有你父亲给我留下的爱情回忆,足够我好好地生活下去。”
安琪坚持不让母亲送行,她想自己仰天大笑出门去,不愿意看一家人悲悲泣泣的样子。临出门前,母亲给安琪缝了一件红背心,又在女儿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细细的红丝绳。母亲说红色避邪。

安琪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西去的列车。她买的是上铺,5号车厢6床;艾山江比她早五分钟上车,也是上铺,6号车厢6床。他们是一厢之隔的邻居,却无缘相识。这似乎注定了,从一开始他们就被什么东西隔着,是需要付出某种努力才能贴近对方。那道屏障其实很薄,只需一句话,一用力,一个偶然就可以穿越的。那时,缘分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通往M省的路途需三天三夜。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安琪没有疲惫感,只有好奇和兴奋。她像一条沉入海底世界的欢快的鱼儿,眼观六路耳闻八方,动辄从上铺滑下来,再跃上去。三天里,她已不计其数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过程。三天里,她总爱把鼻子贴到车玻璃上,看不够窗外的风景。那风景是变幻的,越往西走越空旷,越往西走村庄越稀落,红柳树、沙枣树、戈壁滩、胡杨林、参天白杨、盐碱地、古城遗址、腾格里沙漠、头上系着白毛巾的陕北汉子、两腮被高原的紫外线晒得通红的天水姑娘、赶着一群羊往深山里走的西北娃、骑在马背上的沉默的中年男人、在站台上叽里咕噜说着民族语言的妇女,都令安琪兴趣盎然。列车载着她,经历了那么多她自身以外的东西。一路上最让她激动不已的是,这是一次歌声之旅。从一上车开始,列车播音室就一遍遍放西北民歌。

《爱别离》第一部分(4)

因为有歌声,这是一次愉快之旅;因为有民歌作伴,这是一次奢侈之旅。
隔壁车厢里的艾山江却出奇地静默着。M省是他的故乡,民歌和骏马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草原、沙漠、风暴、胡杨林都是他生命的陪衬,他熟悉大西北就像熟悉自身的每一个部位。隔着车厢,他感觉到隔壁女孩的动静,他连笑笑的心思都没有。结束培训的第二天,他收到了妻子通过阿迪力转来的信件。妻子一直相信阿迪力是他的生意合伙人。信里没写一个字,只有一张离婚协议书,妻子莎依芭已经在上面签了字。莎依芭跟他闹离婚已经两年多了,艾山江以忙为借口总是拖着避而不谈。就在这次接受培训之前,艾山江还认真地想过如何补偿妻子,看来分手是注定的,只是个时间问题。详知内情的阿迪力通知他立即回家休假,处理好离婚事宜,同时随时准备执行任务。
艾山江躺在上铺内心一片零乱。他爱莎依芭和儿子米里别克,想同她们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他愿意每天在她和儿子面前模仿乞丐:求求你们,给我钱吧,给我吃的吧,给我爱和温暖吧,给我地位和欢乐吧,给我你们的一生吧。把他们逗笑,他有足够的乐趣和能力。然而这些欢乐,即将从他的眼前,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心里难受极了。
怀着不同的心情,在各自不同的生命背景下,艾山江和安琪同乘一辆列车,来到M省。
当火车缓缓停在M省JJ市车站时,安琪早就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她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两手各提一个皮包,向列车出口处走去。艾山江手里只有一个手提电脑包。他走在安琪的身后,由于拥挤,他与安琪的距离仅隔两个拳头那么近。
对面车厢里的人也向车门处涌来,一个身背旅行包的大胖子仿佛带着一股冲力,无法控制地挤到安琪面前,把她撞了个趔趄,幸好艾山江在她身后托了一把,借着这个力量,她迅速站稳了脚步。其实不用别人帮忙,在安琪受到外力冲击的那一刻,她同时也敏捷地调整了步伐,正准备让倾斜的身体恢复平衡。但她还是很感激托了她一掌的那个人,出于礼貌,她回头灿烂一笑,对艾山江说了声谢谢。艾山江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安琪以为这件事过去了,说完那句道谢的话,回过头来,她就应该继续排队,等待下火车。可是,她本能地又再次扭回去对着身后帮过她的男子一笑,她刚才吃了一惊,差点喊出那句港台最流行的口头语“哇赛!”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那男子:天呢,天下竟然有这么英俊的男子!是维吾尔族还是塔吉克族?或是来自巴基斯坦?只见他身着一件纯棉白色T恤衫,衬衫系进深黑色牛仔裤腰里,清爽干练极了。他的脸庞轮廓分明,尤其那双眼睛光亮有神。看到安琪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他的目光如炬,迎着她的目光,在两人的目光相撞时,安琪本能地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一股电流刷地从头抵达脚心,她不敢再看了,头一低,目光所及的是他那一双骨骼粗壮的大手。她想,刚才就是这双大手,让她的后背感到了力量,此刻,后背似乎还有这双手的体温,久久没有散去。安琪抬起头来,又是灿烂一笑,再次对艾山江说谢谢。他没说什么,也许他觉得根本不值一谢,所以,他无语地点头微笑了一下,用目光示意她赶紧下车。他随意扫了一眼,这是个清纯的女学生,身高在1米68左右,看上去身子单薄但显得精干,虽是单眼皮却显得机灵,笑起来时会露出一对虎牙,头发在脑后束得高高的,显得很利落。她的左手腕上还系了一根细细的红丝绳。他想到了汉族人的佛文化,或者什么用意都没有,女孩只是系着玩而已。
安琪一跃跳下火车,脚落地的瞬间,她又转身回头,想看看那个英俊男子下车了没有,结果,就像一滴水在空气中蒸发了似的,他已经被人群淹没了或者说神秘地消失了。
艾山江时时刻刻都在抹去自己的痕迹。走出这个火车站,他开始了自己情感生活的一次重大变故。
第二章

在出站口接站的是JJ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侦查员亚力坤,比安琪早三年分配到缉毒大队。他生就一头鬈发,黑黑的肤色,双目深陷,手臂和胸部的汗毛极重。他毕业于中国公安大学刑事侦察系,已经两次立功。这会儿,他把写有“安琪”字样的纸牌举在头顶。刚才他特意叮嘱队友艾尼坐在车里别动,他跟艾尼打赌说,他有个预感,这个新来的女孩,一定是个靓妹,所以这第一眼只能他自己独享。艾尼笑咪咪地在驾驶员座位上等候,并没打算与他争这第一眼。
当亚力坤看到一个欢快的青春女孩向他奔来时,他的两眼顿然笑成一条缝,果然是个美媚。要不是怕她误会,他真想立刻拥抱她一下。他迎着安琪张开热情的双臂,同时自报家门:我是JJ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亚力坤,欢迎你安琪警官!他欢天喜地地把一张笑脸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安琪。
刚到M省,就有人称自己是警官,这种感觉太好了,安琪顿时被一种真情所感染,像是回到家见到亲人的感觉。
安琪带着一份好心情走进了M省。
M省不会因为接纳了这名来自内地的女孩而改变什么,安琪抑或其他自愿来到M省的青年警官们,对于M省来说是微乎其微的,犹如一粒石子投入了浩如烟海的戈壁滩。但对安琪而言,M省的一切于她来说都是重要的,让她激动不已。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对M省有这种情结,大概这就是第六感觉吧。她对西部土地的钟情根本就是前生注定的。

《爱别离》第一部分(5)

那个年龄的安琪,向往爱情,喜欢做梦。她坚信在世界的某个细部一定藏着与她有感应的另一半。她无法预期他的出现,却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她只是本能的预感而已,并没想到,很快艾山江就像她身体里的灵感一样突然冒了出来,她的生命轨道因此被改变。她也从未想到,自己的生命会因他而变得如此不寻常。
三年之后,安琪对阿迪力分析自己的感觉时说,当初自己仿佛在冥冥中感受到了爱情的召唤,才毅然奔向M省赴一场生死约会。
大嗓门的缉毒队长刘队虽然是个粗壮汉子,但心很细。他特意把队员们都喊到一起,说有新同志来了,何况是个主动报名到M省来的丫头片子,就凭这一点也不简单呢,怎么也得给她接接风,洗洗尘,让人家一进到这个集体里,就能感受到咱大西北的实在和人情味。
年轻的缉毒队员们因为安琪的到来着实欢腾了一阵儿,主角当然是亚力坤。他尽可能地在安琪面前表现自己,嘘寒问暖让座倒茶,那个高兴劲儿,只要安琪提出来,他恨不能翻跟头劈叉什么的。刘队调侃亚力坤是讨好女人的天才,亚力坤笑嘻嘻地向安琪解释说:“队长是在夸我比他有口才,当然,他们全都忌妒我亲自把你领回队里来,就凭这点,你也得把我给你敬的酒喝下去。”
安琪从一个几近失去温度的家里猛然来到一个火热的集体,幸福得要晕了。她痛快地接过酒怀,略仰脖子便一饮而尽。刘队见状,告诫亚力坤:“这小丫头不简单,万不可妄动,我看啊,仅凭喝酒,你俩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亚力坤吐吐舌头,也有被吓一跳的感觉。但他仍然不想放弃跟安琪零距离接触的机会,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刘队同意让安琪做他的搭档。
酒过三巡,队员们开始略呈醉态,亚力坤用手指打着响榧喊:“服务员,音乐,放音乐,我要跳舞!”不一会儿,大包房里响起当地民歌《可爱的一枝玫瑰花》,小伙子们随着歌声纷纷扬扬地跳起舞来。安琪听着他们不分上下级不分年龄大小的玩笑,看着他们抖动肩膀快乐的样子,感觉气氛好极了,她喜欢。虽然她并不会跳这种民族舞,但她悟性好,在亚力坤的热心辅导下,她很快就能照葫芦画瓢地跳起来。她从不自然,很快就到了适应、进入放松的状态。这是她第一次领略M省民族舞的随意性、大众性、舒展性和快乐性。整个晚上,亚力坤目的明确地一曲接一曲地邀请她跳舞,不给她喘口气的机会,别的队员倒也不跟他争,随他高兴得了。
就在又一支舞曲响起时,刘队接到了阿迪力副局长的电话,让他马上赶到办公室。安琪注意到刘队悄悄离开了饭桌,她对亚力坤借口要休息一会儿,径直追上刘队问:队长,有事吗?需要我做什么吗?刘队转身扫了她一眼,内心暗生窃喜,看来这是个头脑清醒的丫头。他不动声色地稳住安琪:“坐了几天火车够累的,今晚放松一下,回去睡个好觉,养足精神,从明天开始给我好好干活,咱们队接的案子可是不少啊,没有一个是小案子。”
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必然,安琪一到M省,这里就将发生一起不寻常的案件。东北警方抓获了一个非法买卖外汇的M省生意人阿斯卡尔。表面上看,这个案子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与安琪本人没有直接关系,但与安琪所在的缉毒大队关系重大,与安琪即将经历的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的男主角艾山江关系重大。

身材短粗、两腮胡须偏重、略显稀顶、年纪在三十五六岁的阿斯卡尔惊慌地坐在审讯室的石凳上,被铐起来的两只手不适应地老想抬起来摸额前的虚汗,但因着手铐的限制,行动起来非常困难。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警察们的面孔是陌生的,警察们的口音是陌生的,这里是东北而非M省,没有他熟悉的一切。因此,阿斯卡尔找不到让自己镇静下来的感觉,这种在异地被抓的事实令他备感孤独。他对自己的处境几乎绝望了,只是本能地用两只深陷的大眼睛骨碌碌地盯着警察们,他心里太没底。他不知道东北的警察是怎么盯上自己的,会把他怎样处置?当然眼下他最担心的是可能要挨警察的揍。他想好了,警察问什么,自己就说什么,只要不挨揍。
阿斯卡尔努力回忆被抓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有人出卖了自己。是那个买卖外汇的东北人?可他也被同时抓进来了;是在东北水果市场上混的艾力?但他确实不知晓内情,况且在公安局并没看见艾力的人影,说明他目前还是安全的;难道是在南方倒卖外汇的买买江出事了?按计划,明天晚上,他要飞过来与自己汇合。如果买买江准时来了,他一定会到宾馆接头,但愿警察忽略了自己长期包住的宾馆。五年前,阿斯卡尔就开始倒外汇,不知为金地公司赚过多少钱。所幸的是,每次都躲过了警察的抓捕,唯有这一次倒霉。
半个小时之前,阿斯卡尔在东北海关分理处的大厅里与一名当地倒汇人员交易时,被东北警察逮了个现行。此刻他沮丧极了,因为他打到对方账户上的82。5万人民币“一卡通”,以及对方打到他个人账户上的10万美元“一卡通”此刻就扔在警方的桌子上,这两个“一卡通”是他倒卖外汇的罪证之一。倒外汇时间长了,他也通晓相关的法律知识,比如,倒卖20万美元才够追诉标准。只要自己没有其它罪证落到警察手里,死扛到底,就算检察院起诉了,到了法院,也得判自己回家。想到这儿,他心里有谱了,可是再看一眼桌子上的“一卡通”,他又沮丧了。这10万美元打了水漂,回去怎么向董事长交待呢?临出门前,董事长一再叮嘱,早点把外汇弄到手,提供大额人民币的那头急着用钱呢。他听得出来,董事长对出资方也惧怕三分。今天成了这个结果,董事长还不得急疯了?又想到盼自己回家的老婆孩子,阿斯卡尔真想哭,他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了。此刻,他暗暗祈祷董事长会想办法营救他。

《爱别离》第一部分(6)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三名警察,他们中年轻的两名警察准备好了纸和笔,他们要做传唤笔录;另一名中年警察则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神情肃穆。他是当地省公安厅经侦部门的负责人王军。此刻他的内心是激荡的,在侦查的海洋里游渡了半辈子,他隐约觉得一条大鱼即将撞到他的钓杆上,而眼前这个阿斯卡尔显然不是那条大鱼,他只是追随那条大鱼的小虾米。在没有弄到证据之前,王军尽量控制着内心的兴奋。他需要巧妙地设计语言的陷阱,让小虾米浑然不觉中引出大鱼。
东北和西北虽然都在北边,但语言差别很大,这让王军和阿斯卡尔之间显得很陌生。因为陌生,他们才需要尽快了解。传唤开始了,王军平静地追问眼前的阿斯卡尔,非法买卖外汇的人民币从何而来?
阿斯卡尔很想发火,他不想回答眼前这名东北警察的提问,他现在直后悔,被抓的那会儿,应该装着不会说普通话,闹得现在被动了。
王军敲敲桌子提高嗓门问:“问你话呢,听不见吗?
王军瞪大眼睛的样子还是很凶的,阿斯卡尔怕他动粗,只好回答说“一卡通”上的钱,是公司汇到我账号上的。
王军细扣道:“讲清楚点,是公司的哪个部门?是办公室还是财务部门?”
阿斯卡尔见对方逼得紧,一时又找不出更好的托辞,本来不想说什么,偏又说出了公司财务部的底儿。
王军见对手那么容易就开了口,心中有数了,他又问公司的全称是什么?
阿斯卡尔想随便报个假公司名,但是内心到底有点紧张,身子向右扭了扭,目光立刻流露出慌乱来。
王军看透他的心思,警告道:“别给我来假的,我分分钟就能发现你是否说假。到时别怪我不客气。”
阿斯卡尔惟恐这东北大汉揍自己。他想,就算自己不说出公司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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