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凤来仪(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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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凤来仪(上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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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低地道:“……我知道了……”
傅云的视线在我与宣慕间转了两转,有些了然道:“王爷……这次……恐怕不易解决……我先走了……”说完,推门而出,将空间留给我与宣慕。
宣慕忽然握住我的手,在昏黄的灯下灼灼凝着我,坚定道:“若你要留在这里,我陪你,我护你,若你要走,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是要跟你走的。”
我心里一热,勉强笑了一笑。
忽然,宣慕的身体晃了晃,本来有力的手渐渐有力气消散。我轻易地抽出了手,看他跌坐在椅子上,诧异地看着我。
“算了吧。”我笑起来:“我不爱你,何必让你为我这样?”
他困难地动了动唇,愤怒地瞪着我。“……你说什么?”
说罢,宣慕痛苦地扶扶额头,勉强挤出几句话:“你……什么时候下……的药?”
我耸耸肩:“刚才在井里下的迷魂药,想来王府中可能已经倒了一大票。”
宣慕再也说不出话,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
我长叹一口气,在摇曳的灯火中只觉得寒极与绝望。
抚着宣慕的脸,我微微地笑起来,结果如果注定了,那为什么还要拉你去送死呢?
我早知道易汶不会罢休,但想不到他行动如此之早。
我推门出去,果然见到王府中已经好多人被我的药迷昏了,东倒西歪地卧在地上。去牵了匹马,我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府。
我死不死当然没什么所谓,反正十一年前他救下我,我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若我就这样束手就擒,宣慕不知会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反抗,只怕到时易汶反咬宣慕一口,说他与我串通要篡位,那宣慕就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所以我还是走罢。¢自由¢自在¢整理¢
将命运交由上天来决定我是否这一逃能逃出生天,逃出了,固然好,逃不出,若追兵追来,那我当场自刎,也省了让宣慕和那人看到我死的那一刻。等宣慕看到我的尸首,人早死了,还能做些什么?
早打好如意算盘了,想了这么久,折磨了宣慕这么久,难道还得让他参入我的生死里去折磨他?
我跃上马,狂奔而去。
只是有一点不明白。
易汶当日所说,有匿名信来告诉他有人夜里媚惑皇上。
匿名信从何而来?是易汶杜撰的,还是真有其事?若真有其事,那会是谁?穆仪?
不是,她不知道我会如何做,况且安灵也盯着她整晚了。
那到底是谁?

36
第三十六章
我在马上狂奔,想到刚才出王府时的事,不禁笑起来。
离开宣慕的时候,我顺手牵羊地拿了他那块岳安小王爷的令牌,再搜刮了几幅稀世名画与几样皇上赏给他的稀世名物,都是些一眼看上去就价值连城的东西。
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门口,那两个站门的侍卫还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我恭恭敬敬地行礼。
我心安理得地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让他们先退后了好几步,我跃上马,从包袱里拿出刚才从王府中拣来的一块石头,往上用力一砸,岳安王府这四个镀金、龙飞凤舞的名家之作的牌匾顿时被我砸成两半,碰碰两声掉了下来。
侍卫顿时傻眼了,张大了嘴好久合不上,我估计可能会有几只苍蝇盲头盲脑地冲了进去……
虽然是入夜,但街上还是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顿时被我这种胆敢用石头众目睽睽之下砸了王府的牌匾的壮举给引了过来,将宣慕的王府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脸上换上冷笑,看着人都围得差不多了,便扯开喉咙,充分模仿泼妇骂街的泼辣,手指王府大骂道:“好你个李宣慕!想将我交给易汶老贼?!没那么容易!我今日就砸了你的王府!”
那两个侍卫直至此时才如梦初醒似的冲上来要拿我,我长笑一声,掉转马头,冲开围观的人群,解开装满宣慕府中那些稀世珍宝的袋子,往人群中撒,大笑道:“给你们了!这种珍宝,留给小王爷那家伙也是浪费!”
人们顿时疯抢成一团,那两个侍卫被疯狂的人们不断后挤,终于不能追上我了。

夜空寥寂,寒星几点,月色苍白如水,却被街上店铺的灯笼都掩盖了那般寂寞的浅淡光华。街上不时有凋零的叶飘下,每每总被行色匆匆的红男绿女踩在脚下。
我怅怅地舒了口气。
刚才的一番大闹,明日京城恐怕就传了个遍。先用攸攸之口封了易汶可能会对宣慕的指责,也划分了我与宣慕的界线。
这样一来,易汶想要拉宣慕下这淌混水,京城中的流言也能为宣慕撑住吧?想来易汶也耐他不何了。
现在只望宣慕明早醒来发觉这一切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不要再作无谓的纠缠与争斗了。

不多时,来到了城门。
本来这么晚的时候是不能出城的,但我用宣慕的令牌扬了扬,出城门这种事情真是易如反掌。
一出城门,便一路萧瑟。回头看看京城的繁华,京城的火树银花,一切的一切,都恍如隔世了,那过往的十一年,那与宣慕一起的短短一年间,都似乎被缓缓关上的沉重城门给隔绝了。
想不到,真的要走之时,还是只我一人独自上路。缘分曾来又错失,是因放手而错失还上根本无能为力去把握?过往的浮光掠影,都成一梦了。
这一走,或许天涯海角,或许生死茫茫,前路如何有怎样,还是好去莫回头罢。
不过走之前,我还要去看一个人——穆仪。
其实找她没什么事,我只是想道个歉,无论怎么说,我是她不幸的源头,有时候为了保护一些人,总不得不伤害另一些人,我要保护皇上,也要保护宣慕,所以我选择伤害穆仪。如果没有我这个人,她可以活得更好,作为一个女人。
刚才傅云说易汶带着群臣跪在宫前请求皇上杀我,那个人想必没那么快表态,也就是说,这件事,应该没传得太沸腾,通缉我的人也还没行动,现在去看穆仪是最好的时机,看完便走,应也来得及。
想着的时候,我已经来到皇家位于城郊的一座别院。
别院虽然不大,却相当精致,一看便知是名师设计。我推门进去,只见里面只一个院子却是假山流水错落有致,别有洞天。
可现在我无心观赏。因为情况不对劲。
很不对劲。
穆仪今日住进这院子,虽然是名为养病,实则却是软禁。皇上用药废了她的武功,但是,也派了好几名侍卫来把守。
可这个院子,死寂一片,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我已经奇怪为何没有侍卫把守院门,心中早已经惊跳着了,连忙推门而入,赫然看到几名侍卫已经倒在了院子里面。
我仰头去看阁楼。阁楼中一间房亮着摇曳而微弱的灯光,一豆微光,在漆黑死寂的夜空中尤为显眼,时明时暗的灯火在在透露出不寻常的气氛。
我探探侍卫的鼻息,还是有的,他们只是昏迷了,再仔细看看他们的身体,都没有半点伤痕和打斗痕迹,我猜想是被迷香或迷药给迷昏了。
放下他们,我心里忖度了好久,还是决定进阁楼里去一探究竟。
我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踩着木地板上了二楼,心里止不住的不祥感觉让我手心都冰凉一片。那一步一步都像踩在云间,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来到二楼,转了个弯儿,我贴着墙壁来到唯一亮着灯的门边,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有人在微微但艰辛地喘着气,那人每喘一声,我的心就咯噔一下,那种恐怖的感觉几乎要让我的心脏跳动得爆裂了,呼吸差点在这种莫名的恐怖感中停顿,连我也几乎要随那人喘起气来。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忽然传出两声咳嗽。
是穆仪的声音。
穆仪的咳嗽声非常的压抑,仿佛要咳出一口口的鲜血的样子。不用他想,那些痛苦的喘气声一定是她的!
我心里漏跳一拍,难道她出了什么事?!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我立刻推门而入。
在看到穆仪的一刹那,我连尖叫都顿在了喉咙中发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太恐怖,我倒退了两步,浑身微微的发抖着,喉头翻滚着,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满眼的都是刺目的鲜血,流了一地的鲜血。
我紧紧握住门边,不敢置信我看到了什么。
穆仪卧在桌子边,背后插了一把刀子。铮亮的刀子上染满了她的鲜血,然后血随着她的身体。那种从穆仪身体里流出的液体让周围都成了血泊。
穆仪听到有人推门,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是我,微微吃了一惊,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起表达脸部的情感,她那双眼睛疲倦地看着我半晌,忽然绽开一抹微笑,嘲讽的微笑,苍凉的微笑,血从她的嘴边蜿蜒流下,异样的妖冶。
“谁……伤你……?”我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这个问题,可是,问出口,发觉问题问错了,不是伤,应该是杀……将刀插入穆仪身体的人,根本是置她于死地。
穆仪的嘴巴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终于闭上眼睛又伏在桌子上,除了我直觉的感觉到她还有一丝气息外,几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一步踏入血泊中要去帮她包扎,虽然我明知道这肯定是徒劳的。
忽然,背心受了不轻不重的一掌,五脏六腑一股翻腾,只觉得受了千斤重锤,却还没到震碎骨骼的地步,我踉跄一步,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可背后袭击我的人力道控制得很好,根本不到让我吐血的地步,只是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来人打散了。
这时,穆仪又艰难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背后的人,又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终于,穆仪的眼眸逐渐失去了光彩,我眼睁睁地看她吐出最后一口气……
穆仪,死不瞑目。
我扶住桌子,转头,借着桌子上那一豆弱灯,终于看清楚杀死穆仪,与打伤我的人是谁了。
我不敢置信地全身冰凉,怎会是这个人?
“……月枫……怎么是……你……”
穆仪的死根本比不上我看到月枫静静站在我身后的那种冲击。
月枫清丽的容颜此刻平静无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边一抹轻笑,曾经我无比熟悉的带点娇羞的笑容竟然在这个时候变得如此妖艳。
她衣袖微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憎恨,柳眉高挑。
“凤少寒。”她忽然用平时喊我的声音柔柔地喊着我,
我怔怔地,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明明是这把我熟悉之极的声音,带点娇柔如柳的轻盈,可现在却让我忍不住心头的一阵阵寒战。
明明这个人我如此熟悉,我们多少个月夜下,多少个黄昏把酒共饮,明明这个女子与我曾在烟火下一起惊叹,为何现在都仿佛不同了?
“我布局至今,不过为了这一刻,让你永难超生。”她顿一顿,淡淡地笑道:“从南巡回来那日,从我扑出去为你挡鞭的那一刻,你注定逃不出我的设计。我等今日,等了整整十二年。”
第三十七章¢自由¢自在¢整理¢
月枫素雅的容颜在火光中变得越发的模糊蒙胧,她淡淡地笑着。我惊到极处,已经恢复了些许的平静,只是紧紧撮住桌子边沿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泄露了我的不敢置信。
深吸一口气,再绵绵地吐了出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凝注着她眼里闪烁的恨意,问道:“我们何仇何怨?”
月枫纤细的手指弄弄青丝,轻轻笑了笑:“我和你没有仇,也没有怨。可是你们凤家,却毁了我的一生。”
我怔怔地看着她。月枫看我瞢然不知,根本不明白她所说何事,眼中便闪过一丝嘲讽。
半晌,月枫投目于远方,像回忆起久远的事情,漠然道:“我本姓慕容名芊,父亲是凤宏手下的左将。我生来便是小家碧玉,理应倚楼听雨,抚琴弄音,髻饰步摇,额点梅花,只盼将来嫁个好夫婿便心满意足……”
她说着的时候,露出浅浅却又深刻的笑容:“但凡女子,哪个不是盼着这样的生活。”
忽然,月枫话音一转,声调徒然尖锐起来: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梦,却被你们凤家毁灭了。凤宏的叛变,连累了我爹,我们家一夜间沦为阶下囚。爹爹死后,我与我娘连平民都不如,落魄得在街头乞讨……遭了多少人的白眼凌辱……后来,连娘也去了,独剩我一人。那年,我才十二岁。我应该有的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变成了无根无蒂漂如陌上尘。后来被人拐到了青楼,但因为年纪小,还未能接客,便干着打杂的工作……”
月枫冷冷地笑了,看着我哼了一声道:“凤少寒,你永远不知道那种滋味。那种从云间坠到地上,从闺秀到成了任人践踏的地底泥的滋味有多痛苦。”
“后来,也算是我的幸运,在青楼里偶得高人相传武艺。到豆蔻年华,凭着武艺与当年习得的那点才华,倒也成了卖艺不卖身的名魁。就是上年的年末,那个第一朵梅花盛开的雪夜,我遇见了王爷。”
说到此处,月枫顿了顿,忽然漾出一抹真心的笑,嘴了低低地重复了几个字,神情有些缠绵与温柔。我怔怔的听到此处,不禁猜想她嘴里重复着的字便是宣慕的名字。
眼眸盈盈地亮了起来,她继续道:“王爷为我赎了身,我成了他的妾侍,仿佛又回到了那久违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中,他是个迷人的男子,我怎么可能不爱上他?但我是什么出身?我也明白,只盼在王府中静静生活便足矣。可是,王爷南巡回来后,竟然一切都变了!”
“当年凤家已经被全家抄斩了,我虽然恨凤宏的叛变连累了我慕容家,让我沦落至此,但一切终归过去了,即便想报仇,也是没法子的了……可是我万万都想不到,你竟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月枫锐利如寒星的眸子倏地射了过来。敛了笑容,憎恶之情便清清楚楚。
“王爷待你一个小小的仆役如珠如宝,小心翼翼,他那满眼的爱意是这么的明显,又是这么的温柔,仿佛是酝酿了很久很久才揭封的淳香佳酿。我开始不懂,不明白。王爷平日是从不那么简单便付出情感之人,为何一趟南巡后,那短短的几个月里,会这么疯狂的爱上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个男人?!这简直不可能!后来我想起,首次遇见王爷的夜里,他喝得烂醉,沉溺在梦中,一声声喊着的名字就是那个已经死去十一年的凤少寒。能让王爷这么露骨的表达爱的人,天下间,也就只有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凤少寒了。可是为什么,他竟然会对同为男子的你表露这么多?”
“于是,我暗中观察了你的眉目,赫然发现,你与当年的凤少寒很相似。后来,我在你们暗中的言谈中终于明白,原来当年的凤少寒,竟然是个男子。他不但没有死,还活着!活得这么的好!”
我默默地听着,一瞬不瞬地看着月枫。
她长长的吸了口气,继续道:“在我为生死奋斗、受人凌辱的时候,你这个罪魁祸首的儿子在过着怎样的生活?锦衣玉食!即使神伤,也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
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
我垂眼看着穆仪流出的血,艳红艳红,像开了一地的红花,透着死亡的气息。月枫本来便是恨我们凤家,可她原来以为我们凤家已经死得一个不剩了,复仇无门,恨便深深的埋在心底,日积月累。
不得不承认,宣慕确实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女子若非心里另有他人,哪个见了宣慕不倾心相对的?月枫爱上了宣慕。可宣慕重遇我前,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的,对每个女子都是温柔多情却也无情。对月枫也是如此。既然各个女子都是一样的,月枫也无谓争个什么名分。
但是,宣慕爱上了我。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月枫的新仇旧恨便交织而上。我的生活成了对她的一种深深的讽刺,再加上我凤家连累慕容在先,我凤少寒横刀夺爱抢走宣慕在后,月枫如何能不恨?
如今报仇的对象尚活在人世,怎么可能放过?
我自嘲地笑了笑,凤家当年的债主啊。栽在她手上,也算了。毕竟让她漂泊人世,沦落青楼的也是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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