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小王爷邪肆地凑头过来,唇若有似无的滑过我的颊边,玩味道:“你的卖身契都握在本王手中,身体和性命都是本王的了,还允许有什么隐私本王是不能知道的?”
“你这个混蛋!”小孩子尚且有尿床而不想被大人知道的权利,何况是我这个堂堂七尺男儿?不,更正,我不能自甘堕落的和尿床的小屁孩相提并论……
我气得象筛豆子一样抖着,挣开他的禁锢一拳挥去。遗憾地被小王爷轻松格开。
两人缠斗一阵,我还是被他压在身下。
我剧烈地喘着气,怒视依然气定神闲的小王爷,忽然有一种无力感迅速上升,只要面对的是这个家族的人,我永远处于下风,无论是他还是那个人,我可以做的,也永远只有逃跑。
待呼吸平定,我轻叹:“真的要说?”
“本王很遗憾。”小王爷的笑容志在必得。
我沉吟半晌,发觉小王爷的五指山不是我能跳出去的。
我只好认命地叹口气:“……好吧,不过故事无聊,小王爷听了不准嫌弃。”
“这个当然。”兴致勃勃的小王爷保证着。
我清清嗓子:“十年前,即开宏四年,锦县旱灾。我们一家四兄弟没有吃到任何一点东西已经有三天时间了……而我是身体最弱的一个,也是最没有希望活下去的一个……当时…。。已经恹恹一息了…。二哥和三哥饿得实在没办法了……他们拿了刀子要……”
我顿一顿才继续:“我当时很恐惧,拼命地挣扎,可是当刀子划过后背时,我停止了挣扎,因为我忽然明白……也许我应该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他们……不过就在那一刻,大哥带着从锦县隔壁的岐县那酿酒名家古家里领的救济粮回来了,才把我从阎王前拉了回来……”
深吸一口气,我看着小王爷。
小王爷愣在当场,似乎震撼得象被雷骤然劈中天灵。听的人没反应,枉费我刚才还思想斗争的挣扎得那么激烈,那么久,真是傻气一团乱丢脸。
我估计小王爷是不是因为出生伊始便锦衣华服,人参当饭吃,燕窝当水喝,现在忽然接触到如此鲜活的人民疾苦,被吓呆一时说不出话来也实属正常。
刚才声情并茂的讲述着这么凄惨的事情,听的人却完全不给面子的魂游太虚,这对于讲的人实在是奇耻大辱。我重重地哼一声,生气地推开了小王爷。
平时正常状态下我能反抗成功的机律真是小之又小, 虽然小王爷还迷失在故事中让我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不过这样轻而易举的将他推开好象还是尚属首次。
我才拍拍膝盖,小王爷的手臂已经从身后伸过来环住我的腰往后收紧,将我打个转儿面向他揽入怀中。
小王爷认真的神色与避开我背后伤疤轻抚的手都有种若有似无的温柔与真心。虽然对于平素吊儿郎当兼对我没什么好脸色看的小王爷现在的这种看似真心的举动有些难以相信,但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我好歹还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让我有种羞耻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过绝对的主从关系让我三番四次压下推开小王爷的抗拒念头。
但是,小王爷的胸膛很奇妙的竟然让我有种安全的安心感觉。
如果说,旅行者的漂泊是为了寻找更适合自己的一方天地,而人无论怎样掩饰寂寞假扮不在乎所有一切,却还是眷恋着安心的感觉……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虽然恐怖得让我浑身冒出了冷汗,但却成功打消我推开小王爷的念头,静静地任他搂在怀中,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难怪京城里有这么多无视小王爷花心到乱七八糟的情史,死心塌地眷恋着小王爷的女人了……果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八章
正兀自可惜着京城一半以上的女人已经心有所属的时候,小王爷精壮的身躯忽然猛地震了一震,他倏地推开我,三步并两步地回到书桌旁边,翻开刚才查看完毕而放在一边的其中一本帐簿重新翻阅。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只能怔怔地站在一边。
小王爷刚才还温柔得仿佛能挤出水的脸渐渐转成平时一贯的冷冽不羁,他忽然冷笑三声,扬手抛来一本帐簿,被我稳当地接住。
“看看第十七页。”小王爷淡淡命令道。
我依言仔细看了那一页所记载的款项,困惑地看向小王爷:“帐簿怎么了?”
“你仔细看看。”
“??”我瞪大眼睛又看了一次,依然无所获,耐性宣告寿终正寝,终于臭起一张脸:“到底有什么?”
小王爷的耐性似乎也消磨殆尽了,他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语气道:“你给本王过来!”
我看着小王爷堪称恐怖的怒容和扬着的狼爪子,犹疑着。
唔,恶魔的召唤……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小王爷抢过帐簿在我头上使劲一拍,扬起剑眉,额头上有青筋跳动着:“你眼睛有问题啊!真是睁眼瞎子!给本王读出来!”
真是乱弹琴!我的眼睛健康着呢!我傲然瞪他一眼正要出言反驳顶撞,被他要吃人的表情给吓得硬生生把话给吞回嘴巴里。
我揉揉眼睛:“开宏四年,从岐县古家购入御用桂花酒共四十万两……开宏五年……从……咦?咦咦咦咦咦咦????”我疑惑的低呼最后演变成尖叫。
“你就不能安静点么?”小王爷捂住耳朵一脸嫌弃地瞪着我。
安静点?我能安静点吗?我不满地看着他,我发现了个大贪官耶!
等我好不容易安静了,小王爷拿过帐簿,松口气,淡淡道:“让你刚才这么一说,本王才想起开宏四年时,那一带都旱灾,古家能酿出四十万两的酒么?本王记得开宏四年是唯一一年御用酒由洛阳购入的,可是,按照那年的购酒数量,在洛阳只要花二十万两就可以了……如此大的失实,还有本王这次南巡如此突然……这么一想,这应该是本……”
南巡?拜托请说是南游好吗?我不敢苟同的瞪着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小王爷。
想是这么想,我还是十分配合地揭开谜底:“也就是说,这是本新写的为了应付王爷你的假帐?”
小王爷神秘地一笑,将帐簿放下,四两拨千金地笑起来:“安暖,别说这个了,你不是肚子饿了么?”
这人真是混帐!对小王爷打太极地岔开话题我十万分不满,才瞪他一眼,肚子居然象计算好了时间般的咕咕叫了起来。我想没有一个人会因为自己的肚子当众唱歌而感觉自豪的吧?我觉得自己很正常,而一个有着正常思想与正常举止的人在这种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通常只会是脸红。
肚子肚子你可真是不争气!我的里子外子都让你丢光了!我生气地锤了自己的肚子一下,结果当然是自作自受地吃痛缩起身子。
不过都要怪小王爷!我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他,看在他破天荒没嘲笑我的份上,我还是算了,不过我可不是屈就他王爷的这个身份啊!
想起来,我真是个白痴。刚才对小王爷说了那么凄惨的身世故事,居然因为他的一个不知道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的安慰性质的拥抱而被哄得傻傻呼呼的,将向他讨吃的初衷抛诸脑后。
小王爷对于我锤肚子这样傻气的举动并没有象往常般的进行嘲笑,反而命人拿了好几样精致的点心放在桌几上,走来与我面对面坐下。
“不要客气,安暖,吃吧。”小王爷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我。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将魔掌伸到了点心碟上,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了。
也许我的吃相太过象个饿死鬼而让小王爷难得的有点良心不安地觉得他虐待了我(虽然从某中意义上说,他的确虐待了我)他连声温柔地道:“慢点儿,慢点儿,本王不与你争,这都是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道:“你好意思和我争吗?堂堂的岳安小王爷!”
小王爷抿抿嘴,回瞪我一眼,对我的忤逆从宽而待。
我觉得小王爷自从昨夜发觉我会哼那首小调后便似乎总有意无意地忍让着我的忤逆,嘴巴上虽然一如以往的恶毒,行动上却有了些变化。
什么?不觉得?
你看过平常有别的小厮和主子同坐一桌上,不但让主子干坐着,自己吃东西,还出言不逊顶撞主子却被主子忍让的么?
没有吧!所以说,可以想象,现在这样的画面有多诡异和多匪夷所思!
不过,人是会恃宠而骄的动物,只要你以前被人宠过。
我当然也不例外,小王爷纵容我的猖狂——即使他的纵容只有一点点,但也已经足够让我将骨子里头那尚未磨平的嚣张和任性重露苗芽。
意识到这一点,让我在这一刻非常的厌恶这样的自己。
我顿时收敛了起来,嚼着东西却沉默了,气氛开始尴尬……
小王爷大概也察觉了什么,眼神深邃起来,我被他以类似于动物盯着食物的贪婪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这让我有种麻雀在后的感觉。
虽然不太礼貌,我还是叽吧叽吧地张开将食物嚼成碎片的口没话找话说:“王爷,这点心还真不错,叫什么名字呢?”
“……”
“小王爷?”小王爷的沉默让我不得不停下咀嚼而抬头看向他。
“安暖,你不知道?”
“怎么?这个很有名的吗?我应该知道的?”
“这个是地方名产,只要在那里呆上一天的人都会知道的。”小王爷笑起来。
“那即是哪里?”被小王爷挑起了好奇的因子沸腾着,我追问下去。
“绿枣糕。锦县特产。”
知道答案后自然冷却了我的好奇因子,我哦了一声,继续埋头消灭绿枣糕。我对吃的没什么讲究,能吃,没有异味的我一般都能往嘴里塞。
“安暖,你知道本王为何要问出你身上伤疤的来历吗?”在没有任何交谈的沉默下,小王爷忽然冒出一句。
“因为王爷你有过剩的好奇心和精力。”我白他一眼道。如果他是别人,我可能还会比较感性的觉得他问伤疤的来历是出于对我有着深入了解的欲望,不过小王爷?算了吧!他十有八九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过分吗?”小王爷不满地皱着眉头。
过分?我哪里过分了?我都还没有用上诸如“没事找事干”“吃饱了撑着”这类的词呢!这不是给足了他这个小王爷面子了么?还说我过分!真不知足。
小王爷对着我的吊白眼好一会还等不到我好奇的询问,才无可奈何地自己说出答案。
“安暖,本王对你挺有兴趣的。”
噗!我差点将嘴里的东西尽数喷出,吃惊无比地瞪着这个大概不知道自己的用词有多么的惊世俗骇的人。
被一个男人说有兴趣的感觉还真不太舒服,我瞪着小王爷,眼神威胁他回收那句话,不,那个词就好。
“安暖,太神秘的人象罩着层层的薄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不择手段地剥开面纱,让那人便得赤裸裸的真实。”
这一定是个变态!我肯定地判断着。对于这个会对一个男人用上‘赤裸裸’‘兴趣’‘剥’的词语的变态能在世上健康平顺地活了长达二十多年而没有被人拖到荒郊一棒子打死感到无限惊奇。这真是个奇迹,不,是神迹。
“安暖,”小王爷绕到我身边来,凑头道:“你太神秘了,激起本王探索的欲望。你到底是谁……?”小王爷幽幽深深地道,唇边的浅笑象个恶魔,充满了夜色的味道。
这句话我没听到,因为食物卡在我喉咙里,让我猛咳起来。
“什么?王爷,你刚才说了什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以莫名其妙的探询目光看着依然高深莫测地把头哄我前面来的小王爷,请求他屈尊再多说一遍。
“……”在小王爷眯起凤眼危险地凝视了我一会后,他终于幽幽开口道:“算了……既然你不想答也罢,反正本王时间多的是……”他淡淡道。
“啊?啊?”我愕然。
“好了,吃得也差不多了,收拾碟子,本王要回去了。”小王爷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淡然地转身回到书桌前闭目养神,看也不看我一眼。
习惯了他这样多变的我于是端起盘子,一蹦三跳地拿出去了。
端回厨房的路上,我不断思考着小王爷这么异常的举止的来由,我总是觉得有一点是关键的……可是……是哪一点呢?我咬着牙仔细把今天和小王爷的对话都重温一遍……
嗯,先是我跟他说身世:“十年前,即开宏四年,锦县旱灾。我们一家四兄弟……”
然后……
等等!小王爷当时说:“这个是地方名产,只要在那里呆上一天的人都会知道的。”
然后他又说:“绿枣糕。锦县特产。”
我的天!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说我在锦县生活,可我却不知道‘在那里待上一天的人都会知道’的绿枣糕……!
如果小王爷想试探我,而他所说的绿枣糕是锦县特产是真话,那么我生为锦县人却不知道便是矛盾。
可如果他说的是假话,我生为锦县人却没有点出来……
无论怎样说,都所有的箭头都指明了我不是锦县人这个事实!
我的天啊!都怪小王爷说出点心来历时如此云淡风轻,让我忽略了!无论他的初衷是否想试探我,结果都让他知道了我撒的谎:
我那个故事是假的。
如果小王爷聪明一点,他可能还会联想到我撒谎的理由——让他注意到帐簿的错误之处,提醒他那是假帐。
那个时候我还在烦恼到底怎样才能让小王爷注意到假帐的破绽——毕竟十年前的灾情不是人人记得的,当然,对于我这个特别背过各地各时期大灾情的人来说是例外。恰好小王爷发起疯来要知道我的伤疤来历,虽然让我有那么一刻的恐慌,可是用身世故事来提醒他是个不错的方法,事实上也证明了我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可是……我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就露了马脚……
以前那个人说我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果然所言不假。我当时居然还沾沾自喜于自己面临大事从容不迫,小事糊涂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居然一头栽在这么小的一件事上!
那么,倘若这么想的话,小王爷后来那段话就可以明白他为何这么发问了。
想到这里,我惊吓得将碟子全都失手掉到了地上。
天啊……
“安暖,你可真不小心。”小王爷的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平时我还觉得好听的声音此刻象一把利刃,让我有种被人拿大刀搁在脖子上的寒心。
我青白着脸,慢慢转过身。
小王爷嘴边挂着浅淡的微笑,眼神柔和地看着全身僵直的我…。。
“安暖,随本王回去吧。”小王爷笑着说。
第九章
我忐忑不安的跟在小王爷身后返回别院。
小王爷不露声色,一如往常那样偶尔和我闲扯两三句。9586A463E96F7847AA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不单是这一路平静得出乎我意料,连接下来的几天都风平浪静得给我一种仿佛小王爷从来没有发现我所露出的马脚的错觉。
不,也许是我高估了小王爷,他至此至终从没看出我的不寻常之处。
没有任何声息的并不只是此事,就连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提醒小王爷的假帐事件也是没有一丝进展。
而让我愁到差点白发三千丈的小王爷天杀的居然在寻花问柳游戏人间……
说我不想狂扁这个人是假的。
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中煎熬的第五天,深夜时分我拖着疲累的身躯和灌铅的双腿随着小王爷从醉色阁中回到别院中,心中的焦躁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正想着立刻摊到床上自甘堕落做睡死的猪的时候,全天下最没有人性的小王爷挑挑他的剑眉,勾勾手指淡然道:“安暖,服侍本王沐浴。”
有种人天生就是欠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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