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带回布袋和马匹时,她故意躲进被窝里,告诉她掌灯时分再进来,她想好好补眠一番。
接着她把值钱的首饰填了满满一个布袋,然后到廊外瞧瞧天色。很好,乌云密布,正是潜逃的大好时机。
她快速套上黑色斗篷,戴上黑色面纱,再以沃昶的黄色锦带披在马颈上,到时好命令侍卫打开城门,不敢阻拦。
那个男人要另娶他人了,她才不要也受不了眼睁睁的看他琵琶别抱。在某些方面她是绝对小心小眼的。
真的有如天助,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突然间,狂风大作,漫天卷起飞沙走石。侍女、守卫纷纷暂时走避。此刻,偌大庭院空无一人。
冰心快速跃向马背,喝道:“咱们出城去!”
秀秀给她的是一匹千里宝驹。传说盛唐初年,李世民随李渊南征北讨,最钟爱的“昭陵六骏”:白蹄、特鞠骠、飒紫露、青骊、什伐赤、拳毛。
这匹“黑旋风”即是飒紫露的后代。在踞龙堡除了沃昶谁也没机会一试骑术。
当冰心冲出城堡大门时,侍卫不疑有诈,一直到风雨暂息,他们才惊觉犯了弥天大错。
。
沃艇从城外巡视回来,一路直奔冰心的寝房。
风雨又起,这回比几个时辰前还要猛烈。他凄眯着眼步入长廊,秀秀和另四名侍女已立在门前迎接。
“冰心呢?”
“在睡觉。已经睡了一个下午,我去唤醒她。”秀秀回答道。
“不必。”沃昶难得地短促莞尔。许是昨晚他需求得太过无度,才会把她累坏了。
他回头嘱咐秀秀,去准备晚膳,顺便温一壶花雕,嗯……大壶的。
跨进门槛,他立时怔得虎目欲裂。冰心人呢?未曾拉紧的窗子因狂风吹拂,来来回回地打着墙垣,发出偌大的碰撞声。
她不在?
走了?会吗?
因为腻了,所以不告而别?
云石桌上仅剩半箱的珠宝,更加深了他的揣测。
沃昶奔到廊外,怒问尚未走远的秀秀。
“她……她跟我要了一匹马……”
沃昶双手握拳,脸面铁青,愠怒转化成前所未有的兀猛和狂暴。他切齿一咬,炽焰奔腾,沉浑低回:“她得付出高昂的代价……”
就在同时,天际雷电交加,大雨倾泻而下。
。
山路险峻,愈来愈陡,冰心低低的趴在“黑旋风”背上,忍受着无情风雨的摧打。
行到黄昏时分方到乌金隘口。猛听得前面一阵驼铃响,迎面单柔奔下山岭,俯驰疾冲,到得她身旁。
“寒姑娘?居然是你!”仇雁申笠帽蓑衣,妆扮一如樵夫,他直愣愣的望着冰心,急道:“你为何私自出城?”
“我……”千言万语,从何说起?“你呢?你又怎会在此?”
“寒姑娘是明白人,何必多此一问。”仇雁申苦涩的笑容有惆怅的落寞。
他使命未能完成,无颜面见汉皇;沃昶与他肝胆相照,义薄云天,他却胸怀祸心,更加没脸留在踞龙堡。
天地无涯,波澜壮阔,他唯有飘泊江湖载酒行。
“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不结伴同行。”冰心情知他烧得一手好菜,有他陪着起码不用担心饿肚子。
“不,你不能走。教主待你——”
说时迟那时快,连声巨响,大块岩石夹带着泥沙、雨水轰隆隆坠落,险险将他两人打下悬崖。
仇雁申拔出长剑,以血肉之躯护卫冰心穿行羊肠小径。“那边有个山洞,先过去躲一躲。”
“喔。”冰心只知往前快跑,没注意到顶上落石又下,幸亏仇雁申长剑一揽,纵劈成两半!
“啊!”躲过一劫的冰心,脚底一个不留神踩了个空,身子迅捷滑下断崖处。
“抓住!”仇雁申大吼,俯身捞住她的左臂。奈何风雨实在太大,滚滚黄土形成泥泞不堪的土流,凶猛的将他朝前冲挤。
落石不断倾倒,把他打得五官脸面俱是鲜血淋淋。太滑了,他根本无从着力,好施展轻功下去救她上来。如何是好!他惶恐地无语问天。
“仇大哥,放开我!”冰心焦急地大叫,她一个人死了也就算了,仇雁申没道理陪她一道亡命。
“不,抓着我的手,千万别放。”她是沃昶心爱的女人,倘若不幸罹难,他尚有何面目回去见他?
“生死由命。天意如此,我认了。”冰心凄婉一笑,毅然松开紧握着他的手。“谢谢你。”她低头,朝他的指节狠命一咬——
“不!”仇雁申忍着剧痛,却仍敌不过她的利齿。
忽觉背后一股劲风,汹涌袭至。
仇雁申待要回眸,那硕大的身躯已跃然直下,去势又凶又急,一如排山倒海。
九死一生的关头,他救回她的命。
。
妒火流窜沃昶全身,“背叛”二字在他脑海掠过一遍又一遍——他的心腹和他心爱的女人?
“你们计划多久了?你这个不忠无耻的女人!”沃昶气得怒目欲裂。
他可以任由仇雁申离去,却绝不轻饶冰心。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是我主动要求与仇大哥同行!”
“啪啪!”两个耳光甩在她颊间,孱弱不已的她两腮瞬即红肿麻辣,嘴角犹渗着殷红的血丝。
“沃郎?”冰心趴在床沿上,不禁泪如泉涌,眼冒金星。
这两巴掌似乎还不能消沃昶怒气的千万分之一。他粗暴地扯去她身上湿淋淋的斗篷,将她的手紧紧绑在床柱上。“秀秀,去告知豫衡,加派十二名侍卫在寝房外日夜看守。不准给她吃的、喝的,直到她真心忏悔为止。”
看到秀秀怜悯的目光,沃昶立刻冷冽的加了句:“胆敢抗命者,杀无赦!”
沃昶如狂风席卷似的骠悍离去,房里只留下冰心和秀秀泪眼以对。
“对不起,我没法帮你。”
“没关系,是我不好。”冰心决堤的泪水,再次倾泻而下。
冰心的五脏六腑仿佛均化成气体,随鼻息呼噜而出,前景如一团黑雾,死里逃生,是幸抑或不幸?
心疼得四分五裂,这就是她最初与最后的男人么?。
。
“禀教主,孟皇爷回城了。”侍卫来报。
高坐厅前,面色绝冷,心魂已经远至城中某个角落的沃昶,乍闻这消息,凛然一愕。
“不是说月底才到?”孟璋在耍什么把戏?
“想必提前了,他们一行人己进住城堡内,国师命属下请示教主,去不去迎接?”
“去。”
沃昶跨上坐骑,雄伟的英姿在如烟的虚雾中缓缓驰向城堡正东大门。
孟璋似乎早己等在那里。喜欢摆派头的他上刚呼后拥的近百名随从浩浩荡荡开入临湖大道。
沃昶策马走近,他即先发制人。“收到我的信了,几时出兵?”豫衡已经告诉他,沃昶根本没娶妃纳嫔的打算,两条路让他选,既已放弃其一,自然是选择其二喽。
“不出兵。我从来没有出兵的打算。”沃昶以睥睨之姿望向孟璋。
“反了你!”孟璋面色如土,惊疑瞟向豫衡、国师及一干重臣、谋士。
“禀皇爷,百姓在此安居乐业,富足安康,大兴于戈,实百害而无一利。”国师早以沃昶马首是瞻。
“你!”不可否认的,踞龙堡在他主政之后,显得格外繁荣、富足。
但那又如何?他的国仇家恨才是最重要的。
“教主爱民如子,族人感同身受。大丈夫以大局为重。”豫衡居然也靠向沃昶那一边。
“住口住口。”这一切完全出乎孟璋意料之外。他处心积虑收沃昶为义子,所为何来?“愿意随我复兴故土、举兵作战的,站到我身旁来,否则……就……”
簇拥在沃昶身侧的,都是谋略和才干过人的忠臣,他们没道理、更不应该那么快就给收买了去。沃昶,他究竟使了什么妖术。
“反了,反了!你们……好好好,等本皇安顿好后,保证跟你们秋后算帐。”孟璋怒气冲冲步向沃昶。“暂时不出兵可以,但你得马上给我娶妻生子。”指望不了他,指望孙子总成了吧?
昔时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他当然也可以如法炮制。总之,他悲壮的宏愿,绝不能被沃昶毁之殆尽。
“遵命。”沃昶欣然转往豫衡众人,乌瞳中闪着感激的星芒。
咦!答应得如此爽快?
孟璋忽觉不对劲。
“把人带上来。”他指着五个款款步出、国色天香的璧人。“挑一个?两个?或全部纳入后宫?”
“多谢义父关爱,纳妃之事,孩儿早有人选。”
“谁?”。
。
寝室内的哭声未曾间断,沃昶伫立廊外,双瞳周围布满红红的血丝。
仇雁申留了一封书信,坦言他即是汉皇派出的三大刺客之一,却受了他的感召,心生慈念,终是下不了手。
既然无法完成使命,也不能背叛汉皇长居此地,他只好走人。
总之,是沃昶误会她了。作梦也想不到他会失控到那种地步。
她为何还哭?是那两巴掌的余痛未除?沃昶如同被猛兽当胸挖掉了心一般疼。
陡地,冰心声嘶力竭地大吼:“沃郎!”
沃昶心绪紧揪,旋即破门而入——眼前的景象令他几乎魂飞魄散。
霍小玉手持利刃,目光凶狠,冷然逼近被绑在床柱的冰心。
“你——为何三番两次要置我于死地?”冰心惊骇地问。
“因为你得到了沃昶的——”妒火引燃杀意,布满霍小玉的眼中。或许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已被爱蒙蔽了理智,正一步步走向毁灭之路。
冰心感到剑气袭至,必死无疑。然,沃昶身手更快,在她握剑高举时,已凌空一劈,其势职虹,先伤之,再取之,直剖心房,二招已了。
“我本想饶你一死的,岂料你不知好歹,自寻死路。”收拢长剑,沃昶立即为冰心松绑,狂乱地搂着她,心中有千千万万个不忍。
“对不起,我不该逃走的,不……该惹你生气。”她这一生从未如此惊惶害怕过。
“傻瓜!”沃昶轻骂着,眼中却闪过无限爱恋。“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可我……我好怕失去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对你正是那样的感觉,天知道我隐藏得多辛苦。我要你,要你陪伴我生生世世、生生世世……”他喃喃地不断重复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沃郎!”能再倚进他怀中这种喜悦和满足已足够让她无怨无悔的了。
“为什么要走?”他认为他俩已心心相属,冰心怎能不告而别?
“我……”她踌躇地咬了下唇。“我以为你并不爱我,所以……再者,我想去找一个好友——”
“唐碗?”
“你也知道她?”
沃昶莫测高深地一笑。“你不正是为了她,才愿意和我……”在北冥教内,有什么事情瞒得了他。
“不是的,至少……不完全是那样。”冰心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他掌心,悄然地与他十指交缠,象征着一个无言的盟约。“阿碗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好朋友,有很长一段岁月,我和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情同手足……”她俏脸忽也飘上红晕,仿佛酒醉的绯红。“一开始,我自认是因念及旧情才……但,经过这些时日,我才明白,其实我……”
“如何?”他明知故问。
“你晓得的。”冰心嫣颊益发燥热。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沃昶不安好心的抚向她微露的酥胸。
“我……”她暧昧地滑到他的腰腹下,朝他伟岸的男体轻轻一咬。
“你?”沃昶屏住气息,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她夺去了。
“喜欢吗?”尽管因哭得太久,身心有些疲惫,可脑中一掠过沃昶带给她销魂蚀骨的情景,就马上变得异常亢奋。
“喜欢。”沃昶便蛮力将她按倒身下,整个人迅即包覆上去……
她居然敢主动挑逗他?欲火已被点燃,他不由自主地除去她的衣衫,贴合着她的肌肤……“可以吗?”
冰心嫣然灿笑地点点头。“随君所愿。”
经历了这场风雨,他们似乎在肉体的绸缪中,释出另一波汹涌淋漓的狂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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