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投向他的身后,彷若不曾认识他一般。
眼前的人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龚允中,他的霸道只会让她想起她曾经受过的屈辱。
“你不会比我更痛苦。”他干笑两声,笑得惨淡:
“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刚说的那些事情,毫不知情。如果你觉得被别人欺骗很痛苦,那么我这个被‘自己’欺骗的人,是不是要痛不欲生?连你都知道有两个‘我’,我却还被‘自己’蒙在鼓里。”
“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他脸上的挣扎,让她无法不相信他。
“我不记得我在晚上做了什么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或许有梦游症,或许是双重人格,总之──”龚允中凝视着她清如水的眉眸。
“我不正常。”
“另一个你不正常。”她才说完,立刻打了个冷颤。
海盗知道“龚允中”的一言一行!
“害怕吗?我不怪你,也许那个我哪一天拿刀杀人、砍人了,我却还是一无所知。”
龚允中抬起头与她的视线纠缠,眼中有着认命的痛苦。他有太多的空白需要填满。
“我不是害怕。”她看入它的双眼。“我是担心。”
他拥她入怀,这样的感动是他未曾在其他女子身上体会到的。他说不来甜言蜜语,她也不爱说话,然而相属的感觉却未因此而减少几分。
抬起她的下颚,极其温柔地吻上她的唇,吻入了他的心情。
昨晚梦中的缠绵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放开她的唇,低声问道:
“晚上的我是什么样子?”
“像海盗一样,肆无忌惮、恣意妄为。”她昂起下巴,彷若对他体内的坏因子宣战一样。
“因为‘他’,所以你才跟辜方文、关正杰、严少强扯上关系?”看得出她并不喜欢另一个他呵,龚允中安慰地忖道。
可笑!自己和自己争宠。
“‘他’利用我对罗莎的内疚,而且还以龙院长舞团中有人吸毒这件事来要挟我;‘他’警告我若是不与他合作,他就会把舞者吸毒这件事告诉媒体。”怕他内疚,因此省略了许多细节。
“他经常强迫你,对吗?”他握紧拳头,说出梦中出现过的情节。
她点头,刻意不让话题在那上头打转。
“关于你夜间的行动,你记得多少?”
“并不多,梦中的许多画面是灰色而模糊的,梦中的人好像是我,又不像是我。唯一清楚的就是你,还有你厌恶的眼神。”龚允中轻抚着她的脸庞,心头几番挣扎后,还是问出了口:
“他──昨晚对你做了哪些事?”
华宁宁的脸颊飞上一抹粉红。“你记得昨天晚上的事?”
“我梦到的。现在我知道一切都不是梦。”龚允中咬牙切齿地说。他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你以为他是我?”
“是的。他学你说话的声音,而且没有洒上古龙水。我没有理由怀疑。”
“你后来怎么知道他不是我?”他略嫌焦躁地挪动脚步,没注意到自己此刻表现情绪的样子,就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
她拍拍他的肩,从他的举动看出他的在乎。
“其实在昨晚之前,我一直不知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他总是戴着面具出现在黑夜里,不然就是以电话和我联络。所以,我认得他的声音、认得他的味道,却不知道他就是你。”
“但是你怀疑过我?”他忆起她那日在庆功宴上的邀舞。
“是的,你的背影和‘他’很像。不过和你跳过舞后,我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比你高,而且‘他’有喷古龙水的习惯。”
华宁宁拉着他的手走到窗边,刷地拉开了窗帘,让刺眼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阳光下的龚允中方让他有真实感。
“比我高?‘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疑惑地问:“在鞋子里动手脚吗?”
“没错。他昨天是这样告诉我的。”
龚允中忿怒地大吼一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抱住她!
“为什么我对自己做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那些鬼面具、古龙水和鞋垫被‘自己’藏在哪里!”
华宁宁任着他拥抱,知道他的无力感与难过。
她又何尝好受呢?她爱的男人和她恨的男人竟是同一个人!
“会不会一切都是假的?你昨晚真的看清楚‘我’了吗?”他紧捉住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沉默在两人之间散开来。
她瞅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怀疑而发怒。她低下头,从自己的衣领间掏出了项练。“你记得这个吗?”
他一愣,直觉地扯开自己的衣领。“你为什么有这个东西?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东西。”
“‘他’昨天晚上给我的。”
“原来全是真的。”被迫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龚允中猛然收回自己放在她身上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双重人格?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龚允中侧过身,疯狂地捶打着窗户边的墙壁,力道之强竟连窗户都微微地摇晃着。他将额头靠向墙壁,剧烈的举动、狂乱的心情,让他气息粗重。
她走到他的身后,抱住他的背。
他长吐了一气,回过身来将脸埋她的颈子中:
“你还没说你怎么发现他就是我。一样的脸孔、一样的身材,他如果特意学我的言行举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威胁你的那个男人?”
“我刚好接到坠子上的一个钮。古龙水一在空气中散开来,我就知道是他了。我说过,我认得他的味道。”她抚摸着他浓密的发丝,卷起他前额那绺过长的发。
“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同一个人。当我一开灯,看见‘他’轻浮的神态时,心全凉了。我以为你在玩弄我。”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龚允中面如死灰。
“我并不怪你,因为我晓得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告诉过我。”迎上他的眼,明知他可能还要再受一次打击,可是她却不能不说:
“‘他’知道你的一举一动、知道你所有的心思。我和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全都知道。昨晚他会出现,正是因为我和你有了新的进展,他不甘心。”
龚允中用力握住拳头,倾长的身材却有着止不住的颤抖。“该死的家伙!”
“我想他现在正在你的体内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窃喜着他的成就,窥看我们两人的痛苦。”手掌扶住他的上臂,她坚定地说:
“‘他’曾经说过,他只是把你心里想做的做出来罢了,‘他’不是真正的人,‘他’是一个情绪问题。”
“因为我太固执于维护形象,因为我总是乡愿地附从,所以那个怪物才会产生的吗?”龚允中激动地以手一击自己的前额,忽而喃喃自语道:
“没错,我会开始做这些奇怪的梦,是在车祸之后。”
他记得车祸的当时,他一直怨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世俗的眼光。他当时希望自己变成另一个男人──一个可以狂妄、笑傲世间的男人。
龚允中突然捉住华宁宁的手。
“我找到原因了!我甚至可以确定每个做梦的晚上,我几乎都喝了一些酒!一定是喝了酒之后,我脑中那个不安分的恶魔才会出来作乱。”
“要他真正消失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让你的心自由。”华宁宁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那狂乱的跳动。
“让心自由?”龚允中深深地凝视着她,直到他的整个心揪痛起来。“为什么上天让我这么晚才遇见你?”
“相爱永远不嫌晚,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她不明白他眼中那种诀别的苦,却知道他正在拉开两人的距离。
脑子的昏眩让她晃动了下身子。好累……
“因为我自由不了。一只翅膀被折断的鸟只能绕着笼子走转,却永远飞不出笼子。”龚允中捧住她的脸低声地说,双眼不曾须臾离开过她的清淡气质。
“你的笼子是什么?”她抚着他眉上那道浅白的疤痕,整个人被他紧紧地拥在胸前。他看来并不想放开她啊。“性格可以改变。”
“责任却不能放下。”
伊棱是他的责任,而他开不了口告诉宁宁──要她等他。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她不需要留恋一个连自己真面目都弄不清楚的男人!
“什么责任?医院里自杀的那个朋友?”她想起海盗要她问的话──要他告诉你医院里的那个人是谁。
龚允中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她,她有权利知道伊棱是谁。
“是的,我对她有责任。医院里那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
华宁宁身子摇晃了下,一晚未睡的疲惫突然全涌了下来,她开口想说话,眼前却一片昏黑──
“宁宁!宁宁……。”他的叫声是她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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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宛宛双面律师第八章
第八章
“我们之间不过是场男欢女爱的游戏。”龚允中面无表情地对她道。
华宁宁从梦中惊跳而起!
“你醒了,还会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东西?”龚允中关心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一阵天旋地转,她又倒回了床上,看着他着急地打开药包。
“先把药丸吞下去。”扶起她,让她喝了水吞了药丸。
见她脸色苍白地躺在枕头上,他努力克制自己想拥抱她的冲动。
“为什么有了未婚妻还和我谈感情?我只是你的游戏吗?”在口中药味淡去后,她问道。
“我并不变她。”
“所有的爱情骗子都会这样说。”她闭上眼,苍白的脸庞近乎透明。
心好痛!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双方家长,我和伊棱早在几个月前就解除婚约了。她喜欢上了其他男人。”
“因为她喜欢上其他男人,所以你才解除婚约,那并不能证明什么。”也许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他才愿意让未婚妻离开。
“如果你是想加深我的内疚感,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伊棱会爱上其他男人,就是因为我不在乎她,我对待她和对待其他女人没有两样。”龚允中坐上床沿,颓然地低头看着地板:
“伊棱自杀,因为发现那个男人有妻子。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间接造成她自杀的凶手。当初既然对她无意,就不该因为双方家长的期望而和她订婚。”
她睁开眼,看着他僵直的背影。
“如果你已经决定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别人的期望而活,你就该做出新的决定。人可以对过去负责,但却不能因为过去而丧失了未来。”
龚允中回过身,挣扎出一个微笑。他无言地拿了张面纸,轻轻为她拭去她在睡梦中泌出的冷汗。
“我一向自我中心,你甚至可以说我自私或是无情。”华宁宁坦承自己的心声,对于自己,她并不想隐藏什么。
“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用我的方式偿还。答应帮另一个你缉毒,一方面是因为不能让院长舞团的丑闻曝光,一方面则是想为罗莎做点事。她曾经不眠不休地照顾身处在异乡的我。如果不是因为自觉受之别人的恩情有愧,我不会受人威胁。”
华宁宁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做着一件她这辈子都不曾做过的事──向另一个人解释她自己。等到她发觉时,她已经把心中的感受全数诉诸言语了。
她闭上了唇,沉默地望着他。
“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你向来有话直说,而我则经常心口不一。”
“我要听的答案不是这个。关于你的──未婚妻,你有什么决定?”
“你很坚强。而对于人或里,你一向是淡漠的,所以那些人情压力向来就不会成为你的包袱。除非你想为某人做事,否则你不会牺牲自己。而我没有你的豁达。人的确不能因为过去而丧失未来,但未来的基础却建筑在过去之上。”
龚允中缓缓地说着那无法卸除的责任,俊杰的眼眸中除了对她的歉疚之外,更多的是他对她的爱。
他如道他的答案不会让宁宁满意。她很保护她自己,所以她不允许自己接受一个不完整的爱情。
“我能抱着你吗?”他朝她张开双臂,明白她的不安。
“如果你对她有一点的爱情存在,那么,我不希望听到这种话。”
华宁宁隔过头,躲避他深情的视线。
她说不来好听的句子,更不会撒娇求爱怜,明知道自己的话硬梆梆地杀风景,她却不想把话搁在心中。
“如果我曾经爱过她一点,她就不会爱上别人。”龚允中沙哑地说。
她一回身,将整个人埋到他胸前,像个孩子似地窝在他的怀中。
“我说过了,我很自私、很自我中心,你只能喜欢我一个。”
龚允中紧紧地拥住她,将下颚置于她芬芳的发丝之上,在她的耳畔低语着:
“我不只喜欢你,我是爱上了你。”
四目相望,她柔软的唇瓣印上了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
“我半个月后就回法国了,舞团有一趟欧洲的巡回之行。”她躺在他的肘弯之间,仰首望着他。
“把你的行程、时间给我,我会利用所有空档去找你。”抚摸着她的披散在他身上的长发,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件委屈的事,但是,你考虑过回台湾来发展吗?”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曾考虑过。”
“那么,你的结论呢?”他有些紧张。
虽说两情若是久长,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是若能日日时时与心爱之人相受,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华宁宁拉住他的手枕在脸侧,像是沉思一样。
“先给我你的答案。你爱我,但是却离开她?”
“她的自杀,我难辞其咎,我对她有责任。”
“我不接受这样妥协的爱情,你的责任心甚至超越了我们的感情。我如何知道你的负责会到什么程度?陪伴她、关心她,还是──娶她?”每吐出一个问句,她的心就像被人桶了一刀一样地难受。
“我不会娶她。我只有一颗心,心却全都在你身上。”他用最诚挚的心凝视着她。“我需要的是一点时间。伊棱现在的精神状况还不稳定,她还没有办法接受我的改变。”
“如果她一辈子都没办法接受你的改变呢?”
“不要那么悲观,也不要那么残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龚允中放低了肘弯的她,让她的长发披满了亚麻色的床单。“你不必烦恼我的心,因为它只会停留在你身上。不论是哪个我,我们都想要你,不是吗?你,才真的让我烦恼、放不下。你像块磁石一样的吸引男人。”
“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双手围上他的颈项,拉下他的头颅,任他羽毛般的轻吻演变成撩原大火。
“你真的爱一个连自己本性都弄不清楚的男人吗?”龚允中的唇印上她胸前的凝脂。
“他也是你,另一个你。”她雪白的身上漾着激情的粉晕。
“这是‘他’留下来的吗?”
它的视线停留在她肌肤土点点吮吻的痕迹。
华宁宁拢住自己的衣襟,背对着他。
他的话是种责难吗?昨晚的激情中,她确实不知道“他”不是“他”。
“宁宁,看着我的脸。”他身躯的温度罩在她的后背。
她摇头,盯看着前方。“你会怪我吗?”
“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我是嫉妒那双拥抱你的手。”龚允中自她身后抱住了她,厚贯的手掌贴在她细瘦的腰腹间。
华宁宁拉住他的手掌到她的唇边,印下一吻后,轻声地说:
“我们不要把再‘他’当成一个独立个体,好吗?他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每个人都有静与动两种性格一样。”
他转过她的身子,看入她眼中的真诚。“只要你喜欢的人,是现在的这个龚允中,我就有信心能解决一切。”
最后的话,消失在她的唇边。恋人间的交谈常化成无法自制的亲吻与热情。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她伸出手捂住他的唇,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拂过他的鼻梁。
他轻笑了起来,呵出的呼吸正好吐在她的鼻尖。“老一辈的人说,长睫毛的女孩子脾气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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