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让我继续留在‘横空’,用你的势力和你学生的势力将我包裹在安全的围城里,是吗?”
刚刚还是美人笑,怎么顷刻间就变成了美人刀?慕庄被吓得不轻,他心惊胆战地盯着司空空,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现在是交代事实的时候,哪有时间给他发呆,“快说!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
他在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神里,凶猛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将司空空彻底地弄糊涂了。
“我的确跟你老板说我要举办独奏音乐会,希望你继续做我的策划人。可我没想利用学生的势力,你是不是误会了?”
这还用得着他利用吗?听说老师要举办独奏音乐会,别的人不算,光是白云也抢着往前冲了。还有何必,对他来说投资到独奏音乐会上的钱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吧?
捶着大腿,司空空不得不感叹这世界不公平啊!她累死累活累了半天,竟然比不上他一句话。
究竟孰是人孰是木头?
打开车门,她需要下车透气,再窝在车里,她不知道郁闷之气会不会点燃油门。甩上车门,她还不忘跟他说:“你别跟来啊!”
她都拉着这样的脸色跟他这样说了,他如果再不跟来,不是真成了木头嘛!“空空!空空!”
“别叫我!”她不肯回头,脸朝着前方,却对着身后的他吼个不停,“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跟他赛跑是不是?他人高腿长,平时站着的时间居多,腿力自然比她好,没用多长时间他就逮到了她。拽住她的衣袖,他不让她跑出他的视线。
“究竟怎么回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倒是说话啊!”他不怕争吵,怕只怕她不肯理他,再度一个人走开。
司空空不肯面对他的眼神,只是摇着头一个劲地说:“不是你的错,我生我自己的气而已。”
“让你生气就是我的错。”
木头连脑子都像木头,司空空彻底被他打败了。
好吧!如实说出生气的原因吧!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又来了,慕庄对这句话已经有抗药性了。如果没有别的解释,他不接受这句话。
瞧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没把这当一回事,司空空赶紧接话茬:“以前我只是认为我们在人生观上属于两个世界,可我现在发现我们真的是两个世界——我说的,你明不明白?”
用力摇头,慕庄是真的没听明白,请原谅他愚笨的木头脑袋。
“你是世界级小提琴大师,就连你教的学生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流人士,我平时为了策划案像‘圣伯纳’那样紧巴着他们,他们都爱理不理。可你什么也不用说,只需一个眉眼他们就甘心为你奉献一切。你站在世界舞台上,别人都叫你‘大师’、‘音乐家’。可我呢?我什么也不是,每天为了骗饭吃东奔西走。”落脚点只有一句话,“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将她的话从头到尾理顺了,慕庄只明白了一件事,“你不希望我举办独奏音乐会?”
“怎么会?”他是不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你的音乐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你当然应该举办独奏音乐会,让更多的人了解你的音乐。这也是我想为你举办独奏音乐会的初衷之一。”当然名利双收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那你是不希望我将独奏音乐会交给‘横空’?”这好办,慕庄当机立断,“我马上从‘横空’撤出委托,多的是世界媒体策划公司愿意承办我的音乐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不愿意你为我把路全部铺好,我不愿意借着你的名声一路走上去,我不愿意别人说我利用你!”
原来,她比他更在乎爱情的单纯。
所以,当意识到自己正在慢慢爱上这根木头,她就离开了他,结东了独奏音乐会的策划案。从一开始,她就没想利用爱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他,除非她不爱他。
怎么会不了解她的心意呢?慕庄就是太了解才会爱上她,就是太爱了,所以才会想用一切办法让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上前拥抱她,他不在乎路人的眼光,“给你最好的,这是我的责任。”
她知道他不擅长说话,比起演奏小提琴,说出甜言蜜语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困难。可他总有办法用简单的几个字打动她的心弦,让她不爱他都不行。
“不想攀附你往上爬,这是爱你的原则。”
不想拿他的音乐会做文章,不想借他的名声青云直上,不想炒红“横空”,却将他推入古典音乐与流行乐曲的夹缝中——木头啊木头,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意?
“音乐会的事交给别人来做吧!我不想插足其中。”因为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平衡古典与流行,也因为她找不到解决之法平衡自己的心,她找不到爱中最奇妙的和谐啊!
什么都可以听她的,只有这件事慕庄一意孤行,“除非由你来策划整场独奏音乐会,否则我慕庄这一生绝对不会举办任何意义上的音乐会。”他相信,这世间惟有她能真正倾听他的音乐。乐声为卿,卿去音破。
他的坚持让司空空有些气急败坏,“你……你简直是……简直是……木头!死木头!”
她继续向前冲,想借着风力让自己清醒。哪里来的小提琴声?该死的这时候来打扰她的思绪!
我要用眼神杀死你!
街头卖艺的琴师同样满怀愤怒——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我每天在这里拉小提琴卖艺,不过是想讨口饭吃,好歹我也算付出了劳动力,凭本事混饭,多少有点儿为艺术奉献的精神。凭什么被人指责?还被这样的女人用眼睛瞪?干吗?你眼睛大是不是啊?
这还不算,三不五时我还被人抢去小提琴。我是拉琴的,他也是拉琴的。为什么他拉琴就可以让全世界的人都停下脚步,为他驻足倾听?随随便便就有人抽出十元钱给他?我拉了半天,也没人肯给个一元大洋?
干什么?你这个女人干什么?别向我走过来!我不要!我说了我不要!你不要碰我!不要啊!
劫财——劫色——
“把你手中的小提琴借我用一下。”司空空还算客气地向他发出请求,眼底的怒气却在告诉他:如果你不给我,我就抢。
街头卖艺的琴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难敌司空空的阴冷之气,乖乖将夹在下巴下的小提琴递给了她。
这年头有这么多人喜欢在街头拉琴啊?咦?她身后的那个高个儿不就是喜欢拿他的琴在街头上演艺的男人吗?每次他站在街头拉琴都会引起交通堵塞。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着他的女人也玩这招。
不知道她演奏小提琴的技巧怎么样?
“空空,你要干什么?”慕庄下意识地想阻止她失去理智的行动,“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你别这样啊!”
这样是哪样?难道说这女人要砸我的小提琴?不要啊!
司空空拉着脸,只想要片刻的安静,“你心烦的时候总是用拉琴平息,我也想试试小提琴的魔力。”
这魔力岂是人人都有的?慕庄想哄小孩一样哄着她:“你想拉小提琴,咱们回家。家里有九把小提琴,你想怎么拉咱们就怎么拉,你别在这里妨碍别人啊!”
对啊对啊!千万别妨碍我用艺术混饭吃。
谁管你啊?司空空任性地想得到安宁,“我现在心里很烦啊!我希望你举办独奏音乐会,我也希望自己能参与其中帮你策划,我更希望这场世界级的独奏音乐会能包容我们俩共同的理念。可我很清楚,我现在的能力无法跟你站在同一高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她想亲近小提琴,想从它身上了解更多的慕庄。
她一刻也等不得,就要在这里与小提琴来个亲密接触。
要怎么样将古典与流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要怎么样将音乐与商业融合在一起?要怎么样将慕庄和司空空永远连在一起?
将小提琴架在合适的位置,司空空虽然没拉过琴,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路吗?摆上弓,她拉得很尽兴——就像用蛮力锯树一样尽兴。
她的周围车水马龙,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抢先离开这里,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走得匆忙,反而制造了塞车的场面。一时间,这里乱成了一团。
这是人拉出来的旋律吗?天籁之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只是天也可以将人的耳朵折磨得上天入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经典的就是,演奏者本身并不觉得她的琴技高超到让众人心惊胆战的地步。
慕庄很想救大家于水火之中,问题是他无能为力啊!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司空空都不理他,一个人对着小提琴拉得愉悦又满足。
或许最大的乐痴不是慕庄,而是一个名叫“司空空”的女生。
虐待众人的耳朵长达半个小时,在巡警到来之前,司空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小提琴,结束了这场“演奏”。
音乐大概真的有洗涤人心灵的作用吧!短短半个小时,再望着他时,司空空笑得很自在。沉醉在她的笑容里,慕庄也觉得天下无忧。
“咱们回家吧!”这一次她主动开口,跟他回家。
“你要回家?”他惊讶于她的变化,这么快就暴雨转晴了?被折腾了半个小时果然还是有收获的,“好!我们回家。”
在回家之前,他想向她讨教一些让她快乐的秘诀,如果下次再碰到类似状况,他也好哄她开心啊!“你不生气了?”
她摇摇头,满脸算计的模样,笑得他心寒。
“真的不气了?”她生气的时候,只要递给她一把小提琴,让她折磨周遭人的耳朵,她就开心了?开心可以这么简单?开心可以如此残酷吗?“你不会跟我一样,一拉小提琴心情就好吧?”他会记得在九把小提琴之外再多准备几把,让她尽情摧毁。
当她跟他一样是木头吗?司空空的开心另有原因,“我找到最和谐的音符了。”
什么意思?他虽然被喻为音乐家,但在她面前,永远只是一根木头。
“我知道该如何策划你的独奏音乐会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平衡点,找到了他们之间最奇妙的和谐。
“让生活在都市快节奏中的您停下脚步,让习惯了麻木的您明白音乐的动人心魄,让早已失去激情的您再度心潮澎湃——慕庄街头独奏音乐会,拉近心与心的距离。”
没有庞大的宣传攻势,没有无谓的包装策划,有的只是音乐;没有高级音响的装饰,没有西装礼服的陪衬,有的只是音乐;没有神秘嘉宾的加盟,没有上流社会的点缀,有的只是音乐。
没有座位,没有观众,甚至没有音乐厅,有的只是音乐。
这一天,全世界各个国家的街头大屏幕都定格在同一画面。那画面来自于站在街心,手握小提琴的慕庄。他没有穿燕尾服,依旧是一身习惯又舒适的休闲装,握着他的情人——小提琴,他拉得投入,为所有欣赏音乐的人演奏。
不管你是祟尚古典音乐还是喜欢流行歌曲,不管你是否能听懂这音乐背后的深意,不管你是忙碌的都市人还是闲闲的上流贵族,只要你愿意为音乐驻足,慕庄就倾心为您演奏。
现代的数字化媒体技术将这份心动送到全球每个角落,不用割肉买昂贵的音乐会门票,站在大屏幕面前,音乐便送到你的耳边。
这就是“慕庄独奏音乐会”的策划方案!
站在离慕庄最近的位置,司空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戴大老板却哭丧着脸,“司空啊司空,我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
司空空不觉得自己对老板有愧啊!“你看你看,这场‘慕庄独奏音乐会’举办得多成功啊!可以说是盛况空前,观众人数和覆盖范围突破历史上所有音乐会的记录。这还不叫成功啊?要用我家乡的方言来说,这叫大大地为您‘撑脸’了!”当然,能达到今天的效果,也要感谢慕庄那帮学生,如果没有他们的背景及势力,她的策划案很难实现。
她说得都没错,但她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你忘了帮‘横空’赚钱?”没有门票哪来的收益,慕庄的独奏音乐会,戴大老板没赚到一分钱。
这倒是哦!司空空有话等着他呢!“你不是常跟我说,做媒体策划这一行,知名度就是金钱。慕庄的独奏音乐会的确没给公司赢利,但它所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现在全球谁不知道‘横空’?老板,你想想,如果是用广告方式达到这种目的,你得投人多少金钱。我一次性为你省了那么多钱,不就等于帮你赚了那么多嘛!”
听她说话的口气,好像一次性为“横空”赚丁几个亿似的。戴大老板睁只眼闭只眼,难得有闲心听听音乐,还是世界级小提琴大师演奏的经典小提琴曲目,这门票买得——值!
成功混过老板这一关,司空空刚想静下心来听听音乐,可迎面看到何必和白云,他们俩不知道为什么事正在争论。
这两个人每每撞在一起,总是有无数的问题需要用嘴巴去解决。大多时候白云是争不过何必的,谁让她不讲理的时候居多呢!不过争到最后,胜利的人是何必,道歉的人依然是他——跟他老师的悲惨结局完全一样。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便教导出什么样的学生,一点儿不差。
司空空微笑着走上前去,想帮何必一把。一道熟悉的身影闯人她的眼帘,她的笑容没来得及收住。这样满足又美丽的笑容出现在司空空脸上,肖伯纳还是第一次看到。
“好久不见!”他礼貌地打着招呼,用他习惯的客套。
这段时间他们一个忙“慕庄独奏音乐会”,另一个策划“成哗音乐会”,在公司的确很难见到。司空空客气地打了声招呼,顺便询问:“今天不是‘成晔音乐会’举办的日子吗?你怎么有空来这儿?”
“‘成晔音乐会’推迟了。”肖伯纳说得漫不经心,好像那不是他策划的案子一样。
司空空不便多问,或许他是故意推迟“成晔音乐会”,不让两场音乐会撞车吧!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为了策划“成哗音乐会”,肖伯纳翻了不少资料,他知道慕庄正在演奏的是萨拉萨蒂(P。Sarasate)根据比才创作的歌剧(卡门》改编的《幻想曲)。慕庄不愧是音乐大师,弓弦交错间竟将卡门的个性展露无疑。很难想象慕庄那根呆板的木头竟然可以用他的琴演绎出狂野的卡门,可他愣是做到了——木头不木,这得看由哪位大师来雕琢。
随着旋律,你仿佛看见卡门踩着节拍狂热地舞动着,像……像她。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
跟曾经爱过的女生谈另一个女生,这感觉有点儿奇怪,肖伯纳却不讨厌。“跟她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不像肖伯纳,反倒像肖邦。”
“那她岂不成了乔治桑?”
乔治桑是十九世纪法国著名女作家之一,她的社会小说、田园小说在文学界呼声甚高,而她的感情生活也是几百年来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其中最具传奇色彩的,莫过于她与波兰作曲家、钢琴诗人肖邦的那段缠绵悱恻、惊心动魄的爱情。
肖邦如诗,乔治桑如火——肖伯纳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司空空也不追问,她知道他会顺从心意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