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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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上苍-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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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他的脸阴沉沉的,顾及着大帐里有孛儿帖,没发作。我到是喜笑颜开,一副天下太平,临走时,孛儿帖用眼神示意我小心点。
出了大帐没多远,估计没人能瞧见时,他倏得拉我避到暗处,两只手把我圈在围栏上,眼睛盯着我,眼里的怒火快把我的额头给烧焦了。
“不用这么感动地看着我。”
“不是让布和送你走得吗?”
我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消他的火呢,不管古代还是现代,一但公然灭了一个男人的威风,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浇灭他的怒火。
“我觉得这里不错啊,风景好,吃的好,穿得好,还能见到你。”
抓住我的胳膊往回拽,“你现在马上离开这,我让布和送你。”
这男人真倔!
“我不走!”双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力气往后仰。
他依旧拖着我往前,我干脆蹲到地上,凭着他拽,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鞋印子,拽了半天,他深吐一口气,身手抱起我,继续走。
我伸出手贴在他鼻子下方,感受着他浓重的呼吸,“你呼气跟冬天帐子上的烟囱差不多,扑扑乱响。”
他转眼看看我,我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真得很像!”
呼出一口气,气笑了。
见他笑,我便巴上去搂着他的脖子,趁机灭火,“这里有夫人在,不用怕,等你走了我再回去不行吗?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真得很想你,你就让我留下吧,我保证一有危险就立即跑路。”怎么觉得用词有点黑道的意思?“一年之间就只你不打仗的时候才能见到,数一数才有几天能在你身边,好不容易见着了,又赶我走,还这么凶……”不知不觉,我也已经到了爱唠叨的年纪,边说边想,这是几时变得?
停在帐子外,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依然还在诉苦中。
咳!好累,口干舌燥,这长舌妇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
“你答应我吧。”看他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觉得他是有意整我,看我到底能说多久,我才不想当小丑,赶忙做了个结束语。
“喂,你起码哼一句来听听。”枉我说了这么久。
“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他沉沉地应了这么一句。
晚风吹动我脚腕上的铃铛,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我们之间。
我抱紧他的脖子,“让我在你身边呆几天吧,起码不用盼着在梦里见你。”
他的肩膀放松,任我趴在上面,他没回答,但我当他答应了。
十四
    他终究不能在我身边待久,声声点卯的号角,吹凉了我的心,望着他着战甲的身影,浑身战栗。
插好弯刀,回身看我,我仰望着他那双精亮的眼睛,里面全是金戈铁马,找不到我的倒影,只要跨上弯刀,他就不再是我那个博尔术了,我只能盼着他从战场上凯旋而归,再变回那个温柔爱笑的博尔术。以前,每当这种时候,我总爱抱着他的胳膊不放,直到他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才茫然松开。今天,我却抱着双膝,仰望着他的一切动作,不知道何去何从。
“馨儿?”他灼灼有神的眼睛映入我的瞳孔。
“不用怕,我会回来的。”把我搂在胸口,温暖的皮裘传来阵阵温暖,却依然遏止不住我的颤抖。
“博尔术……”
“嗯。”
“我爱你。”
头顶传来他的低笑。
号角的声音催得他心扑扑跳快了几下,我知道自己是留不下他的,不管身还是心。
“去吧。”松开他,跪坐起来,与他对望,“我的博尔术是最强的。”
使劲吻上我的脖子,吸出一个深深的唇印,他喜欢在我身上留下这样的吻痕,像是他的商标一样。
匆匆离去,留下满帐子空寂,和一片清风,眼泪滑落到手心才惊觉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散着的长发被吹开,滚落在白色的绸衣上,浑身冷得僵硬。
“何馨……”其木格站在门口。
我倏得爬起身,往外跑,赤着脚踩在硬朗的草梗子上。
博尔术已经上马,手举令刀,正在点将。远远望了我一眼,别过眼举手下令出发。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次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了,顺着马队的方向跑,远远地跟着大军的方向,直到再也见不到影子,我依然执拗的跑,空气里净是自己的呼吸声。
扑——脚拌到草根,一头扎下去,膝盖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从没这么留恋过一个人,即使父亲离开家时,也只是哭,如今,心痛得实在难受,却又哭不出声。
一阵马蹄声奔近,我仰着脸望过去,不禁失笑。他正怒火冲冲地奔过来。
跳下马,一把拎起我,冲口想说话,看着我膝盖上的血迹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小心地撕开流血地方的绸料,用嘴把泥舔干净,从身后取了小瓶子,倒了些粉末,撒在伤口上。
“馨——”我连忙堵上他的嘴,不让他说话,微微一笑。
“博尔术,你还没回我的话呢。”
他的眼睛闪了半天,一抹红转瞬即逝,“就为了这点事?”
我点头。
“等我回来,你想听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现在就说。”
“馨儿!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
“我不相信我自己。”
拨了拨我的长发,憋了半天才轻轻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满足的闭上眼,笑了,不管心里那份不安定是为了什么,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不再胆怯。
其木格的马跑到了跟前,他拦腰抱起我斜放在马鞍上,用力攥了攥我的手后,
跨上马本奔驰而走。
迎着刚刚升起的红日,他勒紧马回身望我,红日为他的轮廓镶了层金边,像是天神。
我闭上双眼,不愿看他的背影,睁开眼后,眼前已是一片苍茫。
眼底仍然留着红日底下他的模样,像是时间的定格。
女人的第六感通常都很准,札木合投降脱里王汗,两人合力夹攻突袭铁木真,铁木真败退哈勒哈河,虽然此后不久奇袭王汗大胜,并且灭了克烈部,以牙还牙。可我却在他们败退的当天被人掳走,我想过被掳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
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孛儿帖的勇气,能够活到博尔术来救我。就在一个男人向我扑来那刻,我对自己冷笑,原来,我是个这么懦弱的女人,我决定做个没勇气的女人,我忍受不了这种屈辱,我决定走向徇情这条路,也许这是懦弱,也许是受了传统的禁锢,但我已经完全陷了进去,像掉进了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已经不知道是我控制了这具身体,还是这具身体控制了我,我用力撞向床角……
“阿娇?”耳边响起一声温柔的女音,刹时有点迷惑,难道回去了?睁开眼,看见头顶的白纱帘幕,不知身置何处。
“阿娇?”我看见她的瞳孔里反射着我苍白的脸。
“你醒了?终于醒了……”嘤咛着哭泣了半天,“娘还以为你醒不了了。”
我看看周围的木房结构,不像是草原的帐篷。
“这是哪?”哑着声音。
“昨天刚进了关内,我怕你有伤经不起颠簸,就在驿馆里住下了。”端来汤水喂我。
“前天,惊嗣救你回来时,你满头、满身的血,把我吓得不轻。”
“李惊嗣?”我有点迷糊,怎么会让他们救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头疼欲裂,不容我多想。突得记起撞头前的事情,不顾汤水撒到身上,扒开被子检查身体。
“阿娇,没事,没事,那个男人没得逞,你什么事也没有。”
我呆呆地望望她,随即又继续扒衣服,谁的话也不信。
“你身上这件金丝软甲是我送博尔术将军的,这解法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真得,来,听话,让我把身上的热水给擦了,都烫红了。”
我很难解释这种心情,安下心后不禁想放声大笑,嘲笑自己,嘲笑明明不是古人,却有了古人的心,受了古人的禁锢。
“阿娇,我知道,你喜欢博尔术将军,可现在蒙古正在内乱,他哪里能顾得上你?你留在他身边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他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
“我想回草原。”
“现在不行,你的伤还没好,而且这里四处都是金人,如今铁木真和金人的关系紧张,你不能留在这里,先跟娘回江南。”
“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不想跟她走,也不想离开草原。
“你是娘亲生的,到了江南,会慢慢想起来的。”
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啊。
“两年了,你……”我想知道博尔术用了什么法子让她不来见我,却又问不出口。
“他知道,你爹是……金人。”
“什么?”我苦笑,怎么一下子好象全世界都开始跟我作对?
“是宋人,可以留在蒙古,也可以留在大宋,是金人,就只能……”
就只能留在他身边了,没想到他用了这个法子让阿娇的母亲放弃女儿。幸亏我不是真正的阿娇,否则要怎么再去面对他。
“阿娇,你跟娘回江南吧。”有些企求。
“李惊嗣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现在只有他知道。”
那就好,多一个人知道,我就会多一份牵制。
“……娘,我想留在这里。”初次叫别人娘,憋了半天才叫出来。
“这里不安全。”
“我会隐姓埋名——”没说完,就听见哐啷一声。
门被撞开,“师傅,阿娇?你醒了?”清俊的面孔满是惊喜。
“剑悔?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一急就忘了。”才知道这人叫剑悔。
“怎么了?”
“我刚去抓药时,远远地瞧见了鲁家的夫人。”
“你没看错?”有些惊讶。
没等剑悔回答,窗外就传来一声脆呼,“是我,印十娘,缩头藏尾了这么多年,胆子越来越小啦!”破窗而入。
“我”娘立即抓起桌子上的剑,横立身前。
那妇人站稳脚,一身青衣扣衫,干净利落,圆润的脸上透着几分英气,本就秀丽的长相,多了那几分英气更显得抢眼。
在我脸上打量了几圈,笑嘻嘻地又瞅向印十娘,“没想到这丫头到长成了这么个绝色,难怪李惊嗣那小子甘心帮你。”
“鲁夫人,你我的恩怨早二十四年前就了断了,现在找上门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帮着蒙古人刺探金人的消息,正巧,我也是,自然是找你来热络一下。”说着走到床前,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这丫头真是长得俊俏,跟了李惊嗣那小子到真是可惜了。”
我本想转开脸,却发现她的指甲尖细如刀刃,稍微一动就能滑破皮肤。
“姚天凤,把你的毒爪子拿开,不许伤我女儿。”剑心指住她的眉心。
“哈哈……”一串清脆的大笑,“放心,我不会伤她。”放下手,垂在身侧,“这双眼睛这么像他。”这一句轻柔地只有我能听见。
跃上窗台,没回身,只有声音传了进来,“他也在这,不想被他找到,就带着女儿赶快走。”
这话怕是只有印十娘能听得懂,因为只有她一人呆立在当场。
我摸摸有些阵痛的额头,满脑子混乱,我这是进了个什么样的世界?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不觉头更加疼起来,博尔术的影子像画面回放一样,充斥着满眼,我在心里轻喊着他的名字渐渐昏迷……
十五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只听到嗒嗒的马蹄声和着马车的叽叽吆吆,身上盖了层薄被,“娘”坐睡在身边,轻浅的呼吸声看来似乎刚刚入睡,眉心皱着一抹疲惫,这么看她,忽然有了些亲切感,以前生病时,妈妈也是这么看着我,虽然每次生病都受她责备,可每次生病她却比我更辛苦。
伸手帮她把被子拉上,她却猛然睁开眼,吓了我一跳。
“阿娇?醒了?”
我点头。
“饿不饿?”
摇头,“我们这是在哪?”
收拾着我额前的乱发,“快入中原地界了,等入了咱们就找家客栈。”
看着那双疲惫的眼,不忍心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连夜赶路。
马车外传来剑悔的低声询问,“师傅,阿娇醒了?”
“醒了。”
“阿娇,你还好吧?”
“我很好。”
外面传来一声满意的叹息,接着催马的声音越发积极。
“这两年幸亏有剑悔在,一直照顾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接话,马车外到是接了过去,“师傅,要不是当年阿娇把我捡回来,您收了我做徒弟,就算不被乱军踏死,我也早饿死了,你和阿娇就是我的亲人。”
我暗自欣慰,这两个人到是真心对我好。
“娘,我们现在去哪?”
“回扬州,那里是娘的家,你也自小在那长大,住久了可能还会想起从前的事。”
还好不是杭州,我打心底里不喜欢那个李惊嗣。
“娘,我当初为什么会跑到草原上?”话一出,就觉得问错了,她的脸色突得煞白,我赶忙收住话尾。
“等以后你想起来就知道了。”抚摩着我额头上的伤口,眼里闪着泪光。
闭上眼睛,感受着马车的颠簸,车外传来夜莺的啼鸣,一切安静的像是梦境,早几天的此刻,我正躺在羊皮褥子里,听着博尔术有力的心跳,如今离他有多远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想我,知不知道我被人掳走呢?
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滑落到薄被上,无声的消失,转过脸背着光,毫无保留地流泪,泪水流干了,也许就不会再懦弱了吧?
清晨的雾气特别重,剑悔将马车停在一处泉源处好让我们洗漱,额上的伤口已渐渐愈合,换药换的勤快,到是不觉得疼了,但仍绑着白绸,娘将我的头发绑成一条长辫,除去那些复杂的发式,到是显得格外秀丽,这阿娇果然是个娇柔的丽色。
泉水清凉干净,捧一把放在唇边,甘甜爽口,难怪古人都喜欢就地饮水,现代哪有这种清泉!
我换上了汉人的衣饰,白色偏襟中衣,湖绿腰带,浅绿色罗裙,审视水中的倒影,这装扮到弄出个十足十的古代女子,连额上那抹伤都变得好看起来,不知道博尔术可喜欢我这副装扮?
“阿娇,上车吧,早上雾重,别着了潮气。”娘催促我。
望一眼眼前的山林,雀鸟啾啾,雾动风移,却是一片中原景象,与草原上的大地苍穹真是天差地别,让人只想隐居避世。
“师傅,阿娇,坐好,我要赶快些了,前面能见着人,我们找家客栈休息。”
汉人的地界果然不同,热闹喧嚣,像是影视城里的世界,多了几分熟悉感。
趴在二楼的窗缘往下看,市井喧嚣尽收眼底,娘跟剑悔补眠去了,我睡得较多,不怎么困,到是晒着太阳更舒服,入秋的天虽热,却也带了些风,我体虚,到不觉得热,反倒太阳晒着暖和不少。
眼睛无意地瞟着街上的行人,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那人似乎也是无意,却也没转开,我先转眼,有这种的眼神的人通常都比较霸道,博尔术就是个例子,只要与他对上眼,你不先别开,他是不会别开的,直到被他看得双耳冒火,他依然那副眼神。
望着街角的空地,不觉心情又低落下来,思念像是盛夏的蚊子,拍不完,又扰得人心烦意乱。
“阿娇,秋天的日头烈,别晒伤了皮肤。”拉上竹帘,检视我额头上的伤,满眼的清明,像是还没睡醒。
“娘,你有博尔术的消息吗?”
“放心,剑悔一早就打发人去了,娘想让你先在江南住一段时间,头上的伤养好了再说,况且现在草原上正乱着,他把你放哪儿都不安心。”
我没再反驳,她说得对,我只会成为他的弱点和累赘,即使拼了命想证明,最后还是一样的结局,手无敷鸡之力,又没有坚强的意志,怎么站在他身边笑看长河落日,不觉有些悲叹,这样的我,他还会一直爱下去吗?
“师傅,你猜我刚在楼下碰见谁了?”剑悔顺手递了个纸包给我。
打开一看,是一包糖梅子,不禁失笑,这家伙到真懂得女孩子的心。
“谁啊?别又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到没见你结交几个江湖上的人物,净是些上不得道的混子。”重新取出一块新绸子包到我头上。
“这次可不一样,这回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散医生罗远山罗大侠。”
我失笑,这人的名号还真多,又是医生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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