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噜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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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噜嫂-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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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风满楼,冰山的一角已浮出水面。不管这个消息将来是否兑现,起码是在悄悄动摇知青“誓死扎根农村”的决心。
在这个节骨眼上,老大不知道何平为啥还犯傻!是冲动吗?老大不敢这样想,因为老大和何平都是老初一的学生,今年都已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最后,老大决定不能再这样牵扯下去,那样会毁了何平……

娃噜嫂 第二部分(52)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雪光。雪光十分扎眼,几乎令人难以睁开眼睛。老大信步走出堡子,远远望着苏克素护毕拉河边,棵棵垂柳已结满了树挂(冰花树),被冰花包裹着的条条柳枝,一如童话里的景致一样的冰清玉洁,美不可及。看罢,老大由衷感叹大自然对人类的厚爱,将这样美伦美焕的一切,呈现给人们。
宽阔的冰面上,一簇一簇嬉戏着的人群,在饶有兴趣玩着冰上集体游戏,大家都为自己一方的得失,而斤斤计较着。
人群中,老大看见了刚才输钱的关爷,也带着孩子在玩耍。此关爷非彼关爷啊!只见关爷嘴里咬着烟袋,手里拖着个冰车子。冰车上坐的是他的老丫头。他一边咧着嘴笑,一边奔跑。关爷的老丫头,手里拿根荆条,嘴里不住吆喝着“快跑,玛玛!(汉语意,爸爸。)架……架……”
看着关爷奔跑那熊样,不禁老大在心里扑哧一笑。正当老大看得入神时,一抬头瞧见何平和杨佳佳打着出溜滑,嘻嘻哈哈向自己这里滑来。就在老大扭身要走开时,却被何平喊住。
“老大!你也来啦……”
喜气洋洋的何平,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棉袄,脖子上缠绕着苏格兰式的格围脖。在她奔跑起来时,围脖的两端还会飘起呢。一件大号的军大衣,将瘦弱的杨佳佳罩得严实。一眼老大就辨出,那军大衣是半天的。
在明净的冰面上,她俩风风火火朝老大奔来。何平和杨佳佳出溜到老大跟前,调皮的何平使劲向他滑去,用她自己的脚猛地撞老大脚一下。老大没想到何平会来这一手,故脚下一滑几乎与何平同时摔到在冰面上。紧接着就响起,何平那银铃般的笑声。趴在冰面上,老大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杨佳佳。那会,杨佳佳这个鬼丫头!正捂着嘴在偷偷地笑。
老大和何平,分别从冰面上爬起来。等他们站稳后发现,杨佳佳早已出溜出挺老远啦。脸蛋冻得红红的何平,活象年画上可爱的娃娃似的,何平用自己织的毛线手套,为老大拍打着身上的浮雪。拍打了几下后,何平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杨佳佳,便没头没脑地对老大说,
“老大,肇婶说你是个暖瓶对吗?”
“哦……”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老大一下子不知该咋回答。然而,老大却明白了妈妈此说的寓意。妈妈是在说,别看儿子外表冷冰冰,可心里却是火热的。何平能说出这话,看来她们娘俩已谈得够深了!
“你咋不说话呀!”
何平摇晃一下身子说。
“不懂你的意思,让我说啥!”
老大佯装不懂的样子说。
“你咯盈人!你装糊涂!人家不和你说了……”
何平嗔怪地抹搭老大一眼,然后从胯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到老大的怀里。
“我走了……咯,咯咯……”
甩下一串串笑声,何平朝杨佳佳的方向跑去。只见调皮的何平,跑几步出溜一下,再跑几步又出溜一下……跑挺远了,还回头冲老大摆手。独自站在冰上,老大望着何平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站了一会,老大一低头发现,自己手里端着一个毛线织的耳包。(为了防寒套在耳朵上的。)早听人说过,何平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织毛衣在堡子里是出了名的。她时常会把省城流行的各种花样带回来,而又不厌其烦地教给那些笨拙得可以的姑娘们。老大视着手里那,深兰色带白杠的耳包,织造得板板正正,还是加厚大垄的那一种。
在冰面上老大站了一会,就心事苍茫地往堡子方向走。可没等老大走出几步,突然他像做出某种重大决定似的,匆匆进了堡子。须臾间,老大便来到青年点院外。在青年点院外,老大思忖片刻后,便扯开嗓子喊道,
“半天——你出来!半天——”
“谁呀……猫叫疡子啦!”
“我是,老大!”
“啊!等一下……”
半天应了一声老半天才哝哝咕咕从里面钻出,现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娃噜嫂 第二部分(53)

“干啥呀……老大,咋不进屋哇!”
“都快晌午了,你咋还睡?”
“告诉你,老大!咱哥们昨晚去了后堡青年点,在那喝多了。邓恒、田亮、李杰他们都去了。大家都想你呢。对了,他们还让我问问你啥时候干老阚!让你告诉他们一声。”
“你转告他们,干是要干的,但现在不行。”
老大对半天说。
“老大!昨晚在后堡青年点,二十八只鸡全让我们给造了,现在一打嗝还都是鸡粪味呢。啊……嘁!”
说着半天便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半天,哥们送给你点东西,赶紧回屋别冻感冒了。”
说罢老大把耳包塞给了半天。
“老大,搁哪弄的,还挺好看哪?”
……
次日下午,老大赶着牛车从场院往碾米房里拉水稻,准备夜里磨大米。肩上老大扛着麻袋卸车,忽然高高抱着膀急匆匆跑来,神秘兮兮将老大拉到墙角说,
“老大!你和何平咋的啦。”
“没咋的!”
老大用手扑噜一下,粘在自己头发上的粳子,顺嘴说了一句。
“没咋的,昨天何平哭了一个晚上,我想一定和你有关。是这样!何平让我给你捎个信,今晚七点她在大堤根等你,让你一定去。”
说完高高就用眼睛盯着老大不放,镜片直闪白光。看了一眼,高高那锐利的目光,老大叹了口气将耳包的事情告诉了高高。又把自己对此事的看法也一一对高高讲了一遍。
“老大,这事你做的太过火了吧!啊!”
说着高高点着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后,捂着耳朵接着说,
“这岂不太伤何平的心了!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另外你是否该重新考虑一下娃噜嫂的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将来你可咋办?老大,你和娃噜嫂之间的感情我能理解,但有一点你可能是没想过。一生中,你第一次接触女人就是娃噜嫂,尔后你们就产生了感情。因此,你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然后你就不屑于其他女人,是吗?假如你有机会,再走进第二个女人的怀抱时,你仍就会发现,那里同样是你热恋的地方,两者之间只不过是一个先后顺序的问题……”
听罢高高慷慨激昂的一席话,老大眼睛圆了惊诧地望着高高。那会老大发现,一向温文而雅的高高,眼睛里却发射出异样的光芒。那是个十分坚定的目光,好像让他必须做出某种选择似的。于是老大停顿了一会,对高高说,
“高高,远的不说,眼下我绝不会去想任何女人的。另外我也不想把何平坑了,别的你就不要再说了,晚上我去大堤根不就结了。”
高高的两个镜片又一次闪着白光,使劲将半截烟头扔在地上,然后又抬起大头鞋将烟头碾了半圈,呼出一团团白气无可奈何地捂着耳朵走了。
天黑尽的时候,老大顶着飕飕作响的北风,来到大堤根。先一步到的何平,抄着袖背对老大来的方向站着。在凛冽的寒风中,老大似乎觉得何平的肩在耸动,老大站到何平身后轻轻咳嗽一下。听到老大的声音,何平哭得越发响亮。黑暗中老大没有用话去哄她,只是悄没声地站到她身后,仰首望着黑漆漆的苍穹。哭了一会,何平打住了哭声,转过身来没好气地冲老大说,
“老大!我问你,你是什么意思!把耳包送给别人啦,你是不是在耍人那,啊!”
“不,是……”
老大有些嗫嚅。
“不是什么,不是!”
何平咄咄逼人地说。
“何平,我是说咱俩不合适。你是知青将来一定要回沈阳的。你找了一个当地农民,你一生的前途会被他毁掉的。再者说我家还是黑五类分子,政治上不仅影响你,而且还要影响你的下一代的,永无出头之日,这是绝对不可改变的现实。”
“借口!这些都是你的借口!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不走了,不回城了!我要和你一块种地,一块砍柴,一块去喂猪……”

娃噜嫂 第二部分(54)

何平飞快地说着,声音有些嘶哑。
“这是你一时冲动!你会后悔的……”
老大也有些激动。
“这不管你的事!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
老大停顿了。
“咋地啦!”
何平在催促着老大。突然间!老大大声吼起,
“我……不喜欢你……”
吼罢老大就像一头被激怒了的雄狮似的,疯狂向远处跑去。老大的身影顷刻间就被黑暗吞噬了。在黑夜中,老大狂奔了好一阵,突然间老大又调转方向往山下跑,可老大没跑出几步就停住了脚步……
何平走了!回沈阳了。老大从高高那得到这个消息,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听到这个消息,老大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至于是啥滋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就算是做了一件对不住何平的事吧!
眼下生产队的农活基本完毕,知青们未走的原因为,等着大米碾出来,好背些回家。因此大家皆劝何平,再等两天大米下来一块走吧!可何平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便独自走了……
记得前些日子的一天,在家里没人时,关于何平的事,妈妈曾郑重其事和老大谈过一次。妈妈说,
“希杰,妈妈有话和你说,你不觉得何平那孩子挺好吗?”
坐在炕沿上,老大把两只手夹在腿中间,没有吭声。妈妈接着说,
“希杰,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点事了!你瞧瞧咱这个家现在穷的连饭都吃不上,每年都缺几个月的粮食。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就靠你这个妈东讨一碗西借一瓢的度日。你知道咱家夏天没粮时,到镇工业户那里去借粮。借一斤秋天就得给人家二斤哪!
今年夏天还行,你认识的那些知青没少给咱家钱和粮票啥的。再有咱家成分不好,你爸爸又是黑五类分子,你说说谁家的好姑娘肯嫁给咱。妈妈知道你心里憋屈,但总得要活下去呀!妈妈想有人肯嫁给咱家已经就不错了,另外何平那孩子多好……”
说着说着,妈妈就伤心地哭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妈妈,老大心里一下子就软下来,鼻子也阵阵发酸。老大知道妈妈这辈子跟着爸爸实在不易。从他们订婚的那天开始就跟着国民党撤退。原本想跟着一直走下去,谁料想退至沈阳就窝住了(不仅她们窝住了,就连国民党东北的上百万军队也大都没有跑掉。)。
四七年底,在那个兵慌马乱的年代,妈妈与爸爸在沈阳草草地结了婚。婚后妈妈就以变卖家产度日。听妈妈讲那时候的沈阳,背一袋子钱只能换回一袋子高粱米。解放后爸爸考入东北工业管理学院,毕业后分配到B市。到B市后就是一系列的运动,她们经历过三反、五反、镇反、肃反、清理中层、反右、打老虎、拔白旗等等一系列诸如此类的政治运动。由于爸爸的历史问题,她们终日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地打发日子,生怕那件事瓜葛到自己,而成为运动对象。
还有B市的人,远不及其他东北人那样憨厚善良;不及上海人的睿智;浙江人的缜密;湖南人的坚定;蒙古人的豪放;陕西人的耐力;广东人的开拓;四川人的凝重;山东大汉的狭义……他们惯于说假话,做事讲究现用现交,惟利是图,自私冷漠实乃民风刁钻奸猾,该是地球上最差劲的一组人群,绝没错!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因为那是辽西走廊地理环境所决定的。因此爸爸的历史问题,最终被那些人一件一件挖出来。
五八年大鸣大放将爸爸打成右派,不久被流放到农村。离开B市前,有些人劝妈妈和爸爸离婚,(或假离婚)如此一来除爸爸一个人流放以外,全家均可留在城里。记得爸爸讲过,你妈妈听了此话后,便斩钉截铁地说,我嫁给老肇我们就要同甘苦共患难……
倔了吧唧的老大,很少和家里人交流,那天他和妈妈谈了许多,同时也谈到为啥不能接受何平的理由。
在妈妈面前,老大不可能谈及娃噜嫂的事情,可那天妈妈偏偏却问及这个问题。

娃噜嫂 第二部分(55)

“希杰,妈妈风言风语听说你和娃噜好,和娃噜媳也挺好。可你想过吗,他们毕竟是逃荒的盲流,另外人家是有家有口的呀!妈妈的意思你明白吗……”
“竟瞎扯!”
……
如果从堡子东面进去(镇子来的方向),老大家的位置算是堡子的里面了。坐北朝南的四间低矮的草房,老大家和九子家各住两间。老大家房后就是山,山上几乎全都是柞木和婷婷的白桦。
在草房前,他们用木材圈出一个很大的院子。在靠近窗户的院子里,置放一个大大的苞米楼。如同所有满族家庭一样,老大家院门外,竖有一根十几米高的“索罗”杆子(这是满族人祭祀用,也是满族人家的标记)。
一进屋的一间是灶房,另一间便是满族人特有的南北炕了。炕上放着长长的炕柜,柜上是被隔。万字炕上是一个粗笨的大板箱。瓶子、罐子、闹钟等物件就摆放在箱盖上。老大知道那个地方还是供奉祖宗的地方。每逢过年时,爸爸总是要偷偷将祖宗匣拿出,燃上“鞑子香”率全家行三拜九叩大礼。
可惜那些东西早已没了,他只记得自家祖宗后面写着“永受皇恩”的几个字……
天一放亮,老大就从炕上爬起,然后兴致勃勃地坐在火盆旁边,咔哧咔哧搓着麻绳。令人高兴的是,老大知道今天是自己家杀年猪的日子!
满族,是一个食猪肉的民族。按满族人习俗,每年一落雪家家都要杀口年猪。杀年猪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就像过节一样的喜庆。猪撂倒之后,当天他们定要将族胞们均请来,痛痛快快吃上一顿白肉炖血肠啥的!
然而这一切,对于老大家来说实是少见。因为,这些年他家粮食始终不够吃,所以一直都养活不起猪。今年的这头猪,还是他通化二舅春天时给拿的钱方买下了这猪崽。一家人为了这口猪忙活了一大年,马上就要收获了,谁能不高兴。另外,爸爸妈妈早就计划好了,猪撂倒后留下二十斤猪肉过年,剩余的拿到镇里去卖,最低也能卖上一百多块钱,全家一准够过个好年!
一边搓着捆猪的麻绳,老大一边在想,今天娃噜哥和娃噜嫂也能来做客。一想到这,老大就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忽然瞧见丰润的乳房一般,抑制不住的兴奋。
娃噜哥他们,这两年和阿哈伙络社员的关系处理得非常融洽。大家也都挺喜欢他们两口子,不再像过去,硬把人家当外人。准确说,娃噜哥他们已融进这个大家庭之中了。社员们无论谁家有啥大事小情的,娃噜哥总要去赶个礼、凑个份子。何以见得娃噜哥他们今天肯定能来呢?是因为,今年夏天,老大家断粮时,娃噜哥三十斤、五十斤没少往他家捣蹬登粮食。再有娃噜哥家不养猪,他家剩余的糠麸,几乎全都送给老大家做猪饲料了。杀了猪能不请人家吗?如此一想,老大便顺着窗户向呼拦哈达山下望了一会,老大知道那里仍就是白雪皑皑……
“杀猪的来了……杀猪的来了……”
爱看热闹的孩子们,在院子里雀跃着。
生产队打头的裴三子,不仅庄稼活干得地道,还会杀猪。人四十左右岁,一顿能吃一盆饭,长得圆咕隆咚活像个大地瓜似的。岁数大的叫他三子,小一点的干脆就叫他大地瓜。
“来,来,来,三子!先进屋抽袋烟,暖和暖和吧!”
院子里的爸爸,在前襟上来回擦着手,侧过身子笑呵呵地往屋子里让着裴三子。
“来吧三子,进屋吧!”
妈妈也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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