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噜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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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噜嫂-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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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判失败的结果是预料之中的事。因为罗营长他们,无法解释北京所阐述的诸多问题。故罢工仍在继续着……
那是谈判当天下午三点多钟的事情,罗营长在工地广播喇叭里,代表阿布达里水库工地指挥部发表重要讲话,
“全体指战员同志们……你们要认清当前形势,水库工地有阶级敌人在捣乱破坏。他们的矛头是直接指向“农业学大寨”,企图要颠覆红色的无产阶级专政的政权。敌人亡我之心不死……我们一定要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亿万只脚……现在我郑重宣布,营指挥部的决定……撤消肇希杰的二连二排排长职务,开除水库,永不再用。对二连三排排长高高予以撤消职务,开除水库。王克(北京)留水库察看。邓恒……”
尚没等罗营长宣布完毕,广播喇叭戛然而止。大坝上的几百号战士,同时向放置喇叭的山头望去,只见田亮光着膀子,站在山头上,拼命摇着手中的背心。战士们顿悟定是他掐断了喇叭线。就在这时,工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然凌空拉出两副大标语。两排大字赫然而出,
“打倒水库的流氓蛀虫还我战友”“坚决挖出坑害剥削水库战士的现行反革命分子”
标语下面是邓恒站在高处,用铁皮卷的喇叭,在带领大家呼喊口号。巨大的口号声浪几乎要把山推倒……
罢工进入了第五天,整个工地百分之八、九十人均都加入其行列。即便没在行列的,也都停工,静观事态的变化。罢工的战士们,整齐地坐在大坝上,黑压压一片。可奇怪的是,这一天整个工地没有喇叭声,也没有上下来回走动的人影,就连各连的领导也均未露面。一时间,水库工地显得异常的沉静。沉静的令人心里有些发空。
转而到了第六天上午,一切仍旧如此,整个气氛一如激战前夕的短暂宁静,此状或多或少给人平添了几分不祥的兆头……
中午一过,是一阵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顷刻间打破整个水库工地的沉静。听到轰鸣声,大家的目光皆不约而同投向下面进水库的方向。只见在进水库路的那端,桦木林边,歪歪斜斜拐出几辆大卡车,径直朝大坝方向驶来。卡车沿着山路越行越近,近得战士们均已看清,卡车上满是全副武装的公安人保和武装民兵(那时已经恢复了公检法,但极不正规。那时不叫警察称公安人保。)看上去足有二百余号人。

娃噜嫂 第四部分(46)

转眼间,卡车驶到大坝下面,这时战士们突然发现罗营长人等也在其中,且对着上面的战士指指点点,不知所云。不一会,卡车上架着的广播喇叭,开始对战士们喊话,
“阿布达里水库全体战士们!我们是县公安人保组的,奉命在执行一项缉拿现行反革命的重要任务,请你们要认清形势立即散开!立即离开此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否则后果自负!
现在宣布,新宾县公安人保组第XXX号拘捕令,……肇希杰、高高、王克、邓恒、田亮……犯有破坏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抓革命促生产最重要指示的现行反革命罪,立即拘捕,缉拿归案——”
“请其他人立即散开——立即散开——”
大坝上的战士们均肃然地立着,无一人离开。
“再给你们最后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下面的喇叭又喊起。战士们仍旧没有动,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整个工地死一般的静……
“开始行动!”
一声令下,全副武装的公安和民兵立刻向大坝上冲来。面对如此汹涌的来势,大坝上的战士没有一个人畏惧。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不知是谁喊了一嗓,
“让我们挽起手来,斗争到底——”
顷刻间,迎着公安那面的战士立刻互相挽起手,看那架势恰似政治说教电影里的某个镜头。挽起手的战士们顿时响起《阿布达里水库战士之歌》气势如宏。
“苍翠的群山……”
卡车上的喇叭继续在呼喊,
“我们在执行任务——立即散开——散开——”
这时公安已同战士们“短兵相接”了。近二百号公安和民兵,有的手里端着枪,有的手里挥舞着警棍,口里都在嘶喊着,
“散开——不散开我们就动手——”
喊罢,公安们见没人动,便开始用枪拖、警棍对战士下手……
随着雨点般的枪托警棍袭来,手无寸铁的战士们立刻乱了阵脚。有的战士被打倒,也有的被后退的战士撞倒,被踩在脚下,更有为了躲避枪托警棍的袭击而逃串。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批勇敢的男战士疯了一般,冲上去与公安撕打。慌乱之中的众战士见状,立刻猛醒,随即便纷纷反扑投入战斗,顿时大坝上乱作一团。
在双方激战中,有的战士被打倒在地,也有些战士竟然把几个公安也按倒在脚下。公安们挥舞着枪拖、警棍,袭击着战士。战士们奋力反抗,与公安们扭打滚到一起。即便有倒在地上的战士,仍旧死死抱住公安的大腿不放。一场波澜壮阔的激烈战斗打响了……
老大自是被人锁定的重要目标之一。战斗一打响,几个公安就径直向老大扑来。面对扑过来的公安老大是且退,且战、且躲与之周旋。曾几次,老大险些未被公安的枪拖和警棍打倒。在躲闪之际,他看准机会,一闪身哐哐便撂倒两个公安。这时,又有其他公安增援闪其身后,便一同向老大扑来。乱军之中老大脚下一滑,单脚跪到地上,立刻扑上几个公安,将他按住。此刻,老大低头一看,胳膊上、肩上、腿上到处都是手。就在这关键的时刻,老大憋足了一口气,突然像头雄狮一样,咆哮一声,猛然一耸身从众人手中争脱,迅疾跳出重围。随后公安又重新向老大扑去……
就在老大逃脱奔跑在人群中时,突然发现脚下有一把公安枪上落下的刺刀,便一毛腰将其抓在手中。准备……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间,一阵阵急促而又密集的枪声从他身后响起。老大扭头一看,大坝边上有十几个公安正在朝天放枪。同时老大隐约听到,
“再不离开!我们就开枪啦!开枪!开枪……”
在老大奔跑时,除听到激烈的鸣枪示警后,又影影忽忽感到,有几个自己人已被公安按倒,其中就好像有高高、北京、邓恒等。
就在老大躲闪袭击他的公安时,他突然想到这帮家伙会不会真的开枪,如果那样的话,战士们定要付出血的代价了!如此一想,老大便疯了一般,冲大坝边上一个似头目摸样的公安扑去。扑到那人跟前,老大上去一把将其掠到怀中,立刻将手中锋利的刺刀架到那人的脖子上,然后冲着下面汽车里面的人高喊,

娃噜嫂 第四部分(47)

“我是肇希杰——你们放了他们——事情是我组织的,与任何人无关!只要你们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否则我现在就先杀了他——”呼喊时,老大不住用头指着已被公安按倒在地的几个战友。几个追击老大的公安见状,停到他的周围一时不知所措。这时广播喇叭里喊出话,“肇希杰!你不要胡来!立刻让上面的战士们,住手——”听到下面的喊话,老大立刻将手中的公安猛地往回一扭,冲着仍在撕打的战士们拼命呼喊,“停下——住手——都停下——,一切结束啦——,一切结束啦——”老大的呼喊,唤起外围的战士们振臂高呼,“停下——住手——”同时下面的喇叭也跟着叫喊起,“战士们请你们住手——停下的战士原地不动!对于停下的战士,我们公安就不要再趋赶他们——”激战中的战士们渐渐停了下来。公安也原地待命。接着老大又冲下面的人喊道,“你们放了他们,事都是我一个人策划的,与他们无关——我跟你们走——”这时下面的喇叭又喊起,“先放了他们——”喇叭声一落下,老大扭头一看,果然高高等人均被松开。与此同时,老大也放了自己手中的人质,丢掉刺刀伸出双臂。这时冲上来两个公安咔嚓将老大扣上,然后就往坝下推。就在这时突然喇叭又响起,“按计划行动——”喇叭的声音刚一落下,被松绑的那几个兄弟,即刻又被扣上,然后也往大坝下面拖。见此状,老大近乎于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你!你们不守信用——为什么不放他们——为什么——”……
眼看就要被人推下大坝,老大猛地一回身向后望去。那一刻老大看见,大坝上黑压压一片人在向他们挥手,于是老大颤抖着嗓子又喊起,“战友们——明天开工吧——请你们记住我们——请阿布达里水库记住我们——”离老大最近的是全体二排的战士。战士们在默默地向他挥着手。人群中老大见到许多女战士,都在流泪……
第四章阿哈伙络村口普列汉诺夫说得好,“一个拥有某种才能的人,如想要对社会发生影响,必须使他的才能比别人更适合那个时代的社会需要……”。这是老大刻写在关押他墙上的一句话。老大是在做卢梭式的忏悔吗?
还有一句,因这句话老大险些未把自己送进坟墓,“他们不让我活!可我认为,活着没罪!求生与献身一样,也是一种美。’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就是一种求生美……不是吗?”
阿布达里水库的罗营长被关进县看守所的那天,老大被释放了,那已是1976初冬的事了。在获释之前,老大知道高高、北京、邓恒等人已经先后释放。
因老大是这次事件的主谋,附加出身问题,没人敢主张放他,所以一直关到现在。后来由于公社革委会对轰动全县的罢工事件的重视;故事发不久就派入专案组,对水库的帐目、物资、现金等进行了全面的审查。经过专案组人员,长时间的内查外调,他们认为几年来水库的问题是十分严重的,并且很多问题都与罗营长有关。这就是迟迟未审判他们的原由。
恰在这个节骨眼上,公社和县里又分别收到来自沈阳和抚顺女知青的检举信,控告罗营长犯有迫害知识青年罪(中央26号文件)。于是,公社就做出,对罗营长进行停职审查的决定。谁曾想,平时傲慢有余的正人君子几经施压便将自己的罪行全部抖落出来。据他自己交代,光迫害女知青就多达十二人,如若再加上经济问题,足以够他喝上一壶。于是乎,罗营长便锒铛进了看守所,等侯人民的审判。
县革委会后来考虑到罢工的广大群众所反映的问题基本属实,因此不得不将老大也释放了。
获释的那天早晨,是县通知公社、又由公社通知大队的,大队接电话的刚好是关爷。关爷得到这个信息后,未和任何人讲,自己就拉着带车子去了县城。关爷从电话那头得知,老大已经不能走路了。

娃噜嫂 第四部分(48)

关爷见到老大被人从看守所里抬出时,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面容枯槁,体重也就80多斤。关爷几乎认不出他啦!躺在带车上,老大木然地视着关爷缄默不语,就好像自己来自于别的星球,干脆和这里的一切不沾边似的。后来,老大见到关爷的眼睛湿了;再后来,关爷只对老大说了一句话,
“这一年多,出了不少事!等你回去养差不多,我再和你说!”
说完关爷再也没吭一声,便默默拉着带车子往回走……
那天,在天将黑的时候,关爷把老大送回了家。临从他家出来,在灶间关爷偷偷对老大的爸爸妈妈说,
“先啥也别说了,等老大身体缓过来再说吧!”
一个多月以后,老大可以慢慢下地了;又过一段时间,可以出去走走,和堡子里的人唠唠磕。
一天,老大人很瘦,头发挺长,抄袖蹲在墙跟和一个人两头猪,一起晒太阳。就在这次唠嗑中,那人说到娃噜哥,在前几个月因病离开了人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老大头上像炸了一个雷,轰地他昏了。不知过了多久,当那个人问老大,“你的脸色,咋这么难看!”时老大才清醒过来。
那天老大还听到,娃噜哥走后,关爷就像娃噜嫂的丈夫一样,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不用娃噜嫂操心,均由关爷去打理,出出进进跟一家人似的。为此,关爷的女人还跟娃噜嫂大吵大闹过一次。当时关爷还把自己的女人猛打一顿。听到这些,老大的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整天,老大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也就是那天晚上,妈妈见屋里没人,含泪递给他一封未曾开启的信。看过信封落款,一下老大就辨出是孙素洁的字。于是老大揣着信出了家门,来到饲养所马灯下将信拆开。
肇希杰你好!
我不知道你何时才能看到这封信。信是我托人捎给肇婶和肇叔的。那天你们出事后不久,公社就派入了工作组,费了很大劲才把水库整顿好。因为你不在了,所以我不久也就离开了那里,回生产队参加劳动了。
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不能不尽早告诉你,我不能和你再继续处了,原因是爸爸妈妈都反对我找一个家庭出身不好的。 希杰,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好,真幸福,可能我今后不会再有那样的日子啦。我爱你!记住,我一生都不会忘掉你的。我的照片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吧,不要埋怨别人!
尚她已失去灵魂,
无须你四处寻找。
我奈谅君思应抛!
顺致肇叔肇婶好!
孙素洁含泪
XX年XX月XX日
靠在马灯下面的柱子上,老大任凭眼泪静静地流,最后他坐到了地上……
那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夜啊!老大思绪万千。青年点除高高未回城外,其余的差不多都走了,他们是注定要回城的,这一点老大十分清楚。信中孙素洁暗示自己,也即将要嫁人了;娃噜嫂也有人照顾了,何平?可自己该咋办……
一日早晨,老大刚起炕,高高便风风火火地闯进他家。
“老大,我在沈阳就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我急忙赶回来,有好消息!绝对好消息!”
高高掩饰不住兴奋地对老大说。
“人家都回城了,你咋还不走,这年月会有啥好消息。”
“恢复高考啦!我们可以考大学去,不是好事吗?而且这次不唯成分论,谁考都行。再有不到一个月就考试了,明天咱俩去报名!如果我们都能考上,将来在一起上学,那该多好啊!对!然后一块工作。一生不分开!”
看样子高高真的激动了。
“那是你一相情愿哪!”
紧蹙着眉头老大说。
“明天我就去报名。一切事你不用管啦。你只管复习功课。”
……
后来高高真的为老大报了名。在高高的极力鼓动下和爸爸妈妈的劝说下,他果真走进了考场。出了考场后,老大觉得考题不是很难。

娃噜嫂 第四部分(49)

最近老大心里总是憋闷着,因为在考试之前,高高对他讲诉了有关何平的事情。何平已经嫁人了!嫁给一个最深的深山里的一个男人。那会老大觉得,这一年多恍若隔了一个世纪似的,世界变化莫测啊!
原来,何平是在他去修水库后不久,也出民工去了清源的“八三”工程。何平他们排的排长,是呼拦哈达山后面红石砬子大队镶蓝旗堡子的当地人。那个地方他去过一次,简直就在半山腰上,别说车啦,人走都分外艰难。
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何平不幸让轱辘马(小型铁轨车)把脚碾了,三个月没能下地。这时那个排长便精心地照顾她全程。何平心里知道他在做什么,开始时她没有理他,可时间一久,何平渐渐觉得这个男人,绝不烦人。就在何平对他产生一点好感的一天中午,那个排长真地向何平吐露了真情,希望何平能嫁给他。
从那时起,何平就开始陷入了痛苦沉思。她在想,论男人眼前这个男人该说不错,虽未必有老大那样有种男人的洒脱,可他毕竟是条纯朴侠义的满族汉子。论条件虽说他在农村,而自己可以回城,可妈妈已经改嫁,回城对自己还有什么意义呢!另外还有,自己已经是破了身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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