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要求是什麼?』
我的要求?
『嗯,你翻譯出來了,我答應給你的一個要求。』
喔,那個啊!那可以讓妳欠著嗎?我想保留到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再用。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是咧嘴一笑。『你很聰明。』她說。
彼此彼此。我說。
那天,我們走出酒館之後,朋友們刻意找理由離開讓我們單獨相處。那是夏天,太
陽老早爬得很高。
『你餓嗎?』她問。
我、非、常、餓。
『你幹嘛這樣說話?』
餓了的人講話應該慢慢的,而我是用頓號來加強表達我的餓。
『你都是這麼有趣的嗎?』
不是,是妳引出了我有趣的這一面的。
是啊,真是這樣的。確實是以芳引出了我有趣的這一面。在遇見她之前,我從來不
曾發現我竟是有這一面的人。
我們叫了計程車,我帶她到一間我喜歡的早餐店,介紹火腿蛋餅給她認識。在計程
車上,她又輕聲的哼起那首《SOMETHING TO REMEMBER》。
『I was not your woman; I was not your friend;
But you gave me something to remember。
。。。。。。。。。。。。。。。。。。。。。。。。。
。。。。。。。。。。。。。。。。。。。。。。。。。。。。。。。。。。。。。。。
We weren't meant to be;
At least not in this lifetime; 。。。。。。。。。』
這次她依然把那兩句歌詞含糊的帶過。但是我突然發現,並且同時懷疑她是不是刻
意把那兩句歌詞給唱糊的?
我仔細回頭想了想那些歌詞,並且慢慢的推敲。如果把唱糊了的那兩句歌詞給省略
的話,那麼前幾句的歌詞的意思便是:
「我不是你的女人,也不是你的朋友,但你讓我記住了一些事情。
我們裕Фú荒芟鄲郏辽龠@一生不能。」
相較於前兩個女朋友,也就是田雅容和魔女系的系主任柳嘉恩,彭以芳可以算是我
付出最多,也最努力去愛的了。
或許你會覺得奇怪,並且想這麼問我:「照你這麼說,那田雅容跟柳嘉恩都是你不
怎麼付出,也不怎麼努力去愛的囉?尼爾。」
不,不是這樣子的。我會覺得彭以芳是我最努力去愛,也愛最多的女孩,是因為當
時我和她相愛的環境。
你們不知道相愛的環境會影響兩個人的愛情嗎?
我跟田雅容還有柳嘉恩在一起的時候,是個快樂的大學生。大學生的本份只有兩個
,就是把書念好還有盡情的玩。〈當然如果家境不富裕的話,就要盡情的打工。〉
所以那時候的我是自由的,我想見田雅容就可以見到,我想見柳嘉恩就可以見到,
甚至隨時隨地都可以牽著她們的手去散步,或是買張電影票在戲院裡耗一整個下午
,如果嫌不夠愜意,還可以相約夜裡躺在操場中央望著星空看大熊星座夠不夠明顯
,外加親吻擁抱蜜語甜言。
但是我跟彭以芳在一起的時候,我正好在當兵,每天面對的都是一群狗官狗人,看
見這些狗會嚴重影響心情。當思念排山倒海而來,還得躲在暗處偷偷打行動電話,
講到一半還會因為訊號太弱斷訊。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她還在溫暖的被窩裡,當
我有空可以偷打電話的時候已經上午十點多,她已經在百貨公司上班不能接電話。
她下班的時候我正好在點名吃晚飯,她到家的時候我正忙著搶浴室洗澡,她在看電
視的時候我忙著我的業務,她要睡覺的時候我還在加班。
當我真的有空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用睡著的聲音跟我說「我很想你,但我好睏,
我要睡了。」
我跟她在一起三四個月的時間,除了放假之外,幾乎每天都這樣。或許你會說,那
放假的時候可以一起出去玩啊。很巧,我也這麼想,但現實總會跟我說:「尼爾,
你想得太美了。」
對於一個正被兵役綁死,生命與生活完全洠в凶杂傻哪腥藖碚f,擁有一個女朋友三
四個月,其實嚴格說起來只能算一個月。為什麼?我算給你聽。假設一個星期放兩
天假,一個月也才放八天假,四個月下來也不過三十二天。要是再扣掉她有自己的
事情要處理或是和朋友要出去,那根本就不到一個月。
而且,她工作的地點是百貨公司,百貨公司星期六、日是很難排到假的。要是再碰
上什麼週年慶,那大概要有兩三個禮拜是洠мk法休假的。
還有最重要,也最雪上加霜的一點,就是她的百貨公司在台北,而我的部隊在高雄
。所以,我每次一放假,我就立刻飛奔機場,搭機到台北,然後再搭捷叩桨儇浌
司裡找她。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通常到台北也大概已經接近晚上九點了。
講了這麼多,其實簡單的一句話就是「我放假的時候陪她上班,她下班的時候陪我
放假。」
「那是一場很辛苦的戀愛呀!尼爾。」
幾年後,當我跟芸卉聊起彭以芳的時候,芸卉這麼跟我說過。她很直接自然的用了
辛苦兩個字來形容我跟彭以芳的愛情,我聽了有些吃驚,不是很認同這個詞句,我
想反駁她一些什麼,但又想不到更適合的詞句。
我在想,如果是彭以芳聽見芸卉這麼說,她會跟我一樣吃驚嗎?會跟我一樣無法認
同辛苦兩個字嗎?還是,她會點頭如搗蒜的說『是啊,真的很辛苦』呢?
我不知道,也無從去猜測和考證了。
不過,後來的後來,我開始認同芸卉的形容了。因為,越是辛苦的相愛的環境,會
讓自己越愛那個人。因為,一切都是那麼的得來不易。
我曾經為了彭以芳的一句『某雜誌裡的某個繡有蝴蝶的包包很美。』我利用等她下
班的時間,找遍了全台北市的精品店,一個九千八,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付現金帶
走。我曾經為了彭以芳在上班的時候一句『我想念淡水的阿給。』我先到家用品樓
層買一個保溫瓶,然後搭捷叩降I阿給,放在保溫瓶裡面以防它冷掉了,然後
再搭捷呋貋砟媒o她吃。彭以芳半夜睡不著吵著要看日出,而且要立刻就看到日出
,我還得哄她開心拿著一顆燈泡到陽台外面扮太陽,扮得不像被她看到我的影子還
會胡簦А|c了一碗牛肉麵剛送來時說她想吃披薩,我就得立刻帶她到必勝客。走在
敦化南路的斑馬線上,她說她想從遠枺髽I大樓那一頭斜著橫跨安全島到另一頭的
AUDI經銷商,我就得陪她玩命。連接台北市與永和之間的福和橋,她說她想用
走的不想騎車,我就得牽著機車陪她走。木柵動物園裡的娱L得太醜,她要我拿
石頭丟牠,害我冒著被抓的危險丟了快跑。跟她打賭輸了要我站在SOGO百貨大
門口大喊三聲我是笨蛋,我也紅著臉照做。
你說我太寵她嗎?你說她根本就是把我當作玩具或是小丑在玩耍嗎?我知道我知道
,我了解你為什麼這麼想。曾經,我也在一個人搭機飛回高雄準備收假的路程上想
過這個問睿涍@麼跟我說過一句話:
『只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的任性才能得到依靠。』
頓時,我不知道該跟她計較什麼。如果這樣能讓她快樂,我洠в惺颤N損失,反而是
獲得。
或許你會說,她一直都在接受我的付出,她難道都不需要付出嗎?
她會替我準備早餐,她會替我戴上安全帽,她會替我訂好來回機票,看電影的時候
她會替我買好我要吃的薯片和可樂。有一次,我要趕搭上回高雄的飛機,她站在驗
票口哭,不論我怎麼哄怎麼說,她就是止不住淚水。等到我降落高雄,打開手機的
時候,我才從她傳來的訊息裡知道她為什麼流淚。
『飛機一離地,你就離我一個天空的距離了。』
我跟她一樣在機場裡流下了相同份量的眼淚,差別只在機場的不同而已。我很難不
愛她,不!我應該這麼說,我很難不深深地愛她。我說過她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
擁有女人該擁有的魅力,也擁有女人該擁有的馨柔。或許比起田雅容,她洠в醒湃荨
的細膩貼心。或許比起郭小芊,她也洠в行≤返膱詮娏胬>退隳盟绕鹆味鳎
她也洠в屑味鲗矍槟屈N的拿手在行。
當她在我生命中所出現的女子當中,並不是最優秀也不是最特別的時候,為什麼我
最是深愛她?
因為,是我讓她在我心裡,那麼特別。
但三、四個月的時間對一段愛情來說,是嫌短了一點。尤其是對一個軍人。我才數
過了百來顆饅頭,七百多天的軍旅生涯也才過了七分之一,我就失去她了。
其實說真的,即使到今天,我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跟我分手。對,分手是她提的
,用電話講的,而且是軍線,是他媽的軍線。我之所以補上他媽的,是因為軍線是
隨時隨地被浮牭模鞘枪苤凭路。指摚Р靠倷C連接到連上的線路則是普通線路
,而且有三分鐘的通話限制時間,三分鐘一到,總機會介入你的線路提醒你「長官
,三分鐘到了,請在三十秒之內掛電話」,如果你不掛,他會在提醒幾次之後強制
切斷你的通話。很不巧,總機屬於連上業務之一,所以總機的管理者,就是我連上
的人,也是我的同梯。也就是說,他聽得到電話裡所有的對話,而且還不會斷訊。
她說打我連上的電話,但忙線中。所以她改撥指摚Р靠倷C,再從總機轉軍線到我連
上,連上的軍線放在安全士官桌,想當然爾接電話的就是安全士官。安全士官依規
定詢問來電者身份,『我是尼爾的朋友。』她說。而且那語氣和態度像是跟我不太
熟,只是剛認識的,或是見過面的鄰居,只有在垃圾車來的時候才會提著垃圾見面
三十秒鐘。
為什麼我知道她的語氣像是垃圾鄰居?喔,說錯了!是一起丟垃圾的鄰居。
因為那個安全士官就是我。
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上個禮拜我才跟她擠出一些時間看過電影吃過宵夜,
我甚至還刻意花錢帶她去住高級的汽車旅館,因為冬天到了我還買了一件毛衣送給
她。結果才一會兒時間,那個幾天前才跟我上過床,以「尼爾的女朋友」的身份要
我陪她過夜的女人,現在變成了『尼爾的朋友』。
我以為她在開玩笑,真的,我還真的以為她在開玩笑。所以我還耍帥的說:「妳要
找尼爾嗎?他跟我們安全士官交代過,除非是他的女人,否則他不會接任何女孩子
的電話喔。」
『是嗎?只可惜這是我最後一通電話了。』她冷冷的說。
最後一通電話?什麼意思?
『就是最後一通電話的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為什麼是最後一通電話?妳怎麼了?
『我很難具體的跟你說我怎麼了,尼爾。但。。。。這真的是最後一通電話了。。。。』
為什麼突然間這樣?我做了什麼事是妳不高興的嗎?
『不,洠в校釥枺銢'有做錯什麼。。。。』
洠в凶鲥e什麼,又為什麼這是最後一通電話呢?
『。。。。。』
。。。。。妳。。。,妳說話呀。
『我。。。。我說了,我很難具體的跟你說為什麼。。。』
那。。。。那。。。。。我開始結巴。那既然洠в芯唧w的為什麼,又為什麼要分手呢?
我並洠в锌焖俣彝暾恼f出前面那句話,我開始有些失去清楚的意識。
『尼爾,你聽我說。。。。』
我是在聽,不然妳以為我在幹嘛?
『你現在是冷靜的嗎?』
妳要聽實話還是謊話?
『喔。。。。!我的天!尼爾,別讓我覺得我決定分手全是我的錯,好嗎?』
我。。。。我洠菢拥南敕ò N疫在想為什麼啊!對!對!對!我還在想為什麼。
『尼爾,我希望你冷靜的聽我說完我要說的話,好嗎?』
我正在嘗試。。。。。,妳感覺到了嗎?
我開始呼吸不順暢。我努力的深呼吸,深呼吸,這使我有點吃力,我覺得空氣稀薄
的像在玉山頂上。
過了幾秒,我聽見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分手這件事,常常不是因為某一方做錯
了什麼才分手的,就是覺得該結束了,時間到了,不太想繼續了,再也洠в袩崆榱恕
。』她說完,話筒那一端只剩下她的鼻息。
像是突然有顆核彈在我腦子裡悶著爆炸一樣,我瞬間耳鳴心悸顫抖發呆停止呼吸什
麼的都來了,我的腦袋不是一片空白,而是連空白都洠в小D且凰查g是洠в型从X洠А
有味覺洠в新犛X甚至好像也洠в幸曈X一樣的洠в腥魏胃杏X。我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我的眼皮在快速的眨著。
『。。。。。。。。。。。。。。。。。。。。。。。。。。。。尼爾,我知道你聽了很難過,但我還是必須直接
跟你說,我想分手了。』
這段話的前面之所以有那麼多點點點的,是因為我洠牭剿谡f什麼,我的聽覺尚
未恢復。
『其實這幾個月的時間,我過得很空洞。我覺得我在一個洠в心信笥训膼矍檠e愛著
一個男朋友。他偶爾來,急著走,擁抱很少,等待很多。。。。。。。。。。。。。。。。。。。。。。』
對不起,又是一排點點點,那是因為我的聽覺再一次失去功能。當時我的腦袋像是
洠в猩壍模玻福峨娔X,用很破很舊的CPU在處理著很眩s的情緒。眼前像是有
台壞了的字幕機,它不斷的重眩骸
『我覺得我在一個洠в心信笥训膼矍檠e愛著一個男朋友。』
『他偶爾來,急著走,擁抱很少,等待很多。』
『我覺得我在一個洠в心信笥训膼矍檠e愛著一個男朋友。』
『他偶爾來,急著走,擁抱很少,等待很多。』
much more?much more?much more 。。。。。。。。
然後又回到更之前的對話,然後繼續重眩骸
『分手這件事,常常不是因為某一方做錯了什麼才分手的。』
『就是覺得該結束了,時間到了,不太想繼續了,再也洠в袩崆榱恕!弧
『分手這件事,常常不是因為某一方做錯了什麼才分手的。』
『就是覺得該結束了,時間到了,不太想繼續了,再也洠в袩崆榱恕!弧
然後繼續,繼續,much more?much more?much more。
『我想分手了,尼爾。』『我想分手了,尼爾。』『我想分手了,尼爾。』
還是繼續,繼續,much more?much more?much more。
我的天!
是誰發明了這麼傷人的語言?是誰創造了這麼銳利的文字?是神吧!否則怎麼有那
樣的威力,讓我感覺到我的某一部份正在死去。
『。。。。。。。。。。不管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