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古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同时,他也明白,这些光酒是怎样溢出的了,这酒盏,再加上,恢复了本来面目的、侵入到樱体内的虫,那么足以通过虫的力量,从那大地的生命之泉中唤出这光酒是完全可以的!
现在,如果,让这光酒满溢出来的话,那么其余这些仍未恢复形体的虫可能会被这生命本质的原液以及已经苏醒的同类唤醒吧,不过,这样并不全是坏事,因为这恰好也是能够将现在的情形稳定下来的契机。
“来,淡幽,帮忙把樱扶起来一点,让她把这些光酒喝下去的话,应该会好一点。”
一只手直接稳稳的端起了碧绿色的酒盏,动作看起来很随意,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滴光酒洒出来,而淡幽则是稍微惊讶了一下,虽然仍旧会抱有疑问,却仍然是按着银古的话,将近乎昏倒、还在颤抖的樱微微的抱起。
“光酒对于禁种之虫会有作用吗?”
淡幽看着银古将酒碟送到樱的嘴边,平静的问道,稍微的抚着樱的脖子,避免她被呛着,也为了能让银古更方便的将光酒倒进樱的嘴里。
“并不能确定,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幼小的,毕竟这些也仍然是‘虫’,而且和很多类型一样,也对光酒有反应,所以,说不定,樱这样的症状可以算是一种‘虫病’。”
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将淡金色的液滴用酒碟一点点的倒入樱的口中,银古一边对着淡幽解释着,绿色的独眼中满是慎重,并没有平常的那种随意和吊儿郎当,脸上的汗滴也反映出她现在的心里很忐忑吧……
不过,很快的,银古还有淡幽,以及一边的玉婆婆就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还在颤抖、抽搐着的少女渐渐的归于了平静,在许久之后,只剩下很轻微而平稳的鼾声……
……
那样的痛是无论多少次,都难以习惯的,那是不可能会变的麻木的痛苦,因为其本身就是将痛的概念植入根源与灵魂的形式,是不会衰减的折磨,少女的意识早已经因为这份绝对的痛而模糊了,知道某个瞬间。
那是甘甜的酒液,是生命的源泉,滋润着万物,让一切都变得宁静;纵然是刚才还无比激烈的战场也在这清凉之物的流淌之后,变得平静下来,少女也终于在此刻可以宁静的沉浸到她的世界之中,将那恍惚的并不属于她的记忆看清了……
……
那是在非常遥远的年代了,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岁月,也没有多少人还记得那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那是场巨大的灾厄,整个大地都被死亡的气息笼罩了起来,只有很少的生命之火还在摇曳着……
很多的生命消失了,无论是动物、植物,还是人类,乃至于那位于生命最基层的虫,也都大量的死去了,生命的链条,从头到尾都被死寂所充盈,萦绕着……
光脉深深的隐入了大地的深处,一切的事物都只能依靠着那稀薄的生命之泉延续着,也就在这个时候,它,不,应该说,是它们诞生了,从来不是一个单体,而只能说是一类。
它们是虫,是按照着生命的规律在运行的生命,但可悲的是,它们的轨迹便是夺取生命,生命在延续着,行进着,一切都在为“生命”而运作着,唯有它们,是将“生命”断绝,或者说,它们,就是生命“消逝”的本能,也就是死亡吧……
但是虫本身也是有着感情的吧,或者,更准确的说,它们是被寄托了什么吧,会在这样衰败的时机诞生,也许正是那份属于死亡的哀叹将它们孕育了,是属于死去的虫、属于死去的人、死去的万物的意志是的它们产生的吧……
想要活着,想要获取那份生命,无法获得,永远都是在绝望着,所以,其实是在怨恨着的吧,在怨恨着活着的东西,怨恨着命运,怨恨着这份不公平……
就像是那个少女,被迫的离开了自己的家人,失去了一切,然后被推入到绝望的深渊,被践踏,被凌/辱,被压榨着每一分每一毫,没有尽头,没有希望,或者说,是在失去希望后,陷入到真正的绝望之中了吧……
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因为那份不公平,因为那份命运陷入到悲叹之中,重复着,直到因果螺旋的尽头,因为憎恨与悲叹而导致的作为,迎来的也是最为悲哀的结果。
悲叹的开始,在最终,也是悲叹的终结……
都是一样的,就是这样悲伤的事物,无奈,而又无法反抗,有的只有悲戚,与挣扎,有的只会是永无止境的沉沦,单独的一方存在于世,永远,也无法被他人理解,承载着黑色的绝望,直到永恒……
但是,这只是在他们没有交汇之前,当相仿之物汇聚之时,那份悲哀也会成为共鸣,而深深的理解着这份悲伤的器,那总是能够透彻的明白那份寂寥的、曾经无心的女孩,也在这时候在心中发出了那让她自己都不曾预料的声音——
‘同样的悲伤,同类的哀怜……’
轻轻的感受着好不容易因为那份滋润而平缓下来的枯寂之物,在交流着,在抚弄着,在安抚着,即使是在那生之酒液已经流干,被这死亡的化身消弭殆尽,这份死寂也仍然没有暴动,它大概也在理解着吧……
‘就由我继续的承载吧……就和曾经的那时候一样……一起的,由我来背负……’
不知道是怎样的想法,她也不能明白,她只知道,在因为那份痛,那份隐隐感到的撕裂之处的痛带来的实感之中,她希望自己这样去做。
‘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善意吧……?’
当然,她也不知道,她也,在疑惑着……
……
睁开眼睛的时候,所看见的是并没有什么杂志的纯色天花板,和四壁相同,都是白色,是属于这个房间的本色,因为并不能看见外面情形的缘故,所以,也并不能判断出,现在已经过了多久。
身上盖着一床被子,这个房间也还是之前那个房间,大概是为了避免最差的那种情况下,禁种之虫从这里逃出去吧,樱缓缓的做起了身子,手掌顺势的向着旁边一撑,将什么东西碰到了一样,出现了清脆的声音。
“醒过来了吗?看起来你的情况还不错的样子啊~能和我说说现在感觉怎么样吗?”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樱偏过了头,看见了那个带着浅浅微笑的男人,不过,并没有看见他一向叼在嘴里的烟,没有马上的理会,而是,顺手将之前碰倒的酒盏单手端起来,才重新的将目光投向银古。
“感觉还好。”
简短却符合樱性格的话语从她的口中传了出来,没有起伏,没有色彩,只是看着从手中酒盏中慢慢溢上的光酒,这过去只能偶尔碰见,而现在却可以随意呼唤的生命之泉。
“……说法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但是,看起来,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是吧,樱?”
银古看着那很浅很浅,只有轮廓,却和樱本身的体型相契合的大概是“影”的东西,缓缓的说着……
第十六章 别离之赠
背负下一个人的宿命时,那么必然的,无论她的悲伤、痛苦都会去承受,尤其当她们还是根源想通、却处于平行世界的人时,那就完全的成为了自己的经历,或者说,那时候,就只有一个人了。
樱就是这样的人,就像是她很久之前就背负起来的宿命一样,那个间桐樱经历过的一切就等于是她真真切切的经历,她自身就是那个曾经遇见的远坂凛的亲妹妹。
不过,她始终是樱,没有扭曲的,只是懂得、理解、背负了那段宿命的樱,而不是间桐樱,从最初的最初,在她与“来生”这个词语碰触之前,就注定了,她不会被所谓的姓氏所束缚。
她获得的是无数宿命中的异数、一份独一无二的幸运和可能性,不被束缚,却也不知道未来的尽头,也许最初可以给予一份轨迹,但是,当她自身产生判断方向的能力时,这轨迹便消逝、也不再有任何的意义了……
同样的,当樱决定要承载起这凋零万象的禁种之虫所代表的那份宿命时,就需要去理解、去感受,它们所代表的死亡的痛苦,那份孤寂,那份寂寥、那份一切都失去、冰冷到身心失去实感的感觉,名为死亡的“感受”……
所以,在这时候,明明刚刚遭遇了不小的变化,话语、性子却还如此的冰冷无情,这都是因为她还没有从那份“凋零”中缓过神来的关系,但是,这也是因为银古是熟人了,不然的话,就不会是“一如既往”这样的评价了。
“嗯,还算好吧,其他的那些禁种之虫呢?全部都再次的被封印了吗?”
将绿色的酒盏端了起来,就好像是从严寒中走来的旅人端起一碗热汤、或是一杯暖茶一样,小口小口的喝着,让因为“死亡”而僵冷的自身被这生命之泉温暖、滋润着,接着缓缓的对着身边的银古回应的同时,反问道。
“嗯,是的,毕竟是那么危险的东西呢,而且,顺便的还看见了很特别的封虫之术呢,额……”
银古盘起脚坐了下来,那姿态看起来非常轻松的样子,用往日和樱说话时那种带着点随意的口气回答着,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他无语的事情一样,停下了话语,眼角微微的抽了抽。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情况吧,任何一个虫师如果看见,就那样拿着筷子把沾在墙壁上的禁种之虫一根根,像是夹菜一样夹下来,接着就直接的按在空白的书页上,形成新的书卷,都会非常无语的吧。
明明是如此理所应当的慎重处理的事情,却用仿佛是游戏一般的方式解决,这样的违和感,恐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轻易的忘掉,同样的,银古大概也会永远的记得自己的友人是在行使着那样另类的封虫之术的……
“话说回来,能详细的跟我说说现在还残余在外边的这些禁种之虫吗?”
在片刻的缓冲之后,银古重新正起了神色,带着略显神秘的微笑,对着樱问道,那绿色的眸子中透着的是一种洞彻的色泽,似乎看穿了一切,猜想到了一切……
“现在,在这个书库之外,已经没有禁种之虫了。”
歪过头,看向了并没有掩盖起来的石门,在那之后,就是封存着禁种之虫的书库了,只是看了几秒钟,就又重新对上了银古的独眼,平静、没有起伏的说出了答句。
“……什么?!”
就算早已经预料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在听见樱说出这样确凿又不像是谎言的话语之后,还是会产生惊讶,绿色的独眼微微的睁大,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向着樱追问道。
“就像是我刚才说的一样,已经没有禁种之虫在这书库之外了,因为之前的那些禁种之虫已经完全的填充了我的一部分空缺,将我影子被割离的创口暂且的‘包扎’上了。”
樱对着面前的银古详细的说着,虽然是详细,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细节,或者说,这也是她的本意吧,善意的误导,没有说什么假话,而是让银古自己的去得出答案,因为不可能得到真实的情况,所以,必然的,他会误导着自己,获得其余的答案。
“……”
很久,都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银古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而樱则是,没有出声的理由,也并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这样,这个房间就这样的安静了下来。
“……也就是说,现在这样的情况的话,一切都还算好吗?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银古抬起头,看着樱,点点头,像这样说着,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樱,同时也是因为,现在一切看起来都还是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的,不过,谨慎的他,也仍旧没有完全的把心放下。
“不过,这样的话,算不算是把你的影子找回来了,樱?”
片刻之后,银古的声音再次的响起,平和而轻松,这个男人在几乎所有的时候都能维持着这样自然安静的形态,在刚刚谈完了绝对称得上棘手的事情之后,就立刻能够转化为这样平常的状况,非常自然,并不别扭,足以让人佩服了。
“不,你也应该看见了这只不过算是一个轮廓而已,根本还不算是找回了影子,接下来,还是需要继续的去寻找,寻找真正的,我所失去的影。”
樱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和之前一样平和,只不过听得出来,其中少了几分冷漠,虽然仍旧清冷,甚至于,那份孤独感更加深邃,可是,这样的她却又是正常的樱应该有的姿态。
“轮廓……嗯,确实可以这么说,毕竟,实在是太淡了……不过,假如,禁种之虫真的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减少威胁性的话……是不是可以,通过将剩下的那些也‘吸收’掉呢?”
银古低下头看向了樱脚下虚晃的影廓,微微眯了眯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提出了一个想法,不得不说,他确实是很适合“虫师”这个职业,大概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做的比他好了吧,即使在此刻也不忘记去思索解决禁种之虫的危害。
“这个恐怕是不可能的,虽然没办法具体的说明,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将这些禁种之虫吸收到身体里已经是很多了,可能还可以再容纳一些,但是太多的话,我可能会没有办法承载……”
樱对着银古神色不变的说着,同时这也的确是她的真实情况,获得了些微的影子,她也稍微的恢复了很少的一些力量,但只是这样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将剩余的、如此大量的禁种之虫安抚下来,那只会让她自取灭亡罢了。
“而且,即使是可以,我也不可能将我剩余的那些部分给它们,因为那是我本来影子的位置,绝对不会让出来!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樱说着,血色晶莹的双眸和银古的绿色独眼对视着,少有的,这无比淡漠的少女,那如同静寂湖水的眼中透出了坚决的情绪和想法,这是让人惊讶的地方,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个让人高兴的地方。
“……这样啊,那么就没有办法了呢~还真是个倔强的让人头疼的孩子啊~呵呵~”
语言断层了片刻,接着的,是银古的轻笑声,摇着头,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只是因为他人的某种正面的觉悟,他就可以如此高兴,就能够在心底送出真诚的祝福。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真的想要去找到你的影子的话,对于虫的了解可还远远不够啊,樱~”
银古微笑着对樱说道,而樱一下子也稍微的有些没怎么明白眼前这个虫师的意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看着银古,等待着他下面的话。
“其实这一次到这边的狩房书库来,一是为了帮你,二呢,其实我也需要了解一些新的情报,毕竟,作为虫师,我可还有着不少的事情呢。”
“我本来的打算呢其实也是这样的,如果可以在这里找到能帮助你的东西,那么我会告诉你相关的信息,而如果是你的话,我想只要知道了足够的情报,那么完全能够独立解决的,毕竟那是你的影子,无论怎样,也都只有你可以解决,不是吗?”
银古缓缓的说着,而樱也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假使是这样的话,眼前的这个虫师不应该会是这样的态度,所以,肯定有什么并不契合这份“原定计划”的地方。
“但是,虽然之前我在书库里看的并不多,却可以有六七成的把握,很可能,即使这个书库里,也没有能够帮到你的答案……”
银古郑重的对着樱说道,抱着某种尊重和歉意,将这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