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徐子卿,我们来到一间宽敞舒适的雅间。
“你以前住这?”我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如宫殿般豪华的地方,玉床、丝被、夜明珠、玲珑宝灯……件件都不亚于宫里,简直是受帝王般的待遇,若不是地上散落的那条长长地铁链尤为碍眼,谁又能想到这里实用来关押一名阶下囚?
真不知唐莫那家伙当初心里是怎么想的!
“以前的那两个守门的呢?”看到门口地上的一小摊干血,我不禁想起了之前刀门弟子口中所提到的那两个被徐子卿干掉的守卫。
“安葬了。”徐子卿道,随后又解释:“不是两个,是一个。”
“一个?”
“对,就一个,那人似乎名叫‘哼哈二将’。”
……
……
“看你们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要不要换套衣裳?”徐子卿径自将金柜打开,满满一柜子的衣裤缎袍顿时呈现眼前。
“呵呵,多谢徐兄!”我和邵安将一身潮湿的衣服从里到外逐个更新,更衣期间我猛然想起方才那位彪悍的侠士说所言:
'奶奶的,死魔头,别以为你又换了套衣服老子就认不出你了!'
由此可见,这徐子卿应当对这里的路线了如指掌,才会在空闲之际常回此处换身干净的衣裳,从而那伙人即使拼得粮绝精疲都丝毫找不着他。
“你知道这里还有路可以通向外面么?”我试探着问道。
“这里共有三条路通向上面,不过其中一条已被那些人封死。”徐子卿答道,我一听便来了希望——这么说除了我之前掉下来的那个洞,这里定还有第二个出口!
“徐兄可知道那个出口在哪?”我此刻只想趁早离开这鬼地方,这辈子都不曾受过那么多惊吓,回头得找个美人调剂一下心情。
“嗯,哼哈二将就是被我埋在那出口旁的山坡上的。”徐子卿笑道,满脸自信的表情。
“咦?徐魔…呃,徐少侠既然知道出口怎么不离开这里?”一旁的邵安此刻与我想到同样的问题。
“不知道。”徐子卿很随意的坐在一旁啃着玉盘里的几个小野果,敢情那也是从外面摘回来的。
“不知徐兄能否带我们二人出去?”不管他自己愿不愿意离开,总之这种地方我是不愿再呆半刻!
“好,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待明早我再给你们指路吧!”徐子卿将柜中的衣物统统搬出,偌大的空柜足足能装下四个人。
“你们就躲这里。”
我和邵安极为突兀的望着徐子卿——都到这里了还躲什么?
“你们俩快点进去!过了戌时我就帮不了你们了!”徐子卿急促地瞟了眼桌上的一个水槽状的怪东西,远远的看去,那东西上面隐约刻有子、丑、寅、卯之类的文字,随着槽中凹陷处水滴的聚集,中央的一块木质轮轴正缓缓转动。
“戌时?难道这里还有别人?”我半信半疑迟迟不想踏进衣柜,不像邵安那小子早已在里面安然蹲坐。
“轰!”不待徐子卿回答,不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响,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
“不好!他们把石门炸开了!”徐子卿突然将我往柜中猛地一推,反手锁上柜门。
“哎呦!”我一脑袋狠狠地撞到了柜板——这徐子卿就不知道先打声招呼再推!
“少爷,你撞哪了?我给你揉揉!”黑暗中,邵安在一旁低语。
“这黑黢黢一片的你怎么揉?还不快把你的脚从我靴子上挪开!”我一手轻轻揉着额头,方才撞击的地方此刻肯定已经起了个小包。
“哈哈,死魔头你果然在这里!今天我们刀门就替天行道除去你这个祸害!”外面传来噪杂的喝骂声,可以想象刀门那伙人此刻是何等张扬激奋!
“几位大侠,你们真的弄错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人,趁时间未到你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徐子卿那家伙竟还在一旁好言好语,我在柜中很是头大——这个魔头还真是被唐莫教化的很成功来着。
不一刻,外面便传来冷器相击的声音,我的心此刻也不由得悬起——徐子卿,你可不能被那些人干掉啊!你要是死了谁来给我们开门?被关在这死不透气的金柜子里本公子早晚会憋死!
“扑通!”一声,似乎那边水槽里有什么东西掉落。只闻外面徐子卿一声惊呼:“不好!你们快走!”
霎那间,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声惨叫,随后空气顿时凝固,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
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死了?徐子卿是死是活?
我屏住呼吸,只觉四周寒气逼人,胸口起伏加剧。
'不自量力!'一个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不带任何感情,如同冷剑利器直直刺穿我的心房。
痛!我一手捂着胸口,只觉来者不善额上渗满冷汗——并非我唐小虎胆小,而是这个人俨然已经达到以声杀人的境界!
“少爷,你哪里不舒服?”一旁的邵安似乎察觉到我的状况有些不对劲。
“闭嘴!”我赶紧喝住,这个时候怎能发出丁点声响?不想活了你!
'谁在那里?'下一刻,只觉眼前倏然明亮,紧闭的柜门忽然间被人从外面打开,电光火石间一把寒剑已指于喉间。
……
“徐兄你这是干甚?快把这伤人的东西收起来吧!”看着眼前的徐子卿突然露出一派严肃冷酷的表情,我一时间竟难以适应。
'是谁告诉你本座姓徐的?说!'只觉喉间的剑尖又离我进了半寸,我艰难地咽下一口涎水,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唐莫啊唐莫!我当年就说要你多去实践一下你偏不听!事实证明你苦心钻研出来的摄心迷魂咒果然还是失败了!
第六回。
曾几何时,我唐小虎对天宣称:这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不采园中花不识情滋味儿。后来,当父亲将我轰出家门令我流落街头(?)的时候,我的观念则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我忏悔(?):这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不听老人言。如今,当与我共伴十八年之久的脖子陷入他人剑下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更正:这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曾相信一只披着羊皮的猛兽!
“是盟主派我来的。”我陡然回答,身子不由得往后挪,尽量与他手上那把寒剑拉开些距离。
'唐莫?他出关了?'只见他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看来这个答案俨然正中下怀。
“不错,盟主他出关后忽然想拜访故友,所以特暗派我来此请教主去……”
'胡说!本座如今是武林公敌,唐莫他怎可能见我!'正当我还沉浸在自己押宝成功的喜悦之中,喉间的利剑突然又逼进我半寸。
“小的不知!”我无辜道,其实我连他是否出关了都不知。
他盯着我沉吟片刻,终于缓缓收回喉间的利剑,我这才得以不着痕迹地用袖子颤抖地擦去额上的冷汗。
'带路!'他忽然对我下令,一手将身上的血袍换下——好灵活的左手!
“……恕小的失礼,敢问教主这出路究竟在何方?”如果我一早就知道路我怎可能还会在这里与你周旋!
'唐莫竟会没给你地图?'他眼中闪过一道杀气,似乎对我的话有所怀疑。
“回教主,那地图在之前和他们抢夺的过程中被撕了。”我指着地上那几个刀门弟子的尸体,记得那几人手上似乎的确有一份简要地图,而且残缺不全。
他走到尸体旁逐个搜查,的确摸出一张带血的破地图。
'哼!'他将那张羊皮图握于拳中用力一捏,再松手时,那张地图已呈碎末。
我不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心中一颤——如若我方才压错宝,那么我岂不就会和那张羊皮同等命运?
他冷冷地瞟了我一眼,二话没说,健步离去,我也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便转身唤道:“邵安!”
只见邵安依然安坐于柜中,小嘴微张,一双大眼睛瞪似铜铃。
“你搞什么鬼!还不快起来?”我上前将其一推,邵安则整个人顺势倾倒在我怀中——敢情竟是昏死过去了!
“邵安——起来!”
这座地下迷宫远比想象中的复杂,我们跟他历经三个致命机关,走了约莫四个半时辰才抵达出口,正如之前徐子卿所言,出口正对着一面山坡,坡上有座新修的孤坟。
“教主,小的不明白,那哼哈二将究竟是怎么死的?”那座孤坟虽说简陋却也堆砌的极为细心,坟上的泥土与四周的土色俨然不同,这种黑土只有从很深的地下才能挖掘出来。
'就是被一伙像刚才那帮人一样的家伙联手耍奸计害死的。'他冷言道,目光中充满轻蔑'哼,都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派人士干的好事!一个个不过都是那家伙的走狗!'
“哪个家伙?”我习惯性的问,话刚出口才发现不对,却也覆水难收。
'你不需要知道。' 他道,迈出脚刚行两步,突然扑通一下倒在草地上。
山中传来几声鸡鸣。
“教主?”我小声唤了一声,他倒在那里纹丝不动。
“少爷,他恐怕是昏过去了!”邵安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昏过去了?真是天助我也!快跑!”于是乎我和邵安两人一前一后的从狼腾山一口气顺泥路飞奔回封城,先到当铺里用我之前在洞里顺手牵羊弄来的一颗小夜明珠换取五十两银子,随后又去马市挑了匹健壮的好马趁着日出风尘仆仆地踏上官道直奔异地。
官道上人车寥寥,空中偶尔飞过几只燕子,除此之外便是数不尽的延绵山丘。
只可惜佳景虽美,路上行君无心赏。
“少爷,路边好像有人在朝我们招手!”位于前座的邵安突然惊奇地喊道。
“少管闲事!”我狠狠一甩马鞭,马儿猛然一阵加速,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四周景物飞奔而去。
忽然一个矫健身影出现在前端,我不得已猛收马疆勒马顿时悬空。
“呵呵,教主好,小的正在寻你呢!”我扯着脸笑道,尘土飞扬间我看不清徐子卿的神情。
“小虎!邵安!”徐子卿的声音竟显得尤为开心,三两步移至马下,道:“你们没死?”
闻言我险些被口水呛到——什么叫做“我们没死”!
“就差那么一点。”我这才翻身下马,断定眼前之人应该还是最初的那个发作前的好徐子卿。
“他没伤到你吧?”徐子卿关切地问道。
“呵呵,我唐小虎怎会让他伤到?”我拍着胸脯吹嘘道,却又心有余悸不敢离他太近。
“既然你知道他的存在,还望徐兄帮个小忙与我们异向而行,唐某在此感激不尽!”
“小虎。”徐子卿眼中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徐徐道:“如若他再醒来恐怕会大开杀戒。”
“他上哪都是一样开杀戒,只不过死的人不同罢了。”我准备翻身上马,却被徐子卿紧紧拉住。
“不!你不一样!你一定有办法制止他的!我可以感觉到!”徐子卿焦急地说道,他浑身力大无穷,我使劲地扯了几下都没扯出我的袖袍。
“徐兄请放手!若你不想走那边我跟你换一换就是。”我更是心急,生怕他一个激动就变回那个大魔头将我碎尸万断。
见状,徐子卿脸上又是一副伤感。“小虎,你可知那人为何不愿离开狼腾山?”
“我怎会知道?”我使劲朝马背上的邵安使眼神:你小子还不快下来帮本公子一把!
邵安却双手紧抓鬃毛苦着脸喃喃道:“少爷,我不会下马啊!”
“他似乎在等一个人。”徐子卿又道。
“噢,那你快回去继续等,千万莫错过了良机。”我四处摸寻着身上有没有利器,既然他舍不得放开这袖子,本公子今次大不了割下来送他!
“那人便是你。”徐子卿认真地说道,目光坦诚。
我顿时哑然——这么老套的剧情你也搬出来?还有徐兄你错了,那魔头等的不是我,而是我口中的武林盟主唐莫啊!想我唐小虎出生至今十八年,几乎从未离开过封城,见过的人除了唐府里的亲友和下仆最多的就是封城里的美人佳丽,又怎会与那魔头有纠葛?
“徐兄你莫要再说,我固然不希望那家伙残害生灵,可你我萍水相逢缘分已尽,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我唐小虎向来就并非圣人,谁不想再多享几年的风花雪月花天酒地?更何况父亲临行前对我此行满怀希望(?),我又怎能英年早逝成为令父亲失望的不孝之子!
“小虎,做人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啊,你怎忍心看到黎民百姓冤魂遍野!”徐子卿一句话令我脚下一踉跄——谁不知道我唐小虎向来是先天下之乐而乐?唐莫,这厮如今的表现果然不负你的厚望,装起圣人来是有板有眼的!
……
……
“他平日都什么时候出来?”见他不肯罢休,我无奈作罢——哎,不就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活么?我认了!本公子要求也不高,到时只要让本公子留口气以供万花丛中戏群芳便行!
“一般是戌时至卯时之间,最少每隔六至七日出来一次。”徐子卿答得干脆。
“行,你就跟上来吧!”
徐子卿这才松手,我首先翻身上马将邵安脑袋狠狠一敲——你猪啊!这么长的腿一伸就能着地,怕个毛!
“少爷,我们这是去哪?”邵安捂着头问。
“去找唐莫那家伙!”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烫手的山芋只能尽快丢给唐莫那家伙自己解决!
第七回。
“卖画喽!卖画喽!看这《大漠孤烟戏落日》可是出于画圣之手,手法娴熟线条柔美,整幅画犹如浑然天成,特别是这画中的妞儿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太小了。”我一手牵着马儿道。
“这位爷儿,不小了,整幅画中这女子的分量就占了足足五成啊!”卖画人见我对此有些兴趣,立即来了神。
“不够丰满。”我挑了挑眉。
“爷儿啊,已经很丰满了,人家可是豆蔻的少女啊!”
“豆蔻里面也算小的。”我失了兴趣,准备起身起来。
“诶!这位爷儿请留步!”卖画的赶紧把画卷起,小声道:“不如爷儿你看着给个价?”
我徐徐转过身子,将手一伸。
“五十文?爷儿,您能不能再体恤点啊?”卖画郎打着商量。
“不是五十,是五文。”我指正。
“我底大爷儿啊,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卖画郎顿时一脸哀怨。
“这位大婶行行好,施舍俺一个寿包吧!”此时附近正巧来了一个浑身肮脏的小乞丐在路边挨个行乞。
“你这小乞好生奇怪,为何偏要寿包?”那位大婶不解地的打量着小乞丐。
“大婶,今儿个是俺生日,俺只想讨个寿包。”小乞丐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黄牙。
“还真是怪事!”大婶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这位姐姐行行好,施舍俺一个寿包吧!”小乞丐也不灰心,继续向下一个行乞。
“小鬼,过来!”我朝小乞丐喊道。
小乞丐左右顾盼了一下,诧异道:“公子是在叫俺?”
我朝他颔首微笑。小乞丐这才慢悠悠地过来,露出一口黄牙:“公子能施舍俺一个寿包吗?”
“一个最大的寿包值多少钱?”我问。
“五文。”小乞丐伸出五个脏兮兮的小手指。
“好,你跟我走,我带你买去。”撇下那个一脸茫然的卖画郎,我领着小乞丐去接边面点铺子里买寿包。
……
“喏,你拿好,热乎着呢!”我将包好的寿包递给小乞丐。
“谢谢公子!”小乞丐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两支脏脏的小手就这么捧着诺大的寿包狼吞虎咽,三两下就把寿包啃尽。
吃完寿包,小乞丐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指。
“既然吃完了你就没什么表示的?”见一脸满足的小乞丐欲离开,我跟在他身后低声道。
小乞丐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公子,其实方才那幅画五两都不亏。”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刚踏进客栈,邵安一阵小跑地溜过来,我命他白天在客栈里替我看住徐少卿,可把这好动的小子给憋坏了。
见徐少卿没有一同跟出来,我不禁问:“少卿呢?”
“在楼上呢!”邵安又对着我咬耳朵道:“因为少爷你之前吩咐他不要到处乱走以免别人认出,所以他一直乖乖的呆在那里,特老实!”
“所以你就可以放心到处乱跑?”我将邵安脑袋轻轻一敲。
“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