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企高管的职言- 第12部分

“你不是刚来没多久吗？”我有点无奈。

“职场的候鸟嘛，哪里有钱哪里去。”杰倒是想得明白，不过感觉语气里还是有一点酸涩。

他走的前一天，同事们一起聚餐为他践行。席间，不外是调侃杰以后发财了别忘记照顾我们的客套话，一片欢声笑语，萍也在其中。自杰辞职，她就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我们的团队。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她，但碍于情面还是同意了。

饭后大家各奔东西，因为跟同事薇顺路，我们走在了一起。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但不知为何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我不过顺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就惹得她哭得稀里哗啦的。

薇告诉我，她在大学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感情一直很好。男朋友家境不好，所以上大学的时候都是她在帮助他。后来她工作，在她的鼓励下，男朋友又考上了研究生。两个人约定等他毕业了就一起在这座城市打拼，买房结婚生子，过真正属于自己的日子。想不到才一年不到，他就和另外一个研究生同班同学好上了。他的理由是：他们的文化程度已经不相匹配了。薇哭着说，其实他就是看上了那个女生的家庭条件，认为她比我能给他的事业带来更好的发展。

她一发不可收的眼泪让我手足无措，我后悔自己怎么提到了她的伤心事。她喋喋不休地向我讲诉他们的罗曼史，讲他如何老实，如何淳朴，如何见到女生就脸红，如何用最后的十块钱给她买玫瑰，如何站在宿舍楼下等她一个晚上，如何风雨无阻地陪她上自习，如何尊敬她的父母等等，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变心……我傻愣愣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止也止不住，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她抓住我的胳膊伏在我的肩头哭得更凶，泪水把我的衬衫都打湿了，我也只好一动不动任由她哭。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生在我面前哭得如此伤心，没想到在她们青春靓丽的背影后面会有这样一颗脆弱的心。

在薇的泪水面前，我突然悲从中来，想到了自己，从懵懂的青涩少年到现在对情感近乎玩世不恭，中间经历的种种酸甜苦辣。一个个曾经喜欢过我和我曾经喜欢的女孩的身影在脑海里如放电影一般倏忽闪过，仿佛坐在环绕地球的飞船里一圈一圈地旋转，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我多么希望记忆能定格在某个瞬间。

我强迫自己把思绪放在雯的身上，我仍然能够感到她趴在我胸前那一刻留下的淡淡香味，我仍然沉浸在那一刻的幸福里，可我在无法预知的未来面前感到如此无助。想起自己的青涩时代，总是憧憬着在某个花前月下的夜晚，与喜欢的女孩彼此呼喊着darling，紧紧拥抱。可世事荏苒，等我精心设计好那样的场景，她们早已投入别人的怀抱。

我开始慢慢变坏了。嘴里说着甜言蜜语，手下偷偷摸摸地做些小动作……虽然喜欢我的女孩子越来越多，我却觉得非常累。是的，这不是真正的我！

幸好，我遇到了雯，是她使我的身体再次泛起了懵懂的涟漪，我一次次认真地思考自己的感情，觉得无论如何我要再做一次年轻的我，让自己的情感不再失落。

直到薇抬起头擦干眼泪，我的思绪才回到现实。她很内疚地表示歉意，说想不到自己会如此丢人，她是真的感觉太累了，只想找个肩膀靠一靠，让我不要介意。她说她现在感觉很轻松，决定忘掉那个负心人……

我看到她眼中的忧伤与不舍，可还是与她击掌表示鼓励。望着她的背影转身消失在巷子里，感应灯熄灭后转眼又漆黑一片，忽然感觉那种漆黑幽灵一样在我身后紧紧尾随着，试图随时把我包围。

当最后一列地铁开出的时候，车厢里空荡荡的。我与雯扶着把手相对而站。

“怎么对我这么好？”她突然问。

“你是唯一。”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怔怔地看着我，明亮的眸子传出的眼神越来越柔和，几乎把我融化。我不顾一切把她拥入怀里，她努力挣扎了几下，终究不再动弹。那一刻，幸福伴随着她均匀的呼吸以及淡淡的体香，从胸膛蔓延到我的全身。

平平淡淡才是真，在与雯的相处中，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恬适与平静。她在参加一个英语等级考试，虽然我没有兴趣，但每天都静静地坐在旁边陪她温习功课，在她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书本中时，哪怕我只是盯着电脑呆呆地一动不动，心里也是幸福的。很多时候，我甚至期望时光就这样停滞，直到终老。

突然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去美国，我懵了。她笑着安慰我，说虽然她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如果我要求她留下，她一定会答应的。我思前想后，犹豫了很久，那句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看着她转身消失在机舱里，我只能傻傻地对着天空发呆。

直到你消失在云端

我亦没有勇气说再见

若这一刻　我有一双翅膀

我就会陪你一起飞翔

如果时空可以转换我希望定格在

你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

小河边

你我轻盈的脚步

地铁口我们相拥的身影

电脑旁我们默默的守望

思绪在蔚蓝的天空蔓延

望不到岸

把自己紧紧绕缠

若这一刻可以

我希望变成七夕的牛郎

或是梁祝般的绝唱

但我只能呆呆地站在跑道旁

仰望天空听那刺耳的轰隆以及远处蝉儿的哀鸣

虽然与雯天各一方，但我们还是每天通过各种途径保持联系。我不时能收到她从美国寄给我的礼物，但是好景不常在，同这世界上太多跨国恋一样，突然某一天，她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我再也找不到她。

这时，薇告诉我他以前的男朋友又来找他，大概是他被现任女朋友给甩了。“现在来找把我放什么位置。”她很生气，但是碍于之前毕竟爱过，所以犹豫着不知如何处理。

我正愁烦恼无处发泄，征询了一下她的意见，确信她对前男友不再有好感，便爽快地答应冒充男友教训一下那小子。

当我们拉着手出现在她前男友面前，那小子片刻尴尬之后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以后不要找她了。她现在是我女朋友！”我表现得相当傲慢。

“不可能，薇不会忘记我的，以她的性格，就算找男朋友也不可能那么快的。”那家伙自信满满，无耻至极。

“你以为你是谁。”我抓住他的领子，一拳下去就把他的嘴都打歪了。他挣脱我的手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大步，然后像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南方的冬天虽然不是很冷，那个晚上的凉风吹在脸上仍然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我和薇有一搭没一搭地走在马路上。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并排着像蜗牛似的向前移动。她一言不发，我也懒得说话。我想大概此刻我们是最能理解对方心情的人了吧。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停住了脚步，我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里面打转，我想我自己也是一样吧。我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她也紧紧地抱着我，我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仿佛两个受伤的小动物，只想借助彼此的体温来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客户终于接受了我们产品的报价，要求是短时间内必须提交第一批样板。这给我们造成很大的压力，但迫于形势，我们最终应承了下来。随后，我和Jason简单做了一个计划，口头通知相关部门分头准备物料、设备和人员，一切看起来有条不紊。

由于计划时间短，中间难免出现疏忽，比如：同职能部门沟通少，给相关部门增加了压力等等。生产那天一个原料因为报关的问题迟迟无法到达工厂，等我们采用特殊手段把它拿到生产线上时，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下班后我要求手下的同事加班，明显感觉到大家的抵触情绪。最后只能麻烦Jason给他们施加压力。

虽然狼狈，但总算在客户要求的时间之内把样板发了出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没等我缓过气，云就暗示我去GM办公室。我满腹狐疑地走出办公室，刚走到GM办公室门口就惊呆了：一大群人正在围着老外七嘴八舌地声讨我。萍声泪泣下，说我不尊重她，做计划前根本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之后也没有分享任何信息给她。Mike也在，虽然用词比较委婉，意思更加不堪，大概的意思就是我能力与面试时不相符合，可以适当考虑让别人担当我的职位等等。

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我这次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Stephen这样一个瘪三也趁机上蹿下跳，说这件事如果交给他做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结果。根据他的经验，应该给自己留出多一点时间和空间，才不至于让公司内部如此狼狈……

只有Jason在极力为我辩解。他告诉相关人员计划是他和我一起做的，一直是他在背后支持我。

“不要遮遮掩掩了，不行就是不行！”萍的语气几乎是讥诮与讽刺并存了。

让我意外的是，伟居然在此时保持了沉默。我的出现让争吵的人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GM脸色铁青，看到我仅仅是礼貌地点头。寂静，死一般寂静！我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种尴尬。“ok”，GM突然变得和颜悦色。他让我们一起去他电脑边看客户的邮件：

Hello，

We　got　your　sample　and　tested　it　this　week。　It　is　ok　for　us。　I　am　pleased　that　you　were　able　to　successfully　pilot　the　project。　Now　we　have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how　your　pany　operates　and　will　discuss　it　in　our　pany。　I　am　sure　all　the　future　projects　will　benefit　a　result　of　this　initial　work　together。

刚才一直在GM面前痛陈我不是的人表情复杂，有失落的、有尴尬的、有傻笑的，虽然所有委屈都已经被化解，我却没感到丝毫开心。

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感到异常疲惫与忧伤，虽然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就流下来了。连日的劳累没有击垮我，但人与人之间互相排挤与勾心斗角的关系让我崩溃了。想起小时候一首歌：

小时候爸爸对我说，

男儿有泪莫轻弹，莫轻弹。

长大后委屈时，

总是一个人跑到小河边偷偷把眼泪擦干。

灰暗的城市天空，

穿梭于坚硬的钢筋水泥之间。

拥挤的人群，冷漠的眼神。

面对许多压力与不堪，

拼搏那一份自己的空间。

傻傻地等待属于自己温柔的港湾。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遐想，

某年某月某日恰好与她遇见，

在那地铁口的转弯。

嘿，我是男子汉。

勇于承担责任的男子汉。

父母的眼神，朋友的期盼，

我都勇敢地一肩承担。

嘿，男儿有泪莫轻弹，莫轻弹。

嘿，男儿有泪莫轻弹，　莫轻弹。

客户批准后，项目很快运转起来，我被破例提拔全权负责这个项

目。对于新人，这在我们公司实在算是属于破天荒的第一次，很多同事在公司已经十年如一日坐在一个位子上了，当然工资还是不错的。不过我也明白以我的资历在这家公司已经没有任何升迁的可能了，原因就是外企常说的“天花板”了。

正如一位猎头公司的高层所说，“在外企，中国员工无论英文多好，与外籍员工沟通起来都有障碍；无论职位多高，也都只是一个工具。何况，大多数中国人在外企不可能坐上真正的高位，就像一个透明的天花板。”在外企，“玻璃天花板现象”是很多人在去留问题上挣扎的重要原因，它是所有在外企工作的中国人一种共同的痛。

“玻璃天花板现象”的产生有很多原因，能力是一方面，不过现在大陆人的能力与港台或者是外籍员工差距越来越小。另外一方面我觉得很重要的原因是信任问题，换句话就是把重要的工作交给你我还不放心……由此看来，大陆现在诚信建设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因此，外企的状况大致是这样的，核心职位仍然是老外，次一级的，比如各个部门的执行总监等稍微重要的职位一般由香港、新加坡、台湾人把持，再次一级的操作层面的经理才轮得到大陆人。当然，在工资方面，外企相对于本土企业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但在另一个层面上长远来看，突破外企的“玻璃天花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实上，对外籍人士要支付的费用，往往是本土人才年薪的两倍，而雇用本地人花费只是他们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因此“玻璃天花板”的存在实际上已经不知不觉地提高了公司的运营成本。但是目前来看，破冰的机会还不是太多。

以我们公司来说，目前这个新项目由我全权负责，可以说我现在的职位比Mike还高，而Mike已经在公司工作十年了，由此可以想象这里的“天花板”了。但是很快，Mike就看到了希望，因为F项目的成功运作必将给公司的业务带来比较可观的增长。总部派Edward加入这个项目了，名义上是给项目组提供更大的支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为了对David、Jason二人加以制衡。

原因很清楚不过，假如将来这个项目成为公司的核心业务，公司必将对David、Jason二人更加倚重。到时候万一有什么变动，比如David、Jason跳槽或者有其他想法，公司必然会变得很被动。而对于我这样的小角色，还上不了公司的议事日程，所以公司也乐得给我升职加薪。

Mike本来就是Edward的人，Edward的到来犹如给他注射了兴奋剂，他显得非常积极，不时问我哪里需要他帮忙。这让我很不爽，早干吗去了，现在看到希望了又来找我了？！不过我也不想扫他面子，就给他一些我不想做也懒得做的工作让他搞，免得心烦。

因为David和Edward都是美国人，因此Edward的到来对David没有影响，老乡见老乡嘛。作为交换，David很快被调到另外一个项目，虽然项目小了但级别升了，工资也加了，因此David很Happy地走了。临走还特意送我一瓶洋酒，以表示对我工作的欣赏。

我很开心；毕竟升职加薪了，管它以后有没有继续升迁的机会呢，何况我本来就看透了这样的现状，所以看得很开。不过Jason倒是如坐针毡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老外也不例外，最明显的就是很多本来应该交给Jason的工作都交给Mike甚至我了。老外玩阴谋丝毫不比中国人差，他明白要想搞掉某人一定是先架空某人，以免给公司带来大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