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小刀举了起来,对准小春的喉间,缓缓落了下去。
“为什么就只你有……”
“小沃!”房门突然被打开来,伴随来人一声斥吼,灵仙手中的刀被打落地面。
灵仙愤恨扭过头去,狰狞的眼里,落入的是无仙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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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睡得不太安稳,小春从梦里惊醒过来。
他喘了口气,隐约听见外头乱哄哄,刀剑击杂之声不绝于耳,人声脚步声在长廊上回荡着,踏得木板砰砰作响。
没想理会那些,小春揉了揉眼,挣扎几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用力伸了一下腰,却发觉胸口兴起一阵撕裂般的痛,连忙低下头看,赫然发觉胸前不知啥时被开了一道口子,血还渗着。
瞥见身旁躺着的白色人影,小春惊恐地回头望去,云倾胸前也有一道与他同样深长的伤口。
他连忙爬到云倾身旁查探他的伤势,幸而未及内腑,慌乱切脉,脉相虽虚缓却只是气血亏损所致,并无大碍。
急急忙忙从床头翻出随身包袱,将里头的药拿出来,先洒上金疮药,药粉遇血化为黏稠膏状完全封起伤口,顾本培元的万灵丹和散热镇痛的祛痛丹各塞一颗进云倾嘴里让他吞下。
全都弄好,紧张地反复检查直到确认该做的都有做到,小春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喘了喘,慢条斯理地打理自己剩下的伤口。
替自己把了脉,盘腿将体内真气运行十二周天后,小春发觉出事前原本好不容易恢复到三成的功力,现下是被那只同命蛊吸得连一成也不到,可幸而筋脉畅行无阻,再也不怕就这么内力干涸而亡。
只是……
小春在床上爬了两步,坐在云倾身边凝视着他苍白面容。
只是就苦了这个人……从今以后再也无法动武了……
“你这傻瓜……”小春苦涩地笑着。
他伸手抚过云倾脸庞,探触到那本应凉爽细腻却因伤口过深而微微发起热来的肌肤,心疼痛楚不已。
“幸好你没事……幸好……幸好……”小春从没这么害怕过。
之前被云倾打晕,陷入昏迷的那刹那,他的心简直都快跳出来了,就怕自己醒过来再也听不见这个人的声音,更怕自己醒过来后只能看见一具冰冷尸体。
“吓死我了。”心头的担忧完全放下,小春松了口气,笑看着云倾。
他的心思先前原本是停留在云倾身上的,这时确认云倾无碍,没那么紧张了,才发现自己放在云倾脸颊上的手怎么看不见,竟让衣袖给掩住。
缩了回来,拉拉拉,将袖子挽起来,努力伸长手臂看了看。
小春深吸了一口气。
从床上站起来,却发觉双脚一样埋在裤管里,连脚趾头也看不见。
拉拉拉,将裤管扯上来,愣了愣。
“奶奶个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春吼了。
他一觉醒来见云倾没事、自己也没事,本来以为就真的没事了,可奶奶的这回春功到底是那个鬼地方来的邪门武功,怎么又让他重缩回五岁大小了。
小春急忙念起散功法门,然而来回念了数十次,依旧无法恢复原状。
焦急地翻开包袱里小七写的那张口诀,前看后看左看又看,再翻过来看,小春这才看到小七写的附注:
“回春功一经修练便无法可停,其间若遭受重创因而散功,则会返回稚子模样。小八师弟,师兄知你容易闯祸,特自写下,切记切记。百里七留。”
“沃灵仙你这混帐——我杀了你——”小春咬牙切齿地在床板上又叫又跳。
当初若不是那家伙诓他练这功好让他代他受死,他也不会搞到这三天两头缩一缩的窘况。
小春跳了几下,裤子掉了下来,觉得屁股怎么突然凉了,愣了愣掀开过长的衣衫下摆看。
不看还好,一看整一个就是不得了。
那地方也缩了,缩得小小小小小。成了好小好小好小的一只鸟,比上次还要小。
“可恶啊——”小春气得连裤子也不想穿了,他用力将长至膝下的上衣绑紧,小心越过仍在昏迷中的云倾,便要跳下床去找那始作俑者。
外头铿锵个不停,定是乌衣教众与人打斗,而那个人,十成十叫沃灵仙。
小春早知道灵仙没那么好心救他,所以老早暗中吩咐无仙,要他无论如何盯住灵仙,只要灵仙一有动作,头先砍下来再说,省得又出差错把命赔上。
手短脚短的小春正努力翻过云倾这座山要爬下床时,房门突然被打开。
头发散乱像个疯子,实际上离疯子也不远的兰罄伸进了一颗头,朝里面望着。
兰罄是来找人的,见到小春时整个人愣了一下,跟着快步走了进来。
他一双迷人媚眼带着疑惑,左右打量了小春一下,好一会儿才认出床上的小不点是谁。
兰罄大叫了一声说道:“小常你怎么了!”
兰罄那眼里写着的正是担忧,小春原本正气着,这灵仙说什么也是兰罄带出来的害人精,但看到兰罄这模样,心想这人自己被云倾折磨得也够呛,那气便消了,只是口气有些不好地道:“我没事。”
兰罄直逼到小春眼前,瞧了好一会儿说:“小常怎么变成小小常了!”
小春本来压下去的怒火听见“小小常”后,一下子猛烈窜烧了起来。
“娘的要不是你教出的那个沃灵仙,老子会练那啥回春功,中那啥同命蛊。老子这辈子长得慢个子矮,出江湖被人叫小兄弟、小相公,二十来岁都还一张十六七八的脸已经够恨的了。这回一缩又把我缩回四五岁模样,浑身上下该大的都小了,该小的又更小,你还喊那什么小小常。一个小就够我恨的了,现下竟搭了两个小,奶奶个熊——”
小春狂吼,抬起脚来就往兰罄飞踢而去。
兰罄顺手抓住他踢过来的小小脚踝,曾折过尚未复原的手腕“喀啦”了一声骨头再度移位也不管,只是把小春倒提着,转过来看,又转过去看。
盖住下中身的上衫因为被倒吊的姿势而往小春脸上盖了下来,屁股凉飕飕地,让小春打了个激灵。
他觉得自己这模样简直像市场里要被提去宰的鸡一般,两只手扑扑扑地猛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来。
“你生病了?”兰罄疑惑地问着。
小春狂吼:“快把我放下来。”
“同命蛊啊……那东西不好解……”兰罄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还记得同命蛊?”小春一愣,顿时心下大喜。
小春曾听得灵仙说同命蛊无解,可是他压根不信对方的说词。
有毒药就会有解药,就如同天地有阴便有阳,这是惯例,否则云倾当年中了他家大师兄号称无人能解的至毒“月半弯”,也不会被他这个神医给化解。
兰罄没听见小春的问话,他突然被眼前光溜溜的风景给吸引住。
屋外的刀械声突然停歇,不一会儿无仙领着两个下属从屋外头闯了进来。
“左护法你没事吧?我来不及抓住小沃,他逃走了。”黑碳头无仙满头大汗地赶进来会报。
“逃了,他干嘛逃走?”被抓着脚踝吊起来的小春刚好侧身对着门口方向,他转头问了声,听得无仙继续道:“移蛊后小沃想杀你,被我阻……止……”
无仙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当他看见回他话的竟是一个穿着过大衣衫,光着屁股的奶娃儿时,那眼睛几乎瞪到要掉下来了。
兰罄手指往小春私密处那软软垂着的小家伙戳了戳,然后用力一拧,说道:“小常你这东西怎么长得这生奇怪。”
“啊——”小春痛得放声大叫。
小春杀猪似的惨烈嚎叫让兰罄觉得有趣,他又拧了拧,掐了掐,小春气了起来,再对兰罄又吼又嚎外加挚打脚踢。
两个人这么玩了大半刻,最后因为断腕失力兼被小春揍得两眼乌青的兰罄痛得松开对小春的桎梏,小春才终于脑袋直直对着地面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脱离魔掌成功。
“小常你干嘛打我?”兰罄皱着眉头,眼睛肿得有些睁不开。
“你拧我子孙根,不打你我跟你姓。”小春捂着小小鸟不停往后退,恶狠狠地瞪着兰罄。
“你本来就跟我姓了。”兰罄说。
“我姓赵、姓东方,就是不姓兰。”小春哼了几声。
兰罄听得小春这般说,眼里寒光一闪,那天下无人能及的魔头血腥厉气突然再度发作,房内顿时冷风飕飕,虽才初秋,可已化得比腊月隆冬还要寒。
“小常你说清楚一点,哥哥刚刚没听见。”兰罄眯着眼,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小春这才想起兰罄虽然被云倾废掉武功,可却用计留了五分筋脉之内,现下的这个人虽然只有以前一半的功力又外带走火入魔脑子不清楚,可若真的打起来,这一屋子里的人恐怕还是会死得精光。
小春连忙扯笑道:“我说我姓兰,叫兰徜,是哥哥你最疼爱的弟弟。”只是脸上有些僵硬。
“乖了。”兰罄稍微满意了些。
门口的乌衣教众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的余地,稍后自也静了下来,退出门去顺道将房门紧紧关上。
小春用鼻孔朝兰罄喷了口气,不理他,直接跑到云倾榻前,盯着云倾左瞧右瞧,又是听脉又是察看伤口地,完全将兰罄当作房内一摆饰,不予理会。
兰罄跟到小春身后,探了眼床上的人。
小春见着兰罄也在看他家云倾,便用背挡住兰罄的视线,不让这个人窥探到他家云倾美人沉睡中的诱人模样。
也许是毒蛊正在体内兴风作浪,云倾额头越来越热,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小春心里虽然疼得很,可是云倾睡着时这般毫无防备,加上一身干净的气息,他看着看着,竟觉得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倒也十分勾人。
“你在做什么?”兰罄问。
“诊脉、探伤、喂药。”
小春怕云倾受不了同命蛊至阴之气与炙阳之力交替冲击筋脉所带来的痛苦,又剥了半粒祛痛丹到云倾口中,跟着跳下床双手端了杯凉水奔回床上,先咕噜地喝了小半口润润喉,再含了一口低头哺进云倾嘴里,让云倾沾些水好吞药。
“流了这么多的血……你这笨蛋……”小春带着笑,看着云倾胸前染得殷红的衣襟,面容不忍而哀伤。
“我也流血,手在痛。”兰罄将渗出鲜血的手腕伤处递到小春面前,眼里小小闪烁的那东西,叫做期待。
小春翻了翻白眼。
兰罄嘟着嘴靠了过来。
“干啥?”再差那么一分便要亲上的距离,小春连忙退开,却绊着云倾的腿,让他滚了一圈陷到床褥当中。
兰罄指指云倾,然后将在床褥里挣扎站不起来的小春拎起来。
小春发觉自己又被吊着,只是幸好这回下是头下脚上。他说:“那是云倾昏迷不好吃药,我才喂他。”他拿着剩下的那半颗药丸。”张嘴。”
兰罄依言张嘴,小春便将药丸弹进他嘴里。
小春又道:“放我下来。”
兰罄还真乖乖将小春放到床上。
小春不舍地看了云倾一眼,接着拉着衣摆往外跑去。
兰罄不知小常娃娃想干什么,于是跟着小春屁股后头也颠着跑了出去。
后来他才发现小春叫人去买药回来,然后很认真地盯着炉子熬药,最后替他解开了双手断骨之处,小心翼翼地替他断骨重接,再为他敖上乌漆抹黑还臭气冲天的药膏,慢慢地帮他绑上新的白色布条。
兰罄有些高兴。一整晚都盯着双手的白布看。
这是小常帮他绑的。
他弟弟很厉害。
◆◇◆
小春自个儿一个人躲在春水阁里。
“娘的,都破皮了,难怪一整天都不对劲。”他嘴里碎念了几声,将瘀青的伤处擦好药之后穿上新裤子新短袄,一身红通通地活像要去拜年。
弯下身将滚兔毛的小靴子穿上,顺道将没剩多少的银票塞好。银票是四师姐给的,最大的那间通宝行票子,到哪儿都有得换。挺方便。
无仙推开春水阁的大门,恰巧见到穿好衣服的小春蹬脚跃起,构下放在柜上高处的一把木琴。
“左护法你找我?”无仙走到小春跟前。
“别叫我左护法,要嘛叫赵大爷,要嘛叫赵八爷,你选一个。”小春说。
无仙愣了愣后道:“八爷。”
“嗯,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想问问这湮波楼和乌衣教之间的关连罢了!”小春将这把外表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七弦琴放在桌上,拿了把椅子垫上一迭书,这才高度刚好,让他的手指能够勾着着琴。
无仙顿了顿,沉默半晌,似乎在想着要从哪里开始讲。
小春拨了几下琴,倒了杯茶悠悠地暍。
明知这春水阁早在三年前就被一把火给烧个精光,如今是仿造当年格局重建,细部都不同了,他娘留下的东西也都不见,连这木琴都是仿的,他却还是觉得这地方待久了,都还能感觉到往日的气味——娘常用的香粉味。
“最初,这湮波楼的执事是前宰辅的义女,“无仙说:“后来乌衣教需要潜入京城设据点,于是那名女子便安排乌衣教人进入湮波楼,或做青楼女子或做洒扫小厮,无人发现此事。”
小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娘是兰罄他爹的干女儿?那算起来他娘跟兰罄是同辈,兰罄要叫他娘干姊姊,那他不就得叫兰罄干舅舅了!
这未免也亏太大了吧,平白无故跑出一个舅舅!
“那乌衣教与兰家的关系是?”小春故做镇定,再问。
“乌衣教每任教主,皆为兰家长子。”无仙说。
小春想了想,这才点头。难怪当年皇帝费尽心思要除掉兰家势力,原来这兰家不但在朝廷上盘根错节,江湖上亦是呼风唤雨。
乌衣乌衣,几代前仕子皆穿乌衣论国事谈国政,乌衣那时都成了为官者的常服。他早该想到当年师兄出谷人单力薄,哪有可能短短几年便创乌衣教血洗江湖,原来乌衣教本来就是他兰家先祖为后人所留的一条小小退路。
只不过当年那个乌衣教不成气候对付不了朝廷,这才让兰家死了那么多人。
可后来兰罄出了神仙谷,短短几年便将乌衣教壮大再壮大,到如今人见人怕的地步,这也实在不简单了。
至于他娘走后湮波楼易主换成了他爹,瞧他爹那样子肯定也不知道幕后种种之事,每日便光顶着个湮波楼主的头衔思念他娘,任乌衣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来去也察觉不出端倪。
这回烧掉又再重建,送走秦楼楚馆迎来酒肆倒也好。
以前的过去便过去,不再回来。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左护法。”
“又干啥?不是说了别叫我左护法,要嘛叫赵大爷、要嘛叫赵八爷,左护法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小春撇嘴。
“八爷,”外头的声音连忙换过称谓,“教主找不到你的人,以为你在你厢房里,如今正往里头硬闯。”
“什么!”小春一听这还得了,“蹦”地声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垫在屁股下的线装书册散落一地也不管,连忙往房里冲了去。
◆◇◆
小春慌乱地往厢房方向狂奔,长廊的木板让他踩得嘎吱作响,他运着那所有残余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力,施展轻功,拼了命地往前冲。
无仙和他的几名部下则在后头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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