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脱脱一个盖帘儿成精,翻过来调去全是道道儿,而且基本上没什么好道。“你怎么还这样?动不动就就跟人干起来了。”
“我这是人生地不熟不敢闹事儿,要不直接动手了。呵,倒着真洒不出来噢。神奇。”在温暖的商场里,杨毅说着大话,吃光最后一勺暴风雪,直奔三楼休闲装卖场,“走,我要买两套衣服这几天换,来一件多余衣服都没带。”
“口气小点儿,你诈骗了人两百不是两万。”刚才冰淇淋和小蛋糕已经花去一半。
诈骗犯不爱听了:“什么诈骗!正常协商嘛。买衣服另有金主赞助。”她在风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橙子说你会签他的名儿。”
我佩服地望着诈骗犯,伸手把那金卡收进包里:“不用他的,你要啥我给你买。”有些思想得跟橙子灌输一下了。
“干嘛不用?”她扑上来抢被推开,停止使用暴力,同我讲道理,“什么你啊他啊?他的钱你不花等谁花?”
“你把我当你哪,上初中就熊人家于一买东西!”
“你啊,你用橙子的钱他会更踏实一点儿。你的明白?”
明白过头,我脸微微发热:“这不也吃他的住他的吗?”
“大姐你能不能靠靠谱儿?”她又开始点我鼻子,手指头一股奶油味。“同居不是说俩人睡到一起就完事儿了。其实他心里边我估计也知道你顾忌啥,实在不得劲儿你记个账,花他多少隔两天儿再想法儿给他买回去呗。你别一分钱不用他的,多撅人哪。”
“跟你投诉了?”
“啊?那他不能,就发发牢骚。”
“我跟你说不是我不花他钱,你看他吃吃喝喝出手大方,全是公费,他现在工资还没我高,你拿这卡里面边钱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不信咱俩回去就问他。”
“不能吧,他们家公司都挂牌儿了,当家的工资还没你高?”
“当家的是他姐,他现在还试用期。”看她难以理解的表情很有成就感,“让你见钱眼开,上当了吧?”
“嗯?我不信,你现在工资能开多少?”
“我不告诉你。对了杨毅,你是真就和他那么投缘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抬起左手搓人中,无名指上的荆棘刺青随着手指弯曲而显得更加密匝。“哪次这帮人一起吃饭,都是丛家家给我们夹菜,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帮你擦嘴上的油。”自己被自己的细心弄不好意思了,嘿声一笑,“其实也没多大点儿事,小四儿要知道我就因为这个叛变了肯定不服气。可能就因为一直都是你照顾别人,你也习惯了,别人也习惯了,我看见橙子那么自然照顾你,感觉挺不一样的。”
非常非常单纯的答案,我自己却没有看见它险些放弃这道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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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内个……昨天有人告诉我,打分不写字会扣分,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还是希望有打分意识的鱼刺们写上几个字。
心懒不爱想词儿者可复制下列内容:
季风我爱你。
橙子我爱你。
家家我爱你。
配角我爱你。
遭遇冷落,是以游兴见放
边聊边逛在转圈几个商场活动了一整天,杨毅买衣服不看价签,不懂客气俩字儿咋写,自己买够了,又给于一和季风买了同款的毛衣,想了想又绕回男装区要给橙子买见面礼,告诉我这回她自己买单。也不知什么时候转性了还送见面礼这么讲究。她在皮具柜台前边挑挑看看,嘴里念叨:人家那么仗义把信用卡甩出来给我当见面礼,虽然让把家虎扣下了一分没划着,但此心可以照明月,我咋也得表示表示。
我是把家虎,我从那锦盒子里拿出据说是意大利南部小牛皮的腰带轻抽掌心,啪啪作响,我是把家虎,我从头到脚给她刷两身儿了我还是把家虎!杨毅回头看我一眼,丝毫读不懂我的恐吓之意,伸手弹弹黑葫芦:“这东西商场有卖的没?我送一个给橙子,正好跟你凑成一对儿。大吉大利。”
“这就是橙子的。”我转着手腕,“你送一个给我吧,凑一对儿。”
“想点儿啥不好?”拎起搜刮的战利品喊我下楼去看玉石,寻寻觅觅,最后选中一个面貌狰狞的黑曜石貔貅。柜台小姐介绍,貔貅是龙的第九个儿子,喜欢吃金银珠宝,只进不出,是敛财瑞兽。她没听懂,什么只进不出。人家介绍得文雅:大嘴无肛。杨毅听得直勾眼儿。我解释:光吃不拉。她哦了一声,联想速度超快:“草爬子也是光吃不拉。”认真的模样把柜台小姐逗笑,杨毅跟着她乐:“你笑什么?你知道草爬子是什么吗?你家是东北的?”曲肘支在柜台上,弓着腰,脚打拍子,十足十一个调戏女生的小地痞。
我笑容僵硬地给了她一脚。她唉哟一声,拿了那块玉问我吓不吓人,我连连点头,她当下便让售货员开单,说是我不喜欢肯定就不会抢着戴。什么逻辑?以为人人都像她那么不嫌寒碜,送人礼物挑自己喜欢的东西买,送完人几天再“借”回来。
杨毅玩到这第二天晚上,于一来了个电话,没说找她,是专门与我聊一个地块开发的事宜。受到前所未有冷落的人在橙子电脑前看照片,不时斜眼睛瞄我一下。翻到一组季风的照片,笑得要断气儿:“连哆来咪都不分整什么景弹钢琴!”
那是橙子给杂志拍的约稿底样,找了季风做模特,季风之前没提过,我也是看了橙子电脑才发现这组照片的。杨毅看到的那张是季风坐在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前边垂首演奏的姿势,整洁修长的十指轻压着琴键,背景的沙滩和海干净安详,钢琴的白色的智慧,沙子的金黄的张狂,蓝蓝的水面波光粼粼,还有那妖异的银白色短发下,浓眉的一抹黑,像童话般率真好看。薄而轻的纯白长袍在皮肤上纠缠飞扬,飘忽得空荡荡。它的主题是:理解一阵风的邂逅。
风吹过的夏天,有星光支离破碎地闪耀在黑色的记忆天空。
季风拍过那么多照片,我最喜欢橙子给他拍的那些。
橙子拍过那么多照片,我最喜欢季风做模特的那些。
这两个人,说不出是谁更衬谁,谁让谁更传情。
有时候想想真是,男人拍男人,比男人拍女人更加暧昧。
橙子回来的时候我刚挂上电话,杨毅在研究电脑后边卷轴照片的材质,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我于一都说了什么。说出来她也没兴趣听,于一四月份在青岛拍了一块地,位置还算可以,获批立项是纯居住用,但做海景别墅面积不够大。方案做了半年都不是十分可心,加上现在有规定年限动工,期满要征收高价土地闲置费,就想着是来年开始施工还是转手卖出。如果准备开发,当地没特别过硬的交情,想到让我在北京帮他走动。之前一直有传闻说07年北京四环内不许新开工程,为了奥运期间国内媒体和境外媒体的航拍需要,连目前在建工程都必须转入内装修阶段。听着像那么回事,但站在业内看根本不合理,工程的建设进度都是有明确规定的,单位和单位之间相互签了合同,哪可能随意停工,中坤名下就有不少项目明年春天地面部分才能动工。我拣些简练的语言复述,还是把她听得耐性顿失,还不等说到于小锹最后那句明显带点想念意味的“让那崽子轻点得瑟赶紧回家”,她已经开始破口大骂:“王八蛋是不是仙儿得忘了我在北京啊?!”
刚好赶上这一句的橙子顿时愣在门口,我听见开门声过去看人,他才小心翼翼地换鞋,低声问我:“骂谁?”
“你。”我接过他手包,添油加醋地说悄悄话,“她来了你也不陪,不骂你骂谁?”
心情不佳的人狠脸子看我:“再造谣把你嘴唻开。”
听得我嘴丫子疼,怨气瞪她一眼。橙子知道跟自己没关系就美了,欠欠身在我嘴角亲一下:“换衣服出去吃东西?杨毅想吃什么?我还没正儿八经请你一顿,今天可以安排一条龙。”坐到沙发上松着领带,“吃完饭打台球怎么样?家家总说你台球玩得好极了。”
杨毅朗朗一笑,不知练了多久的台词一气呵成:“好就可以了,极字不敢当,哀家8岁打手柄撞球,13岁案上架竿,进洞基本靠蒙,铁木真保佑,至今没有对手,人家都叫我翡翠台西城不败。”说罢还极度自负地做个向后拂流海的甩头动作,二目炯炯送飞鸿。
橙子越听越笑,再看到她最后那个夸张欠扁的亮相,终于头一歪笑抽在我怀中。
我抱着乐消汗儿的男朋友,责怪谢幕下场的西城小刺:“让你吹得我们直迷糊。”
“嘿嘿。”她从桌子上拿起见面礼,“别笑了表姐,给你看个东西。”
“嗯?”橙子抬起雾汪汪的眼睛,一看到那张宝里宝气的小脸,又崩溃了。
她没气质地用脚丫子招呼橙子:“我说你到底是真憋不住笑还是就事儿占我姐便宜啊?”看着橙子举起的两根手指头猜测,“二者兼而有之?”
“他说再笑两分钟。”我以前一给他讲我们这帮小时候闹的笑话他就把脑袋埋枕头里做这手势乐得没完没了,“起来起来我要打个电话。”
“去演情景喜剧吧妹妹,不得小金人都是埋没人才。”他爬起来把沙发后面的电话机拿给我。
杨毅戒备地看着我:“给谁打电话?”
“工地。”我按着号码逗贫,“看你俩快给房盖鼓翻了找人来补棚。”
橙子贴过来看显示:“我外甥女儿?”
大吼一声住手,杨毅整个人扑在电话上,脸扬起来企求地看我:“不找她~~”
“她都知道你来了不找像话吗?你去S市人怎么招待你的。”
她把貔貅放在嘴里磨牙:“翅膀损得头顶长疮脚心冒脓知道我怕她还告诉她我来北京。”
我警告:“咬碎了扎着。”
橙子好奇追问:“为什么怕她?”
杨毅没有送礼的心情了,精心挑选的东西随便往橙子手里一放,垮着脸答道:“那孩子刨根儿撅底问得我都想躺地上装死。”
话出有因,杨毅去了几次S市都和哪吒见过面,她喜欢讲故事,哪吒爱听,就是有个恶趣味,喜欢拆穿细节漏洞,偏偏那些故事经杨毅之口最是经不得推敲。此举便惹得说书先生恼火,也因此下午听她说放学就过来之后杨毅就不时干嚎。我也知道翅膀故意整人,不过哪吒是他乡遇旧识的兴奋,怎么能好意思驳人这点面子?“难得孩子那么懂事,还说要请你唱歌呢。”
橙子本来在低头琢磨那块石头是狮子还是蛤蟆,听见这话连忙抓住机会:“让她过来,正好给我省一笔。”
“你们真好意思俩奔三十上班挣钱的大人让个学生消费?”
“她有钱,她爸妈的遗产够她进富豪榜了,没瞧出门跟鬼贝勒似的还带保镖吗?”
“没你这么当长辈儿的。”我把他领带摘下收好,找出休闲衣裤催他把西装换下来。
杨毅心知挣扎无用,转而思索起别的事来,看看橙子又看我,打的什么主意让人一眼看破。转了半天心思还是选择不相信我,自己求解:“钱程你工资真没家家开得多吗?”
橙子在毛衣里闷了一下才从领口钻出来:“她入行比较早。”
“不过你也还年轻,她过两年脑子就钝了,女的都这样。”
“嗯,以后肯定比她赚得多,等我姐生完孩子我干老本行,这个家的主要经济来源还是我。”
我瞅着那一大一小两个月亮般光洁的脸孔,噗哧笑了:“你俩还真对付。”
“我说真的你还是挺有艺术家气质的,看,”她指着橙子穿衣服弄乱的头发,“跟油画刷子似的。”
晚上出了个小小的意外,意外得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好。橙子一个电话订好包间,七人位,七把椅子,七只碟子……可惜没有白雪公主,我们全是小矮人。这还是黑群从老家回北京来首次与欧娜出现在同一张餐桌上,气氛有点诡异,他们俩跟杨毅这个第一次照面儿的都言谈甚欢,只是互把对方当陌生物种不做交流。他们两个,标榜感官人士,只凭喜好,与交往过的男女朋友均能保持良好关系,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总之极好或是极坏,未来只有一种。
好在满桌子都是大白唬,吵吵巴伙地不细端详倒也其乐融融。哪吒瞪着双圆眼睛左看右看只顾着瞧热闹,半天不知道动筷,欧娜夹些菠菜到她碗里:“你不吃东西一会儿别吵着饿啊。”
坐她旁边的季风很自然地把菜夹走,哪吒愣愣地看着他往嘴里送,猛然大叫:“你干嘛?要吃不会自己夹,那是给我的。”
季风奇怪地举着筷子:“反正你也不吃带绿叶儿的。”
“嗨~嗨!”杨毅隔着好几位冲他招手,“我在这里。”
季风如梦乍醒,咬了一口的菜放回哪吒碗中,想了想还是夹走,哈哈大笑着塞进自己口中:“这我咬过了。”
哪吒抡小拳头砸他:“你故意耍人是不是?”
杨毅感动涕零:“四儿把身边的人都看成是我了,难道是思念过度的缘故吗?”
被吃进胃的美食险些重现桌面,还思念过度,我怀疑是草木皆兵。
消化食儿就在附近的俱乐部,都是瞎玩,不费什么体力,反倒说得比较累人,整晚笑料频频,我下巴挂钩笑得好疼。
一队人马扒拉来扒拉去看,连哪吒的保镖都算上,数橙子年纪最大,闹腾得还挺凶。台球案子上果然难在西城不败面前出彩,输了两竿球打起了花式架枪,满屋就听当当当瓷球落地的脆响。不过他保龄球打得不错,一打一个分离瓶……杨毅说他你演情景哑剧都可以了表姐你主要靠肢体语言逗乐。橙子在兴头上,她说什么都当恭维,拍惯了哪吒的光头,对杨毅刺哄哄的脑袋爱不释手,小丫被搓巴两下就急眼,高举球竿当重剑攻击。突然发现钱程也有点人来疯天赋,寻思一出是一出,拍拍手商量大家原班组员明天去昌平玩AB队彩弹。人越多越有意思,可以多叫些人来。
我咳一声阻止他不该提的名字:“明天你不上班啊?”
他疯劲顿散:“上班……”
杨毅拍着他肩膀安慰:“没事儿,我下次来陪你去玩。”
季风叼着烟,手里拿着小盒巧克粉擦竿头,半眯着眼睛问:“你要回去?”
“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常言说得好天下无不散……”
季风狠吸一口烟,来得及打断她的自我膨胀:“谢天谢地。”转身去打球,逢逢逢,Hat…trick?呵呵,台球上好像没听过这么一说。
杨毅的两颗小鬼牙暴长,好像要现原形,哪吒挽着她跟在先锋小表舅后头转移去了地下的酒吧。我等黑群和季风收完桌面最后几只球,在橙子的会员卡上签字,一回头就黑群自己慢吞吞地在穿外套。还有案子上一只6680,摆球的服务生拿过来给我:“丛小姐,刚才您哪位朋友的手机忘拿了。”
黑群颇无奈地冷笑:“小四儿这电话早晚要没,得哪放哪,我就帮他拣回来两次了。”
“他就这样。”这个手机用一年还没丢已经很出我意料了。
“最近严重了。车停小区里窗户都不关,白天出门得回来好几趟才能把该带的带齐,写那程序驴唇不对马嘴,运行都运行不了。他以前是马虎,现在我总觉得有点不正常,可能熬夜熬的,大崔说他不打哪来的路子,一天接了六个项目,全是开发的。”
“他疯啦,公司现在那些人开发一个都得连轴转多长时间,六个等哪年能做完?”
“说的是啊,我有时候早上去学校,天透亮了,看他那屋灯还没关呢。”
“完了也不睡觉就去公司?”
“有时候睡,有时候一喊他直接洗把脸就跟我一起出门了。这么下去哪行……”黑群摇摇头,看我忧心的表情,露个安抚的笑,“也别愁,他就是欠管了,你一会儿哄杨毅骂他一顿。”
……
……
单号车上路,道上车少空气好,就944堵~
就944堵~
宿醉无眠,是以骄傲见放
我跟在黑群后边进了酒吧,杨毅和季风头挨头在说话,昏暗光线下季风是一脸不愤儿,我还奇怪这个表情怎么还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