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狂妄的面孔,文勍;明显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在抽动,活了一十八载,还第一次这样栽得不明不白。
「你的名字?」
「白痴。」见他当真一派主人架势,文勍;心中自是千万个不甘,口气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心里想的东西就这样脱口而出。
「哦,这个名字倒是别致的很。」男人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以后唤你小白好了。」「你!……」
「小白,去渡口找个船家,我们好上路了。」
文勍;自知今日是栽了个彻底,口上说着愿赌服输心里却郁闷得紧,转身一语不发地朝渡口方向没走两步,突然心口又是一窒,腹中血气就这样突地冲至口边……
「呃……」
倒地之前,突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卷入怀中,耳边低低传来如同夜枭般的轻笑……淅沥碎雨,秋意萧条。
文勍;自睡梦微微缩了缩肩,觅得一处温暖偎了过去,猫儿似的蹭了蹭,叫靠在他身边的封天魈咧唇一笑。
传闻中逍遥楼的杀手个个狠戾无情,与面前的这个小白的形象倒是去了很远。
「我倒是真的很中意你,不过,可惜了……」低沉中带着冰冷,如同寒风吹过清冷的夜色,空气似乎也凝固了起来。沉睡中的秀丽眉峰微微皱了皱,朝男子方向更加贴近了些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气爽神清。窗外,金旭破云,天色朗朗。文勍;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紫金檀香炉,垂罗金绫帐,天丝淡墨胧云枕,鸟漆雕花八仙桌—;—;这是什么地方!?乍看之下奢侈至极,但细细看来,虽每个物品都非寻常富户商贾能用得起,但搭配的倒是非常雅致,绝无奢靡俗气的感觉……
文勍;脑子里空白了好一会,这才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自己成了别人的奴仆!?
那个自称为主人的男人,好像叫……
「叫什么魈?」单手托腮,眉蜂微蹙自言自语说道,不知是刚睡醒还是怎样,竟然丝毫不觉他提到的人已经推门进入,「管他叫什么魈。吃饱喝足准备走人!」
「封天魈。」
低沉持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吓了一跳,再次皱了好看的眉,「你不知道敲门么?」
「我不知道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招了招手,突然从门外涌进清一色穿着碧色纱罗的俏丽女子,金盆玉盏绸缎绫罗,未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一干雪白藕臂按在床上剥起衣服来……
「喂……喂……干什么……喂……你们住……住手……」
文勍;面红耳赤得挣扎了半天,总算逃了出来,整了整散乱的衣物怒火中烧的望着站在窗边面无表情的男子,「她们……你要她们做什么!」
「帮你沐浴更衣。」
「啥!?」给他沐浴更衣?请他回来当爷爷供着吗?「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劳烦各位姐姐了。」文勍;微微一笑,望着同样打量着自己的众位婢女,「在下先行谢过了。」
本就秀丽的容颜,突地绽起笑意。柔和中带着眩目,如同寒夜中绚烂的烟花。几位少女面色一红,垂下头来,好一位俊秀温柔的公子。
封天魈看着他毫不避讳地对婢女大抛媚眼打情骂俏,心中一阵无名火起,眼神一凛将那些偷偷打量文勍;的女子吓得面色惨白。「出去。」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物品,备好了热水鱼贯而出,一会的功夫消失得干干净净。封天魈说话语气是冷了三分,可是笑容仍在,「你好本事。」
「过奖。」文勍;敛起方才醉人的笑容沉下脸来,当下手放到腰间侧头邪邪一笑,「我要沐浴更衣,你……」
言下之意:我要沐浴更衣,你可以滚了。若是寻常识趣之人,怕是不等别人开口,早就自觉离去,却不想封天魈只是挑了挑眉,幽深冰冷的眸子明显绽出一丝捉狭之意,「哦,要我帮你吗?」
这个无耻的男人!
「不劳阁下……」
「是主人,不是阁下。」封天魈侧过头提醒,「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奴仆。」
心下怒火翻腾,却不得不压制下来,「是,主人大人。小的要沐浴,可否请您移驾……」
「不行。」
文勍;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青,青到乌云密布,「小的洗澡,主人你在旁边伺候吗?」
「观看。」
封天魈回答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他的回答已经将熟读经史子集,自认为风流潇洒并且以成为未来采花圣手为己任的文勍;刺激到面色青灰,目光呆滞。
「少放屁了,你……」跳了起来,颤抖的手刚抬起准备不顾及形象地招呼对方的祖宗八代,却不想被一只宽大的手捉住,封住了刚准备开口说的话。
「……」
挣扎了半天,左手刚挥出就被他制住,一个转身同右手一起被举过头顶固定在墙上,看着那张越来越一逼近的俊脸,心中连连哀号,把脸扭到几乎快要窒息身亡。
闭眼好一会也没见什么事情发生,开一只眼打量过去,那张极其欠扁的面孔距离自己不足一寸,连呼出的气息都清晰到汗毛倒竖。
「你……你想干嘛?」
封天魈诡异一笑突然松开手极其无辜的耸耸肩,「不打算干嘛。」突然凑近脸再次把文勍;吓得缩了一下,暧昧至极地开口,「还是你打算要我干嘛?」
放屁!
文勍;气到几乎神经崩溃,但碍于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只敢在心里面将这个人的祖宗再次的招呼一遍。
转念一想,待在他身边也并不是全无好处。可以找机会骗到龙涎香解药配方,至少保证自己不死,然后乘他不备,将这个恶徒大块地剁了!反正现在没有什么多余的任务,与其四处闲逛,倒不如与这人一起来的开心些。想到这里,文勍;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改变,而是一反常态地露出一丝奇怪笑容,更让封天魈奇怪的是,他竟然伸出手如同兄弟般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也喜欢像寒他们一样吻男人……」
「嘎?」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的寒光,只是一瞬便消失了去,快的让文勍;以为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是自己误察,「快些收拾准备上路。」
「知道了,主人大人。」抬起头,对上那双依旧冰冷的眸子,文勍;心中一震,却如常扬起清秀的面孔。「小的不会让主人久候。」
话虽然是不需久候,但等文勍;悠哉悠哉下楼来的时候,早就天过晌午。瞟了一眼显然怒急却依旧挂着阴笑的脸,文勍;心中大呼不妙。
虽认识这个叫封天魈的男人时间不长,但是却将这个人的古怪脾气捉摸了十有八九。虽笑容和煦,但是那副俊美表像下的阴冷无情,倒真的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好比现在,虽坐在长凳上端丁香茗浅酌,见他下来只是挑唇浅笑未曾多开口说什么。但那双细长幽深的眸子深处,却已是冻若寒冰……
「呃,那个……」
封天魈抬眼看了他一眼,摸出一些碎银放在桌上转身一语不发的走出店外,「走!」
「嘎?」文勍;左右瞄瞄见小店内外除了几个寻常客人和店家,不见昨日丫环奴婢,心中奇怪遂开口问道:「昨天那些姐姐不与我们一起走么?」
「怎么,才一日不见,就这么挂念。」
文勅;见他眸中怒火更炽,不知为何心中是开心得要死。嘴上却还是一贯的谦卑认真,「不是,小的是希望从各位姐姐那里多多学习如何伺候主人大人您,免得生疏怠慢,一不小心打碎了茶盏碗碟是小事,万一让主人大人您这张俊脸变成猪头,那小人可就是罪大恶极了。」
封天魈盯着文勍;那张明显笑到肠子都在打结的生动异常的脸,心不知怎的微微一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说我倒真疏忽了你那身反骨。」
文勍;只顾自己开心,哪里有时间去考虑封天魈话中之意。却不想为了逞一时之气,给自己造下祸根无数,悔到后来他恨不得当初嚼了自己的逞强好胜的舌头。
自打上路那日起,封天魈依旧如往常那般,很少吩咐文勍;做事,但过了没几天,文勍;就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虽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前几日总有丫环仆役成群结队出现伺候,但这几天,不要说伺候的人,连个象样的客栈都没有去过。加上封天魈的脾性,一早赶赶路没错,但多少也会找个地方歇脚打尖。可是一连几天,他专拣人烟稀少的荒僻小道一走,天刚亮就被挖起来赶路,除了中午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天不落黑不停脚。
几天下来,把自认为风姿绰约,风流倜傥的文勍;累得见到床铺好比见到亲爹娘那般差点热泪盈眶,倒头便睡。根本不要说抽时间沐浴更衣,浑身臭得连叫花子都要躲他几步。反观封天魈,不知是铜皮铁骨还是皮糙肉厚,这些天一直是神清气爽,一身极其朴素的黑布衣也是干干净净,跟文勍;天差地别……
不到十日功夫,本就不胖的文勍;更是清减了许多。封天魈看在眼里,却也不多说什么只等文勍;说句软话,却不想那小子骨头硬气得很,脸色日益苍白不说,走路都有些蹒跚起来,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看什么看!」蜷缩在树下白了一眼蹲坐在火堆旁烤鱼的封天魈,自认为非常有气势的话传到封天魈耳中却如蚊吟。
「累不累?」听他这么问,文勍;突然眼中一热,却突然想到自己吃这些苦都是这个男人害的,没好气地回道:「累死是我的事情,不要你假好心!」
听他这么说,封天魈也不生气,只是轻轻一笑,「若是累了,你便开口……」
「少虚情假意!」隔着火光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心疼,文勍;只当看走了眼,闷闷的说了一句翻身靠在树上沉沉睡去……
封天魈挑了挑眉,凝视着微光中虽有些脏污却依旧清冷倔强的容颜,缓缓一笑……过没两天,终于到了岳阳城,文勍;长长的舒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荷包,快步朝最大的酒馆走去—;—;
「去去去!!要饭的到城门口!哎!说你呢!—;—;」文勍;只想着快点进店休整休整,丝毫没有听到小二说些什么,直到门口被人拦住方才抬起头来,挑了眉峰冷冷开口,「干嘛?」
「呦呵,要饭的口气还挺横,咱们这里只接待贵客,叫花子去城门口蹲着—;—;快滚!」
文勍;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推,往后踉跄两步眼看就要跌到,却不想被刚踏入店内的封天魈闪身捞了回来,揽在怀里。
低头望了望显然还处于混沌状态的苍白面孔,心中微微刺痛一下,口气更是冷了几分,「家仆可有得罪?」
不寒而慄;的冰冷声音,生生叫小二打了一个冷战。看眼前男子的相貌,冷峻尊贵,一身浑然天成的霸气,便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更是一身冷汗,「小的狗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二位,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没听他唠叨完,封天魈打横一把抱起文勍;明显消瘦的身体大步朝楼上走去,「两间上房,捡些清淡食物送到房中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长长的舒了口气,瞄向楼上身影,依稀还有低低的声音传来。
「放我下来。」
「闭嘴。」
「你这个浑蛋,还不都是你……」
「是是,别乱动了。」
「……」
或许是疲劳过度,文动沐浴过后没来得及吃晚膳就沉沉睡去,到了三更时分竟然发起高热来。封天魈坐在窗前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目光却全然不离月光下那张温润的清冷容颜,和着洒入室内的月色晕出一室凄清……
想是高热的缘故,素来倔强的他,竟然如同孩子般的哭泣。自那双清亮眸中滑落的点点泪花,有些愤恨着控诉自己的冷漠残忍,看他如同小兽般蜷缩依偎在自己怀中,不知怎的,让他的心也微微有些疼,久违了这种难解的情愫……
突然,窗外黑影一闪,封天魈微微蹙眉,飞身掠出窗外,单脚一勾一点跃上屋檐,月光下天街一色,微微有些凉气。
「出来!」
「主人。」一条黑影自暗处出现,垂头单膝跪地。
「说。」
「京城密函,召您即刻回京。」
「那小子究竟又要如何?」
「属下不清楚。」
「知道了,你先退下。」
「还有一事,不知……」
「讲。」
「主人身边有逍遥楼杀手的事情已经传到京城,局下担心主人养虎为患为自己惹来麻烦,所以不如早些……」
「我自有分寸。退下!」
「六扇门众人均怕门主被京城方面猜忌而……」
「退下!」原就低沉的声音此次更是冷了几分,黑影似抖了一下,虽心有不甘却不敢造次,只能微微顿首,「属下告退。」
目送黑影在暗处闪了两下消失在夜色里,封天魈皱了皱眉返回客房,缓步走到文勍;床边,垂首凝视着那张微光下苍白的容颜。想是方才的声音扰了他的好梦,睡得不甚安稳。清秀的眉峰微微簇起,口中嘟囔着说了什么,再次沉沉睡去。
封天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依旧烫人得紧,皱着眉好一会开口,「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替他拉好被褥,关了窗,倒水踱回床边坐下,攒起虚弱的身体轻声说道:「喝些水再睡。」「唔……」
朦胧中微微睁开眼,乖乖的喝了一口水觉得喉咙似乎也不若方才燥得难受,咧唇微微一笑,「谢谢。」
难得看他笑得如此毫无心机,封天魈愣了一下心中再次一暖,松手放他躺好,「睡吧,我在隔壁房间。」
刚欲起身,却不想被人扯了衣角,「悠然哥?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悠然?
屋内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一恸,轻轻抬手,欲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却不想他再次开口,清清淡淡确是有些杳然,「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声音越来越低,握住他衣角的手也终于松开了。封天魈莫名其妙听到他最后一句「找这么喜欢你……」气到怒不可遏,转身拂袖而去。
第三章
一连两天,文勍;醒来都不见封天魈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虽然那人冷漠了点,但是不知怎的在他身边却格外安心。想开口问前来送水送药的小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赌气饭也不吃坐在窗边发呆。
那日晚上的记忆,多少还依稀记得,他的手很温暖,静静的坐在自己身畔,百般纵容……
自己说了什么好像都不太记得,只是想到让封天魈看到自己的丑态,就恨不得马上挖个洞藏起来。可是自己还没有挖洞,那人却先消失个干干净净,这是什么状况!?
XX的,你消失,好,那就怨不得我不守信誉。
跳下椅子,收拾妥当背上包袱大步朝门口走去,手搭在门上还未拉开,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转身停留的空档,门被猝不及防地推了开来,好死不巧地撞在文勍;后脑上……
梆!
「呃。」
「蹲在这里做什么?」见他抱头蹲在门口,封天魈依然如常地开口问道。
废话!被你撞到头了你这个浑蛋!文勍;龇牙咧嘴地,还没开口痛骂,却见封天魈目光落在方才由于被撞到头而甩到桌角的包袱上,目光凛冽得紧,赶紧心虚的垂下头默不作声。
「你要离开?」
「唔……呃!」突然被他揪了衣领拖起来,把文勍;吓了一跳,双目紧闭等着这个怒火中烧的男人把自己一顿海扁……
「疼不疼?」
「嘎?」拳头没落下来,却是将他温柔地拥在怀里,轻揉着脑后被撞的地方,「怎么那么不小心?」
「还不是你……两天都不在……」刚说出口,文勍;恨不得马上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种怨妇般的话,怎么可能是他文勍;说的,就算是经常和别人撒娇。也不该在这个男人面前!
封天魈轻轻一笑,转身坐在窗边却依旧将他抱在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