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一只手遮住眼睛,这时一人过来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回头,是季悠然。
“干爹……”以前叫这两个字,是戏谑,这回叫这两个字,是欣喜,像个孤独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亲人。
然而季悠然听后却是满头黑线,但也只能认命,谁叫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他,“是来拿药吗?怎么没看见药?”
“刚才手一松,掉地上了。”
“真是没用。好了,我牺牲一下,陪你进去再取一份吧。”季悠然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领她回去又取了一份药,嘱咐道,
“喏,这回拿好了,别再掉了。”
“嗯……你怎么会经过这里?”
“我刚在监督餐厅的施工……”说到这季悠然“呀”了一声,“糟糕!我忘了我是准备回去拿一份图纸的,教授还在那等我呢,我要走了,你快回宿舍,病还没全好,不要到处乱跑,知不知道?”
“你好啰嗦。”谢语清撇嘴。
季悠然敲了记她的头,“总之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谢语清望着他的背影,这个男生总是穿长长的风衣,领口竖起来,系着风衣的带子,让人觉得他又有毅力又可靠。然而看在她眼里,还多了种温暖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见他,无论之前多么的伤心难过迷离困惑,都会一下子消失掉。
尽管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倚靠别人的救赎,但是这样的温暖和希望,还是没办法拒绝啊。
幸好有他。
干爹,不,季大哥,谢谢你。
第七章 即使冬天慢慢过去
这个寒假季悠然和谢语清都没有回家。一个留在学校负责餐厅的施建,一个则为考试拼命背书,两人很理所当然地时常凑在一起。去季悠然的单身宿舍里蹭饭吃已经成了很平常的一件事情,顺便可以请他帮忙指点功课,有时候太阳很好的下午,也会陪他一起去工地探查进度,跑进跑出,这种忙碌,让生活显得一下子充实起来。
“朝东的玻璃墙,摆放着绿色的大盆栽,看着就很舒服啊。”谢语清对着电脑里的餐厅效果图赞叹不已,“很清新抢眼的设计,难怪能脱颖而出。也许这个餐厅以后会成为我们学校的一道著名景观。”
埋首试卷中的季悠然闻言微微一笑,“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想改变一下原来那种灰蒙蒙的感觉。旧餐厅在拆除前采光很不好,一进门阴冷冷的,像是进了地下室。”
“学校餐厅基本上都恶名在外,备受指责。”
“这也不能太埋怨厨师,要做那么多人份的饭菜,土豆来不及削皮,菜片切得像砧板一样厚,很正常。大锅做出来的东西,因为掌握不好火候分量的缘故,味道都不会太好。所以我在餐厅二楼的西角开辟了一片空白区,准备让个体承包,以做小食堂之用。不爱吃大锅饭的学生,可以自己去那点小炒。”
“很周全的考虑啊,这样一来岂非为学校大大赚进了一笔?没准他们就是因为这点才选中你的设计的。”谢语清故意嘲笑。
季悠然无奈地笑笑,招手说:“你的自测卷改完了,过来吧。”
“成绩如何?”谢语清连忙凑过去坐到茶几旁。
“还不错,不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犯了不应该犯的小错误,你看……”说着为她细心地讲解试卷。
谢语清皱起眉头不悦地说:“我还以为答得应该不错呢,原来错了这么多。不知道到时候真去考试时该怎么办。”
“别担心,你这么用功,一定能过的。”
谢语清顿时笑起来,说道:“是啊,还有名师指导嘛!对了,不回家过年,没问题吗?爸爸妈妈不会难过吗?”
“我想他们能够谅解我,但是季洛……大概会被骂成不孝子。”
“啊,是啊,他居然跟随攀山队在这个时候去喜马拉雅山!不过一定很好玩,好向往……”谢语清忍不住叹气。
“这就是所谓的因为失恋所以远走天涯吧?”
谢语清拧起了眉毛,“喂,跟我可没关系。”
“好啦好啦,开玩笑。”季悠然笑着摆手。
谢语清沉默了一会儿,不放心地说:“那个……真的与我无关吧?”
季悠然望着她,露出了然的目光,拍拍她的手说:“放心,
他对感情一向拿得起放得下,而且和夏梓彤正陷入第二度热恋中,没有时间哀悼跟你的那段感情。“
“听到这个消息真让人高兴。”
季悠然微微一笑,然而有些事情,还是没有说出来。
季洛找过他,在临出发之前。
他打开门,便看见他背着个大背包站在门外,表情一改平时的懒散嬉笑,非常正经。于是他放他进入,好奇地问道:“这是要回家吗?”
“不,我已经报名参加了这季的攀山队,跟他们一起去喜马拉雅山,再过两个小时就集合出发。”
“你不回家过年?妈妈会难过的。”
季洛耸肩,“等我带照片回去时,她会开心得尖叫,并且原谅我。”
既已决定,多劝无益,他只好说:“那么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出事。否则妈妈到时候就不会笑反而哭了。”
“嗯,放心,不会有事的。”
季洛在他房间里踱了几步,眉宇间有几分犹豫,于是他主动开口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季洛沉默片刻,扭头盯着他道:“哥,你和语清……最近经常见面?”
原来是为她而来。虽然自认光明正大,但心中还是小小地颤悸了一下。他露出一个笑容,回答说:“是的,她准备转系念建筑,所以我能帮就帮。”
“只是这样吗?‘那样近的距离下,季洛的眼睛明亮得像是能看透人心。
于是他心中又是一悸,低声说:“否则你认为?”
季洛垂下头,缓缓说:“我并不是来指责哥哥的,你不必觉得尴尬。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发觉哥哥对语清有着超过对其他人的关注和在意。不过语清就是那样的,在同龄的女生中,她看起来那么孤独,那么忧郁,让人忍不住就对她产生好奇,更进一步地想为她做些什么,所以,当时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了许多关于我和她的事情,想着我究竟是真的爱上她了,还是仅仅因为这是惟一一个和我在一起,但心却不在我这里的女朋友,所以分手时才那么的不情不愿?”
“有结果了吗?”
季洛低下头,久久,方说:“没有。”
他心中不禁一声叹息。
“但是,我却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和她在这个时候结束,是对的。我并不适合她,她需要的是更温柔的关心和全心全意的呵护,而我太轻佻,太爱自由,受不了束缚,甚至不能专注地把心思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换句话说,我本质上是个自私的人,我最爱自己,恋爱只不过是我的调节剂。这样的我,是给不了她安全和幸福的。”说到这里,季洛抬起头,盯着他说,“但是,哥哥却可以。哥哥是我见过的最有责任心的男人,心细如发,永远恰如其分地给予帮助而不会让对方觉得尴尬。如果说,有谁适合语清,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你。”
他张了张嘴巴,刚想说话,季洛就做了个手势拦阻他:“不,你别急于开口,听我说完。虽然我不能确认哥哥目前对她
的好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她,但是既然哥哥对语清会有这份与众不同的心思,那么,就请你继续下去吧。“
季洛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很坚定,也很认真地说:“不要在这个时候松手,请继续对她好下去,就当是……为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对她做的稍微一点点补偿。”
他回视着弟弟的目光,许久后,开口轻轻地说:“我会对她好,但不是为你做什么补偿,而是,我想对她好。就是这样。”
于是那一天,季洛带着微笑离开,将一份独属于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留在了他心中。他于此刻想起季洛那天所说的话,再看看眼前的谢语清,一股脉脉的柔情就那样从心中溢开。他喜欢这个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但就是喜欢,不想见她哭,不想见她难过,想让她的生活变得阳光起来。
就是那么简单而已。
也许还达不到爱情,但是无疑已经很喜欢很喜欢。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他放下手中的纸笔去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竟然是楚嘉,他微微惊讶。
楚嘉穿着一件非常时髦的白羊毛大衣,打扮得很漂亮,表情有些不安,但还是鼓起勇气将身后的袋子拿了出来,“学长,请你……收下这个!”说完也不顾他是何反应,径自往他手中一塞,然后飞也似的跑掉了。
季悠然被弄得一头雾水。
身后谢语清隔着帘子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当下笑着说:“咦,有MM送你东西,快看看是什么?”
季悠然关上门,回到桌边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长而扁的盒子,与其他包装得花里胡哨的礼物盒完全不同的,它竟是用光洁的英文报纸包成,显得独具匠心。
“看见这样别致的封面,真有点不忍心拆了啊。”谢语清虽然这样说,但眼里却满是好奇,连忙推推他说,“不过,还是看看是什么礼物吧,快打开啊!”
季悠然只好拆去包装,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条蓝条纹的米色围巾,上面还躺了封信。
他还没动,谢语清已拿起围巾展开说:“哇,好漂亮!是她自己织的吗?”说着在他脖子上比了比,惊讶道,“很衬你的衣服,这位MM真是细心,连你平时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知道。”
季悠然打开那封信,看后沉默不语。
谢语清扬眉,“你这是什么表情?收到情书和礼物不开心吗?”
季悠然面上一红,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是情书?”
“拜托,今天是2月14情人节啊,这个时候送来的信不是情书是什么?”说到这里两年前的那个情人节自脑海里一闪而过,谢语清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如果,如果没有那一天,她是不是就不会和叶希有所开始?如果没有开始过,那么后来在知道那件事情后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可惜,人生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再回过神来时,便见季悠然将围巾和信重新放入盒子包了回去。她不禁奇道:“不直接围上吗?现在这个天气里,围这么一条漂亮温暖的大围巾,是最适合不过的啊。哦,我知道了,你不
舍得围是吗?“
“你继续做习题吧,我出去一下。”季悠然说着去穿大衣。
“噢。”她应了一声,看他走出去。收到了情人节礼物,下一步就是选择接受,或是拒绝了吧?那么季大哥究竟是去接受,还是拒绝呢?
如果是接受,那么应该把围巾围在脖子上以表示领了对方的心意才是,这样连信带盒地装回去,八成是去拒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肯定了这点后她心中竟然小小地喜悦了一下。干爹可千万不要交女朋友啊,如果他交了女朋友,就没时间陪她了……
不过,好像也很可惜呢,那个女孩子看起来相当不错……
她就这样一会儿暗喜一会儿叹息,在季悠然应不应该交女朋友、应不应该谈恋爱的问题上矛盾了很久,却不知道某种情绪在她还没发觉之前,已先悄悄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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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假期很快过去,春寒料峭的3月,新学期开始了。同时,谢语清的转系考试也开始了。
大学转系向来不易,高考的一锤定音,基本上已敲定众学子的专业,虽然每年都有学生要求转系,但每年能够成功的人,寥寥无几。
尽管经过了4个月魔鬼般的刻苦学习,尽管季悠然已经一再保证只要她发挥正常,应该可以pass,但她还是很紧张。于是最后的情形就变成了——谢语清在教室里考试,他在教室外面等待,一连陪考了两天。
最后一科考完,谢语清脚步虚浮地从教室里走出来,他立刻紧张地迎上前问:“怎么样?”
“不知道,好几题都徘徊在两个不确定的答案前,啊,我完了,我肯定没考好!”她懊恼地捂头尖叫。
季悠然拉下她的手,柔声说:“好啦好啦,既然已经考完了,那就什么都别想啦。我请你吃好吃的,在等成绩出来的这几天里,让紧绷的神经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吃的?你说的!”谢语清竖起手指,“我要吃水煮鱼,城西那家!” 。
“这个嘛……”季悠然皱起眉头,很严肃地说:“好像钱不太够耶,怎么办?”
“钱不够就把你押在那里洗盘子!”谢语清笑着跳起捶了他一记,“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的,我就要城西那家……”
看她那么开心,他也笑了,一颗心暖洋洋的,“好像也只好这样了,走吧。”
两人快乐地打车去慰劳自己的胃,菜上来时,谢语清挑起眉毛说:“为什么我从来不见你喝酒?”
‘我只是没在你面前喝罢了。“这个社会饮酒几乎成了应酬的必备手段,只不过,他一向比较谨慎,清醒的头脑和健康的身体,这两样他都尽量不去破坏和糟蹋。
“那今天喝一点。”谢语清朝侍者弹了记响指,“请给我两
杯生啤,多加冰块。“
侍者很快送上生啤,她举起几乎半个脑袋大的杯子对季悠然说: “你猜我会不会喝酒?”
“我希望你尽量不要喝。”
“干爹,你真的好哆嗦!”她嗔了一句,咕噜喝下一大口,以眼斜他,状似挑衅地说,“告诉你吧,其实我很能喝的。只不过后来答应了一个人,不再酗酒了而已……”说到这声音哑了一下,但很快抬头继续笑,“干杯!”
酗酒?她酗酒吗?是高三的时候?季悠然默默地望着谢语清,这个他第一次看见就直觉地感应到身上有故事的女孩,尽管一直相处下来,或多或少从她的言行里得到一些她过往的蛛丝马迹,但是有关那个故事的细节依旧掩藏在她心中最深最深的地方,不允许别人窥探,也不允许自己言说。
如果不丢下那个包袱,她还是不能完全轻松快乐地生活吧?
他在心中暗暗叹息。自他认识她一来,他就开始变得经常叹气,“语清。”
“嗯?”
“有件事情我想应该提前告诉你。”他停了一下,才说,“再过一个星期,餐厅就建好了。等餐厅建好后,我大概就要走了。”
“走?”谢语清睁大了眼睛。
“我的导师要去剑桥担任为期两年的交换教授,他希望我能够和他一起去,而我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谢语清手里的杯子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不知为何,这明明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听在她耳中,却翻搅起难宁的心绪,一想到以后有两年时间,甚至更久都没办法再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像是寒冬里用来捂手的暖炉一下子就要失去一样,心中弥漫起的不仅仅是离愁,还有很多很多失落。
“一个星期吗?”她的声音有点涩,“好快啊……”这么突然,太突然了,真是一下子没办法接受呢。
季悠然深吸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其实他的不舍比她更多,不但是她,还有爸爸妈妈,弟弟,朋友……
谢语清眨眨眼睛,将里面的雾气强行隐去,再抬头时,已满脸笑容,“恭喜你!这么难得的机会,既然主动送到了你面前,没道理不好好把握。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的!加油!这杯我先干为尽了!”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居然一口气把那杯啤酒全喝了下去,弹指又道,“Waiter,再来一杯!”
季悠然按住她的手,有些担心地说:“别再喝了。”
“没关系,我酒量很好的,而且今天那么高兴!”谢语清挣脱他的手,又连灌了几大口。
“会醉的。”
季悠然再次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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