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戈王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玛戈王后- 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王太后和她的女儿单独在一起了,她有两三次张开口要说话,但是每一次总有一个不快的想法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压回到心里去。
    就在这时候,门帘撩起,亨利·德·纳瓦拉来了。
    正在宝座上打盹的那只小猎兔狗跳下来,朝他跑过去。
    “您来啦,我的儿子!”卡特琳打了个哆嗦,说,“您在卢佛宫吃晚饭吗?”
    “不,夫人,”“亨利回答,“今天晚上跟德·阿朗松和德·孔代两位先生到城里去逛。我相信我几乎发现了他们都在急于讨得您的欢心。”
    卡特琳露出了笑容。
    “去吧,先生们,”她说,“去吧……男人们能够这样到处跑,真是太幸福了……是不是,我的女儿?”
    “不错,”玛格丽特回答,“自由是一样如此美好、如此可爱的东西。”
    “是不是说我限制了您的自由,夫人?”亨利在他妻子面前鞠了一个躬,说。
    “不,先生,我怜悯的并不是我自己,而是一般女人的境遇。”
    “您也许要去探望海军元帅吧,我的儿子?”卡特琳说。
    “是的,也许要去。”
    “去吧,这会树立一个好榜样。明天您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夫人,既然您同意,我就去吧。”
    “我吗,”卡特琳说,“我什么也没有同意……可是谁在那儿?……给我赶走,给我赶走。”
    亨利朝门口走了一步,要去执行卡特琳的命令;但是正在这同时,门帘撩开,露出了德·索弗夫人的金黄头发的脑袋。
    “陛下,”她说,“您派人去叫的化妆品师勒内来了。”
    卡特琳迅如闪电般地向亨利·德·纳瓦拉投了一瞥。
    年轻王爷的脸先微微有点红,紧接着又变白了,白得非常可怕。事实上刚刚提到的是杀死他母亲的凶手的名字。他觉出自己的情绪在脸上流露出来了,连忙过去靠在窗子的扶手栏杆上。
    小雌猎兔狗发出了一声呻吟。
    在这同时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刚通报过的,另一个是用不着通报的。
    第一个是化妆品师勒内,他走近卡特琳,跟那些佛罗伦萨仆人一样,卑躬屈膝,竭尽奉承之能事。他拿着一只小盒子,打开以后可以看到每一格里都盛满了粉或者小瓶子。
    第二个是玛格丽特的姐姐德·洛林夫人。她是从通往国王书房的一道小小的暗门进来的,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可是又不希望卡特琳看出来。卡特琳跟德·索弗夫人正在查看勒内带来的盒子里的东西。德·洛林夫人过去坐在玛格丽特身边;纳瓦拉国王靠近玛格丽特站着,好象眼睛突然感到发花似的用手扶着额头。
    这时候卡特琳转过身来。
    “我的女儿,”她对玛格丽特说,“您可以回到您的屋里去了,我的儿子,”她说,“您可以到街上去玩啦。”
    玛格丽特站起来,亨利身子已经转过去一半。
    德·洛林夫人抓住玛格丽特的手。
    “我的妹妹,”她急急忙忙悄声说,“您救过德·吉兹先生,他现在要救您。以他的名义,您不要从这里出去,不要回到您的屋里去。”
    “嗯,您在说什么,克洛德?”卡特琳转过身来,问道。
    “什么也没说,我的母亲。”
    “您悄悄跟玛格丽特说过话。”
    “仅仅是祝她晚安,夫人,同时,德·内韦尔公爵夫人有许多话要我捎给她。”
    “这位美丽的公爵夫人在哪儿?”
    “在她的表弟德·吉兹先生身边。”
    卡特琳用猜疑的眼光瞧了瞧这两个女人,皱起了眉头。
    “您过来,克洛德,”王太后说。
    克洛德走过来。卡特琳握住她的手。
    “您跟她说了什么?您的嘴太快啦!”她低声说,一边使劲地握住她女儿的手腕,握得她女儿叫了起来。
    “夫人,”亨利对他的妻子说,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但是太后、克洛德和玛格丽特的表情和手势,他都没有放过。“夫人,您能赐给我吻您的手的荣幸吗?”
    玛格丽特把一只哆嗦着的手伸给他。
    “她向您说了什么?”亨利一边弯腰,把嘴唇贴近她盼这只
手,一边悄悄地问。
    “叫我别出去,以上天的名义,您也别出去!”
    这只是一道闪电;但是这道闪电尽管那么迅速,亨利还是从它的亮光中猜到了全部阴谋。
    “还有,”玛格丽特说,“这儿有一封信,是一位普罗旺新的绅士送来的。”
    “德·拉莫尔先生吗?”
    “是的。”
    “谢谢,”他一边说,一边把信接过来,藏在紧身短袄里。
    他从他的心烦意乱的妻子面前走过去,把手搭在那个佛罗伦萨人的肩上。
    “喂,勒内师傅,”他说,“生意怎么样?”
    “挺不错,陛下,挺不错。”这个毒药师面露阴险的笑容,回答。
    “我完全相信,”亨利说,“因为象您这样的人把所有法国的和外国的戴冠冕的头都包下来了。”
    “只是不包括纳瓦拉国王的头,”这个佛罗伦萨人放肆地回答。
    “真是活见鬼!勒内师傅,”亨利说,“您说得不错,不过,我可怜的母亲也做您的生意,她在临死的时候把您介绍给我,勒内师傅,您明后天到我的套房来,把您最好的化妆品给我带来。”
    “那一定会受到欢迎,”卡特琳微笑着说,“因为有人说……”
    “说我有狐臭,”亨利笑着说,“谁告诉您的,我的母亲?是玛戈吗?”
    “不,我的儿子,”卡特琳说,“是德·索弗夫人。”
    这时候,德·洛林公爵夫人虽然在尽力克制自己,还是克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亨利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姐姐,”“玛格丽特朝克洛德扑过去喊道,“您怎么啦?”
    “没什么,”卡特琳隔在两个女人中间说,“没什么,她有这种神经质的热病,玛齐尔嘱咐她甩香料医治。”
    她又握住她的大女儿的胳膊,出头一次使的劲更太;接着,转过身来对小女儿说:
    “怎么,玛戈,”她说,“您没有听见我已经要您回到您的屋里去吗?如果这还不够,那我就下命令。”
    “原谅我,夫人,”玛格丽特浑身哆嗦,脸色煞白,说,“我祝愿陛下夜安。”
    “我希望您的祝愿能够实现。晚安,晚安。”
    玛格丽特踉踉跄跄地退出去,她一边走一边想跟丈夫再交换一下眼色,但是没有办到;他连头也没有回。
    有片刻的沉寂,卡特琳目不转睛地瞅着德·洛林公爵夫人。德·洛林公爵夫人一声不吭,双手合掌,望着她的母亲。
    亨利背着身子,但是他装着用勒内刚给他的须蜡卷他的小胡子,这一幕戏他都从镜子里看见了。
    “您,亨利,”卡特琳说,“还要出去吗?”
    “啊!是的!正是这样,”“纳瓦拉国王大声说,“啊!说实在的,我忘了德·阿朗松公爵和德·孔代亲王正在等着我是,全是这些了不起的香料把我熏得迷迷糊糊的,我看它使我失去了记忆力。再见,夫人。”
    “再见!明天您要把海军元帅的情况告诉我,是不是?”
    “说不定会忘记。喂,菲贝!怎么回事?”
    “菲贝!……”王太后不耐烦地叫道。
    “把它叫住,夫人,”贝亚恩人说,“它不愿意让我出去。”
    太后站起来,拉住小雌狗的颈圈,不让它动;亨利走了,他的脸色是那么安详,充满了笑意,倒好象他心里没有觉察到他正面临死亡的危险似的。
    在他的背面,被卡特琳松开的那只小雌狗奔过来追他;但是门关上了,它只能把长嘴伸到门帘下面,发出凄切的长吠。
    “现在,夏洛特,”卡特琳对德·索弗夫人说,“您去请德·吉兹先生和塔瓦纳,他们在我的祈祷室里,然后您跟他们一块儿回来陪着德·洛林公爵夫人,她头晕。”


七    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四日夜晚

    拉莫尔和柯柯纳吃完了他们的那顿并不丰盛的晚饭,说它不丰盛是因为吉星旅店的鸡只是在招牌上烤烤而已。柯柯纳让椅子的三条腿悬空,一条腿着地,转了一千圈,然后伸开腿,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品着最后一杯葡萄酒。
    “您是不是马上去睡觉,德·拉莫尔先生?”他问。
    “说真的,我恨不得马上就去睡,先生,可是夜里可能有人来叫醒我。”
    “我也一样,”柯柯纳说,“不过,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与其睡觉,让那些派来找我们的人等着,还不如要一副纸牌来赌着,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发现我们早已做好一切准备。”
    “我很乐意接受您的建议,先生;不过要赌钱,我的钱不多。我的手提箱里只有一百个金埃居,而且这还是我的全部财产。现在我要靠它发笔财了。”
    “一百个金埃居!”柯柯纳大声嚷起来,“您还抱怨!见鬼!可我,先生,我只有六个金埃居。”
    “得了吧!”拉莫尔说,“我看见您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过一只钱包,看上去不仅装得很满,甚至还可以说它快撑破了。”
    “啊!这个,”柯柯纳说,“这是为了还一笔旧债的钱,我得还给我父亲的一个老朋友。我怀疑他跟您一样,多少有点儿是胡格诺教徒。对了,这里面有一百个玫瑰花诺布尔①。”柯柯纳拍拍他的口袋,继续说下去,“不过,这一百个玫瑰花诺布尔是属于梅康东老板的。至于我的个人财产,我已经对您说过,只有六个金埃居。”
————————
①诺布尔:英国古金币名,有一种叫“玫瑰花诺布尔”,因为上面铸有约克王朝玫瑰花形纹章或兰加斯特王朝花形纹章。
————————
    “那怎么赌呢?”
    “正因为这个缘故,我才要赌。另外,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们两个人来巴黎是因为同一个目的?”
    “是的。”
    “我们都有一个有势力的保护人。”
    “是的。”
    “您靠您的保护人,我靠我的保护人?”
    “是的。”
    “好吧,我想到我们先拿我们的钱赌,然后拿我们将来得到的头一个恩典赌,不管是宫廷给的,还是我们的情妇给的……”
    “老实说,逮真是妙极了!”拉莫尔笑着说,“不过,我承认我还没有那么好赌,把我的整个生命押在一张牌上或者一粒骰子上,因为您也罢我也罢,得到的头一个恩典可能要我们付出整个生命做代价。”
    “好,那就别拿从宫廷得到的头一个恩典赌,我们拿我们情妇给我们的头一个恩典赌。”
    “我只看到一个反对理由。”拉莫尔说。
    “什么理由?”
    “因为我没有情妇。”
    “我也没有,但是我完全相信我很快就会有的!感谢天主!凭咱们这个长相,不会连个女人都没有。”
    “好,照您这么说,您不会没有,德·柯柯纳先生;可是,我对照耀我的爱情的那颗福星没有多大的信心,我觉得如果这样赌,拿我的赌注对您的赌注,有点象是骗您的钱。因此,就让我们尽您那六个金埃居来赌吧,如果您倒霉,输掉了,只要您愿意赌下去,好吧,您是绅士,您的话就顶金子。”
    “太好了!”柯柯纳大声叫起来,“这才象个话。您说得对,先生,一位绅士的话顶金子,尤其是当这位绅士在宫廷上有信用的时候。因此请您相信,我决不会随随便便冒险拿我会得到的头一个恩典去跟您赌的。”
    “对,您也很可能把它输掉的;不过,我,我不会把它赢到手,因为我属于纳瓦拉国王,我不会从德·吉兹公爵先生那儿得到任何东西。”
    “啊!蝴蝶儿!”旅店老板一边擦他的旧头盔,一边咕哝,“我早就把您闻出来了。”
    他停住手,划了一个十字。
    “喂,”柯柯纳洗着旅店侍者送来的纸牌,说道,“这么说,肯定是了?……”
    “是什么?”
    “是信新教的。”
    “我?”
    “对了,您!”
    “好吧!就算我是!”拉莫尔微笑着说。“您有什么理由要反对我们吗?”
    “啊!感谢天主,没有。这对我来说无所谓。我痛恨胡格诺教义,但是我不讨厌胡格诺教徒。再说,如今时兴这个。”
    “不错,”拉莫尔笑着回答,“用火枪刺杀海军元帅就是证明!我们也要赌火枪刺杀吗?”
    “随您的便,”柯柯纳说,“我只要有得赌,拿什么赌都行。”
    “那就赌吧!”拉莫尔说着,把他的牌捡起来在手里排好。
    “好,您就赌吧,放心地赌吧!即使我输掉象您所有的那一百个金埃居,到明天上午我就可以有钱还帐。”
    “睡着觉,运气会落到您的头上来吗?”
    “不,我要去找运气。”
    “哪儿去找?告诉我,我跟您一块去找。”
    “到卢佛宫去找。”
    “您今天夜里还要去吗?”
    “对,今天夜里伟大的德·吉兹公爵单独接见我。”
    从柯柯纳谈到要到卢佛宫去找运气的时候起,拉于里埃尔老板就搁下了他正擦着的头盔,过来站在拉莫尔的椅子后面,这样一来,只有柯柯纳能看见他;他在那儿朝柯柯纳打手势,可是这个皮埃蒙特人正全神贯注在打牌和谈话上,根本没有注意。
    “好!这真是不可思议!”拉莫尔说,“您说得对,我们是生在同一颗星下面。我今天夜里在卢佛宫也有约会,不过我不是跟德·吉兹公爵,是跟纳瓦拉国王。”
    “您有口令吗?”
    “有。”
    “有联络暗号吗?”
    “没有。”
    “啊,我有。我的口令是……”
    拉于里埃尔听见皮埃蒙特人说到这里,连忙趁这个大意的绅士抬起头来的当儿,做了个意思很明显的手势,结果,这个手势比刚才叫他输掉三个金埃居的那副牌还厉害,柯柯纳一下子愣住了。拉莫尔瞧见对方脸上露出惊讶表情,就转过头来,但是他只看见老板在他背后,抄着手,头上戴着那顶他刚才看见他在擦的头盔。
    “您怎么啦?”拉莫尔问柯柯纳。
    柯柯纳望着老板和他的伙伴,没有回答,因为他根本没有弄懂拉于里埃尔反复做的手势是什么意思。拉于里埃尔看出他得出来帮忙才行了。
    “啊,”他很快地说,“这是因为我也喜欢赌赌,我走到跟前来看看您刚才赢的那副牌,这位先生大概看见我戴着打仗的头盔,一下子被我这个可怜的老百姓吓了一大跳。”
    “确实很神气!”拉莫尔哈哈大声笑着说。
    “啊,先生!”拉于里埃尔老板说,他装老实人装得十分象,肩膀还充满自卑感地动了动。“我们这种人并不勇敢,我们也没有文雅的风度。对象你们这种英勇的绅士来说,就应该把镀金的头盔和锋利的长剑擦得亮亮的。我们只要按时站岗……”
    “啊!啊!”拉莫尔说,这时候轮到他洗牌,“你们站岗?”
    “嗯!我的天主,是的,伯爵先生,我是市民自卫队的一名上士。”
    说到这儿,拉于里埃尔趁拉莫尔忙着发牌,一边走开,一边把一根手指头放在嘴唇上,叮嘱柯柯纳要保守秘密。柯柯纳还从来没有这样发愣过。
    这次预防措施毫无疑问是他输掉第二副牌的原因,这副牌几乎输得跟第一副牌一样快。
    “好吧,”拉莫尔说,“这一下刚好您那六个埃居输光。您还要靠您未来的发迹翻本吗?”
    “当然要,”柯柯纳说,“当然要。”
    “不过,在您再赌下去以前,您不先谈谈您跟德·吉兹先生有约会吗?”
    柯柯纳的目光转过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