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戈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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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戈王后-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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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亨利从紧身短袄口袋里掏出记事簿,撕下一张纸,先写上:

        “Marie Touchet.”①

    再在底下写上:

        ”Je charme tout.”

  接着他把这张纸递给年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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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是“玛丽·图歇”的法语拼写。亨利将其中一个i换成J以后,加以移位,得出下面一句话,意思是:“我使一切变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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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她大声叫了起来,“这不可能!”
    “他想出了什么?”查理问道。
    “陛下,我不敢念。”
    “陛下,”亨利说,“在玛丽·图歇这个姓名里,象习惯允许的那样,把i换成一个J,那就是一个字母不多,一个字母不少,正好移位成为:‘我使一切变得愉快。’”
    “真的,”查理叫起来,“一个字母不多,一个字母不少。我要让它成为你的铭言,听见了吗,玛丽!从来没有比这更相配的铭言了。谢谢,亨利奥。玛丽,我要把它用钻石镶出来送给你。”
    晚饭吃完,圣母院的钟敲两点了。
    “现在,”查理说,“作为他的恭维的报酬,玛丽,你去给他找一把能让他睡到天亮的安乐椅,不过要离我们远一点,因为他打起呼噜来叫人害怕。还有,如果你比我醒得早,你要叫醒我,因为我们要在早晨六点钟到巴士底狱。晚安,亨利奥。把你自己安排得舒舒服服吧。不过,”他走近纳瓦拉国王,把手放在他的
肩膀上,说道,“以你的生命发誓,听清楚没有,亨利?以你的生命发誓,没有我决不从这儿出去,特别是别回卢佛宫。”
    亨利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已经满腹疑团,所以不会不听从这个叮嘱。
    查理九世走进他的卧房。亨利这个吃苦耐劳的山里人,将就着在安乐椅上躺下,很快地就证明了他的内兄:采取远离他的预防措施是完全必要的。
    第二天破晓,他被查理叫醒。因为他没有脱衣服,所以梳洗打扮的时间不长。国王这样兴致勃勃,满面笑容,在卢佛宫里还从来不曾看见过。他在巴雷街的这所小房里度过的几小时是他的充满阳光的几小时。
    两个人重新经过卧房。年轻女人睡在床上,孩子睡在摇篮里。两个人都在睡梦中微笑。
    查理无限深情地望着他们,望了一会儿以后,转过身来对纳瓦拉国王说:
    “亨利奥,如果你有朝一日知道我今天夜里帮了你怎样的忙,如果我有朝一日遭到不幸,请你记住这个安睡在摇篮里的孩子。”
    接着他不让亨利有时间问他,低下头去吻母子两人的额头,说:
    “再见了,我的天使们。”
    他走了出去。
    陷入沉思中的亨利跟在他后面。
    查理九世约会好碰头的那几十绅士牵着两匹马在巴士底狱等着他们。查理向亨利做了一个上马的手势,自己骑到马上,从弓弩花园出了城,沿着外林荫大道奔去。
    “我们上哪儿去?”亨利问。
    “我们去看看,”查理回答,“看看德·安茹公爵是不是单单为了德·孔代夫人回来的,在他心里是不是有和爱情一样多的野心,我有点疑心。”
    亨利对这个解释感到莫名其妙;他一言不发地跟着查理。
    到了玛雷①,躲在栅栏后面,可以看到在当时叫做圣洛朗区的整个郊区。查理隔着灰蒙蒙的晨雾,指着一些人叫亨利看,这些人裹着大披风,戴着皮帽子,骑着马,走在一辆载荷很重的篷车前面。他们越走越近,外形也越来越清楚;另外还可以看见一个人穿着棕色披风,脸被一顶法国式的帽子遮住,也跟他们一样
骑着马,正在跟他们谈话。
    “啊!啊?”查理微笑着说,“我早就料到了。”
    “啊!陛下,”亨利说,“我没有看错吧,这个穿棕色披风、骑马的人是德·安茹公爵。’”
    “正是他,”查理九世说。“站站好,亨利奥,我希望他们不要看见我们。”
    “可是,”亨利问,“那些穿浅灰披风、戴皮帽子的人是谁?这辆大车里装的什么?”
    “这些人,”查理说,“是波兰的使臣,这辆大车里有一顶王冠。现在,”他继续说,一边把马赶得飞奔,沿着通圣殿门的路往回走,“走吧,亨利奥,我已经看到我想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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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玛雷:古时巴黎的—个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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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回到卢佛宫

    卡特琳认为纳瓦拉国王的卧房里一切都已经结束,杀死的侍卫已经抬走,莫尔韦尔已经送回他的住处,地毯也已经洗刷干净,于是把她的女仆们打发走,准备睡觉,因为这时候快到午夜十二点了。但是这次打击太沉重,失望也太大。她设下的那些陷阱通常都是致命的,这个可恶的亨利却一回又一回地逃脱了,好象有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在保护他,卡特琳硬把这股力量叫做巧合,虽然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股力量真正的名字叫命运。她一想到有关这次新的谋杀未遂的企图的消息在卢佛宫内外传遍以后.反而会大大增强亨利和胡格诺教徒对未来的信心,心中就非常恼火。这时候如果她斗不过的那个巧合把她的仇人送到她的手里,不用说她一定会用她腰带上总是带着的佛罗伦萨匕首挫败那个对纳瓦拉国王如此偏爱的命运。
    夜间的钟点对等待和熬夜的人说来显得特别长,这些钟点一次跟着一次敲过,卡特琳却一直没法合眼。在这夜间的几个钟点里,许许多多新的计划在她那充满幻象的头脑里酝酿。最后,天快要亮的时候,她起床,独自穿好衣服,朝查理九世的套房走去。
    卫兵们对她不分日夜随时随刻到国王住处来,早已经司空见惯,因此让她通过。她穿过前厅,到了武器陈列室,但是她在那儿只找到查理的奶妈在守夜。
    “我的儿子呢?”王太后说。
    “夫人,他禁止别人在八点钟以前进入他的卧房。”
    “这个禁令不是对我的,奶妈。”
    “是对所有人的,夫人。”
    卡特琳微微一美。
    “是的,我当然知道,”奶妈接着说,“我当然知道在这儿谁也无权阻拦陛下;因此我恳请陛下听从一个可怜的女人的乞求,别再往前走了。”
    “奶妈,我有话要跟我的儿子谈。”
    “陛下,除非有您的正式命令,我才开门。”
    “开门,奶妈,”卡特琳说,“我叫你开!”
    奶妈听见这个在卢佛宫比查理本人的声音还要受人尊重,特别是还要被人畏惧的声音,就把钥匙呈给卡特琳,可是卡特琳并不需要。她从口袋里掏出开她儿子房门的钥匙,迅速地一转,门就开了。
    卧房是空的,查理的床整整齐齐,没有碰过。铺在床前下床时搁脚用的那张熊皮上,躺着他的猎兔狗阿克泰翁,它爬起来,过来舔卡特琳那双象牙色的手。
    “啊!”王太后皱紧眉头说,“他出去了!我等着。”
    她心事重重地到朝着卢佛宫的院子的窗口坐下,冥思苦想。从这个窗口可以看见卢佛宫的大门。
    她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苍白,象尊大理石雕像似的待了有两个钟头以后,终于瞧见一队骑马的人回到卢佛宫,她认出带头的正是查理和纳瓦拉国王。
    她于是完全明白了。查理非但不来跟她商量如何逮捕他妹夫的事,反而把他妹夫带走,救了他。
    “胡涂,胡涂,胡涂!”她喃喃地说。
    她等着。
    片刻之后,隔壁房间,也就是武器陈列室里响起了脚步声。
    “陛下,”亨利说,“现在我们总算回到卢佛宫了,请您告诉我,您为什么把我带出卢佛宫,您帮了我一个什么忙?”
    “不行,不行,亨利奥,”查理笑着回答。“您有一天也许会知道的;不过此刻还是一桩秘密。我可以让您知道的是,现在您十之八九要害得我跟我母亲大吵一场了。”
    查理说完这几句话,撩起门帘,跟卡特琳碰了个面对面。
    在他背后,从他肩膀上露出贝亚恩人的苍白、不安的脸。
    “啊!您在这儿,夫人!”查理九世皱紧眉头,说。
    “是的,我的儿子,”卡特琳说,“我有话要跟您谈。”
    “跟我谈?”
    “跟您单独谈。”
    “好,好,”查理转回身对他的妹夫说,“既然逃不过这一关,还是越早越好。”
    “我走啦,陛下,”亨利说。
    “好,好,离开我们吧,”查理回答,“既然你是天主教徒,亨利奥,你就为了我去望弥撒吧,我要留下听训了。”
    亨利鞠了一个躬,出去了。
    查理抢在他母亲开口问他以前,来了个先发制人。
    “啊,夫人,”他说,想打哈哈把事情对付过去。“当然啦!您等着我,是打算责备我,对不对?我违反宗教,使得您那个小小的计划落了空。噢!真该死!可我不能让刚教过我性命的人给抓起来送进巴士底狱。我也不愿意跟您争吵;我是孝顺儿子。再说,”他放低嗓子补充说,“慈悲的天主总是惩罚跟母亲吵嘴的孩子,我的哥哥弗朗索瓦二世①就是证据,因此请您毫无保留地饶恕我,而且还要承认这次开玩笑是有益的。”
    “陛下,”卡特琳说,“您弄错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不,不,到最后您也会这么看的,不然的话,就让魔鬼把我逮了去。”
    “陛下,由于您的错误,整个计划都叫您破坏了,这个计划本来会使我们得到一个重要的发现。”
    “得啦,一个计划……您,我的母亲,您是不是因为一个计划失败而感到不安了?您可以另外再搞它二十个。在那些计划里,好吧,我答应您,一定支持您。”
    “现在,即使您支持我,也太晚了,因为他有所察觉,他会提防的。”
    “好吧,”国王说,“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为什么反对亨利奥?”
    “我反对他是因为他搞阴谋。”
    “对,我完全懂了,这是您一贯指摘别人的理由;但是,在被人叫做卢佛官的这座可爱的王宫里,谁不是或多或少地在搞阴谋?”
    “不过他搞阴谋比任何人都搞得多,尤其是因为搞得神不知鬼不觉,就更加危险了。”
    “照您这么说,这是个洛朗齐诺②!”查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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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弗朗索瓦=世(1544…1560):1559…1560年的法国国王,是亨利二世和卡特琳的长子。
②洛朗齐诺:是十六世纪意大利佛罗伦萨大公亚历山大·德·美第奇的堂兄弟,于1537年年刺杀亚历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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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卡特琳说,她听见这个名字,回想起佛罗伦萨历史中最血腥的灾祸之一,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听着,只有一个办法能证明我错了。”
    “什么办法,我的母亲?”
    “您去问亨利昨天夜里谁待在他的卧房里。”
    “待在他的卧房里……昨天夜里?”
    “是的。如果他告诉您……” 
    “怎么样?”
    “好!我准备承认我错了。”
    “不过,如果是一个女人,我们不能强求……”
    “一个女人?”
    “是的。”
    “一个女人杀死您的两名侍卫,杀伤莫尔韦尔,也许还是致命伤!”
    “啊!啊!”国王说,“这就严重啦。流血事件吗?”
    “三个人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把他们弄到这种地步的那个人呢?” 
    “平安无事地逃走了。”
    “真了不起!”查理说,“这是一个勇士,您说得对,我的母亲,我要认识认识他。”
    “好吧!我事先已经给您说过,至少从亨利那儿您不会认识他。”
    “但是从您这儿呢,我的母亲?这个人逃走,不会这样不留一点痕迹,不会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一部分衣服吧?”
    “只注意到他披了一件非常漂亮的樱桃红披风。”
    “啊!啊!一件樱桃红披风,”查理说,“我在宫廷里只知道有一件,它漂亮得足以引人这样注目。”
    “正是如此,”卡特琳说。
    “嗯?”查理问。
    “嗯!”卡特琳说,“您在您屋里等着我,我的儿子,我去看看我的命令是不是执行了。”
    卡特琳走出去,查理单独留下来,心不在焉地踱来踱去,嘴里还吹着口哨,吹的是一支打猎的曲调,他一只手插在紧身短袄里,另一只手搭拉着,每当他停住的时候,他的猎兔狗就舔舔他的这只手。
    至于亨利,他从他内兄的房里出来,心里十分不安,他没有顺着那条普通的走廊走下去,而是走的那座我们已经不止一次提到的、通向三楼的秘密楼梯。不过,他刚上了四级,就在头一个拐弯处瞧见一个人影,他停下来,手握住匕首。他立刻认出这是一个女人,她一边抓住他的手,一边用他听熟了的悦耳的嗓音对他说:
    “谢天谢地,陛下,您总算平安无恙,我真替您担心哟;不过,毫无疑问是天主满足了我的祈求。”
    “到底出了什么事?”亨利说。
    “您回到您屋里就知道了,不必为奥尔通担忧,我收留了他。”
    年轻女人急急忙忙下楼去了,她跟亨利交错而过,仿佛她只是偶然在楼梯上碰见他似的。
    “真怪,”亨利自言自语遒,“到底出了什么事?奥尔通怎么啦?”
    可惜德·索弗夫人已经走远,段有能够听见他提出的问题。
    在楼梯顶端,亨利突然又看见一个人影闪出来,不过,这是一个男人。
    “嘘!”这个男人说。
    “啊!啊!原来是您,弗朗索瓦!”
    “别叫我的名字。”
    “到底出了什么事?”
    “回您屋里去,您就会知道了,然后赶快回到走廊里,仔细看看四面有没有人在侦察您,如果没有,就到我屋里来,门一推就开。”
    他也在楼梯上消失,就象舞台上的那些鬼魂在机关活门里隐没似的。
    “真是活见鬼!”贝亚恩人嘟囔着说,“这个谜还是猜不到;不过,既然谜底就在我的屋里,那就赶快回去吧,到了屋里就会知道了。”
    亨利心情很不平静地继续向前走去。他这个人很敏感,具有通常青年人大都有的那种迷信心理。一切全都清清楚楚反映在他那表面象镜子一样光洁的心灵里,他刚才听到的一切在向他预告一场灾祸。
    他走到他的套房门口,听了听。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而且,既然夏洛特说过要他回到屋里去,显然他只管进去,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他迅速地朝前厅里扫了一眼,前厅里没有人,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一点也看不出。
    “果然,”他说,“奥尔通不在这儿。”
    他走进第二间屋子。
    一切全明白了。
    尽管用大水冲过,但是地板上还留下大块大块的红色的斑迹。一口橱柜砸坏了,床帷给剑戳破。一面威尼斯镜子被子弹打碎。一只血淋淋的手曾经在墙上撑过,留下可怕的手印,说明这间静悄悄的卧房当时曾经目睹过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亨利惊恐失色地把所有这些细节都一一看到,头上冷汗直冒,他用手擦了擦,喃喃地说:
    “啊!我明白国王帮了我一个怎样的忙。原来有人来暗杀我……而……啊!德·穆依!他们把德·穆依怎样了!这伙坏蛋,他们也许把他杀死了!”
    亨利正象德·阿朗松公爵急着想告诉他消息一样,急着想知道消息,他用忧郁的目光最后又把周围一切望了一遍以后,奔出卧房,到了走廊,拿稳了走廊里确实没有人,这才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随手又小心翼翼把它关上,急忙朝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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