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花枝真不像一个才刚刚十四岁的孩子,她有着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秀大妈带我见她的时候,她眼睛里流露出怯生生的神色,但是我却从她怯生生的神色的背后,发现了另外的东西,那就是隐藏在心灵深处的聪慧。她的家几乎是一贫如洗,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去给长期卧病的父亲换药吃了,但是房间里并不凌乱,花枝收拾得井井有条,墙上还贴满了她亲手剪的巨幅剪纸。无疑,这是个乐观又富有个性的孩子,我对她说,“孩子,学费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包在叔叔身上。”花枝的眼泪刷地一下子流了下来。我发誓,从今天开始,这个孩子暗淡无华的岁月彻底结束了。 
秀大妈一个劲冲我挑大拇指,说这是我到铃铛乡,做得唯一的一件正经营生。 
不知怎么,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彭哥他们的耳朵里,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彭哥主动提出要承担花枝的生活费,包括吃喝穿戴之类的,一直到她可以自立了为止;苏怀要给花枝盖新房子,她原来的房子太旧了,恐怕难以承受狂风和暴雨了;原田则打算为花枝请一个保姆,他说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呆着,夜里会害怕,再说请一个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保姆,课余还能帮她复习功课什么的…… 
“这么一来还不得把孩子惯坏了呀。”秀大妈说。 
我却说:“他们的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我赞成。这样吧,所有这些都由我来承担好了,秀大妈来监督执行,我管保亏待不了花枝。” 
彭哥他们不干了,揪着我的脖领子跟我讲事实摆道理。花枝站在一边,带着天真无邪的神情,惊讶地注视着我们这一伙人。 
秀大妈跺了跺脚,让我们安静下来,“你们这伙子不把我们穷乡亲放在眼里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乡亲们能眼睁睁地看她饿死吗?一家省一口吃食就够孩子吃的了。修房子和跟孩子做伴也用不着你们操心,我们有打算。” 
“那我们几个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苏怀忿忿地说。 
最终,在秀大妈的仲裁之下,达成口头协议:我们四个人共同来担负花枝的学费,一人出四分之一,谁都不能多,谁都不能少。 
“这还差不多。”彭哥他们心理平衡多了。 
秀大妈让花枝谢谢我们,当女孩给我们深鞠一躬的时候,除了我,他们都哭了,都流下了眼泪。而我只不过是眼圈有点湿润而已。 
从花枝家出来,我发现,门外聚集了许多的乡亲。以前,他们都拿我们当怪物,敬而远之,不知为什么,今天都像亲戚朋友似的跟我们打招呼,又嘘寒,又问暖,和气可亲,这也令我们受宠若惊。 
半道上,彭哥他们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用逼供讯的方式审问我昨晚的去向,我撒谎说我病了,幸好他们也没再深究,让我轻而易举地蒙混过关。我们几个分手之后,因为秀大妈还要陪花枝,所以我一个人往家走。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在我家门口徘徊。我不相信这人是找我的。自从我决定隐居山村那天起,我就断绝了跟其他朋友的往来,而且还换了手机号和E…mail。等我走近了,认出了对方,不禁大吃一惊。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12   
太阳光从核桃林那边射过来,给我的风车扇叶涂上一层橘黄的颜色,铁木儿正站在风车扇叶的下面,几乎完全被一大片阴影遮住了。我走到她的对面停下,面对着她那副过于平静的脸孔,虽然她俯垂着眼帘,但是她的厚而红润的嘴唇还是吸引了我的视线。 
相对无言了一阵子,我打开房门请她进去,她不肯,我往里走的时候,她才一步一步地跟在我的身后,我刚关上门,她就从背后扑过来,抱住我,我承认,当时我傻了,茫然不知所措,她哀怨地说:“昨天晚上你没来,人家为你担心了一夜,怕你生病。” 
胆怯只是一瞬间的事,当我意识到面前所发生的一切是现实而不是梦境时,喜悦就如同一股清泉把我从头浇到脚。 
我却装模作样地说:“你还会在乎我的死活?”我坚信这个冬日一定会给我留下深刻的美好记忆。我感觉到丘比特开始眷顾我了。 
“我在乎,我当然在乎,傻瓜,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吗?”铁木儿把我抱得更些,我甚至能觉得出她丰满而柔软的胸脯的急剧起伏。 
“我记得你说过,你跟我没什么好谈的。”我说。 
“那是因为我怕,怕自己陷进情感的陷阱里,难以自拔。”她用绵羊般温存的声音答道。 
幸好我没有她这种顾虑,我将她的身子转过180度,给了她一个吻。 
这个吻,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丢进了一颗石子,荡起一片涟漪,而且涟漪一圈圈地扩大,迅速地衍变成不规则的图案。 
“柯本,不许,不许放肆!”她说,说得一点底气也没有。 
我被一个未知的神支配着,早已不由自主了,那个神的名字就叫做“激情”。 
当热血沸腾了的时候,战役真正打响了,就很难分得出谁是攻方谁是守方,一阵肉搏之后,印证了《红磨坊》里的一句台词十分正确,那是怎么说来着:你在世上要学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去爱,还有让人爱。现在,我们学过了,学习成绩还不错。 
铁木儿把头紧紧扎在我的怀里,说道:“每天太阳的轮回,假如没有爱情伴随,一切也就毫无意义了。” 
我吻着她的肩,吻着她的臂和她两乳之间的沟壑,不知不觉,对一个女人的爱深深地渗透到我的骨髓里。如果问我跟她做爱时的第一反应是什么的话,那就是宣告以往的荒唐岁月就此结束了,我的生活史上新的篇章开始了。 
“我想告诉你一些事,一些我的事。”她说。 
“说吧,我听着。”这时候,我的双手正在她的身上游走,从脚踝向上,沿暖融融的两条修长的大腿,一直抚摸到她玉雕般白皙的肩胛。 
“我在新西兰谈过一场恋爱,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那是我的初恋。”铁木儿一声叹息,仿佛在讲述十分遥远十分遥远的一个古代传说。 
我缄默不语,并不说明我对她的故事无动于衷,而是因为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有过这样的故事,我觉得,很自然,像朝阳初升一般的合理,像婴儿落地一般的合情。 
“那个人疯狂地追求我,我展开了顽强防御;终于在八个月之后,屈服了。”她懊丧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在乞求至高无上的主大发慈悲,让她完完全全地忘记那一切。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的这种漫不经心给我带来了无可估量的损失。 
“后来,我们分手了。为此,我还愚蠢地企图割腕自杀……”果然,她的手腕上还残留着一道鲜明的伤疤。 
“再后来呢?”我问道。 
“再后来,我就告别了新西兰,那是我的伤心地。”她喃喃地说,嘴角闪出一丝残酷的热情。 
凭心而论,截止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这次初恋对她有着多么深远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影响也将与日俱增,我仍旧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讲述,并贪婪地看着她,就像看河滩边长在桃树上的一只漂亮桃子。 
“你知道你跟新西兰的那个人是多么的相像吗,惟一的区别是你比他喜欢读书。”她说。 
“你的潜台词是不是说,正因为我和他相像,你才跟我好的?” 
铁木儿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她显然已经从往事的泥淖地走出来,回到了现实。 
缠绵过了,打扫了一下战场,我们在壁炉跟前坐下,我还给她冲了一杯咖啡,让她喝。我做梦都没想到,就这样,我错过了真正认识她的最佳时机,以后,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的咖啡,味道很特别。”她说。 
“我是用奶酪和蜜蜂调的,如何,不比你的咖啡差吧。”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话题紧紧围绕着的是爱——爱永远处于宇宙的中心,是它的心脏,而其他则是不值得一提的小行星而已。 
临走,她给我留了一张生日卡似的卡片。 
“等我走了以后,你才许读。”她说。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13   
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用铁木儿使用过的那只杯子,然后像一只昆虫一样蜷缩在阁楼的躺椅上,展开铁木儿给我留下的卡片,字迹是天蓝色的,我知道,她特别喜欢用五颜六色的水笔来书写。 
某个旅人,不信仰一切, 
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城,某个夏天。 
菩提树盛开,陌生感花叶更繁…… 
伸手胸前,小心翼翼地摸一摸 
看看他那张回程票还在不在! 
回到他素来生活的地方。 
读着她的诗,心变得轻盈了,轻盈得犹如七月天里一阵微风从柳树上吓落的绒絮。我站起来,用手指触摸着一册册弧形书脊,恶作剧似的想:最适合做爱的地方,其实不是卧室,而应该是在书房,在读过奥维德的《爱的艺术》之后…… 
第一次见到铁木儿,是在这个夏天。 
那是刚刚搬来不久,我们几个在郊区公路上飙车,中途下起了瓢泼大雨,就躲进了一家新开的咖啡馆,咖啡馆的主人正是铁木儿。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双眼,掩藏在两弯眉毛下,像夜一样黑,像梦一样神秘。我们要了几杯浓咖啡,只喝了一口,就品味出这是煮得十分地道的咖啡。彭哥对铁木儿说:“这么好的咖啡,卖如此之便宜有点划不来,满可以把价钱适当地向上浮动一些。” 
“我不但不会涨价,如果你们能在桌上的那张羊皮纸写下几个漂亮的句子的话,我还会免费的。”她说。 
“真的?”我们几个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叫起来。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微笑着说。 
这么有意思的女骇难得一见,我和我的几个狐朋狗友不禁都来了兴致,跃跃欲试,可是又全没写过那种押韵的玩意,正在束手无策的时候,苏怀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写诗不是我们的强项,要是背诵书中的精彩片段倒是可以试试。” 
“背什么呢?”她问。 
关键时刻,还是我挺身而出:“背拉伯雷的《巨人传》怎么样?”我问道。 
她调皮地点点头,“好吧。” 
于是,我端起了咖啡杯比划了一下,就开始背诵《巨人传》中的一章:“对付渴的办法是什么?和防止狗咬的方法正相反,跑在狗后面,狗总咬不着你;喝在渴前面,你就不会再渴。” 
没等我背完,铁木儿就接着背了下去,而且是用法语,而且是用特别有韵律的那种优雅法语。我们几个简直被震住了,禁不住为她鼓起掌来。 
“我喜欢上你了,小丫头。”趁人不留意的时候,我凑到她跟前,悄悄地说。 
“她说,我也有一点喜欢你,老家伙。” 
就是从那天起,铁木儿成了我们当中的一员,跟我们结成了死党。   
天堂也有一双媚眼 14   
每一回按彭哥家的门铃响,都有一种腿肚子转筋的感觉,他所设置的音乐,特像救护车的汽笛,让所有的来访者,都以为是到哪家医院就诊,门板的那一面一定有几个拿着手术刀的家伙在严阵以待。 
当然,我说的是笑话,拿手术刀的家伙绝对是没有的,但是却少不了一台跟榴弹炮差不多的长焦照相机瞄准着你,彭哥像个狙击手似的眯缝着一只眼,嘴里不住地说“笑一下,”或是“把脸稍微侧过来一点,”他不让闪光灯把你折腾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是决不善罢甘休的。哪一次在他家开派对,都是这样。 
苏怀和原田他们比我来得早,却没有一个出来主持公道,还笑,还说风凉话。我没顾上理他们,偷偷地让眼睛绕场一周,看到铁木儿已经在了,在跟梅梅窃窃私语,“圣虹姐呢?”我问。 
彭哥像刁德一似的阴阳怪气地说:“在当她的知心大姐呢。”说着,冲里屋努努嘴。 
我悄悄把里屋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圣虹姐抱着电话不撒手,跟作报告似的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煲电话粥是圣虹姐新添的一个毛病。彭哥说她患了并发性电话综合症,从早晨一睁眼开始,就打电话,一直到天黑。最惊人的是,她曾有过从晚上“新闻联播”开始打电话到转天早晨“东方时空”结束的纪录。我以天主的脾脏起誓,这绝对是真的! 
人都到齐了,在彭哥一再催促之下,圣虹姐撂下电话招待客人。我发现,她的眼圈通红通红的,像是刚刚哭过。“怎么了,圣虹姐?”我问道。 
“嗨,一个女孩失恋了,跟我倾诉,”圣虹姐有些难为情了,“说着,说着,把我也说得心酸起来,所以就陪着她哭了一抱。” 
铃子说:“你这里成了垃圾回收站了,他们有什么都往你这里倾泻,你烦不烦呀!” 
圣虹姐眨眨眼睛说:“实话跟你说,我还真的不烦,而且乐在其中。” 
彭哥笑着骂了一句:“有病!” 
圣虹姐故意板起面孔说:“你要敢再骂一句,我的烧鹅就不给你吃了。” 
这下子,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烧鹅上,而忘了别的。圣虹姐不愧是烹饪高手,她烧出来的鹅翅膀获得了一致的好评,被评为本周美味排行榜最佳。彭哥得意地说圣虹姐是他的御厨,我们几个是沾了他的光,结果挨了圣虹姐的一巴掌,“美得你,撒泡尿自己照照去!” 
吃完饭,按照惯例,我们端着酒杯,到了彭哥的音乐室,这是他照着录音棚的格局装修的,而且配备了上好的音响设备,进去以后,彭哥给每人一对耳机,就是要欣赏林肯公园德克萨斯演唱会,这是今天特意安排的余兴节目。 
我故意坐到了铁木儿的旁边,用胳膊肘捅她腰眼一下,却又装作是无意的;铁木儿马上采取了报复行动,拿高跟鞋的后跟狠狠地跺在我的脚面上,我疼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她偷偷笑了。 
实话说,在彭哥这里听演唱会,感觉确实好,特有现场感。可是,演唱会一开始,我就发现彭哥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溜掉了。偷眼瞅瞅圣虹姐,还好,圣虹姐似乎浑然不觉。 
大多数人都是闭着眼听,嘴里跟着哼哼,像是牧师在祷告,几乎没有谁去注意大屏幕上的画面,我趁机跟铁木儿调了一会情。 
无非是搂搂腰或勾勾手什么的。 
因为都戴着耳机,所以无法交谈。 
林肯公园乐队的几个歇斯底里的混帐小子疯狂起来还是极富魅力的,比上周彭哥放的“空气补给”乐队25周年纪念专辑和上上周放的“碎南瓜”乐队2000年巡演实况更对我的胃口。要不是铁木儿在旁边搅乱我的军心,我早就投入地跳起来了。 
铃子一直极力推荐布兰妮的拉斯维加斯演唱会,都让彭哥搪塞过去了,始终没有纳入日程。这让铃子非常不开心,总是在苏怀耳朵边扇阴风,点鬼火。苏怀跟我提起过这事。 
演唱会快结束的时候,铁木儿匆匆写了张纸条,塞进我的手里。一切都做得极其隐秘,绝对的克格勃水平。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上面写着:今夜我到你那里去过夜。 
好啊,求之不得。 
这时候,彭哥也回来了,坐在犄角旮旯,气喘吁吁的,仿佛刚刚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 
“我想找个机会跟你谈一谈。”临走的时候,我对彭哥说,说得很严肃。 
“别那么严肃好不好?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彭哥一脸的莫名其妙,揪住我想问个清楚。 
“我现在不想多说什么,只想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辜负了圣虹姐。”我操着一嘴的外交辞令说。我看见,彭哥的塌鼻梁不住地耸动,他一生气就这样。按法国人的说法,鼻梁坚挺的是因为母亲的奶头软,吃奶的时候,鼻子跟陷进奶油里一样,所以不会阻碍鼻子的发音,而彭哥这样的塌鼻子,显然是他母亲的奶头太硬的缘故。 
“请别忘了,在这里我是老大,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彭哥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