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赫凡经过近半年的休息才终於彻底复原,这是汪羽璇唯一知道的、关於他的消息。
「是,他是身体复原出院了,但是,他被换了一个脑袋!」宋传伟不平道:「外表上他一点也没变,跟以前刖的车赫凡一模一样,可怕的是他整个思想、脾气都跟以前刖不同,像彻底换了一个人……为了巩固利益竟做出这种事,车金祺为了钱、权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呸,真是丧尽天良!」
「换了一个脑袋?」汪羽璇依然有听没有懂,蹙起秀眉问:「这怎麽说?他跌伤了脑子还是变笨了?还是……他丧失了记忆?」
汪羽璇每每忆起他摔落山崖的情景依然心惊,在那样强烈巨大的碰撞下还能保住生命已经是奇迹,只是伤害脑部或其他功能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能让你猜中了。他确实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只不过……」宋传伟抬头望向天际,长叹道:「可惜他不是自然丧失,而是人为加工……」
「不会吧?这怎麽人为加工?,」汪羽璇不可置信地摇头。「太夸张了!你去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我不相信记忆可以用人工方式抹去,除非是他自己忘记!」
「车赫凡确实有被他父亲请来的催眠师进行过催眠。」宋传伟斩钉截铁说:「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大秘密,只因为他们请的那个催眠师是经过我家的家庭医生介绍的!我家的家庭医师还告诉我,车家要求的催眠非常彻底,现在的车赫儿跟以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他不再如以前热血有情有义,也不再嫉恶如仇,变得像他父亲一样唯利是图,为了利益六亲不认!
更恐怖的是,在他的记忆里,山难以前的一切几乎全部被抹得一乾二净,他记不得高中以前的一切……」
「这、这是真的吗?」汪羽璇从没听过这麽恐怖的事,她听完宋传伟的述说,只觉浑身发抖,无法相信地摇头。「他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你确定?」
「嗯。」宋传伟止目定点头:「他变了。变得跟他父亲一模一样,对他遗忘的过去,车家自然编好一套说辞来蒙骗他,只要他不遇见以前认识的人,车赫凡只会相信家人告诉他的那一套。」
「……天啊……」汪羽璇听完,什麽话也接不了。在她单纯的想法里不能理解这般复杂的阴谋究竟为了什麽?也难怪宋传伟要说车家不当车赫凡是个人,而是条狗了!
自己亲生的儿子,他们怎麽狠得下心啊?汪羽璇悲伤心痛地低头暗泣,感觉好不容易不再波动的心海又掀起滔天巨浪。
「或许,我千里迢迢跑来告诉你这件事,对你太残忍了。」宋传伟站起身拍拍屁股。「羽璇,我只是觉得你为了他远走他乡,再怎麽样也有知的权利,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挽回他,我可以帮你。」
「我……我想,没有必要了。」汪羽璇凄楚地摇摇头。「我都离开台湾了,还管他记得或不记得谁?他母亲巴不得我离他愈远愈好,还是算了……」
「别急著否定。」宋传伟认真看著她的眼睛。「你还有时间慢慢想。下午你还要上课,我也刚好要去纽约办点事情。不如你明天下课後来纽约找我,我们找个地方吃顿饭,顺便讨论这个问题。」
宋传伟像是兄长、又像是导师一般给她强而有力的支撑。
他握著她的手,诚恳允诺:「羽璇,不管你要考虑多久都没关系,重点是你自己想清楚,我不希望你的人生再有不能弥补的後悔。明天……无论你决定如何,我都会支持你。」
「嗯。」汪羽璇感动得热泪盈眶,点头道:「学长,真的谢谢你。」
隔天,汪羽璇下了课之後如期赴约。
她自己开著车子到纽约和宋传伟会合,为了车赫凡在台湾被人为加工失去记忆的事,她想了一整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山难发生的时候,金毓贤到家里来又哭又跪,深怕车赫凡大好前途坏在自己手上,好说歹说非要她离开台湾不可。
汪羽璇为了顾全大局黯然离开,甚至做到彻底与台湾断绝音讯的地步。
她已经做到这样了,那些长辈为什麽还忍心对无辜的他做这种事?她愈想愈是悲愤心痛。
倘若仅是阻止一段感情,何需残忍至此?
在飞车前往纽约的路上,她脑子里涌进万千复杂思绪,想起车赫凡对她的誓言犹在耳边,而今已付诸风中,不留痕迹,怎不令她感伤心痛?
大人为了一己私利主宰孩子的生命,宁可让孩子扭曲了原本的良善天性,只为了更壮大事业
她真不懂这些富豪们脑袋在想什麽,难道他们不知道世界上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吗?
离开台湾的时候,她没有再见车赫凡一面,忍住相思的苦痛,竟换来这样的结果!汪羽璇很不甘心。
她想听从宋传伟的建议回台湾一趟,为车赫凡争一口气!她不想再处於挨打的位子,既然委屈不能求全,那麽再委屈又有什麽意义?
汪羽璇心急著要赶快见到宋传伟商讨这件事,从来不开快车的她此时竟不由自主猛踩油门,超越一部又一部车。
就在她准备超越前方一部载著家具的小货车时,突然失速往前追撞,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见货车上的家具掉落一地,唏哩哗啦一阵碎裂声响!
她随著车身的翻滚撞击瞬间失去所有意识,只在最後被狠狠甩出车外掉落地面时,清楚感觉碎玻璃压过脸部,传来强烈的肌肉切割拉扯的剧痛.!
那是一场要命的恐怖车祸,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太阳,谁料老天爷并不想结束祂;的游戏—;—;祂;让她活下来,却彻底毁容。
一向视她如已出的杜叔叔不惜砸下重金找遍全美权威名医,不但要把她救活,更要她恢复昔日姣美的容颜。
那段整型复健的日子可谓生不如死,她不知道自己是靠什麽力量捱过那种痛苦,躺在病床上不见天日的时候,她总挥不去一死了之的念头……
约她到纽约的宋传伟为此自责不已,那段时间他放下所有工作与学业陪伴在她身边,同时他也通知在日本短期进修的奚心瑷,奚心瑷接到消息马上从日本飞过来陪伴照料她,陪著她捱过手术的痛苦和抚平心灵的创伤。
他们一心只想让她赶快走出生命幽谷,再也无暇顾及台湾的车赫凡到底变成怎麽样。
後来,她恢复了健康,只是她的容貌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如再生父亲的杜叔叔希望她浴火重生之後,彻底告别台湾的风风雨雨,反正她现今的模样已没人认得出来,何不顺势展开不一样的人生?
她听从恩人的安排,改了中文名字,从汪羽璇变成了汪瑀;璇,表示从今以後恶运远离。
接著,杜叔叔安排她读最有名的大学商学系,同时进入杜氏企业从基层做起,他要她脱胎换骨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几年光阴过去,她果真不辜负杜叔叔的栽培,在美国东岸的流行时装界闯出名号。之後,再挟著母公司杜氏企业的丰厚资源,她回到台湾大举开疆辟土,再创响亮成功的休闲时装品牌。
她低调工作,把所有的荣耀都归给美国的杜氏企业,而她的心在这些年完全静止,她以为换了面貌重生之後,可以永远过得波澜不兴。
她不想记得过去,但过去在她生命中登场的人物和回忆,却不愿轻易放过她。
第四章
往事如烟,或往事并不如烟?
青春年少的汪羽璇把爱情当成信仰,纯净的心灵以为爱情是永远,她执迷不悔的信仰爱,却不知道命运一向残酷。
年少时的爱情,通常走不了多远。
汪羽璇在历经车祸重伤,熬过一次又一次比死还痛苦的整型复健後,在杜叔叔的建议下,把名字从「汪羽璇」改成「汪瑀;璇」,以祈换得下半生的顺遂平安。
她不知道眼前的波澜不兴的日子算不算平安?
只是,在经历过这麽多死去活来的痛苦历程之後,她才终於学会—;—;
爱情是现实的。
当爱离开,曾经坚定的信仰彷如那年车祸现场的一地破玻璃,当她摔出车外滚过去,满地碎片沁出她一头一脸的血时,那椎心刺骨的疼痛,无法言喻……
乓!
陡然一道玻璃撞击地面的轻脆响声,彷如魔女的咒语,将她从遥远记忆里的恍惚中召回。
汪瑀;璇怔怔望著脚下的玻璃屑,多年前车祸现场的惊悚再度让她处在极端恐惧中。她无法控制地轻颤不已,连想弯下身捡拾碎片的力气都没有。
「怎麽了?汪小姐,你又摔破杯子了?」
「不是,是……是我不小心打破了化妆镜。」她不知所措地小声回答。
办公室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青春活力、穿著干练套装的年轻女孩,她放下手上的一大叠资料,赶忙冲到小储藏间拿出扫把。
「等等先别动,我帮你扫一扫。这东西不清乾净很危险,万一脚踩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麻烦你了,艾琳。」汪瑀;漩有点羞赧,毕竟都这麽大一个人了,还常三天两头摔碎东西,实在不是件太光彩的事。
「好了,应该扫乾净了。」艾琳把扫把归回原位,抱起那堆资料来到她的女老板面前。「汪小姐,这是上个月各家分店的业绩报表,请你过目。」
「嗯,你先放著。」汪瑀;璇从档案柜里拿出一本彩色目录。「这是我们上一季的产品目录,你也知道上季我们的业绩几乎没有成长。针对这问题,杜总裁在美国跟企划部门讨论过,他们觉得模特儿用得不好……」
「会吗?他可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人家是台湾最当红的青春偶像耶!代言费真是贵得吓死人。」艾琳微噘起嘴,不以为然道。
艾琳是「旅行者」服装在台湾专门负责业务和行销的主管,汪瑀;璇这些年一直帮杜叔叔的服装生意在台湾开疆扩土。除了服装本业之外,她也负责帮杜叔叔做些土地开发及其他项目的投资。
「不,你跟我一样没弄清楚问题所在。」汪瑀;璇笑著摇摇手,认真把目录摊开解释道:「他是很红没错,但是别忘了我们走的是高价位路线,喜欢崇拜他的人末必有财力消费我们的衣服啊!倒是口袋饱满的金字塔阶级,可不见得认识这小毛头是谁呢!」
「是喔?可是当初广告很成功耶,几支电视广告也都寄回总公司给杜总裁看过了呀。」艾琳叹了口气,似乎还不愿接受产品销售不佳的事实。
「没关系,杜总裁没有指责谁的意思。」汪瑀;璇了解员工的想法,安慰道:「只是下年度的目录要开始筹备了,我们得针对这缺失来改进。慢慢来,『旅行者』进入台湾市场不久,目前的成绩已经让总公司很满意了,只要稍微修正一下诉求对象,我有信心,下年度一定业绩飞涨。」
「嗯,我会再找广告公司讨论,下年度找个更适合的代言人。」艾琳点点头,接受了上司的建议。
「对了,今天下班後方便留下来一会儿吗?」汪瑀;璇几乎把工作当成生活,但她不勉强员工也跟著做,有需要加班的时候一定徵询对方同意。「晚上我想到东区的旗舰店去巡视,看完店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晚餐?」
「呃……」艾琳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可是,今天晚上我跟男朋友约好了去看电影……可以改天吗?」
「你有约啦?」汪瑀;璇看著属下微泛红晕的脸蛋,轻笑。「那当然是男朋友重要。没关系,你就安心陪男友去看电影吧,我自口已去也可以。」
「……汪小姐,真不好意思。艾琳一向敬业,让上司自己加班总是怪怪的。
她看著汪瑀;璇始终保持微笑的美丽脸庞,忍不住问:「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太直接了?如果冒犯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喔。」
「什麽问题?」汪瑀;璇抬起头,见艾琳欲言又止遂鼓励道:「你想知道什麽尽管问啊,同事那麽久,大家都很熟了,有什麽不能问的?」
「那……汪小姐,为什麽你对杜总裁这麽忠心耿耿?你好像除了工作外,都没有私人的朋友和时间耶?难道……」艾琳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
「难道什麽?」汪瑀;璇偏著头,带著深意的眼光调侃道:「你怎麽不继续说下去?有话就直说啊!」
「哎呀,汪小姐!我不好意思说啦!」艾琳的表情很挣扎,明明很想探人家的八卦,又没那麽大的胆子直接面对面跟当事人求证。
其实,在艾琳刚进「旅行者」当行销主管的时候,公司上上下下都传说汪瑀;璇根本就是杜总裁在台湾的秘密情人。
要不是大老板的地下夫人,以汪瑀;璇年纪轻轻、才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资历,怎可能一个人掌管相当於一家上市公司的庞大资产?
再者,她明明长得艳冠群芳、美丽动人,怎麽从没见过她身边有男人,也没听说她交过男友?在汪瑀;璇的生活里,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忙杜总裁交付她的事情。
所以,种种推论之下,她和杜总裁之间若非有不为人知的关系,又何苦对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如此忠心耿耿?
「不好意思说喔?那我帮你说好了—;—;」汪瑀;璇收起笑容,以正经的语气告诉艾琳。「你是不是想问,我真的如传言所说的,跟杜总裁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或你想问我,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汪、汪小姐!我……」艾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很想杀了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冒犯上司的蠢事?!真是有够猪头的!
「对不起,汪小姐!我知道那些传来传去的话不能听,只是我太好奇你这麽年轻漂亮又能干,怎麽都没有男朋友?」
「有啊,谁说我没有了?这麽小看我哦?」汪瑀;璇露出神秘的微笑。
「是谁?我认识吗?怎麽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艾琳眼睛睁好大,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呵呵……我的男朋友啊,现在还寄放在他妈妈那里,改天有机会再介绍给你认识。」汪瑀;璇眨了眨眼睛,说了一个冷笑话。
「汪小姐,没想到你还会耍冷耶。」艾琳摇头苦笑。「不能再闹了,我得去准备开会。下午约了义大利设计师要跟国内几个设计师交流,我得先去招呼一下。」
「艾琳,你先等等—;—;」汪瑀;璇把她喊住,促狭道:「你刚刚问我一个八卦,我也要问你一个,这样才公平啊?」
「汪小姐想问什麽?我知道的话一定告诉你。」艾琳很少看见汪瑀;璇跟员工开玩笑,觉得新鲜。
「嗯……听说你男朋友来头不小?」汪瑀;璇直言不讳。「好像是大财团里的高层职员,真的还假的?」
「没有啦!」提起刚陷入热恋不久的男朋友,艾琳眼中闪动晶亮光芒,整个人像泡在糖浆里一样甜蜜。「真是的,同事都乱传……」
「看你一脸幸福的样子,到底是哪个男人这麽幸运?是哪个大财团的第二代雀屏中选啊?」
汪瑀;璇不是想挖员工隐私,纯粹只是出於关心,尤其艾琳在公司负责的业务很重要,她必须了解她的交往情况。
「他……他在东兆集团啦……」艾琳与有荣焉地宣布答案。
东兆集团?
汪瑀;漩突然间眼前一片空白口,像是有人朝她的後脑勺狠狠揍了一拳。
「你说……东、东兆集团?」汪瑀;璇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得无法再问下去,深怕听到任何她不想听到的人或事。
「对啊!就是大名鼎鼎的东兆集团。」艾琳似乎没发现上司的神情变化,继续兴奋道:「最近他们总裁车赫凡不是才刚上了报纸,他送了一支八百万的钻表给他女朋友吗?我男朋友还为了这件事特别找他开会呢!」
「呃……你男朋友找他开会?他是做什麽的?」
「他管钱的啦!就是东兆集团的财务长。」艾琳深怕上司不了解自己男友的出身很与众不同,还特别强调。「我男朋友是车赫凡的表弟喔,他们俩的感情简直比亲兄弟还好呢!」
「表弟?」汪璃璇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