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若然看着自己的双手，哽咽了一下：“我……。”
他摇着头笑了。
阿彩轻蔑地笑了：“你杀了我最亲的人。无论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萧若然低下头：“我知道。”
萧若然看了看床上的我：“可是我现在不想死。阿彩，当我知道思晨要离开我的身边去陈的时候，我想尽办法的挽留她。用那些被人一戳就破的理由强行留住她，甚至把她的家人朋友都带在身边一起行军，当我知道她想来天宁的时候，我也不顾一切带她来。当那天我在城门口等不到她的时候，那种焦急的感觉……阿彩，我知道你等江罄儒回来等的很辛苦，我终于有了爱的人，我明白那个人不在身边的痛苦。”
阿彩坐在凳子上，拿起身边的那一坛酒：“人终究是怕死的。无论你把话说得多么漂亮，你还是怕死。”
“是，我怕死，我当然怕死！我才19岁，我的人生才刚起步，我现在要死了，我为什么不能怕？”萧若然看着我说，“而且……而且我……”
我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生怕会错过任何一个画面。不敢眨眼，我怕等我眨开眼后，萧若然已经躺在地上。
江罄儒，江罄儒！！我忽然想起来了。他是萧国先王贴身的侍卫，萧若然和萧以靛都是他的少主！
我记得在老萧王死后三年，萧敬造反。江罄儒也就从明转为暗，成为了萧敬的杀手。江罄儒擅于用毒，可以一瞬间杀人。在萧若然两兄弟被派到张的第三年，他就被萧王派到张去刺杀他们两兄弟。然而江罄儒对先王一直心有顾虑，不愿再杀害先王的孩子，并且他从萧若然的身上看出，此人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因此周旋了好几个月，迟迟不肯下手。
后来萧敬忍无可忍，派下最后一道命令，而就是这一道命令，让江罄儒有去无回。
回忆到这里，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只是书上却没有提到，江罄儒竟有一位如此痴情的女子在他的身边。阿彩，你该被历史留名的啊！
阿彩从衣袖里拿出一封发黄的竹笺：“这是当年他留给我最后的信，他的字迹，依然如此的清晰。他让我不要杀你”
阿彩摸着那封竹笺，又是那一串的眼泪：“罄儒，我好思念你。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但是我不能不要回你的尸首……”
萧若然叹着气。
那是非常重的一声叹气，他看着我，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我，他一直死死地看着我。
“不要动，让我看着你，让我记得你。”他的声音很轻，似乎传不到我的耳边，我微微抖动。不敢再动了。
那一刻，我们互相注视着对方，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刻，有种奇异的感觉悠然而生，那是一种不舍的感觉。
这究竟是感动，还是……我竟在这个时候，分不清楚了。
“你一定要记得我。”萧若然说完这七个字，便拔掉那瓶口的塞子。
“不要，不要，不要……”我无力的说着，撕喊着，大叫着。我忽然有了一点力气，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萧若然，你不可以死，你还有，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不可以死的，不可以死。谁都可以死，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阿彩，阿彩啊！！”我大声叫嚷着，“你真的要他死吗？！”
阿彩被我的叫声呼唤了回来，她望着萧若然，萧若然说不出话来。她问：“你真的肯自杀？”
萧若然别过头去不说话。
我马上接过话：“不是，不是的！请你不要逼他，求求你。”
阿彩不说话：“思晨，你不懂，如果没有他的人头，我夫君的尸首就拿不回来。萧敬一直扣着他的尸首不肯归还于我。”
“但是阿彩！你认为五年这么久，你夫君的尸首还会在吗？！萧敬的为人你不清楚吗？难道他会为你保留一个尸体五年那么久吗？！”
萧若然也忍不住插话：“阿彩，你很聪明。你也是杀手，也呆在我叔叔的身边，该知道他的为人，他是多么的心狠手辣。”
阿彩整个人都软了，喃喃自语：“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我只是想要拿回我夫君的尸体！！”阿彩抱着头大叫，忽然她站起来，恶狠狠的看着萧若然：“你！！只要你！！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他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萧若然后退着：“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
“为什么……”阿彩的声音撕心裂肺，“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用劲自己最后的力气吼着：“你要面对现实！”
阿彩大叫一声，跪坐在地上：“我只是，只是想要回去。回到那个房间里，回到那个他还活着的时候。”
忽然，我觉得心里一抽。看到阿彩的眼泪，我竟也伤感起来。
如果我是阿彩，这五年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首先，我有一个那么爱的人在我的身边，忽然他有一天为了做任务而死了。苦等之后知道他死了，却不能为他收尸。那很痛苦吧，那比死更痛苦吧……虽然报仇的对象是杀害自己爱人的仇人，但是爱人死前却希望自己不要报仇。可不杀了那人，却不能要回爱人的尸首……
这是多么的残酷呢……
如果是我，如果那个人是我，我究竟会怎么样。猛然又想起陈念和韩云来，韩云出兵打仗不过一年，回来的时候陈念就已经思念成疾，躺在床上瘦骨如柴。那也仅仅是一年而已……
“阿彩，我很肯定，萧敬骗了你。你夫君的尸首，已经不在了。”我轻声说。
阿彩皱眉：“我知道的。”
萧若然大惊：“你知道，还要取我首级？”
“我……我只是……”
忽然，我的胸口一阵疼痛，想要用手去捂，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垂着眼帘，我感觉自己就快睡去：“萧……萧……。”想要叫那人，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心脏剧烈的疼痛让我快晕厥了。
我终于无力支撑自己，眼皮越来越重，我快睡着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想到了萧若然。萧若然，如果我可以醒来，希望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你一定要安全的坐在我的身边。
沉睡……
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无法动弹。我像是被人丢到了海里，无法呼吸，却又不能挣扎。
张开双眼的时候，我独自睡在床上。意识还很模糊，我手摸了摸头，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已经可以任意的抬起了自己的双手了？难道我恢复了？还是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第六回
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幻，我掀开被子想要四处走走。
这里是帐篷之内，看帐篷内的摆设，我猜想这里应该是萧若然的帐篷。
我身上还穿着那一身阿彩给我换上的衣裳，衣裳上还沾些酒气，我把袖子口放在鼻前闻了闻，很可惜我分不清楚这究竟是多久的酒味了。头还有些晕，走路略带摇晃，我靠着边上慢慢又走回了床边。
萧若然进了帐，发现我坐了起来，他连忙走来：“怎么？你好了？”
我揉着太阳穴，抬头问他：“我怎么回来了？阿彩呢？”
“走了。”萧若然笑了笑，他坐在了我的身边，一副市井流氓小混混的脸摆了出来：“不知道怎么的，你晕了她就走了。你救了我，我要怎么报答你啊？”
我笑出了声来：“怎么是我救了你？是你来救的我。”
“我娘她们呢？你怎么对她们说的？”我又站了起来，头一晕，又乖乖的坐在床上不敢多动。
萧若然笑笑说：“我只说你留在尹了，她们好像很相信我。”
我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斜着眼睛看着他：“那我要出去了。”
他没有拦我，我慢慢的出了帐。
帐外还是一样，我们驻扎在悬谷边上，从这里眺望过去，仿佛可以看见悬谷底下的那十万亡魂，一阵冷风吹过，我抖了一下。
在帐篷里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外面马叫连连，我猜想大约是他们回来了。
“娘，小雨！”
仿佛是一年都没有见到面了，我见到娘就扑在她怀里。娘狐疑的看着小雨，笑着问我：“你怎么才回来？若然说你很喜欢那儿，那儿真那么好吗？和秀都比起来呢？”
“没你们在，我觉得哪儿都不好。”我傻笑着耸耸肩膀，娘摸摸我的头笑得很是开心。
在我抱着娘的时候，我没发觉，萧若然一个人独自离开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一次，我还会不会跟着萧若然一起打仗？这个问题当我被阿彩绑架的时候我就一直反复地问自己，得不到答案，我不可能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我知道，萧若然大概是喜欢上了我，那么我呢？分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关系，但我知道，那天当我知道阿彩要他死的时候我是一种钻心的疼痛。
“我们该走了吧？离开这儿。”
午夜，我与小雨坐在帐外，看着星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实上我们的确该离开。我要做的是萧若然的军师，如今仗已经打完了，我该走了。
“以靛怎么办？”我玩弄着地上的蚂蚁。
“能怎么办？如果他要跟着我们的话就让他跟着。”
我看着小雨，她竟然可以如此洒脱的说出这些话来，我笑了。
“走吗？你还想见韩云吗？”
我点点头：“韩云要见，陈念也要见。”
不过，萧若然更不能不管。
说不出口，或许说是我不敢说出口。
我已经忘记了那天夜晚我是如何和小雨说离开军营的事了，只是记得我答应小雨要在回张的路上和萧若然说我们要离开了。我们三个人来到四国已经过了一个月，在这个月里，和我朝夕相对的男人的名字叫萧若然，将来会是萧国的皇上。
我始终不敢对萧若然说我们要离开的事。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但是就是不敢去说。于是我花了一个晚上写了一封信给萧若然，我知道早上他要练军，就在那个时候离开，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计划，就欠实施了。
和小雨分开以后，我一个人独自在外边行走，脚步似有千金重。
路过以靛的帐篷，微微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要走了，这次真的要走了。”是小雨。
“去哪里？为什么又要走了？”以靛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很惊讶。或许是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冲击性了，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会和我们一起吗？”
萧以靛没了声音，我更是把耳朵贴到了帐篷上了。
“以前或多或少带了些冲动，但是这次你问我会不会与你同行，我会非常肯定地回答你，我会，小雨，我想陪在你的身边。”
“谢谢。”
他们还在交谈，但是还在说什么对我已经不重要。我笑笑，小雨看似很无所谓，其实还是很在乎的。真好，小雨真好，以靛真好。
一大早，牵三匹马，我们四人站在帐前。
萧若然早在我们进营的第一天就下达了命令，我们四个人可以在军营自由出入，也可以动用任何东西，除了萧若然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对我们四人下命令以及进行处分。
我依然不会骑马，所以我打算坐在娘的马后。
信已经放在了萧若然帐内了，我特意挑选了一个非常明显的位置放在那儿，那信很短，也没有写清楚我们将要去何处，希望萧若然看了不要生气才好。
四人上马之后，以靛最后望了望军营，笑着说：“我们走吧。”
小雨点点头，准备要走了。
娘笑着对我说：“一切就像梦一样。对吗？”
“如果真的是梦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找另一个梦了。”
娘再一次摸摸我的头，让我准备好，她打算要在这平原上奔驰了。
“二少爷！！！”
一声尖叫，我们回头看去。一个身着军装的小兵手捧着一把银灰色小弓和装着大约几十把箭的箭囊向我们这里跑过来。他大口喘着气，一时说不上话来，只是不停地再做深呼吸。
“何事？”
“二，二少爷，这，这些东西……是将军让小的给您带来的。请您过目。”
递上弓和箭囊，以靛笑了笑：“谢谢，帮我捎句话给他，可否？”
“二少爷请说。”
“兄弟，保重。”
“是，小的一定带到。”
以靛笑了笑，策马奔腾。小雨紧随其后，娘也跟着打鞭子。
“二少爷！！一路请小心啊！！”
那位小兵的声音还在后边环绕着，我见他不停地招手，那副不舍的样子让我鼻子一酸。
那时我并不知道，原来萧若然一直在暗处看着我们离开，而我的那封信他也一直没有拆开过。
四国时期的陈国在南方，虽然不知道大概位置，但是我们认为一直往南方就不会有问题，所以我们一路往南走。路上也曾在小城内停留过数日，不过很快便起程离开，因为我听说陈念已经攻打到陈国的国都了，若他为王，那么我要见韩云一面就难上加难了。
玄栎，陈国的边境，只要穿过这里，就是陈国境内了。
好不容易挑选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客栈，我们四人打算就在此地好好休息。
“我来算一算行程。”娘拿了一块石头，绘制出我们之后的路。
我拿起盘内的馒头，说：“过了这里就到陈了吧？我看陈念应该还没有打进来，这里真安宁啊。”
“有时候安宁也是一种假像。”以靛擦着他的银灰色的弓。
小雨附和的点点头。
“假设一下吧，如果他们没有打到这里来的话，那么陈念和韩云现在应该在应国附近才对。而如果他们已经攻打过来的话，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此处。”说到“此处”二字的时候我还特别强调了语气。
娘和小雨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以靛还是像以前一样的一脸茫然，显然他还是没懂我在说什么。
“那边那位小哥。”
后边一个声音传来，我下意识的转身。
我还未看清楚来者何人，那人就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硬生生的拉起来。
“痛！！痛！！”我大声地叫喊着，可是那人却依然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叫得那么动听？这成何体统！”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我真想告诉他我是女人！！
小雨一下站了起来：“请你放开你的手。”
“哦？”那人手微微一松，却依然紧紧攥着不肯放开。
他上下打量着小雨：“需要一个女人出来救这男人……？”
“你给我放开！”娘上前就要扯开他，但是他却站在那里动也不曾动过，可见娘的力量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我心里忽然很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已经痛到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知道紧紧的闭上双眼大喊“痛”！
就在以靛要拿起他的弓的时候，又一个声音传来：
“念……放开他，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声音，很好听，像琴音。
大块头的男人果然放开了我的手，低头一看，手已经被他捏的红通通的！
我怒气冲天，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长的很英俊，却绝对是粗犷型的男人！一身黝黑的皮肤，脸上也不带着一丝表情，看上去他不很高兴，只是以他那高高的个头从上往下鄙视地看着我。
救我的那个人似乎从我们这边走近，他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我们：“念，我不想惹事，我们走吧。”
“但是这家伙似乎知道很多事。”男人对着我身后的那人说。
那人笑出了声，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我说了，只是个孩子。”
天呐！！天呐！！
天下除了韩云以外还有长的这么美丽的男子存活吗？！他真的是男人吗？！为什么可以长得如此美丽动人！！身为女人的我真的是自愧不如！但是听他的声音我非常肯定他是个男人！！
小雨和娘也都先后呆了一下，看来不仅仅是我被这人的美貌惊到了。
“你们是谁？”那位美丽的男人笑着问我们。
他的笑，简直让我晕厥！第一次发现男人的笑居然可以让人感觉到很奇特！
“你们又是谁？！”忽然，以靛开口反问。
我以为他们会生气，可是那个美丽的男人只是微微一笑：“是我先问你们的吧？”
“我们只是四处旅行的人而已。”娘上前一步，“你们把我女……把我儿子的手弄成这样，你们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