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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沉默地跟着弗巨走在孩子们之后,她偶尔愤怒地看向弗巨,后者仅是耸耸肩,他们阻止不了盖文,更知道地下室的国王真正的身份。
她知道尽管她的心和灵魂都已相信,她仍不知道他对苏格兰人的容忍极限。
在冗长通道的尽头,盖文斥退了孩子们缓缓打开木门,他看到门内,阻止一个个争相偷看的孩子,然后他站直身子转过身瞪着克莉,她赶忙看向一旁。
“他在那里。”洛比轻喊,“他还在那里,而且还打呼。”
“梅林真的在金格堡。”威廉敬畏地说,“亚瑟王就在这里。”
“回到塔里去。”盖文命令着,孩子们在他不容置疑的命令下垂头丧气离去。
然后他双手环胸瞪着克莉,“这里的确睡着一个国王,而且很显然的你知道,夫人。”
她垂下眼睑困难地吞咽,点点头。
“可是这里还有一个完全清醒的哨兵看守着,”他皱着眉,“第一次他没发现孩子们还真是个奇迹,当我们打开门时他已抽出刀子,不过他看我只是点点头。”
“他从那天起就认识你了。”
“所以你也知道这个沉睡的国王?我是不是该惊讶,”他冷然地对克莉说,冰冷的面孔下隐含着他的怒气,“我猜是你邀请这些客人来的,夫人?”
克莉点点头,“你会怎么做?”
“你怕我召英格兰军来金格堡?”他的语气轻柔而危险。
“你会怎么做?”她再次问。
“我有什么选择?”
“你可以通知海奥利,或是……”
“或偿还我欠的人情。”
她焦虑地看着弗巨。
“他不会说出去的,可是他的眼神有地狱般的恨意。”
“他是。”她低喃,“是我放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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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等着,弹着竖琴直到手指变涩,直到火炬熄灭,她的眼皮开始沉重的下垂,可是盖文却没有回到卧房里。
然后她从缩成一团的被褥醒来,她可以承受任何可能的冲突,她无法忍受这种寂寞空虚的沉默。
她让她表哥和弗巨哄她答应他们的要求,她的判断力到哪去了?她真傻,现在盖文肯定气得不想看到她。
还记得他说要带她去艾尔,现在很确定他不会带她一起走了,很可能不会再回来,或许早已离开。
她记得他说过永不背弃她的承诺,现在她怕她的不忠会背弃她,她从来没想要如此。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需要他的手臂环着她,需要他了解她这么做的动机,可是他没给她机会解释,她再次翻身,不知如何停止自责,直到终究昏睡去。
黎明前盖文摇醒了她,她揉着惺忪的眼看着眼前的黑影。
“起床。”他递给她深蓝色的长袍,“穿上去,我们马上要前往艾尔。”
“我以为你不会要我去了。”她快速地穿好袍子,“我以为你会离开我。”
“是吗?”他的声音冷涩,“你的鞋子。”
她系上衣带,穿上鞋子,“你昨晚没有回来。”
“我和约翰在城垣上守卫,和他睡在一起。”他冷淡地说,“因为我们的贵客,金格堡更需要守卫。”最后一句里有着愤怒的苦涩。
她伸出手,“盖文……”
他把斗篷递过去,“跟上,否则我就留你在这里,马上鞍后我们立刻出发。”
“盖文,你会和我讨论这件事吗?”
他已走出门,听到她的问话后骤然停住,长叹一声,“如果我们现在讨论我会把你扔出去。”他说,把木门打开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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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找茉拉真的只是为了麦酒?”盖文骑着战马伴随克莉前行,他的问题平淡无奇,语调却极其严峻,“麦酒……或是谋反?”
克莉谨慎地看着他,一路来他们趄北骑行,冷雾围绕身旁,寒雨在接近午间时终于止息,整个旅途里除了必要的问答外尽是紧张的沉寂。
“我想你现在终于愿意谈谈了。”她冷然说,他冷酷的沉默几乎把她逼疯,几乎向他怒喊叫骂,即使她深知错的是自己。
“回答问题。”
她抬高下颚,“你已经喝了茉拉的麦酒整整一个星期,有些人为了佳酿不计一切。”
“别耍嘴皮子。”他咆哮,“酒很好,付出的代价更高,你在回避我的问题,你计划加入谋反吗?你想做间谍?”
“我不是间谍。”和弗巨一起偷听的回忆令她泛起一丝罪恶,可是并没有对罗勃说出听到的,是弗巨。
“你邀请布罗勃到金格堡?”
一股热气升上她的喉咙和脸庞,“我没有,他不请自来,弗巨欢迎他们,他们两个都知道那个地下室,罗勃可能早就来过了,何况天气又那么的糟。”
他绝望地叹一口气,“你让全金格堡的人都陷入险境。”
“我没有选择,他是我的国王,我的表兄,苏格兰人对亲人有绝对的忠贞。”
“亲人,我是你的丈夫,夫人。”他大喊,“可是和你的表哥比起来却不值一文。”
她台起下颚,鼻翼恼怒地耸动,抗拒着喊回的冲动,“我没有让他们进来,海岸边有个通道直穿山岩,通到地底,他们是这么进来的,我也是直到和大家一起去才看到他们。”
盖文迅速瞥她一眼,“海岩下隐藏的密道?”她点头,他怒声诅咒,“另一个秘密?你到底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她低头看着马,决定说出一切,“我那天的确去和罗勃见面,弗巨和他的儿子们带我去那里。”
“为什么?”
“去年九月的逮捕中,我是唯一自由的一个,罗勃不知道他妻女的情况……只知道她们全都被捕,我去通知他们都还活着,他需要这个消息。”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告诉我的萨逊纳丈夫?”她一针见血地说。
“噢,我们永远无法忽略这个该死的事实。”
她的控制力背叛了她,“只要你听从爱德华之命去抓罗勃就不行。”她怒吼,“还有他要你驻守金格堡,偷我们的黄金。”
“偷你的黄金和逮捕布罗勃?”他转头,学深蓝眼眸穿过迷雾直射向她,“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你曾说过要相信我,很显然那并不是真实。”
她涨红了脸把头转开,她信任这个带给她喜悦的爱人,可是一部分的她仍畏于他是英格兰人的事实,“我无法相信你的萨逊纳之血,盖文,而且我也不愿让你陷入危险,可是罗勃要求我的协助和静默。”
“而你都给了他。”他苦涩地说,“你让他进入金格堡,你当然知道他和他的人可以轻易占领城堡,我们没有驻军可以作战,甚至还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捍卫金格堡。”他逼视她,“别把我当成了亨利看,我警告你。”
“我绝不会那样对你。”她喊,“亨利从我们结婚那天起到死后都是我的敌人。他是个残忍冷淡的人,我是让苏格兰人占住了城堡,可是那时我的忠诚全属于苏格兰人。”她愤怒地说。
“现在你的忠诚仍属于苏格兰。”他生涩地说。
她沉默地摇头,曾经忠诚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最近忠诚不断试验她的意志,她的苏格兰和国王,她的英格兰丈夫,全部都在索求她的爱和忠诚,争着要把她撕成两半。
她凝神的冷静转身向他,迫切想让他知道这么做的理由,“我只想帮助罗勃,他们在森林里挨饿,在冰雨中颤抖,有些人病了,寒流即将来袭,除此外我什么也没想,我发誓。”
他沉默地骑到她身边。
“请相信我。”
“昨晚我自己到地下室去。”
“什么?”
“我欠罗勃救命之情,我们谈了许久,我答应让他们待到我们从艾尔回来,他也允诺在我不在时保护金格堡。”她瞪大眼,他迎着她的视线,“现在我欠你表哥的债算还清了。”
“谢谢你。”
“别以为我苏格兰的血液被你引发了,夫人。”他平视前方,下颚昂扬,他的金发垂散肩头,金白纤线的外套披在漆黑的衣衫上,可是他英俊坚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现在成了你的囚犯了吗?”好一会儿后她茫然问道。
他皱眉,“什么?”
“你是不是要带我到艾尔堡把我关起来?”
“别试探我。”
哀伤想吞蚀她,她深吸一口气防止自己哭出声,这个婚姻曾是她的救赎,可是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它毁去,她爱他,可是这样还不够,她无法背叛她的国王,无法把全部的忠诚献给盖文。
曾经以为布罗勃一把火攻了一个传奇,现在她似乎必须为了相同的理由牺牲自己的婚姻。
“我很抱歉,”她低语,“我必须帮我表哥,可是我不是有意要毁掉你对我的信任。”
盖文骑到她身边,抓住她的马,她疑惑地看着他,看着他俯身伸手攫住她的下巴,他的蓝眸在雾气里益发深幽。
“相信你?”他恼怒地问,“我相信你,天知道为什么你遵循着你的心,相信你对布罗勃的忠诚,我知道你无心伤害我,你才是那个不肯相信我的人,你的心早已决定了要对谁忠贞。”
她摇头,“我的心裂成两半,我爱苏格兰,也爱上一个萨逊纳人。”她低声说,她的微启唇瓣,一滴热泪落到他手上。
他松了手指,“没有人能象罗勃那样拥有你全部的忠诚,我羡慕他。”
“可是我爱你,盖文,我爱你。”她颤抖地说,他拭去她的泪,“我知道,用你的热情和你的心,尽可能爱我,可是我要的更多,你却不愿给我。”
“什么意思?”
“我要你对我,给我像给罗勃一样的忠诚。”
“你有的,而且更多。”
他摇头,“我并没有,可是有一天,夫人,我会得到的,到那时你的心将完全属于我。”他抬起她的脸逼视着她,“可是你似乎得先学着了解我值得你的信赖。”
她无语望着他,那两潭水蓝里好象荡着悲伤,却有更多的耐心,他放开手,“我们现在正走了一半路程,如果你怕被囚在艾尔,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要和你一起。”
他看了她许久,点点头才策马前行。
她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后才抖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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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迷雾,走过泥泞,沿河岸前行,浸雨的大地尽是淤泥坑洞,弥漫空中的浓雾为远山抹上迷朦的白。
每次他转头她总在那里,一个娇小固执的暗红身影,他们曾停下一次,无语地吃掉最后的乳酪,她看来心事重重,甚至有着哀伤,可是她几乎没对他开口,仿佛认定沉默有益。
他看出她苍白的脸上疲惫,看到她累极地伸手挺背,可是没有抱怨,没有一声怨言,他对她的倔强很是叹服。
他对她的怒气早已消失无踪,曾经他沮丧地对她大吼,也了解她对敌人入堡的原因,她只是同情那些苏格兰叛军艰困的处境。
现在在这冷湿的旅途中,他因她的存在而振作,因她选择跟随他而感动,他想把她搂进怀吻去她甜美脸上的哀伤,可是他要她自己来。
他对她赤裸裸地告白心意,把一颗真心挖出来让她看,已经习惯藏起内心的感情,他发现自己很难表达明心,可是他必须让她知道他有多渴望完全的忠诚,他负荷着她会离他而去的恐怖,就象乔娜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终究留下他独自一个饱尝孤寂,他救不了乔娜,他总认为那是因为他不够爱她。
可是他对克莉的爱前所未有的热情,两端的忠诚拉扯着她,他怕她会因为这项忠诚而毁了两人所迫切需要的。
他要求她完全的忠心,但他自己却对她有所保留,他还没准备好向她表达内心最深最脆弱的感情,信任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们停下让马儿休息,他看着她掬水啜饮,看着她伸着手打呵欠。
上帝,他爱她,这个念头一拳击中他的小腹,他盯着她,两眼中刻印她的脸,她的手,她优雅的移动,她象一支烛在他黑暗的心里燃起火焰,他叹息,思绪纷乱地坐在大石上。
她坐在她身旁,两人看着河水冲流过石块,水花溅击声里有着一线微弱的鸟啸。
“那是鹰隼。”她抬头,“可是现在在雾里看不到。”
他仰头一看看到黑影的浓雾,“它在那里,或许是它的伴侣,或是想找一个高处栖息。”
“那真正的自由,看看它的翔翼,……喔,好美。”
“嗯。”盖文只是看她,然后他看向北方,“离艾尔已经不远了。”
“再三里吧。”她说,“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可以看到教堂的塔尖,不过如果你要我待在修道院,两里外有一个,我们在这里过河,愈前进水愈深。”
他无奈地看着灰褐的污流,“比这还深,这河水要把人吞了,”他叹息,“我会在城里的莜地方安顿你,我或许不该这么做,你该回去的。”
她摇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跟着你。”
“为什么?”
“我怕你去了艾尔后就会发现最好还是别养个反叛的苏格兰女人。”
他几乎失笑,“噢,这就是我在那里会学到的?”
“你可能会。”
他再次叹息,察觉到她非常地严肃,不管他做什么,她还是对他有所保留……因为亨利和她对英格兰的恨,因为爱德华和他该死的笼子,因为海奥利和他的贪婪。
她从肺炎的魔掌中活了出来,可是在她内心最深处的伤仍未痊愈,他了解,因为他自己心底隐藏的失落与哀痛也没有平复。
“我们先进城,为你找个旅馆,明天退潮时我会回来,答应我呆在房里别出门。”
“我们之间的承诺还算数?”
“我的永远不变,”他站起身,“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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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落日,她打开旅馆窗户,呼吸新鲜的海洋及面包传来的香气,才刚饱食鲜鱼及蔬菜的她享受到许久以来未曾吃过的美味,现在她靠着窗倾听高地街式的声音。
晚祷的教堂钟声飘荡在街上,商家纷纷关店,马车在路上辄边轧轧疾行,男人们互道再见,女人和小孩的笑声,还有偶尔冒出有一搭没一搭的狗叫。
还有一直不断的鸟鸣,她看到鸥在空中盘旋,耳畔却有更多的白鸽,百灵鸟,老鹰,甚至是天和松鸡的叫声,这些挑起她的好奇心,她倾身向前四处张望。
街上一栋栋房间几乎没有间缝尽是店家,在拢聚的黑暗里的原本热闹滚滚的街一片宁静,耳边仍有鸟鸣,可是目力所及处她看不到任何鸽舍,也没有聚集的鸟群。
先前她和盖文骑过城沟,走向人潮嚣闹的街道,他们经过市集,几乎是走完大半条高地街才决定在这家旅馆安顿下来,这间旅馆靠近市集,被众多店家和葛费雅教堂环绕,从窗户望去,克莉可以看到艾尔河上的石桥,在河不远处,城堡耸立在山丘上俯看整个小镇。
盖文在付给旅馆主人一笔优厚的款项后离开,提醒她他第二天傍晚会回来。
“我已经吩咐女仆明天陪你去星期六市场买东西,”他递给她一袋沉甸甸的银币,“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东西买,不过不要自己一个人去。”
她点点头,看着他走出门。
“愿上帝与你同在。”她低语,然后急忙跑到窗户旁边看着盖文向城堡而去的背影,直到黑色战马和蓝色斗篷在眼中变成细小的影子。
她好想被他拥在怀里和他道别,她觉得孤独,因为他没有碰她,在他走了许久的现在,她仍靠在窗槛上看着艾尔堡。
盖文现在在城堡里了,和海奥利在一起,艾尔一向对英格兰人的地区多一份宽容,靠海的小镇一向融合许多外来人……挪威,法兰德斯,还有入侵的英格兰人。
可是她只在乎一个人,一个有着深蓝眼的萨逊纳男人,他的出现改变了她的生命,逐渐而完全,改变自己,感到没有他的空虚。
从争论到他似乎疏离又冷淡,她怀疑她是否能再次感受他的抚触,她怕她不能,怕他已经收回他的爱,她沉重地叹一口气,看向晦暗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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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恕?”盖文不敢置信地重复,“她被宽恕了?”
海奥利怨怒地拿出一张盖有皇家戳印的羊皮纸,“你妻子和其他帮助布罗勃的反叛者都已被赦无罪了,这是爱德华的命令。”
盖文眨眨眼,回味着这个消息,他笑了,不可思议的笑,“这是什么游戏?爱德华那么重视在苏格兰的地位,他一向对公开反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