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你很有经验啊。”
她洗好碗筷,拿起放在一边的小说,“实践经验没有,理论早已成熟了,这里面什么模式的爱情故事都有。”
他笑着摇头道:“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小说里的故事怎能当真呢?感情往往不由人的理智控制,哪有什么理论可循?”
她斜眼看他,“这你就不懂了,爱情小说里的真谛,岂是你这种老男人能够体会的?什么感情不由理智控制,全是你们男人花心、变心的借口,说白了一句话,就是用情不专。你听过‘动心容易痴心难,留情容易守情难’吗?”
他摇头,“没听过,哪位哲人说的?听起来好像蛮有道理的。”
“琼瑶阿姨啦,言情小说中早把你们男人的心理分析得一清二楚,全都逃不过我们这些小姑娘的法眼。”
“哦!”他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琼瑶听过,就是那些又臭又长、专会哭哭笑笑、打打闹闹的电视剧的原著吗。”
她用筷子点住他的鼻尖,“警告你哦,不准污蔑我心目中的偶像。”
他坏坏的一笑,“偶像?呕吐的对象?”
“大哥,”她叉腰高叫,“你还说,不理你了。”
“好好,不说了,不污蔑你的呕——偶像,我吃饭。”他说着埋头就稀里呼噜吃个精光,快吃完了才想到问:“你吃过没有?”
她白他一眼,瘪嘴道:“没有。”
“啊?”他愣了一下,突然上来用力弹她的额头,“小白痴,没吃怎么不说话?”
她捂着额头委屈地抱怨,“你吃光之前怎么不问我啊?吃了人家那份,还说人家是白痴,你这人有没有良心。”
他笑了,“偏要我问你才说啊,为什么不主动争取自己的权利?走,咱们去你表哥那里,看能不能搜刮点好吃的东西。”
她小小声地咕哝:“什么嘛,什么主动争取,男生照顾女生,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没风度的,真不知道那些女人喜欢你什么?”
他突然回头瞪她,“嘀咕什么呢?”
“没有。”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小姑娘!”他习惯地弹她的额头,“动作快点,要不然不带你去了。”
“不行不行——不可以丢下我。”她哇哇大叫着冲过去,揪住他衣服的后摆,让他像拖着趴趴熊一样把她拖出房间。
没有性别年龄界限的自然相处,不用区分友谊或亲情的熟稔感觉,这就是她和他的关系,和谐到让你陶醉其中,什么都不用去想的关系。当然偶尔也有吵闹和矛盾,但因为不是情人,没那份奢求,就易于化解原谅。他惟一一次惹她掉眼泪,是因为一本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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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说男人想要甩掉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不是总能想到借口说两个人不合适?”
“大哥,你说男人想要把一个女人搞到手的时候是不是总能表现得很痴情?”
“大哥,你说男人最长情,女人最痴情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说男人真能做到对他想要的每一个女人都真心,却对每一个女人都不忠心吗?”
“大哥……”
“停……停……”他停下脚步,头痛地看着她,“平平妹妹,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脑袋里哪儿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小说里讲的啊!”
他怒气腾腾地盯着她手里的小说,咬牙切齿地道:“别让我知道写这些东西的人在什么地方,我会掐死她们。”
她急忙把书收起来,保护性地道:“这可是我的宝贝,要是哪天让我见到作者,我一定兴奋得晕倒。”
“我已经快被你烦的晕倒了。”
“不是吧?我很烦吗?大哥已经开始烦我了?我只是问问而已,又没逼你回答,这样你就烦了,那以后我想知道确定答案的时候怎么办?大哥,我跟别的男孩子不熟哦,有问题只能问你啊,你不要嫌我烦好不好?”
“不好!”他一口拒绝,突然眼睛一亮道,“不然我帮你找个男人让你烦好了。”
“啊?”她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给我介绍男朋友?好啊好啊,我马上就大四了,还没有过初恋,感觉很逊的。人家说‘大一娇,大二俏,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我拉了一年警报,马上就快没人要了,正好趁最后一年搞搞黄昏恋,很浪漫的。”她双手抱胸,眼睛里焕发出梦幻的光泽。一回头,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干吗这样看我?”
他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平平,谈恋爱是很严肃的事情,你不能当它是做梦或者做游戏。”
“少来了。”她嘻嘻笑着,“都什么时代了?恋爱还严肃?大家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哪那么多的束缚?别跟我说你跟你那些女朋友们讲严肃哦,我不会相信的。”
他着急地道:“别跟我比,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男女平等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只有学得跟男人一样潇洒,在感情面前才能真正做到平等。”
他不做声了,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久,突然一把抓下她的书包。
“喂,你干吗?”她反射性地扯住,“干吗拿我书包?”
“没收你的小说,不能让你再看下去了,你中那些故事的毒太深了。”
“不要。”她坚决固守阵地,“我又没有耽误学习,这是我的业余爱好,我有权利选择我的业余爱好。”
“不行,没耽误学习耽误你的思想,更要命。”她没他力气大,三两下就被他抢过去,“哗”的一声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最要命的是还有两片卫生巾。
她已顾不得害羞不害羞了,眼尖地抢过那本小说,他动作更快,一把抓住大半边,她死抓不放,他决不松手,两个人一本书就这么拉扯起来。
他火大地喊:“平平,听话,给我。”
她激动地叫:“不给,不给,这是我的,你不能抢我的东西。”
“平平!”
“大哥……”
“嘶——”书页从中间扯破了,他们同时怔住,她讷讷地盯着手中被撕烂的大半张封皮,上面的美女画像已经扭曲变形,漂亮的眼睛从中间硬生生地断开,仿佛在向她控诉不公平的遭遇。
“平平?”她听到他小心翼翼的声音,视线中是他手上破烂的书页,眼睛酸酸的,一会儿,一滴一滴晶莹的水珠落下,正好滴在封面美女破碎的眼珠上。
“平平,对不起。”他用手轻轻地碰触她的肩头,“我……”
她猛地甩开他,劈头大吼:“闻昊,你是天底下最没品的男人!”
“平平,平平,平平……”她把他的呼唤抛在身后,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为了一本小说哭得如此伤心,好像很幼稚,但那是她的爱好、她的乐趣、她的精神寄托。他凭什么干涉?他当他自己是什么人啊?她尊重他才叫他一声“大哥”,他就以为他有多了不起了,连爸妈都没这么管过她。书是沐阳租的,现在弄坏了,怎么跟人家交代?他等于间接破坏她的信誉。哪有这种人啊,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尊重别人的意愿和隐私。滥人,坏人,不讲理的人,没公德心的人,天底下最没品的人……她气他,鄙视他,讨厌他!
她一路冲回宿舍,传呼机嘀嘀持续不断地响,她火大地解下,连腰带一起“哐铛”丢在地上,他给她宿舍打电话她不接,在楼下等她又被舍友巧妙地避过,于是他便放弃了。姐妹们都说他没诚意,这样的大哥不要也罢,她嘴上跟着抨击,心里却涩涩的很不是滋味。瞧他那襥样,分明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不过话说回来,她同样算不上他什么人,得罪了就得罪了,哄哄不领情便罢,也犯不着低声下气,毕竟只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妹妹,他连女朋友都懒得哄,何况是她了?肯到宿舍楼门前等她,已经很给面子了。
冷战持续了一个星期,周末表哥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表嫂煮了排骨汤,让她跟闻昊晚上一起过去。她本来想说不去,后来又一想,为什么不去?是他得罪她,又不是她得罪他,她不去显得示弱似的。答应下来,她也没跟他通话,反正公车站牌她知道,门牌号她也知道,一个人照样能找到,干吗非跟他一起去?
登上公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她突然想起买传呼那天靠在他肩上睡觉的情形,多舒服啊,可现在,孤零零一个人,蛮凄凉的。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传呼机,空空,这才记起传呼摔坏了,也不知能不能修好。
有个人在她旁边坐下,惹得她心里更烦,这么多空位干吗非跟人挤?她刚想发作,猛然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是闻昊,他什么时候上来的?她把惊讶硬生生地吞回肚子,扁了扁嘴,转过头去。
好久好久,她听到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问:“还在生我的气?”
她瞄他一眼,不说话。
他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问你哪,还生气吗?”
她没好气地道:“是啊。”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本书放在她膝盖上,“那,还你的。”
她低头一看,居然就是撕破的那一本,捧起来惊讶地问:“你从什么地方弄到的?”
“书市喽,我跑到全市最大的图书批发市场才找到,你们这些小姑娘,连看的书都奇奇怪怪,一般的书店买不到,租书店又坚决不卖。”
她心里已经笑了,但脸上还保持着严肃,“你现在知道了吧,什么叫‘物以稀为贵’?别以为我们看的小说是垃圾,那也是学问,你想找还不容易呢。”
“是是,我错了,我错了行吗?我都买了书跟你道歉了,还生我的气?”
“生气!”
他攒紧眉心,“怎么还生气?”
“这不光是一本书的问题。你侮蔑我的偶像,那叫不尊重我;乱翻我的书包,那叫侵犯我的隐私;不准我看小说,那叫干涉我的兴趣;电话打一次就不打了,等门等一次就不等了,那叫没有诚意。”她机关枪似的一顿炮轰,感觉胸口的一口闷气终于出来了。
他呆呆地看着她,最后一拍额头叹道:“天啊,现在的小姑娘可真了不得,说话都这么尖锐?你以前的豁达和可爱都哪儿去了?”
“豁达可爱也要看对什么人,你现在被我归类为没品的大烂人。”
“好好,”他无奈地点头,“我是大烂人。我这个大烂人不也是因为关心你才管你的吗?换了别人,我管他中什么小说毒?吸毒又关我什么事?我承认我用的方法不对,不应该跟你急,不过谁叫你不听话,我妹妹你表嫂从小就很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像你这么难缠?”
“你这人,做错事还歪理一堆,缺点又加一条,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错误。”
“我刚不是承认我错了吗?”
“那你态度就不能好点啊。”
“天啊!”他再次抚额,“还要计较态度。”
“当然,像你前两天的态度,明显就是没有道歉的诚意。”
“那怎么才算有诚意?”
“要锲而不舍、坚持不懈,你不见每天都有男孩子在女生楼前等门吗?”
“拜托,妹妹,”他哀嚎,“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让我跟那些小男生一起像个傻瓜似的站在楼外面等门?我做不到!”
“那叫爱情的力量,你懂不懂?居然说人家是傻瓜。”她说完才发现说的不对,那些男生是为了爱情的力量,他为了什么?当然没有动力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她自圆其说。
“算了算了,”她急忙找个台阶下,“看在这本书的分上,原谅你了。”
“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这才对,你就当尊老敬闲,也该放个软话过来啊,小姑娘脾气太倔就不可爱了。”
“耶——”她做个鬼脸,“老男人脾气太坏也没人爱哦。”
“小姑娘,”他用力弹她的额头,“又说我。以后不准你跟我闹情绪,听到没有?”
“啊——”她叫,“毛病又犯了,你这叫干涉他人心情。”公车在吵吵闹闹的声音中越行越远,朝未知的方向缓缓行进。
第三章
自那次朦胧的错觉被埋葬之后,她一直坚定地以为,她跟他就是亲人,无拘束、无压力、无纠葛,只不过比普通的亲人少了点血缘,多了点友谊,他是除了血亲之外,她惟一能够全然地毫无芥蒂地付出关怀和信任的男人。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这片纯净到无一丝瑕疵的感情天空永远保持完美。但很多事情,不是她一人可以主导,也不是她可以选择……她做梦也想不到会有那样一个雨夜,那样一场她和他都有些措手不及的转变。或许先前的某些小事已经预兆了什么,是她选择了忽略和逃避,一再的自己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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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过了二十岁,或多或少都会对同龄异性有着潜意识的防备心理,渴望有男孩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又害怕男孩专注炽热的眼神。她们向往爱情,也畏惧爱情,有探索爱情的好奇,却没有体味爱情的勇气。每年七月,当看到一双双一对对的恋人泪眼挥别、肝肠寸断时,陶江平就在心中告诉自己:何必呢?等条件成熟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实行标准的
“十个月恋爱结婚”守则,同样可以组织一个家庭,甚至比校园恋更稳定更实际。但每年九月,秋高气爽的季节,看到一双双一对对的情侣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温馨漫步,你依我依,她就忍不住奢望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让你在任何时候走到校园的任何角落都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脚印。
又到九月了,像赶潮流似的,舍友们一个个都挎上了男孩子的臂弯,舍长受过情伤当然例外,秦沐阳跟宁海辰虽然没有完全明朗,但感觉事态良好,晶晶的男朋友不在身边就每天热线,说话麻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某一天,她突发奇想,拉着他问:“大哥,你以前不是说过帮我找个男人让我烦吗?找到没有?”
“啊?”他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哎呀,就是介绍男朋友的事啦。”
他笑了,“怎么?咱家平平着急了?想找个男人定下来了?”
“什么定下来啊,”她白他一眼,“就是闲着无聊,想谈个恋爱。”
他用力敲一下她的头,“这中毒的脑袋怎么还没恢复过来?”
“哎哟!” 她疼得哇哇大叫,“你那么用力干吗?不帮忙介绍就算了,我同恋去。”
眼见他又要敲她,她急忙跑开几步,求饶地道:
“开玩笑开玩笑,说说而已,说说而已,我想恋也得有人跟我恋啊。”
他抿着嘴瞪她,然后坐下来,勾勾手指。
她拼命摇头。
他又勾勾手指,“平平,过来。”
“先说好不准弹我。”
“不弹你。”
“也不准敲我。”
“不敲你,我保证一个手指头都不碰你。”
“你说的,你说的哦。”她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平平,大哥不是不愿意帮你介绍男朋友,不过呢,我身边认识的基本上都是死读书的,眼光太有限了,你应该等工作以后见识一下更广阔的世界,给自己更多的机会选择。况且,你不是说你要考研究生吗?那就该放下一切杂念专心学习,谈恋爱太牵扯精力,我怕你分心。”
“哦。”她乖乖点头,他一拿出大哥的架子来,她就只有听话的分了,谁叫他吃饭比她多,见过的世面比她多,大道理也比她多呢。
他的出尔反尔在当时看来是为她的学业着想,现在看来,是否潜意识里不愿意她找男朋友呢?这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她是绝对不会去问的,以前不会,现在更加不会,因为她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结果。
说来说去,都是离别惹得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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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报考是本校研究生,以她的成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成绩出来时英语却差了两分没过国家线,不得已只好调剂到西部院校。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人生无常处处可见,她也欣然接受事实,总比那些不能上研究生的同学幸运多了。对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发表过意见。
打包托运行李的前一天,他突然约她出来打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