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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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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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女孩子啊,头发长了要剪短,短了又要留长。”
“你懂什么?女孩头发才重要呢,换发型就是换心情。”
“小孩子,要是换了种发型就能换心情,那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她支起身子,“别总说我是小孩子,你只不过比我老十岁。”她双手食指交叉做了个十字。
“好,不说你小。”他又勾勾手,她乖乖地躺回去。这一次就不像刚刚那么忐忑,跟在家躺在父亲的臂弯里一样自然,仿佛这个臂弯就该属于她的。
他侧身,右侧手臂和大腿横过她的身子,将她牢牢地圈在怀抱里。她的身躯立刻僵硬,右手迅速地扣住他放在她腰间的大手。他不动了,默默地搂着她,呼出的热气吹在她耳根,很轻很轻地问:“怕我吗?”
她颤抖着道:“怕!
“怕什么?
“怕……怕你意图不轨。
他轻笑,头一低在她脖子上吹了口气。
她反射地一跳,刚想挣扎,却感觉到他的大手包住她的手,暖暖的热力从颈项和手背两个触点渗入肌肤,还是那种舒服的感觉,没有脸红心跳,没有激情欲望,只有安全信任,或许还有一点点温馨,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他的头更低一些,埋进她的肩窝,闷闷地道:
“有别的男人这样抱过你吗?
她摇头,随后猛然大叫一声,“啊!除了我老爸。
他先是一僵,然后在她腰间用力拧了一下,斥道:“小姑娘,耍我。
她委屈地道:“是真的嘛。
“呵!”他的笑声带着点宠爱和无奈,“是不是特别信任我?
“嗯。” 为了加强效果,她还用力抬头点了一下。
“唉!”他长叹,一个翻身放开她。
顿失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偷偷地瞄他黑暗中的侧影,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双眼睛闪着点点晦涩的光亮。
“大哥。”她涩涩地开口,“你今天——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偏头看她,柔声问:“你指什么?”
“比如说——跟女朋友吵架?”
他眉心用力一拧,语气不悦地道:“你当我有病啊!”说罢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她感到一阵委屈,是他反常,怎么能怪她乱猜?若是真的受了什么刺激,他今晚的行为还值得同情,若不是,那就是可恶了,她也是想替自己找个不用计较的借口啊!原来男人别扭的时候比女人还难缠,算了,反正就要走了,就当是失眠的夜晚做了一场荒唐的梦。他不也说“人在离别之际特别容易冲动”吗?况且在一定程度上他满足了她身为女性的虚荣心,让她体会到一个男人用看女人的眼光看她时是什么感觉。
窗外电闪雷鸣,哗哗的雨声刺激人的耳膜,像滴滴打在心坎上。她看着他宽阔的背,凉意深深地沁人骨子里,她爬起来想盖上被子。
他呼一声转过身来问:“你去哪儿?”
“不去哪儿,有点冷。”
“哦。”他把他那侧的毛巾被抽出来盖在她身上,顺势又搂住她,她默许了他的拥抱。人家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选择留下,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等于默许他将对她做出的一切可能。难道她是个坏女孩吗?不,她没有想过也绝不会允许他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但不可否认,她喜欢这个怀抱,却并不眷恋。不知道,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留下来,好奇?同情?关怀?窃喜?还是一点点的虚荣?恐怕都有吧!
她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和自己的心跳,心跳居然比雨点更加平静。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呼吸朝她唇边凑过来。她反射性地一躲,轻轻的吻落在她发丝上,她听到自己变了调的声音道:“别吻我。”
他顿住,喘气,哑声道:“为什么?”
她摇头,一直摇头,哺哺地道:“不许吻我。”
他深深地吸了日气,灼灼地盯着她,“那么——你要等着把你的纯洁留给你的丈夫?”
她还是摇头,“我不知道,至少,等找到一个令我心甘情愿的人吧,反正我现在不想。
他眼中涌上一抹黯淡的温柔,拨了拨她的头发,“小姑娘,还是个小姑娘。你说是不是女人都比较保守?”
“不知道,反正肯定没你们男人滥情。”
他笑了,“好,不吻你,抱抱你?”
“不要。”她滚出他的怀抱,“也不让你抱,你会不老实。”
“傻孩子。”他跟着翻了个身,一下又搂住她,
“这不就抱到了?”
她一手扣住他的右手,一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那不准你不老实。”她一直不敢跟他的目光正面相对,很多事情都是从目光的交流开始失控的,她现在甚至搞不清自己的心情,更加不能确定对着他的眼睛会发生什么。这大概就是鸵鸟心态吧。
他默默地搂着她,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聚着她全身,但最后,他还是放开她,掉过头去,跟她一并躺着,门声道:“放心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第四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夜,甚至躺在一张床上,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尤其是男人明显对女人有企图,女人明显对男人有好感。倘若当时他多一点点强硬,她多一点点冲动,他少一点点自制,她少一点点冷静,那么什么都可能发生,一切也会跟现在不同。但她从不后悔,或者说有些庆幸,因为至今为止,她仍然觉得他不是值得她心甘情愿的人。他说过有些话说了是要负责任的,那么有些事做了要不要负责任呢?责任这两个字在他那里,究竟是意义太重还是毫无意义?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她守着纯洁不是为了等待某个男人,是为了尊重自己,只要是一个她喜欢并认为值得为之付出的人,她不会在乎他是不是她的丈夫。“不保守”和“随便”绝对是两个概念,在男人眼里,尤其是他这种逃避责任的男人眼里,恐怕无法理解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差别。
她再次庆幸那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否则,以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她会恨他,会的……
。lyt99。 。lyt99。 。lyt99。
一夜无眠,天刚亮的时候,雨也快停了。
她眨眨酸涩的眼睛,大概肿了,偏过头看他的背,他一动不动,好像睡得很熟,但她感觉得出他是醒着的。她起身,站在窗口,清晨的风有点凉,大地经过雨水的洗涤显得清爽干净,迎面是青草的香气和泥土的味道。又是新的一天了,昨夜的一切恍然若梦,她偷偷地掐了一下手背,会疼,幸好会疼,至少证明她还是清醒的。
看了下表,五点半了,宿舍该开门了,今天要发送行李,然后是会餐、毕业典礼,一堆一堆琐碎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回头,看到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在心里低叹一声,过去将毛巾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他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布满血丝。
她轻声问:“吵醒你了?”
“没有。要走了?”
“嗯,今天还要发行李呢。”
“那好,我就不送你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给我打电话。”
“哦。”她心底涌上一抹失落,为什么他不说送送她呢?就算不送到宿舍,送到楼下也好。“等我跟表哥约好了时间,再给你打电话。
“好。
她见他还是没有动的意思,勉强笑道:“我走了,你再睡会儿吧。
“好。
她的手碰到门把,他突然叫一声:“平平?
她一震,僵硬地回过头来,极力保持脸上的平静,微笑着问:“嗯?
他低沉地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的心狠狠一抽,却依然笑道:“我知道。
他没再说话,转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他的手紧握成拳,用力按在身侧,似乎在控制自己不去碰触什么,或者挽留什么。
开门,出去,关门,门声在身后合上的那一刻,她竟也不知心底扯动的那根线是甜是酸是涩是苦还是疼。
宿舍内永远是嘈杂的,大家都一早起来便忙着搬行李排队登记填单子,舍友晶晶看到她,大声嚷道:“江平,你回来了,快看看这个箱子里有没有你要的东西,没有我们就卖给收破烂的啦。”
她随意瞄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没有。”
沐阳走过来问:“江平,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一夜没睡啊。”
“嗯。”她突然上前抱住沐阳,头狠狠地抵在她肩上,哑声道,“让我靠一会儿。”
“怎么了?”沐阳本能地顺着她的脊背,“发生什么事?别告诉我你要哭。”
“没有。”她用力摇头,故作无所谓,“就是累了,我才不会哭呢。”是啊,不会哭,就是太震惊太突然了,一层深沉的疲惫和无力压在心口,却没有悲伤,事实上也没什么好悲伤,不曾有伤害,也不曾有背叛,只不过在错的时候跟错的人一起待了错的一夜。
“江平?”沐阳托起她的头,严肃地望着她。
“别问。”她摇头,“我想说的时候一定告诉你。”
“好吧。那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要。”她虚弱地笑笑,“我行李还没收拾好呢。”
沐阳摇摇头,拍拍她的肩膀,“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
“我知道。”这就是朋友,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一个拥抱,一句安慰,一声鼓励,一点理解。
女孩子的东西总是特别多,她算简朴的,里里外外还打了两个箱子,加起来有60公斤。挤在人群和货物之中,灰尘、汗水、人体的酸味熏的人要窒息,偶然抬头,看到宁海辰扛着沐阳的行李,用手臂把她护在身前,生怕别人挤到她。那一瞬,她真的有给他打电话的冲动,但看着身前身后的人和行李,连移动的空间都没有。唉,算了吧,这时候见他,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终于等到自己的行李装上车,已经下午三点了,竟然没感觉到饿。她跟表哥定好了吃饭时间,该给他打电话了,听筒捏在手里,手指却在按键上徘徊不定,号码早已记的滚瓜烂熟,此时却像突然得了选择性失忆症,不知道按哪一个才好。
舍友晓虹突然在身后拍她一下道:“干吗呢?都摸了半天了,磨手指头呢?”
“呵呵,没有,忘记电话号码了。”她假意翻找着电话簿,眼一闭牙一咬就按了下去。 “嘟——嘟——嘟——” 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喂?”那边传来熟悉的男性嗓音,“咚”的一声,心跳似乎停顿了片刻,随后又突突地加快节奏。
“喂?大哥,是我。”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会颤抖,但听在耳里却很平静。
对方似乎也一顿,然后以自然的语调道:“平平啊。”
“嗯,我给表哥打过电话了,表嫂说明天晚上到家里吃,我买菜她做,不舍得让我花钱出去吃。”
“哦,那样也好。”
“我想——如果买菜,就要早点过去。”
“嗯厂’那边又顿了下,“我明天下午要听一个论文答辩会,恐怕不能提早过去。”
她心上隐隐一抽,嘴上却轻松地道:“那我先过去好了,大概六点开饭,你赶得及吧?”
“应该赶得及。”
“好,那——拜拜。”
“拜拜。”
她放下电话,才发现满头满脸的都是汗,用手摸了一把,她告诉自己:天热的关系。
门铃响的时候,她正在剥蒜,她知道是他来了,一种本能的逃避心理令她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表哥却喊:“平平,去开门。”
“哦。”她小声应着,捏着蒜头走到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拉开门,做了个大大的笑脸,“hi,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到啊。”
他的神色僵了一僵,随即也浅笑道:“错过一班公车。”
表嫂喊:“哥,快进来洗手帮忙。”
他侧身进来,探头看看道:“咦?包饺子呢,难得,你不是觉得包饺子麻烦吗?”
“给平平饯行嘛,当然要吃点好的,我还买了红酒,今天好好喝两杯。”
“好啊。”她插进来,“我在宿舍最多喝过两瓶啤酒,不知道红酒能喝多少。”
“别胡说。”他用力弹一下她的额头,“女孩子家喝什么酒,你喝饮料。”
表嫂道:“差点忘了,我哥最讨厌女孩子喝酒,小时候还因为这个打过我呢。”
“真的?”她仰着脸问。
“什么真的假的?我洗手去。”他说着进了卫生间。
她跟过去倚在门口,追问:“你真的打过表嫂?她是你妹妹,你欺负小孩子,还是女孩子,你这个当大哥的真没风度。”
“什么风度不风度的?我要是抓到你喝酒,照样打你。”他象征性地挥挥拳头,让她一个蒜头丢过去砸在指节上。
“喝!你敢砸我?”
“没有啊,我没有啊。”她连连摆手,笑嘻嘻的,“我想你帮我剥蒜,捡起来剥哦,我帮表嫂包饺子去。”
表嫂笑着对表哥道:“平平真刁钻,我小时候可不敢惹我哥,他可凶了。”
表哥摇头笑道:“你当刁钻好啊,我怕她将来嫁不出去。”
她道:“放心吧。这世界上只有讨不到老婆的男人,可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你们看着好了,我到了西部准给你们带回来一个蒙古妹夫。”
表嫂叫道:‘可别!听说蒙古人打老婆的。”
“我就不信找不到个不打老婆的。”
表哥朝闻昊道:‘小丫头口气不小,大哥,把你当初教训澜那招教教我,我也教训教训平平。”
他看三人一眼,将剥好的蒜头往桌上一放,答非所问地道:“包得差不多了吧,我去烧水。”
在他的坚持下,她最后只能喝饮料,他自己喝得也不多,借口胃不舒服。席间他的话很少,倒是她一直说说笑笑的,谈她大学四年的遗憾,研究生三年的伟大计划,毕业后找工作买房子养家……刻意不让自己的嘴巴停下来,怕一停,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
饭后,表嫂道:“平平,放假别着急走,在这里玩两天,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
“好啊。”她热情高涨地道,“我来这里四年,还没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
他突然道:“走吧,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她脸色一暗,随即做了个鬼脸道:“好不好玩要玩过才知道,反正表嫂请我,又没有邀请你,我说了算。”
他低头喝茶,不做声了。
回程途中,他们依然并肩坐在公车的座位上,却没了昔日的和谐自然,她的头转向窗外,他的头转向过道。街灯在车窗外一盏一盏急速闪过,“中国电信”的大字招牌映人眼帘,令她的心底微微触动,那个被摔坏的传呼就是国信198的,她转过头来,不经意捕捉到他的眼光,他一怔,然后勾起嘴角浅浅一笑。
她也笑了,故作轻松地问:“你的胃还好吧?
“还好,没怎么不舒服,就是不想喝酒。
“我以为,男人都是爱喝酒的。
他顿了顿道:“我不喜欢酒精麻痹神经的感觉,容易冲动。
冲动?他不喝酒是为了克制自己冲动?那前天晚上呢?离别比酒精更容易麻痹人的神经吗?她其实有好多话想问,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她不能问,不敢问,也不知道怎么问,怕问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反而打破了彼此辛苦维系的表面平静。
“呵呵……”她干笑,“我却觉得喝得晕晕的感觉比较好,人比较兴奋,话比较多,平时不敢说和说不出来的话喝酒之后就都说出来了,否则人们怎么有
‘借酒壮胆’的说法呢?”
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应声,两人一时间又陷入沉默。
公车很快到站了,走在熟悉的校园小路上,踩着昔日重复过无数次的脚印,灯还是那盏灯,树还是那
排树,人还是那个人,心境却完全不同。此刻,她心
里真的有些怨他,既然要克制为什么不克制到底?既然已经冲动了为什么不冲动到底?他毫无预兆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和谐自然,却就此偃旗息鼓,不前进也不后退,不遮掩也不挑明,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着吊着荡着。诚然,严格来讲他根本没对她做什么,只不过搅乱了她心中的一团平静而已,甚至还算不上一池春水。
走到宿舍楼下,她停步,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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