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闻吴挤眼,“让大哥从男人的角度来给你分析一下这件事情的性质怎样?”
“呃——”他瞪她一眼,“澜,男人嘛,在外面逢场作戏是难免的,但逢场作戏毕竟是逢场作戏,什么时候家和妻子都是……”
被妹妹抬眼一瞪,他脸色涨红,话卡在喉咙里蹦不出来了,频频向她使眼色。
“表嫂,”她急忙救驾,“人谁无错呢?你也知道了,男人是最经不住诱惑的动物,这是他们的生理结构决定的。” 道来他的一个白眼,她给他白眼回去,“重要的是他知道悔改,最最重要的是你还爱不爱他。若不爱了,那没什么好说,一脚把他端了,找个更好的,到时候我给你当伴娘。”他又一个白眼,她照旧给他白眼回去,“若是还爱,为什么不给目己也给他一个机会?歌里怎么唱的来着?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或许经过这次风雨,他更懂得珍惜你了呢?我看,表哥是真心诚意悔改的,否则也不会吃了这么久的闭门羹都不放弃,我看他憔悴得都不成人样了,起码瘦了十斤,不,二十斤,这可不是我当妹妹的替哥哥说好话,不信你问大哥?”
得,她又把球踢给他了,他只好接着道:“是啊,澜,你要真觉得委屈,哥出去帮你接他一顿,气出了,就回去吧。正明这一阵也怪可怜的,吃住没人管,还要挨着两家老人的骂,听妈说你婆婆下死令了,若是哄不回去你,以后就不让他进家门。
“你们别说了,”表嫂捂住耳朵摇头,“让我静一静,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好的,表嫂,你别激动,慢慢想,我们先走了。”她拉着他出来,小心地关上房门。
他皱眉道:“你那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谁学的?”
“什么一套一套的?”
“什么男人是最经不住诱惑的动物;什么苦不爱了,一脚把他踢了找个更好的;什么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好像你经历过多少次风雨,见过多少次彩虹似的。”
“切——”她撇嘴,“非得经历过才会说啊,孤陋寡闻,小说里早就写烂了。你经历过的风雨算多了,你见过彩虹没有?说说谁不会。
“平平,”他突然严肃起来,“说真的,如果你是澜,你怎么办?”
“我?”她耸耸肩,“凉拌。
“小姑娘,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说正经的呀,凉拌啊,他不是会逢场作戏吗?我也会啊,大家一人一次,公平!他要觉得可以忍受,就还在一起,要是不能,那就拜拜喽。
他的脸色“刷”地就青了,死死地瞪她。
“干吗?”她打个寒战,后退一步,“我可没惹你,于吗一副想揍人的样子?”
“我就是想接你。”他大手一伸拎起她的衣领。
“咝,啊——疼疼疼,疼死我了,你碰到我的伤口了。”她哇哇大叫,惹得表嫂和他父母都出来问:
“怎么了?怎么了?闻吴,你干什么?快放开平平。”
他迅速松开,挂上笑脸,一手整平她的衣领,一手牢牢地捏着她的手腕,道:“没干什么,这小丫头的嘴有时候利得气死人,吓吓她罢了。
她母亲道:“小时候就喜欢欺负你妹妹,这么大了还没长进,不许欺负人家小女孩知道吗?
他呵呵笑,“我知道,逗她玩呢,不早了,我们走了,还得送平平回去。”说着一扯她的手腕。
她疼得一咧嘴,却没敢叫出声,也挂着笑脸道:“叔叔阿姨再见,表嫂再见。” 她感觉得出他不对劲,好像真的生气了,还是顺着一点好。
第七章
出门,下楼,打车,他把她塞进后座,自己也坐进来,报了学校的地址,然后就黑着一张脸,不做声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偷偷瞄他的脸色,小心地动了动火烧火燎的肩头,大气都不敢喘。他生气的样子跟两年前一样可怕,不,更可怕,以前是咬牙切齿眼珠子喷火,现就是阴着一张脸,深沉的眼眸冷得像
冰,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下一刻会做什么。她自认不是个欺善怕恶之徒,也曾叉腰在饭馆里跟比她高一个头的大男人吵架,更不怕人家无理取闹跟她大小眼,可她就是怕他发脾气,一直以来,只要他脸一板,神色一正,语气一沉,她就不由自主地矮了。
车内弥漫着一股低气压,若在从前,她早就忍不住叫他了,撤娇也好讨饶也好,不管谁对谁错,最后她总能把他逗笑,换他一声无奈的叹息。但今大她不想先开口,一方面因为人长大了,在学会世故圆滑的同时也学会了坚持,另一方面肩上的伤口阵阵抽痛,甚至有儒湿的感觉,恐怕是裂开了。更何况是他要问她怎么办,她只是说了真实的想法,她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车行了好久,他的脸色渐渐缓和了,转头看到她略显灰白的嘴唇,聚拢眉心问:“怎么了?脸色好差。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没做声。
遭了个白眼,他有些恼,“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振振有词、大呼小叫的吗?”
“不敢说,怕哪句说错了,你又要揍我。
这次换他瞪她,她却不甩他,也没有力气甩,肩上的疼痛越来越厉害了,害她忍不住想叫。
司机问:“进大门了,往哪儿走?”
“右转。”他收回瞪得有点涩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手臂搭上她的后颈,“你啊,总是有本事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逼得人发火;再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逼得人叹气。
她用力一皱眉,避开他的手臂,死大哥,都要疼死了他还碰。
“干吗?”他坐直身子,“跟我生气啊,我的气还没消呢。
她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地道:“我管你消没消,咝——啊——”
“怎么了?”他慌忙转过她的背,看到一块儒湿的血迹,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天!伤口裂了你怎么不做声?
“我喊疼的时候你都没理,怎么敢再做声?噬——疼,别碰。
“你喊得那么大声我以为你是——唉!先别说这个,药带在身上没有?我先帮你止血。
“别,”她护住右肩,瞄一眼司机的方向,他不是想在计程车上扒她的衣服吧,“马上到了,回宿舍再说。
“不行,秦沐阳和你们舍长不是都出去做实验了吗?你一个人怎么上药?先到我那儿去好了。
“不要!”她立刻反弹。
他眼神一黯,对司机道:“麻烦您倒车,在刚才的那个路口左转。
她忙问:“干吗?去哪儿?
“校医院。
她心虚地低下头,“不用了,这么晚,我一个人可以的。”
他没再碰她,却用一种低柔而疲惫的声音道:“别让我担心。”
她只觉得心上一抽,像伤口撕裂的疼痛转移了似的,经过这么多事,她学会对他的怒气视若无睹,却依然学不会对他的忧郁和关怀不为所动。药和绷带都在包里,根本没必要去医院,只要她点个头,两分钟就可以到他的宿舍,上药、包扎,然后出来,时间也够。或许他根本没别的企图,只是单纯地体谅她的不方便,单纯地关心她,跟帮她弄自行车,给她拿褥子,送她回宿舍一样的单纯。但一想到跟他共处一个房间,即使不是222,心底就有些惶然不知所措,怕他也怕自己……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他若对她大呼小叫,冷漠刺激,比如他妻子的意外出现,她倒没有感觉;他对她平和自然,温柔体贴,她反而不知该如何拒绝,比如在医院他抱她靠在窗日,她脸上虽然能维持平静,心中却抑制不住汹涌澎湃。沐阳说对了一半,她是爱上了被拥抱的感觉,只是——被他拥抱的感觉。
司机又开口了:“前面的小门过不去,你们要在这里下车吗?”
“从大门绕出去。”
“不用了。” 她悄悄瞄他一眼,“去你那里好了。
他又叹口气,默默无语地看着她。
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小小声咕哝:“不就上个药吗,没什么大不了。
。lyt99。 。lyt99。 。lyt99。
经过222时,她头都没抬,匆匆直奔他的宿舍门口
他没做声,大跨步走过那个房间,打开223的房门,一进门就问:“药呢?
“这里。” 她打开书包。
“我来吧,别动你的右手了,在后面这个袋子里吧?口服药有没有按时吃?秦沐阳这几天帮你上药还仔细吗?晚上睡觉得时候没有压到伤口吧?棉球放哪儿了?”他一连声地问个不停。
“都在后面那个袋子里。”
“哦,找到了。”他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着纱布,一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两人同时尴尬地避开。
是该他帮她脱衣服还是她自己脱?他对女人的身体并不陌生,对脱衣服的技巧颇为熟练,在处置室的时候也已见过她的裸肩,但此刻,他的手在不由自主地抖。她熟悉他的怀抱,他的气息,甚至好几次差一点就接受了他的吻,但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解过扣子。
“你——”他涩涩地开口,声音有些哑,“转过身去,解开上面两颗扣子,我帮你把右边袖子褪出来。”
“哦!”她依言转身,颤抖着左手费力的解开钮扣。她感觉得到他一只大手小心地拉起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托住她的手肘,她曲起胳膊拉下衣袖的时候又扯动了伤口,疼得轻噬一声。
“慢点。”他立即伸手去抚她的肩头,热烫的大掌罩在她圆润的肩上,倏一下,似乎有电流穿过,震得她整个右半边身子都麻了。这是——触电的感觉?不,不可能!她跟他之间不是没有电流的吗?她贪图的只是他怀抱里的温暖和安全,而不是……天啊!不要,千万不要在这时让她顿悟他们之间有电流。不是的,她拼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任何一个女孩被异性的手碰到肌肤时都会有的本能反应。一定是这样,一、定、只、是、这、样。
他察觉到她的颤抖,大掌移开,缓缓握紧成拳,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停留在掌心,久久不散。别糗了,女人他见得多了,干吗这么紧张?她——信任他,所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占她的便宜。他重新伸出手,小心地拉开被血迹沾湿的衣料,白色的绷带上润湿一大片红,因为有伤,她穿的是无肩带的文胸,绷带绕过腋下缠了厚厚的几层。他仔细地解开绷带的结,粗糙的手指时不时的碰到她的肩头和背部。她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否则一定会在越来越热的气氛中窒
“呃……” 她一开口,才觉得声音干涩的有点哑,“说实话……哇——呀呀呀,疼——”
他急忙拿开手,有些无措地道:“好端端地干吗说话?害我的手抖,怎样?是不是碰得很疼?”
她有些委屈地抱怨:“我本来就是想说你没有沐阳的技术好。啊——”
“快坐下,敷了药就不疼了。”
“你轻点哦。”
“知道了,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你别乱动,别乱说话。”
“小心啊,小心啊,轻点哦,轻点哦,真的轻一点哦,太疼了我会叫的哦,咝咝,疼啊,大哥,你轻点啊。”
“伤口都裂开了,药酒上去当然疼了,别动,再动我用力了。”
“咝——”她用力咬紧下唇,压抑即将出口的痛叫,左手下意识地胡乱一抓,用力一扭。
“嗯。”他问哼一声,死丫头,居然拧他的腿,不过体谅她的疼,他忍了,还要轻声细语地哄:“忍一下,马上就好了,就好了。好了,行了,慢慢抬胳膊.对,”他曲低身子,“搭在我肩上,对,好了,再缠两圈吧。” 他细心地把绷带头打个平整的结,
“好了,手放下,小心。”他扶着她的手肘,慢慢放下,“要是太疼就歇一会儿,一会儿再套衣服。
“嗯!”她白着脸点头,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他的额头也一层汗,“小姑娘,是不是该放开你的手了?”
“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还拧着他的大腿,“哦!” 她慌忙松开,苍白的脸上涌上一股火热,刚才光顾着疼了,也不知道抓到什么,一定把他拧坏了。
“小姑娘!”他笑着摇头,递给她毛巾,“擦擦汗。
“哦。” 她慌忙接过,一时心急本能地抬起右手,“哎哟!
“看你!小心啊。”他急忙过来扶她的手臂,顺手接住掉落的毛巾,“我来吧。
毛巾轻轻落在额头上,握住手臂的大掌没有松开,毛巾掠过眉心,拂过她颤抖的睫毛,他的手一顿,本来带些焦虑心疼的眼光不经意攫住她,一时,竟然谁也无法移开。一股似有若无的感觉通过彼此的目光一点一滴地渗人心底,手臂上被他碰触的地方异常热辣,全身都像堕入一个空旷的境地,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她知道该发挥一向冷静的本色,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淡淡的微笑,一个小小的躲避,都可以打破此刻的魔咒;他知道该撇开眼神,不去看她朦胧的眼神,不去看她衣衫半露下白皙的肌肤,不去看她小小的颤抖的红唇。第一次想吻她是离别的冲动,有种垂死挣扎不顾后果的自私;第二次想吻她是再次相遇感情破土而出的震撼,有种你情我愿一场风流的颓废;而现在,他知道如果吻了她,他会后悔,会自责,会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再也无法面对她,听她叫他一声“大哥”。
心里在激烈的挣扎,行为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不听使唤,他的脸一点一点缓缓地凑过去,她的脸一点一点缓缓地向后退缩,“砰”的一声,她的身子失去平衡仰倒,他也跟着跌倒,火热的唇落在她肩头,不偏不倚地贴在纱布上。压迫的痛令她霍然清醒,耳边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呼吸,隔着汗衫,他的心跳贴着她的心跳,同样激烈同样火热同样——沉重!
他的头动了动,她浑身一震,颤抖地唤:“大哥!
他一顿,维持着半撑的姿势,好久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唇贴着纱布移动,轻轻地落在她的后颈。
“大哥!”她闭上眼睛,喉咙干涩沙哑得发疼,强迫自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让、我——恨、你!”
“恨你”两个字出口,两滴泪同时在无声无息间滑出眼角。
毁掉一个人要一秒钟,喜欢一个人要一分钟,爱上一个人要一小时,但忘记一个人却要一辈子。她说不清用了多久才爱上他,但明了这个事实却只用了一秒钟,一个“恨” 字和两滴眼泪。她知道自己不该哭,说白了,感情发展到今天,有一半是她自作自受。如果爱情就像1+l=2那么简单该多好?如果人的大脑就像电脑,输人程序就按照程序去做,没有一丝犹豫不定该多好?可惜,爱情不是1+1,人脑也不是冰冷的机器。
舍友晶晶以前常说:“江平,你分析事情条理清晰,切中要害,提出的往往是最合理的解决方案,但却不是最合情的,你总是忘了,人心是肉做的。”今天她终于明白了,因为人心是肉做的,所以会痛。
怦怦,怦怦,一声一声擂鼓般的心跳是她的也是他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就维持着心脏贴着心脏的姿势。她甚至绝望地想,不如就让他吻下来吧,给彼此一个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回忆,然后她会给他一巴掌,狼狈地跑开,用一辈子的时间恨他、怨他、遗忘他。但他没有,她也没有。
最终,他慢慢地起身,将她拉坐起来,找了一件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肩头,蹲在她面前,粗糙的手指轻柔地擦着她源源不绝的眼泪,困难地道:“一个吻换你的恨,我不怕,我怕的是,毁了你一辈子。”
她拼命摇头,凌乱的发丝和着泪水粘在脸上,哽咽道:“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我宁愿你恶劣到底,自私到底,也不要你的虚伪。”她说完猛地推开他奔向门口。
“平平!”他迅速挡在门口,双目赤红,大声吼道:“如果对你能做到虚伪,能够恶劣到底,自私到底,事情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流着泪喊:“别说了,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维持表面的上的平静,你还想怎么样?”
“我”
“知道吗?我现在已经开始恨你了!
“平平!”他颤抖地唤。
“让我走,在我打你一巴掌之前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