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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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短篇小说集)-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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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智囊团为我分析形势。”

王风儿笑了,“人人都说,你宛有神助。”

伍联就收敛了笑容。

过一刻,他说:“王小姐,你且喝杯香茗,坐下听一个故事。”

王风儿知道今日有意外收获了,非常高兴。

只听得伍联就说:“年轻的时候,我十分迷信,因为每一项投资,都少不了投机成份,成败得失,都在一瞬间, 有人一夜致富,也有人倾家荡产。”

王风儿虽然开著录音机,一边还是做笔记。

“我四处寻找高人指点迷津。”

王风儿仿佛看见一个机智过人的年轻生意人,每次在作出重要决策之前,都做足功课,可是,他还是忐忑不安,怕有所闪失,因此,必定求神问卜。

“那是一个老人,怕有七十岁,甚至八十岁了,他说我同他有缘,故此获他接见。”

王风儿想像老人白须白发,仙风道骨,坐一静室内打坐,永远垂着双目。

“每次见他,过程都十分简单,他坐在屏风之后,我在屏风之前求他保佑,他通常向我作出简章指示,只要我照着做, 万教万灵。”

王风儿听到这里,只觉诡异无比,“没可能”,她大胆发表意见。“老人又不是神仙。”

伍联就笑了,“人称他老半仙。”

王风儿嗤一声笑出来,“对不起,我不信这是伍先生你的致富之道。”

“王小姐。请听我把故事说下去。”

年轻的伍联就必恭必敬,每次都放下红封包,屏息等候老半仙保佑。

“半仙,我想买下半山那块面海地皮来发展高级住宅。”

半仙只嗯了一声。

伍联就额角冒出汗珠来。

他说:“我知道这是险着,都会中一次骚乱已使中上级市民纷纷抛售手中产业外逃,地皮价值已跌穿底点。”

半仙又是唔地一声。

“你说我应否去马?”

室内静得跌落一支针都听得见。

过了很久很久,听得老半仙咳嗽一声。

他清晰地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伍联就如释重负,“是是是,我明白了。”他抹干额上汗水,满意离去。

他轻轻说下去:“如是者,一次三次七次,他都能给我准确的指示。”

王风儿早已停了笔,啧啧称奇。

“有时,连最变幻莫测的股票走势,都会被他测中。”

“那,老半仙本人为什么不落注?”

伍联就笑了,“落注讲学问,也不是每个人能力够得到。”

王风儿问:“伍先生你现在还供奉着老半仙吗?”

“且听我说下去。”

王风儿心痒骏搔。

“十年前,我终于遇到事业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灾劫。”

“是,我听说过,但你还不是化险为夷,所以他们说有财神在你身后保佑你。”

“当时,我徬徨到极点,千多名员工靠我生活,我须对他们负责,还有,我家族食指繁浩,祖孙三代都要照顾,压力不可谓不大。”

“老半仙又使你平安过渡?”

“我当然要去找他。”

他来到半仙的居所之际,已经疲态毕露。

他深深太息:“半仙,请指点迷津。”

“你说。”

“买还是卖,你告诉我一声。”

半仙沉吟不语。

伍联就度日如年。

熬了不知多久,半仙说:〃须行险着。”

王风儿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来:“这算什么忠告?”

他是叫我买下所有股份反击!我觉得言之有理,立刻告辞。

走到门口,才发觉忘记取回外套,他折返,却听到内室有人窃窃私语。

“可是要倒台了?”

“管它呢,一鸡死一鸡鸣。”

“他都把你当作半仙。”

“有眼无珠, 我未卜先知,我早已发财,我还坐这里侍候他呢。”

听到这里,王风儿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乐不可支。

伍联就笑着说:“王小姐,世上并无致富之道,判断靠自己,与人无尤,你可明白?”

王风儿大声答:“明白!”                                       





  孝道    



少女经过其中一张病榻,忽然听得有人气若游丝般叫她:“丽容,是你吗?”


少女一怔,转过头去。

躺在那里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气息微弱,一看就知道经已病入膏肓,恐怕药石无灵。

少女轻轻踏近一步。

妇人耳朵总算灵敏,“丽容,你来了。”

少女这时发觉病妇双目已盲,不能视物。

她轻轻走近,低声说:“是,是我在这里。”

病人忽然激动,流下眼泪,“丽容,你原谅了母亲,你终于看我来了。”

她伸出皮包骨一样的双手,少女紧紧握住。

病榻旁有张椅子,少女坐下。

“丽容,叫我一声。”

“妈妈。”

病妇笑了,像一个骷髅忽然活动起来,十分可怖诡秘。

可是少女一点也不害怕,“妈妈,你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只要你来看我,陪着我。”

“我天天这个时候来,好吗?”

“现在是什么钟数?”

“下午四时三十分。”

“丽容,让妈看清楚你。”

少女把脸凑近,病妇用手细细摸索少女面孔。

病人吁出一口气,放心了。

护理人员进来放下食物,“呵,你终于来探访母亲了,劝她吃点东西,不然神医也束手无策。”

少女答:“是,“转过头来,“妈妈!我喂你喝点稀粥。”

妇人被扶起,略喝几口,开头不能咽下,渐渐可以吃多几羹。

看护看见,点头嘉许,“吃完让母亲休息吧。”

病人抓紧少女手,“丽容,明天再来。”

“一定,我一定来。”

第二天,病妇一直问看护:“到四点半没有?”

“太太,还有三刻钟。”

她满心盼望,抬高头等候。

然后,那轻盈的脚步声来了,病人愉快地喘息:“丽容,这边,过来这边。”

那少女回答:“我来了,妈,喝点橘子水。”

她用温水帮病人轻轻揩一把脸,又帮她梳通头发,病妇握住少女的手,“不用操心了,丽容,我自知不久人世,不过是这一两日之事。”

少女劝慰:“不要害怕,将来,在另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母女一定可以再次相聚。”

妇人叹息,“有你在身边,现在我已不再惶恐。”

少女微笑。

“告诉我,丽容,他对你好吗,你离家出走去跟他,他有无欺侮你?”

少女一怔,低下头,过一刻,才缓缓答:“还不错 可以过日子。”

“他们说他打你,逼你到欢场觅食,唉,可恨为母的不能保护你。”

少女慌忙地说:“没有的事,你别听那些多事亲友说的是非。”

妇人凄酸地问:“你为何那么久不来看我?”

少女急急答:“都是我不好,我害妈妈久等。”

少女把病人的手贴在脸旁。

病人宽慰,似有盼望,神情安详。

少女暗暗拂去泪珠。

接着一段日子,风雨不改,她天天来探访病人。

即使挂八号飓风讯号,也设法依时赶到。

每次逗留一小时左右,读报纸头条给病人听,留下一只小小有耳机的收音机给她,服侍她吃粥喝水,替她抹一抹身子。

病人情绪一日比一日稳定,可是健康一天比一天衰退。

终于少女趋近她身子的时候,闻到腐臭,那是死亡的气息。

“丽容,日子过得真快,慈母把住我手学写字的情况,历历在目。”

少女答是,双目已经通红。

“当年不信父母所言,孤意而行,跟随浪荡子而去,生下了你,结果遭人欺骗遗弃,流落无依,又身患恶疾。唉,丽容,妈妈是个苦命人。”

少女嗯一声,“不怕,还有我呢。”

“是呵,丽容女,你切莫重蹈母亲覆辙。”

“不会,妈妈,你放心。”

病妇沉思,灵魂像是已回到较年轻较美好的岁月里去,她哼起小调来,声音出乎意料之外的清脆柔美,像个小孩子:“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口糖,一口果,吃得宝宝笑呵呵。”

唱完了,自顾自格格地笑,拍起双手来。

然后,笑容凝住,她全身僵硬,动也不动。

少女知道她已脱离苦海,前去与母亲会合。

她镇定地按铃唤护理人员。

看护匆匆赶到,“呵,病人已经去世。”

少女泪如雨下。

看护劝道,“你已经尽了孝道,听说这个多月来,你天天来探望你母亲,她因此去得十分安乐。”

少女这时抬起头来,用手帕抹干泪水,“我不是她的女儿。”

“什么?“看护怔住了。

少女说:“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我是一名学生义工,每周四来医院帮病人做物理治疗。一日,经过走廊,听见有人叫我丽容,我一转身,她便把我认作女儿。可怜的盲妇,她说什么,我便顺着她意讲下去。”

看护目定口呆。

“见她子然一人,又身患绝症,我便每日放学来探望她,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至于我,我叫庾家聪,在德美中学读高中二,院方有我做义工的纪录。”                                       






    幸运   


 这是一间办公室。


几个同事窃窃私语。

“真不能置信;竟能那样一个人交了好运。”

“可不是;那人居然会得中奖。”

“七千多万的彩池三票中,每人分二千余万元,俨然小富了,一生吃用不愁,羡煞旁人。”

“其余那二人决定隐姓埋名,可是招爱娟的丈夫却大肆招待记者,宣布他发横财经过,真夸张。”

一位女士更正:“是招爱娟的前夫才真。”

“那人偷抢拐骗无所不为,遗弃了爱娟母子二人,失踪超过三年,债主上门,爱娟还要替他还债,她不得不与他离婚,一直杳无音讯,可是前晚忽然在电视上看到他,原来他中了奖券!”

“天无眼。”

“我真不服气,俗云好心才有好报,幸运之神缘何对这种渣滓青睐有加?”

“可怜爱娟苦足这么些年,应该由她中奖才对。”

办公时间到了,同事们纷纷回到岗位上去。

片刻,招爱娟来了。

她佝偻着背脊,脸容憔悴,分明未老先衰,她静静伏在办公桌上,开始每日沉闷的工作。

不,幸运之神没有对她微笑。

真的有幸运之神吗?

当然有。

办公室那一角有两个穿白衣的少女正在掩着嘴咭咭地笑,她俩面貌娟秀.晶莹大眼睛露出顽皮的促狭的神色来。

当下二人匆匆离开招爱娟的办公室,来到公众广场,坐在石凳上,摇晃着双脚,得意地放声大笑。

“真好玩,我简直爱上了这差使。”

“谁说不是!以后,我们要更加刻意,叫人出乎意表。”

她俩拍起手。

“喂,艳羡,下一个目标是谁?”

“妒忌,你说呢?”

多么奇怪的名字,可是,艳羡与妒忌时时与幸运并用,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艳羡用手一指,“看到那个愣小子没有?”

妒忌的目光落在那边,“呵!他,他叫邛卓华,是个小公务员,十年升高了一次职,爱躲懒,性格懦怯,是社会上闲角。”

艳羡说:“他要走运了。”

妒忌嗤一声笑,“他,又中什么奖?”

“他的奖在那边。”

妒忌连忙看到马路另一边。

只见一个漂亮的年轻职业女性正拎着公事包朝气勃勃地走过来,她笑容可掬,一看就知道聪明才智都高人一等。

这下子连妒忌都觉得不忍,“把她配给他?会不会太残酷了一点?”

艳羡笑了,边走边踢起一块小石子,那块小石子无意弹到一个途人的脚,那人啊一声呼痛,可是就在他低头去看个究竟之际,他发觉有一张千元大钞正在脚下,那人捡了钱,欢天喜地走开。

“太过份了。”

艳羡笑,“才听你说,喜欢这份工作。”

妒忌吧口气,“罢罢罢,我同你也不过是听差办事,上头说什么,我们做什么。”

“是呀,谁该走运,我们便前往侍候,至于走运之人是好是歹,却不是我们管辖范围。”

艳羡双目中那种狡黠的神色又回来了,“我们不过是听指挥的小角色。”

“可是最近人类也抱怨得很厉害。”

“你知道人类, 天天总是怨怨怨,你见过快乐的人没有?”

“投诉幸运司的人越来越多,上头也许会改变策略。”

“那还有什么好玩,你真相信,求仁得仁,勤有功,戏无益,还有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可是,都说我们这部门行事乖张。”

“不要理别人怎么说,我们是幸运之神,不必依常理办事。”

“对。”

艳羡与妒忌欢欢喜喜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银铃似笑声渐渐隐失。

在一间华厦的地下室,一个中年胖汉磔磔地笑。

他肆无忌惮地叫:“我走运了,我走运了!”

身边的艳妇睨着他,不作声。

大汉继续说:“这一票货居然会被我运进去,都说虎威市警员金睛火眼,哈哈哈,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奈得我何。”

艳妇见大汉踌躇志满,气焰万丈,不禁冷笑,此人走运,不知多少人会受到荼毒。

她扭着腰身走出去。

大汉与手下说:“我们且出去寻开心,找几个漂亮小妞来陪酒陪饭。”神情猥琐到极点。

手下答:“遵命。”

大汉又吩咐:“不要夜总会货色,找清纯一点的少女。”接着,他又狂笑起来。

树荫下,两个老人在乘凉。

一个叹息:“唉,世纪末,凡事七颠八倒。”

“可不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不然怎么会有句话叫无语问苍天。”

“真是各有前因莫羡人。”

“你且着历史,杀人如麻的头号战犯得享寿终正寝。”

“隔壁林家的十六岁长子品学兼优,却在前日遭醉酒驾驶者撞毙。”

“很奇怪是不是。”

“活了这么些日子,早已见怪不怪。”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银铃似笑声。

“谁?”

“不会是幸运之神吧。”                                       






   邻居    


王希文因大埠华人聚居处喧嚷嘈吵,又喜比较财富,与她沉静性格不合,故搬往小镇半工读。


上午读书,下午写稿,不亦乐乎。

附近邻居夜不闭户,可是希文来自大都会,习惯谨慎,不敢造次。

她亦不喜东家长西家短,看到人,虽然立刻笑着打招呼,但是从不多话。

独居的她十分喜欢这种宁静平淡生活。

左邻住着一家四口,布朗先生太太非常年轻,两个孩子十分顽皮,二人早出晚归,孩子多到托儿所,下班后领回来,可也真辛苦。

右里是一位独居的老太太,年近古稀,可是健康情况良好,晴天,也会出来走动,希文不知她底蕴,可是觉得如果不在这几年内结婚,往后结局,也许就似这位老人。

有意无意间,她帮老人做些小差使。

周末,剪草的少年来操作,希文会说:“右边那一家也打理一下。”

红发少年很精明:“酬劳另计。”

“那自然,顺便把老太太的垃圾桶也拎出来。”

事情办妥之后,希文问:“老太太屋里环境如何?”

“相当干净,厨房有一锅香气扑鼻的鸡汤。”

希文放心。

少年却问:“她有多大年纪?看上去似百多岁,一个人老到不能再老,大概就是那个样子,真正不可思议,你会活到那么老吗?活至耄耋,又有什么意思?”

希文啼笑皆非,嘘嘘连声,把那少年赶走。

星期一,垃圾车去了,希文又把空桶给她拎到后门。

老人隔着纱窗向她道谢。

“不客气,邻居应当互相帮忙。”

“请进来吃苹果馅饼。”

“我还有个约会,改天拜访。”

老太太笑:“你随时请过来。”

老人给希文甚多感触,世人都盼望长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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