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情况似乎很不乐观,他的兄弟们正在四处找寻林志豪,并且已经放出狠话,一定要血债血偿,让林志豪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现在我是背腹受敌,几乎走投无路,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林志豪对佩娟说。
佩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这麽大,而这种事其实她也是束手无策。
“你要怎麽办?”佩娟大感著急,忍不住连眼泪都掉下来。
“放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即使根本没有把握,他还是这样安慰佩娟。
“你出面去自首吧,这些钱暂时拿去给对方当医药费,如果不够的话,我会再想法子帮你凑一点。”
“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的父母?”林志豪心中彷佛已打定主意。
“你放心,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伯父、伯母几乎就等於是我的家人,我绝不会弃他们於不顾的。”
“有你这句话,那我便可以安心的走了!”林志豪拿著钱转身离去。
“他去自首?”我忍不住打断佩娟的陈述。
“如果他是个男子汉,有勇气出面承担一切的话,那今天我便不会这样对他。”佩娟的话语中有几分的失望与恨意。
佩娟继续说:“他不敢面对现实,居然拿著钱逃亡到南部去,却把一堆烂摊子扔给家中年迈的双亲来收拾。”
被林志豪打破头的那个人虽然经医院紧急抢救而捡回一条命,但还是因为伤势太重而成为植物人,这重伤害属於公诉罪,林志豪又迟迟不肯出面投案,所以警方也只好对他发出全国性的通缉令。
除了警方的搜索正在进行外,那些帮派份子也是三天两头便找上家里来要人,他的父母简直是倍感威胁、不堪其扰。
二个月後林志豪在南部又因故滋事终於被警方当场逮捕,虽然当初犯下罪行时他仍未成年,但还是因为情节重大而被少年法庭判了四年的保护管束。
佩娟其实已对这个男人完全绝望,可是她仍愿信守当年的承诺,为他挑起一切重担。高职毕业後便经友人介绍,进入一家成衣工厂中担任会计的工作,每月的薪资所得除极少数留做家用之外,绝大部份都贡献出来当成赔偿伤者的医药费。
就在他的刑期即将届满之前,佩娟的父亲竟然主动提出要让他们结婚的计画。
“我是绝对不会嫁给像他这样的男人。”佩娟极坚持地对父亲说。
“你难道忘了他们林家从小对你的照顾?没有林家哪会有现在的你?志豪那个孩子我是从小看到大,他只是因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心性不定,一时冲动才铸成大错,如今也已经付出代价,将来必会引以为监,洗心革面。”父亲苦口婆心的企图劝服她,但她却只是一股劲的摇头。
“男人结婚後自然就会安定下来,况且他向来都肯听你的话,将来也只有你能管得住他。”父亲还没有放弃。
佩娟的个性中也有执拗的一面,“你们上一代的交情是上一代的事,他的父母疼我、爱我,这些年来我也已经毫无怨言的付出,即使不够也是我欠他父母的,与他无关,这些事根本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该拿我一生的婚姻幸福去当人情。”
佩娟的父亲闻言大怒,明知她说的都是事实,但碍於与林家多年的交情,心中还是不能释怀,父女俩便因这件事弄到几乎反目成仇。
林家虽然喜欢佩娟,多年来便一直盼望她能成为自家的媳妇,但在这种令人难堪的情况下,两老是谁也开不了口。
林志豪终於熬完他的刑期,而佩娟便在当时决定辞去工作,准备追求自己的梦想,选择参加大学联考,继续完成未竟的学业,然後在图书馆与我结识,此後一切便无庸赘言。
我问佩娟:“他有没有改过向善?我看他不像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回想起林志豪刚才在女生宿舍前焦急等待的模样,我们虽是初次见面,但凭著第一眼的感觉,他的外表与仪态都让我留下极佳的印象。
“林伯伯自军中退伍时曾领了一笔颇为优渥的退休金,本想生活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依赖儿子来奉养,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不但没有颐养天年的命,反将老本全都蚀光,晚景凄凉。”
我不禁为造化之弄人而叹气。
“而且,”佩娟补充,“不但是他们一家为他牺牲,甚至连我父亲也念在两家人往日的交情上,全力以赴、义无反顾。”
“还有你,不也是一样付出?”我苦笑,为她再记上一笔。
“他服完刑後,因为连个高职文凭也没有,既没一技之长,再加上是有过案底的人,根本找不到任何工作,一阵游手好闲後,还是我为他标了一个会,勉强凑些钱让他自己当老板,开一家早餐店。”
“你帮他的也够多了。”
“可惜人情债这种东西太复杂,不像是在做买卖般可以称斤论两、你来我往,算得那麽清楚的,并不是他们家曾对我们有恩,如今我家对他们有义,便可以两下扯平、互不亏欠。”
我点头表示同意,“人世间的恩恩怨怨如果能够这样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话,早就天下太平了!”
“所以当我决定要参加大学联考,继续升学时,我的父亲是极力反对。”
我不了解,问她:“为什麽?难道他不希望你将来能有更好的发展?”
“我父亲是个守旧的人,他总认为一个女孩子将来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好丈夫结婚,生养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孩,组织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你自然是不甘心如此?”我知道她对自己的未来很有规划,尤其是对现在所学的“新闻传播”课程极有兴趣,将来想朝这方面发展。
“我在成衣厂工作那几年,看见那麽多的女人在那狭小阴暗、潮湿郁热的空间中耗去青春年华,想到自己可能也会和她们有一样的下场,心中难免不寒而栗,我不愿就这样过完一生。”
我大表同意,“那的确不是你该过的生活。”
“为了逃出这样的命运,拼死也要一试,当时我和父亲有过承诺,如果我没有考上任何学校,便得乖乖听他的安排。”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那麽努力!你还记得大学联考前一天,我们看过考场後在公车上不期而遇的事吗?”我想起当时她不安与忧郁的表情,没想到她是承受那麽巨大的压力。
“当然记得,”她终於一扫阴霾,展开笑容,“我还记得你是故意过站不停,陪我坐到最後。”
我忍不住脸红。
“谢谢你,你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有多大的意义,由於有你的帮助,我才能挣得今天这个局面,我始终认为你就是上苍派来拯救我,让我能够逃出生天的那个贵人。”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对她会有那麽重要。
佩娟倚在我的怀中,下巴微扬,而那双水盈盈的明眸正充满感激的望著我,此刻我们间的距离极近,连她口鼻中吐出如麝似兰的气息亦清晰可辨,由於这情景委实太过诱人,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晕眩,不自觉地趋向前去,低首啜饮她的双唇。
四唇甫一轻触,我便随即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孟浪行为,赶忙仰头将她稍稍推出怀抱,别过头,不敢正视她。
虽然我们相交已有一段时日,但这却是我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任何辩解的藉口,我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垂著头道歉,“对……对不起。”
我不知道其他的恋人们有过这样亲昵的举止後会呈现什麽样的反应,我却只能如此的回应。
佩娟两颊艳红,凝望著我,摇头说:“不!这是你应得的。”说完竟主动靠上前来,献上深情的一吻。
仔细说来,方才第一吻的滋味其实是震撼多於其他的感受,根本无暇细辨,而这一次却是完完全全的沉醉在其中,甜蜜的滋味彷佛正从身上的每个毛孔逐一渗出。
良久,我们才从幸福的云端返回地面,但回想适才所经历的一切,却又觉得美好到不像是真的,心中竟有一种不踏实的错觉。
佩娟双眼微闭,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发烫的脸庞所传送出来的热度,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双耳,竟也是一般滚烫。
佩娟睁开双眼,发觉我正楞楞地盯著她瞧,终於打破静默,不胜娇羞地将头埋入我怀中,抗议著,“看什麽?不许看!”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未曾相遇,你现在会怎样?”
“不知道,或许又回到成衣工厂安安份份的当个女会计吧!”
我不同意,“不对,应该是在早餐店里当老板娘才对!”然後故做正经的说:“老板娘,一份三明治、一杯热豆浆,要带走。”
“哦!”佩娟板著脸,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好可恶,居然敢嘲笑我。”伸手便要掐我鼻子,我迅捷地截住她的手,毫不客气的又在手背上烙下我的唇印。
我笑著说:“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她叹口气幽幽的说:“早餐店没经营几个月,他就收到入伍通知书,只好放下一切,乖乖去当兵,林家说那店有一大半是属於我的,我父亲私底下也指望我若没考上大学,便可代他接下这份工作,等他退伍再与他携手并肩,一起创业,重新开始;可是谁也没想到,我竟能重回校园,重拾书本,又当起学生来。曾有一段时间,他的父母为他看顾过那家店,想为他守住一点家业,但终究因为年事已高,无法承受烦重的工作负荷,最後只好顶让出去。”
“那你现在岂不是连老板娘都没得当?”
佩娟没理会我的取笑,“既然做出选择,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可能再走回头路,林志豪出狱後曾来找我谈过几次,我从来不给他好脸色,早就和他说得很明白,没想到他还是如此纠缠不清,他究竟要到何时才肯罢休?像今天这种情形,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根本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佩娟侧过头,将脸熨贴在我的胸膛上,“你的心跳得好厉害!”
“你听见它说什麽?”
“它说你是我的守护天使,将会一辈子保护我,对不对?”然後瞪大眼睁,娇嗔地说:“你敢说不是吗?”
在这个时候,我自然不敢说个“不”字,但“一辈子”的承诺实在太漫长,如果往後再出现类似今天这种场面,我虽有心想保护她,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佩娟早把我视为她唯一的支柱和倚靠,但她却没有醒悟到,其实很多都是我在不经意间给她的错觉,想来不免惭愧,相识至今我从未刻意为她付出过什麽,何以能够获取她如此的信任与依赖?更不用说我们在地理空间上有著一南一北的差距,我根本无法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狼狈?”我去找她时她才刚从浴室洗完澡,便匆匆忙忙的下楼和我见面,这一路惊慌失措的奔来,又经过那麽大的情绪波动,根本没有机会好好梳妆打扮,只见她的腮边仍留有泪痕,未乾的发稍尚有水珠滴落。
我没有回答,只是掏出手帕细细为她擦拭头发,“小傻瓜,再不快点弄乾,你会感冒的。”嘴上虽是这麽说,心中却是想著,我们的未来会如何?
第七章 爱情实验
春假後的一个星期日,佩娟到学校来找我,这是她第一次到南部来,我本该好好尽地主之谊,可是我在此地虽已过了近一年的生活,但平常的主要活动区域不过就是校园内及学校附近的几条街道,实在是不知道该带她到哪里去参观,而且她只有短短一天的假期,当天就要必须要搭车赶回北部,所以便找阿铭及徐桂慈当陪客,陪著我们一起到处逛逛。
阿铭和徐桂慈相识的经过,我在很早以前便曾一五一十的向她报告,因为我常在她面前提起他们的事,所以尽管双方只是初次见面,但其实佩娟对他们并不陌生,加上佩娟向来是个个性开朗,没有什麽架子,极易相处的人,没多久便可以与他们热络地天南地北聊开来。
徐桂慈从小在这个都市中长大,对各处的风光景致、名胜古迹都是如数家珍,了若指掌,可算是一匹识途老马,所以整天的行程都是交由她来策划、安排。
我们骑著机车在各大街小巷间闲逛,最後来到海边的一家餐厅用餐,隔著大片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海波激岸,无数的浪花像烟火般在半空中绽放,呈现出一片壮阔的景象。
海边的风势极为强劲,海滩上的沙砾被卷起层层涟漪,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深刻的皱纹,远处似乎有几个小孩子正在嬉闹,在夕阳的余晖下看得并不真切,而室内的我们却像是身处於另一个世界。
大厅中摆著许多原木制成的桌椅,外貌均是奇形怪状,各异其趣,充满自然古朴的原始风味,此时店里的生意并不好,没有多少客人,因此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样子,我们几个人正默默感受这片刻的宁静。
我不禁感叹,对徐桂慈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这是我和桂慈发现的。”阿铭边说边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在报章杂志上看过几次介绍,有一天心血来潮便和阿铭按图索骥寻过来,没想到就这样喜欢上这里,从此之後我们便常来,有时候叫 茶或喝杯咖啡,看看书、聊聊天,甚至只是望著这片海发呆,便可打发一个下午,我和阿铭说过好几次,有机会一定要带你来这里看看,相信你会喜欢的。”
“你们在这里真好,可以有知心好友相伴,我在北部就算能找到一个像这样的好地方,还是不免形单影只、顾影自怜。”佩娟埋怨。
“喜欢上一个人时,只要能在心里为他留有一个独特的位置,有时候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让彼此都有一个可供喘息的空间,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像我和阿铭几乎成天腻在一起,难免也会有厌烦的时候。”徐桂慈安慰她,并饶富深意的瞧我一眼。
我回答:“可是我们的距离实在太远了,与你和阿铭比较起来,我们这种分散一南一北的情况便像是牛郎织女般悲惨。”空间的差距确实是我和佩娟情感问题上的一大隐忧。
“人家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何况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是在朝朝暮暮?”阿铭突然语出惊人,说出几句似是而非的浑话。
我忍不住伸手在他肩头擂上一拳,“什麽时候变成这般文诌诌。”
阿铭揉著臂膀,“喂!这是肉做的,打了会痛,君子是动口不动手的,你可不要成了小人!”
我笑起来,对徐桂慈说:“真有你的,居然可以将他这样一个粗鄙之人改变成气质与内涵兼具,甚至还能出口成章。”
“别再损我,给我留点颜面行不行?我本来就极有天份,只是缺乏名师指点,如今有桂慈帮我,自然是士别三日要让你刮目相看,你再那麽口无遮拦,随便乱讲话,当心我在你女朋友面前掀出你的底牌,把你在寝室里干过的种种糗事全部和盘托出。”
这一来不免引起佩娟的兴趣,接著问:“什麽糗事?不妨说几件来听听,让大家开心开心。”
我连忙向阿铭道歉:“好啦!好啦!对不起,我不过是和你开开玩笑,何必这麽当真呢?”我们在一起住久了,自然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把柄握在人家手中只能随他予取予求,任人宰割。
佩娟还想追问,徐桂慈却轻按她的手背制止,并为我解围,“男人这种动物嘛,就是好面子,特别是在这种公开场合里最好为他留点颜面,等你们私下独处的时候再好好拷问他就行了,况且阿铭的话大概也是夸张的成分居多,你不必在意。”
佩娟说:“今天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暂时就放你一马。”
我松了一口气,向徐桂慈投出一个感激不尽的眼光,并连忙改变一个话题,“听说你要辞去文艺创作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