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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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之华-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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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精彩内容载入中·棠棣之华,鄂不恚|。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求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宜尔家室,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诗经·鹿鸣之什·棠棣》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一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棠棣,白色的,如雪般的棠棣,在阳春三月的明媚阳光下飞舞,将一片神圣的皑洁点缀在东皇太一神殿(1)灰色的屋檐上。

    太师(2)年少的时候曾经站在神殿那棵高大古老的棠棣树下用迷茫的目光望着神坛上用哀怨,凄美的声音唱《湘夫人》的巫女,那是位美丽的少女,她头戴花圈,怀中捧着白色的棠棣,她将花瓣从高耸的神坛上扬下,那白色的花瓣如雪般的在风中飘扬。

    秀美,年少的太师那时候还是一位高贵的公子(3),他有一双明亮如同宝石的眸子,那绚丽的眸子里总是有着绵绵不绝的柔情。那时候的太师是楚国最为漂亮的公子,他风姿卓越,文质彬彬。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又是献祭的节日,古老而优美的《礼魂》,自巫觋口中唱出。巫觋们伫立在高高的神坛上,手执杜若,一身华丽的礼服在风中飘扬。

    太师用如白玉管般的十指抚弄着琴弦,那悠远琴声像似来自幽古的呼唤,在深邃的神殿里回荡。

    曲终,歌声停歇,枯槁的太师抬起一双空洞的眼睛,一双如同神殿般深测不见底的眼睛,那眼里没有哀伤也没有欢乐,那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也是在棠棣花开的时节,一脸是血的太师,默默地站在棠棣树下,白色的棠棣花瓣落了他一身。那是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太师被熏盲了双眼,永远囚禁在了神殿里。

    太师曾经有一个美好的名字,芈若玟,那时人们毕敬的称呼他为:若玟公子。十八年过去了,若玟公子,只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名字,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太师的一生被生硬的撕分成了两部分,他的过去已经埋葬,而现在存在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俊美而充满青春气息的觋(觋与巫为对立性别,觋特指男巫。)扶住怀抱古琴的太师,一步步的步下神坛的石阶。憔悴的太师,那一身白色的长袍在风中飞扬。被风吹乱的,散开的黑亮长发掩住了半张消瘦,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

    觋恭敬的搀扶着太师,他朝气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属于神般的高贵气质,他还是一位少年,却有着出众的仪表。

    男觋有一个取自神殿棠棣树的名字,那是他幼年时期由太师为他取的。

    十八年前,太师自棠棣神树下抱起了啼哭不止还是婴儿的他,那时,襁褓中的他落了一身白色的棠棣花瓣,就如同是棠棣神树所孕育的孩子一般,于是取名为:棠棣。

    棠棣,没有姓,没有父母。

    “棠棣。”

    当棠棣搀扶太师下了石阶后,站立在神坛下的一位秀美如同云梦之神的少年,用高傲的声音唤住了他。少年有一双明亮的眸子,那眸子有时会不自觉的流露出如同秋水般深刻的孤独。

    “你说过要教我吹箫(萧:先秦的萧,实则为排萧。)。”少年手里揣着一把排箫,略抬高了他那秀美,小巧的下巴。

    当少年唤住棠棣的时候,棠棣停住了脚,但当少年用有些指责而且高傲的口气对棠棣说话的时候,棠棣冷漠的回过了身,不理睬少年。

    “棠棣。”少年大声的叫住了欲离去的棠棣,他秀气,修长的十指捏紧手中的排箫,他显得有些不高兴,口气也越发的高傲。

    “辛夷公子可以找其他人学,神殿里每个人都会。”棠棣冷冷回道,他似乎很讨厌这位少年,话一说完,转身便走了。

    “公子,我可以教你,我吹得只比我哥差点。”一位尚穿着献祭礼服,头戴花冠的女孩红着脸怯声的对少年说道,女嬉一直在一旁听着少年与她兄长棠棣的对话。

    “滚开,下贱的巫女!”被唤为辛夷公子的少年跋扈的推开女嬉,女嬉跌倒在地,头上的花环也落在了地上。

    辛夷迁怒女嬉后,便大步朝神殿大门走去,迈出神殿大门前,辛夷将手中的排箫狠狠砸在了门口石板上,排箫破裂成两段。

    辛夷走后,棠棣出现在女嬉身边,他扶起了女嬉,拣起了地上的花冠重新戴在女嬉头上。

    “有没有伤着?”棠棣用温和的口吻对女嬉说道。

    “哥,我们生来就下贱吗?”女嬉还在抽泣。

    巫与觋是神殿的灵魂,亦是这阴森,深邃的神殿里的幽灵。他们最为接近神,却又是最为卑微的一族,他们出身卑贱,他们容貌娇好,他们流淌着低微的血液,他们有着近乎神诋的美好。

    棠棣为太师所救,为巫觋所抚养,他似乎就诞生于神殿,也成长于神殿,但他并不是这卑微的巫觋一族的成员,他的血统与身边的人迥异。他是神殿里唯二的另类。

    当太师从棠棣花丛里抱起啼哭的棠棣的时候,围观的巫觋们看到了一张端庄的小脸与一件极其华丽,精美的衾被。

    “他是王族!”巫觋窃窃私语着。

    “无论这孩子有着怎样的出身,从今以后他只能是个巫觋。”站在太师身后年迈的太祝(太祝:掌管宗庙祭祀等礼仪。),他驮着背,抓着拐杖用震巍巍的声音说道。命运的齿轮就此运转。

    棠棣的身世是谜,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刚出生的他会被遗弃在神殿外的棠棣树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棠棣有着不同一般的身世。

    ***

    笔者注:(只是笔者粗略的注释,能力有限请见谅。)

    (1)东皇太一神殿:这个是有点杜撰的味道,不过郭沐若在他的剧本《屈原》中也写过楚国有东皇太一神殿的存在。其实这篇小说的不少背景是在屈原《九歌》的基础上杜撰而成的。

    楚文化与中原文化是有很大的不同,中原人崇拜祖先,祭祀祖先的仪式用到扮演祖先的巫师称为“尸”。而楚人崇拜神诋,用巫觋扮演神明迎神的仪式带有点原始戏剧的味道。让人联想到古希腊的戏剧起源于酒神崇拜。

    (2)太师:在先秦,“太师”是掌管音乐的官职名,也有“少师”的称呼,地位次于“太师”。通过文献记载,可以知道先秦的宫廷乐师一般都是由盲人担任。

    在文里,由于太师若玟曾经是一位高贵的公子,所以一般人都称他为太师^^,而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3)公子:在先秦,“公子”几乎是诸侯王之子的专属称呼。

    ***

    辛夷七岁那年第一次到神殿,他坐在高大的石阶上哭泣,不肯再攀登。对于年幼的他而言,神殿正厅的无数石阶似乎没有尽头。景夫人(注:在先秦,只有诸侯王的妻子才得以称为夫人。)紧揣着辛夷的小手,她用哀痛无比的眼神望着辛夷。记忆中景夫人似乎从没有微笑过,景夫人有张娇小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常常溢满痛苦的泪水。

    辛夷是到神殿拜师学艺的,因为神殿里囚禁着一位世间最为杰出的琴师,一位瞽者。

    当神殿的琴声响起,那是一阵断断续续,凄切的琴声。景夫人的脸上顿时爬满了心碎的泪水,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

    辛夷停止了哭闹声,他仰起一张精致,沾有泪水的小脸望向高处的游廊,他看到了巨型石柱下跪坐着弹琴的太师,也看到了太师那张苍白,秀美的脸上有一双空洞,深陷的可怕眼睛。

    太师瘦如干柴的手抓着琴弦,每一根弦都在痛苦的嘶叫。

    辛夷并不喜欢到神殿学琴,他隐约意识到他的娘亲与太师似乎有某种神秘的联系。辛夷也不喜欢他软弱的娘亲,一位总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女人,她用泪水抚养辛夷,她甚至在死的时候脸上仍旧挂着哀痛的泪水。景夫人的一生似乎都是在为了某一份不可言语的痛苦而痛不欲生的活着,所幸她活得并不长,早早的摆脱掉了这苦不堪言的生命负担。景夫人去世那年,辛夷十岁。

    ***

    “你上哪去?”辛夷一回到寝宫便听到了楚厉王(注:这篇小说是杜撰的,所以楚厉王当然也不是历史上的那位楚厉王。)从背后传来的冷厉质问。

    “神殿。”一听到楚厉王的声音,辛夷的身子先是一僵,随后冷冷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楚厉王。楚厉王那威武的身影溶进了黑暗的角落里,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说过不准到神殿去,你要我说几遍?”楚厉王有力的手掌钳制住了儿子纤瘦的手腕,似乎要将其捏碎。

    “礼魂献祭大家都去看,为什么我就不能去?”虽然手腕传来强烈的疼痛,但辛夷还是倔强的回道。

    “你竟敢顶撞我!”楚厉王举起手掌,结实的给了辛夷一巴掌,辛夷纤瘦的身子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楚厉王冷眼看着辛夷痛苦的抱着瘦弱的身子,在地上呻吟不已。

    “你何不打死我算了,就像折磨死娘亲那样!”辛夷仰起了苍白的脸,他的嘴角渗着血,但眼里满是无尽的怨恨。

    “你是我的儿子,你必须听我的话,你再敢忤逆我,我会让你哪也去不了。”

    楚厉王粗暴的揪住辛夷的衣襟,声音如同冰般的冷酷。辛夷颤抖着身子,惶恐的看着楚厉王,他深知他的残忍。然则楚厉王最后放开了辛夷,转身走了。

    昏暗而冰冷的寝室,辛夷平躺在地上,嘴角的血一缕缕的流着,而苍白,秀美的脸上亦默默地划下两行的清泪。

    神殿是楚厉王最不愿提起的地方,那里如同是他罪恶的内心深处,拒绝任何人的触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辛夷到神殿学琴的事楚厉王并不知情,但在辛夷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辛夷正在太师简陋的屋子里学琴,楚厉王突然揪着半死不活的景夫人出现在辛夷面前,事情败露了。可怜的景夫人瘫倒在地上,恐惧与无比的悲痛击垮了她。楚厉王狂暴地掐住了太师的脖子,太师咬伤了他的舌头,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滴落在他白色的衣领上,但太师那空洞的眼里仍旧没有一丝情感,他的脸亦冰冷的如同大理石一般。

    “若玟!”景夫人撕心裂肺的喊出了一个辛夷从未听过的名字,她像似有了从未曾有过的勇气与力气,她从地上跳起,扑向了楚厉王,她疯狂的努力着要将楚厉王的手掌从太师的脖子上拉开,但楚厉王恶狠狠的踹了她一脚,她惨叫一声昏倒在了一旁。

    几天后,景夫人便在榻上咽气了,死前她没有对跪坐在床榻前哭泣的辛夷说任何一句话,只是不停的流泪。

    从那以后,辛夷再也没去神殿找太师学琴,也有许多年没有再到过神殿。

    ***

    黄昏,献祭散后的神殿,萧瑟的风卷起地上白色的棠棣花与黄色杜若花的花瓣在半空打旋。

    拄着仗、老迈的太祝艰难的弯下腰,拣起了地上一把破裂的排箫,那是把嵌有玉片的排箫。

    “这应该是辛夷公子的物件,棠棣,你修好了拿去还给他。”太祝端详着排箫许久,然后转过身对站在他身后的棠棣说道。

    棠棣迟疑许久没有伸手去接,他不喜欢辛夷,也不喜欢王宫里的任何人。

    “那孩子似乎挺喜欢你的,棠棣,为何不和他交个朋友。”太祝用深邃的目光望着远处的紫红色的天际,对棠棣缓缓说道。

    棠棣终于接下了太祝手中的排箫,把玩着。

    “辛夷公子的身世十分的可怜,你完全不用介意他的身份。”太祝将目光拉回到棠棣身上,他的眼里有着历经沧桑后的睿智。

    “在他们这些王室子弟眼里,巫觋也只是卑贱的人,任由他们玩弄与侮辱的人群,我们这种人怎么和他们成为朋友。”

    棠棣捏紧了手中的排箫,他明亮的眸子里闪动着愠火。他不喜欢辛夷的高傲与跋扈,事实上今早辛夷对待女嬉的态度就使得他十分反感。

    “棠棣,你该记住,你身上流淌着与他们同样的血液,你不属于神殿,你也不是巫觋。”

    太祝轻叹了口气,持着木仗走到了那棵高大的棠棣树下。

    “这里,就在这里,太师抱起了你。这棵古老的神树守侯着一个秘密,一个属于你的秘密。”

    太祝意味深长的看了棠棣一眼,然后低声说道:

    “我也守侯着一个秘密,我的生命已经够长了,厌倦了这世间的种种悲痛,我只希望我躺在黄土前,能够讲出这一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太祝用干皱的手抚摸着棠棣树干,他的神色哀伤无比。

    “我不在乎我是谁,我在神殿里长大,便属于神殿,我的娘亲是位卑微女巫,我爹也是位卑微的觋,这一切都不是秘密。”

    棠棣傲然的站立在棠棣树下,白色的棠棣花瓣落了他一身,他是位俊美,英姿挺拔,气宇非凡的少年。

    ***

    棠棣擅长演奏排箫,这使得他成为宫廷乐师里的一员。王宫时常举行酒会,除了正式场合的钟鼓之乐,更多的时候是酒宴的丝竹之乐,所以作为宫廷乐师,棠棣经常要出入王宫。

    音乐在楚王室里起到绝对的作用,楚国是个沉迷声色的国度。

    凌晨,第一缕晨曦从王宫的屋檐东面射出,悠长而昏暗的走廊上,棠棣与其他疲惫不堪的乐师踩着低缓的脚步返回神殿。

    乐师们低声的交谈着宴会上的所见所闻,对于王宫淫糜的生活他们虽已经见惯不怪,但还是颇有微词。

    棠棣游离于众人,他陷入了沉思之中,虽然成为宫廷乐师已经有段时间了,但棠棣还是不大适应他的职务。为王族贵族们奏乐助乐,目睹着酒宴上的一幕幕丑态、荒诞,每每让棠棣难于把持,只想离席抽身离开。

    棠棣深恶痛绝王宫的一切,跋扈的王室子弟,淫乱的王室生活,丑陋不堪的种种行径。

    “棠棣。”

    黑暗中一个轻微的叫唤声使得棠棣停下了脚步。

    “辛夷公子。”棠棣不卑不亢的应道,他看到了站在阶下瘦弱的辛夷。

    “你的箫吹得真好。”辛夷摇晃着身子,朝棠棣走了过来。他的身上有着浓浓的酒味,显然是饮了不少酒。

    辛夷身子靠在走廊的木柱上,斜挑着眼看着棠棣,他似乎是喝醉了。

    浓烈的酒味使得棠棣不禁皱了下眉头,他并不知道辛夷为何总缠住他,并且同时也为此感到烦躁。棠棣丝毫也没有掩饰见到辛夷时的不耐烦,就像任何一次碰面那样。

    “公子有什么事?”看着同伴走远了,棠棣耐着性子问辛夷。

    “这把箫是我的。”辛夷看到了棠棣别在腰间的排箫,嚷了起来。他在棠棣腰间摸索,取回了自己的排箫。他显然是醉了,动作与神态都显得不自然。

    “你是个贼。”辛夷轻笑了起来,天边已经发亮,晨光落在了辛夷被酒气熏成粉红色的精致脸庞上。

    “啊,你将它修好了啊。”把玩着排箫,辛夷看到了排箫上的裂缝已经修补好,于是他将排箫放在口里吹了几声。声音仍旧清脆如旧,棠棣的修补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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