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公子,这女鬼是谁?”那鬼魂给棠棣的感觉太特殊了,况且又有着近似于太师的容貌,棠棣渴望解答。
“楚姬,宫女们是这样叫的,关于她的事,我知道得很少,但太史(注:太史:这^^先秦,太史职位不低,汉以后就每况越下啦。)应该是知道的。”
辛夷很自然的想到了身为史官也掌管典籍的太史,也因此太史对宫里掌故无所不知。
“如果你真感兴趣,我明日可以帮你问他。”辛夷淡然的说道,他乐意为棠棣提供任何帮助。满朝的文武百官,太史也是辛夷最为尊敬的一位。
“棠棣,太师的病可有好转。”辛夷很淡漠的问道,由于聊到这样的话题,所以他才想到病重的太师。他只在那一夜见过太师一面,后来便不曾去过。
“谢谢你,辛夷公子。东郭药师的药很有效,太师好了很多。”棠棣感激的说道,以往总是认为辛夷跋扈而傲慢而反感,但辛夷却有着另外的一面。无论如何,辛夷的帮助,使得太师得以活下来。
“棠棣,你为什么那么的重视太师。”棠棣对他第一次对他说出感激的话语,但辛夷内心竟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明白,棠棣为什么为了太师可以向他恳求,而以往从来都是拒绝他的,虽然从小他就知道对棠棣而言太师恐怕是特别的。
“他赋予了我生命,辛夷公子。”棠棣没有觉察出辛夷话语中略带的酸意,几乎是用虔诚的口吻回辛夷。
“太师对你而言一直都很特别。”辛夷一针见血。他还记得,当初他父王伤害太师的时候,才十岁的棠棣拿琴砸向他那狂暴的父王。
“他的存在对我很重要,就如同是心目中的神明一般。”棠棣很坦然的对辛夷说道,此时的他无疑是当辛夷是朋友。
“但他是冷冰的,没有感情,棠棣你能从他那里索取到什么?他什么也不会给你。”辛夷激动的嚷了起来,他不要棠棣内心有任何神明的存在。
棠棣愕然地看着辛夷,而辛夷则无助的看着棠棣,他喜欢眼前的这个俊朗的觋,那种喜欢或许自小就存在了。
“辛夷公子,我必须走了。”棠棣闪躲过辛夷的目光,对于辛夷可能对他抱着的感情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那种情感,是禁忌的。
“太师不是这样的人,辛夷公子,他曾经有着许多的爱意,然则他的心在很早就熄灭了。”棠棣留下这样的话语才离开,谁也不能指责太师,他受过了太多的苦难了。
“那么你对他又是何种感情,那与我父王又有何差别,棠棣。”见棠棣离去,辛夷才幽幽地说道。他感到悲伤,他不为棠棣所爱。
***
太史司马长恭(注:根据笔者偶像司马迁自己的讲述,他的家族历来担任史官一职。)始终都记得十八年前所发生的事情,那时担任太史的父亲,尽一位史官的职责如实的记下了楚厉王弑父篡位的过程,为被楚厉王所杀。
“你应当比你那迂腐的父亲识时务些,当然,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意志行事,不过我从不会宽恕任何违背我意愿的人,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司马长恭跪伏在朝殿上接受官职的时候,刚登基的高高在上的楚厉王用他那一贯冷戾的口气对司马长恭如是说。
太史往往无法尽职,历史从来都是由谎言编织的。
然则有一件事情还是深深的触及了这位年轻,儒雅太史的心灵,他不顾一切的将所目睹的事件刻写在了木简上,并且因此而获罪。
“你认为你抓住了真理?还是真实?”楚厉王揪住司马长恭的衣袖,冷冷的说道。
“是正义,而不是你所想要撰改的历史。”司马长恭在面临恐惧的时候,是血管里的古老史官血统的血液,在支撑着他的意志。
“正义?”楚厉王丢开了司马长恭,纵声笑了起来,那是残忍,暴戾的笑,却又似乎也带着几分偏执与疯狂的笑。
“你以为你掌握了多少真实,可笑的儒生。”楚厉王收回了笑声,冷嘲热讽的说道。
“王,我必须秉笔直书,这是我的职务,也是家族的传统。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如实的记下你的功劳与过错,你的残暴与无情。”司马长恭跪伏在楚厉王脚下,用不屈不饶的语气,面对着楚厉王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论这顶撞的勇气是从那里来的,但清瘦的司马长恭确实给了楚厉王傲骨嶙峋的感觉。
“那么就用你那把刻刀将属于我的人生全部刻进去,如果你能活得比我久的话。”
楚厉王一声冷笑,拂袖走了。
当楚厉王的身影消失后,司马长恭无力的趴在地上,像似力道全然从身上消失一般。
司马长恭的身后是历代史官所著汗牛充栋的史书,这些笨重的木简成捆的堆放在木架上。
他的眼前,楚厉王那年轻而又暴戾的身影逐渐不见。
他竟没有杀他,一位敢逾越君臣之纲,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太史。
“太史。”当辛夷出现在王宫藏书阁的时候,太史正从成架的木简堆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卷木简。
“辛夷公子,你要的史籍我已经找到了。”看到辛夷的出现。太史和蔼的指了堆积在他木案上的一大捆木简。
对太史而言,辛夷与那些不学无术的王族子弟完全不同,辛夷好学,有求知欲,是一位相对于粗鲁、跋扈的王室子弟而言比较温和,有礼貌的人。
“我等一下会叫人来搬走。”辛夷平和的回道,对于太史,辛夷是带着一种学生对夫子的尊敬情感。
辛夷朝木案走去,打开捆好的木简,抽出一卷展开阅读。
“太史,你听说过朝殿闹鬼的事吗?”辛夷将展开的木简放在书案上,阅读了一会儿,才抬头问仍旧在木架堆里整理木简的太史。
“鬼崇之类的东西,辛夷公子不必去关注。”太史在木架后面整理一捆三开的木简,他的声音隔着木架传出。
“每个人都是这样对我说,宫里发生的事情都不值得较真。”辛夷轻笑着回道,“但是太史,无论如何努力掩饰,但谁都知道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地方比王宫更血腥而不人道,告诉我这个故事吧,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死亡控诉对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是无关痛痒的不是。”
辛夷离开了书案,边说边朝太史走去。
“再次的谈论是错误的,辛夷公子,如果那位死者与许多活着的人都有关联的话,那么就让她的死亡终结一切。”
太史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用忧郁的眼神看着辛夷。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就更想知道,太史,你必须告诉我。”
辛夷用坚定的眼神对视着太史,如果一开始他只是想帮棠棣询问一下,那么经由太史这么一说,他也产生了兴趣。
“辛夷公子,这是禁止讲述的过去,敢贸然讲述的人必须抱着极大的勇气,而我并不是这种人。”
太史苦笑了笑,一脸的无奈。
“与我父王有关是不是?”辛夷敏感的问道。
对于辛夷的猜测,太史没有否认,而是默认了。
“你不敢讲是因为你也畏惧他吗?太史?”辛夷颇为失望的说道,他原本是认为太史与其他大臣不一样,因为惟有太史是不会在楚厉王盛怒下发颤的人。
“是的,王的意志是强大的,不可侵犯的。何况,辛夷公子,这罪行是被禁止谈论的,因为这是可怕的罪行,但愿上天保佑王的灵魂。”
太史低头喃喃的说道。
“上天不会保佑他的灵魂的,他是个罪人,我的父王绝对是个罪人。”辛夷冷笑着,显得冷酷而无情,“他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一点儿也不让人吃惊,太史,我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楚姬与太师的容貌很相似。”
辛夷对太师询问道,很显然地太史知道这女子的身世。
“你从哪里得知?辛夷公子。”太史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辛夷,那眼里满是惊愕。
“我看到了,就在朝殿。”辛夷用很淡漠的语气说道。
“辛夷公子,你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通往往昔的忌讳之门。”沉默了一下,太史才缓缓地说道。
“楚姬是太师,也就是曾经的若玟公子的姐姐,因为是孪生,所以有着相同的容貌。”太史轻叹了口气,才缓缓地说出。
“这么说我父王熏盲了太师的眼睛,将他囚禁在神殿,而楚姬又是为什么而在朝殿自刎呢?为她不幸的弟弟?”
对于太史的话语,辛夷不免有些吃惊,他现在想知道整个事件是怎么发生的。
“辛夷公子,你的好奇心就在到这里终止吧,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太史用劝告的口气说道,他看着辛夷的眼睛显得很深沉。
“太史,就当是最后一个回答吧。”辛夷望着太史,他的眼里满是坚持,他是个固执的人,没有得到答复是不会罢休的。
“她心碎而死,辛夷公子,她的父王被杀,而她的弟弟下狱,将面临死亡。她是这一场悲剧的见证人,也是最切身的受害者。”
太史深深地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来,那一幕都还历历在目,拦阻的士兵,濒临崩溃边缘硬是要冲上朝殿的女人,绝望之际,她拔出了其中一位士兵腰间的长剑对准了自己的咽喉。那天她穿了一身白色的麻衣,脖间的血不停的流着,染红了白衣也染红了身下白色的大理石石阶,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太史再次停顿了,他抬眼看辛夷,脸上挂着近乎痛苦的表情。
“辛夷公子,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些事呢。”
太史用忧伤的语调对辛夷说道,嘴角挂着一个苦笑。
十八年前,楚厉王登基那天,太史侧立在楚厉王的身边,持笔记载着登基仪式。由于楚厉王是经由宫廷政变登位的,整个朝廷的气氛都显得异常的压抑,似乎随时都会发生些什么。那些日子,朝廷上上下下的人都噤如寒蝉,惟恐自己稍有不甚,被楚厉王列为异己全族屠杀。而就在这种紧张地氛围下,楚姬出现了,作为这场政变的最直接的受害者,这个柔弱女子无疑的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拼命的想要冲上朝殿,为她在死狱中的弟弟求情,但被士兵拦阻在通往朝殿的石阶下,绝望之际,这位柔弱的女人竟然选择了自刎。
这是太史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悲壮的一幕,给予太史极大的冲击,甚至在楚厉王下令说不准任何人提起这一事的时候,太史还是忠实的将其记载了下来,并因此差点被楚厉王处死。
***
凌晨的神殿,晨曦还未爬上神殿灰色的屋檐,四周一片的昏暗与寂静。火把闪着橘黄火焰,将神殿过道照亮。宫廷药师提着药箱,从悠长的走廊走过,他的身边随从的是棠棣。
就在走廊的前头,棠棣与药师的前面,年迈的太祝拄着仗默默的站在灯光并不明朗的过道正中。
“你告诉王了是吧,东郭药师。”昏暗中看不清太祝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冷冰而不友善。
“我已经派信使去云梦禀告王了,因你的渎职,你与我都险些人头落地。我真不明白,你为何要隐瞒太师的病情。”
东郭药师用严厉的口气对太祝说道,如若不是因为棠棣的关系,太师恐怕早就病逝了。
“你不受这里的喜欢,你应该知道我比太师更不乐意见到你。”
太祝用不肯原谅的口气对东郭药师说道。
“你干了一件愚蠢的事,王将再次出现在神殿,那难道是太师想见到的。”
太祝从昏暗里走出来,他那张严厉,冷冰的脸,是棠棣所未曾见过的。
“或许,但你与我都知道,我们的责任所在,你负责照看他,而我则负责治疗他,虽然只是身体上的治疗。”
东郭药师缓缓说道,对于太祝的指责,他安之若素。
讲完这样的话,东郭药师从太祝的身边离开了,将太祝与棠棣留在了身后。
“太祝,为什么?”东郭药师走后,一直都沉默不语的棠棣,用不理解的目光看着太祝。原来东郭药师有医治太师的职责,但为何太师染重病的时候太祝没有通知他,反倒是他恳求辛夷曲折的将他请来。
“棠棣,很多事情是你所不了解的,你或许会怪我,但这是太师的意愿。”太祝平缓地说道,八年了,自景姬死后,太师便拒绝接受楚王所派遣来的药师的治疗,他只想默默的死去,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见楚王的面。
“不,我只是不明白,我希望我没有做错。”棠棣不无忧患的说道,他确实不知道很多事情,关于太师的事情却又一直是不被容许谈论的。
“你没错,棠棣。是该了结了,无论是对王或太师而言。”太祝意味深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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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潮湿地,昏暗的监狱,散发着霉味与血腥味,一个穿着赭色囚衣的瘦弱身影躺在冷冰的地上,看不清他的容貌,散乱的头发掩盖住他的脸庞。
当狱门被打开的时候,一束久违的光线照射了进来,光线的正中站着一位穿着衮服,高大的男子。男子刻薄的嘴角勾着一抹极其残忍近乎猥亵的笑容,他有一双如同猎鹰般的眼睛,那眼睛冷酷而无情,散发着如同金属器般冰冷的光芒。
高大男子走到囚犯的身边,单脚蹲了下来,无情的,粗暴的揪起了囚犯的衣襟,长发从囚犯的脸上滑落,露出了一张精致,没有生气的脸庞,苍白的唇,无神的眼睛。
“很痛苦吗?堂堂的楚国太子沦落为阶下囚有什么滋味。”男子残酷的笑着,他的笑声尖锐而刻薄。
然则被他揪住的囚犯仿佛是意识已经远去一般,一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同是大理石雕塑一般。
“你想逃避吗?你那脆弱的心灵还真是不堪一击,我仿佛就像捏住了一个陶土娃娃,只要稍微的一使劲便能毁灭你。”男子继续发出残忍的笑声,他用另一只手抬起了囚犯的脸庞,那是一张绝美的,仿佛不属于尘世的脸,如同是灵魂远离了尘世,那脸上亦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情愫。
“别指望逃离,若玟,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这一切痛苦都是为你而准备的礼物,而你必须张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对你而言真正的地狱将在人间而不在死亡的归属之地。”
男子有力的大手捏住囚犯苍白,纤秀的下巴,仿佛要将其捏碎。他极其残忍的说着,似乎内心有着许多的仇恨都必须用语言发泄出来。
由于男子下的力道很大,所带来的疼痛也是巨大的,囚犯微微刷动了长长的睫毛,没有焦距的目光开始清晰起来,如同是水晶一般晶莹的眼睛里开始充满了多种情愫,那是忧伤,是哀痛。
“为什么……”两行清泪从囚犯没有血色的脸庞上滑落,他的声音虚弱而飘渺。
“为什么?”男子狂妄的大笑了起来,似乎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你居然到现在还不明白?”男子收起了笑声,抬手拭去囚犯脸上的泪水,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囚犯。
“我难道不该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从那昏庸的老头子手中,从你这窃贼手中。一个庶出的血统卑贱的小子,比女人还柔弱的人,凭什么夺走属于我的一样又样的东西?”
男子轻笑着说道,但他的表情却极其的狰狞。
“我美丽的弟弟,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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