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陆其烈打破沉默对容千玦道,“千玦,你娘子跟君妍感情不错,让她去陪伴劝慰一下,我也会让秀儿过去“白芷院”一趟。”
“知道了,我这就去。”容千玦一跃而起,朝庭外而去。
容千玦前脚才踏出庭门,陆其烈已再次对一旁两位总管下令,“快去安排人手好跟随古尔泰出庄,帮忙找人。”说完,眸光一转朝古尔泰续道,“事已至此,着急也于事无补,一步一步来吧!你们赶路回山庄,应该也很累了,先回住所好好休息两天,待人员齐备再出发吧!”
“是,庄主。”古尔泰应诺。
下完命令,陆其烈亦跟着起身,离开了议事庭。
伴侣出事的感觉像个恶梦,他曾亲身体验过,所以他可以体会此刻君妍师妹心中的难受与折磨。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说不出较得休的安慰话语,还是加“东莳院”找妻子,让秀儿过去“白芷院”陪伴并安慰群妍吧!
第二章
两年后天河山庄清崎院
楚君妍拿着一把花剪,弯身站在花木从间,面对一株长满红面背金、肥厚圆叶的树丛,一叶叶检视,并将刚发的嫩芽给剪了下来,放进搁在身旁的小竹篮里面。
这株“红金芽”花了暗影五年时间才培植成功,每年春、秋季长出的嫩芽是一种既可制出救人命的灵药,又可用来制造毒药的“药材”,十分稀有且难栽种,而这类的植物在清崎院里可是不少。
当年暗影全身是毒,奄奄一息被师傅天河老人带回山庄,师傅费了许多心思才终于研究出灵药,将暗影身上的毒转为己用,养出他百毒不侵的体质。
带暗影终于不再受身上的毒折磨,他除了有兴趣学医外,更大的兴趣便是研究毒草,尤其是那种既可救人、又可害人的“异草”。现下存在山庄药库内多种罕见毒药及稀世难求的解毒丸,很多都是出自于暗影的手。
而暗影的“清崎院”之所以是庄内唯一封闭的院落,全是因为清崎院里所栽植各种色彩鲜艳的植物花木皆具有这类双重特性,为避免不知情的仆佣误采或误食,才索性将院落封闭起来。
而今,暗影虽然失踪已经两年,可清崎院的花木并没有因乏人照顾而失了颜色……
“就知道你会待在这儿!”
一个温婉女性嗓音蓦地传入楚君妍的耳中,打断她的思绪。
话声方落,另一个同样柔和却带着坚毅的女性嗓音随即接了下去。
“这不是废话吗?想都不必想就知道这个君妍每次回庄,第一个跑的地方正是这里。”
楚君妍直起身回眸,见到庄主夫人邱琇儿及副庄主夫人俞采筠双双站在庭院小径上对着她微笑。
她回以一笑,“是恰巧碰上,还是两人说好一起来找我?”
“先两天就同琇儿说好,等你回来就找你一同用膳聊聊,所以我们就来啰!”俞采筠边说边和邱琇儿走向她,“待会儿午膳就会送到清崎院来,今天我们三人就在这里用膳吧!”
自从暗影失踪、下落全无,除了在外奔波的时间外,每次楚君妍一回庄,俞采筠和邱琇儿以及其他相熟的女性都会来找她,尽量陪伴她。两年下来,跑得最勤的俞采筠和邱琇儿也和楚君妍的情谊变得更加深厚。
“要一起用膳当然没问题啦!”楚君妍唇角轻勾出一道狡狯弧度,“只是‘红金芽’我还没剪完,两位师嫂来得正好,自己去拿花剪过来帮忙,否则我不保证午膳可以准时开动喔!”
“啧啧,好奸诈呀!君妍。”俞采筠笑着走向放在不远处的工具篮,在篮里拿了两支花剪再走回来,一支递给邱琇儿,两人很快学起楚君妍,弯着腰剪起嫩叶来。
三人工作片刻后——
“原本冬郁也想过来加入我们的。”俞采筠边剪边顺口说了一句。
“冬郁嫂子?”楚君妍趁空看向俞采筠眼神询问。
梁冬郁为白子骐师兄的妻子,和师兄住在山庄后面的山谷里。
“对。她本想一起过来,不过最近她害喜得厉害,我们就要她休息,别过来了。”邱琇儿轻声说着,小手小心翼翼抓着一直嫩叶剪下。
“千万别让她来!让白师兄知道她害喜还从后面山谷走那条崎岖小径到山庄来,他八成会剥了我的皮。”楚君妍一脸怕怕的咕哝着,将手上才剪下的嫩叶放进小竹篮,觑去一眼,“希望你们没有这个问题……”她话未说完,就见邱琇儿脸上出现一丝异样。“不会吧?琇儿夫人,你有孕了?”
闻言,俞采筠亦诧异地看向邱琇儿。
邱琇儿赧然微笑,“应该是吧!我还没有告诉烈哥。”若证实有孕,腹中胎儿是她和烈哥的第三个孩子。
“那你还弯着腰帮我做事!快别剪了!”楚君妍几乎跳脚,“走走走!我们进屋里去!”
“那红金芽……”
“别管那些了,我自会处理。现在立刻跟我回屋里去。”楚君妍嚷着,朝俞采筠使个眼色后,随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迳自拉着邱琇儿走人。
不久,三个女人已净过手并坐在厅里喝茶聊天。
“君妍,这次回庄,应该会待久一点吧?”云彩就询问着。
楚君妍摇头,“等园子整理好,我就要出庄了。”
“怎不多住些时日呢?”俞采筠蹙起眉,担心地看着她,“这么东奔西跑的,你都不累吗?”
再次摇摇头,楚君妍眼神黯了下来,“没找到暗影,我实在无法就这么坐在庄里,什么事也不做地等着消息上门。”
她的回答让俞采筠与邱琇儿顿时沉默下来。
好半响之后,邱琇儿轻声问,“都找了两年了,若是一直找不到,你就不打算在庄里安定下来,是吧?”
天河山庄倾力花了一年时间,不要说找到暗影,连他是生是死都查不出来。第二年,除了山庄的探子继续留意追寻,绝大部分的外派人员已陆续回归原职,负起原该担负的责任。
但是楚君妍从未死心,从不放弃,亲往大江南北找寻打听,所以这两年她一直在外奔波,只偶尔回山庄看看,让大伙儿心中实在是不好过。
“我会找到他的!”楚君妍以坚定的语气掩盖心底深处的慌乱、绝望伤心的情绪。
“君妍,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我绝对相信你终有一天你会找到暗影,可看看你自己,在外奔波,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又瘦又憔悴的!所以我说你应该待在庄里一段时日,休息养神,除了让自己恢复体力,还可以……”
俞采筠话未说完,厅外突然传来气喘吁吁的叫唤声。
“君妍小姐……”
听到那有些惶急的声音,楚君妍脸色一凛,随即起身往外走,才踏出厅门便与急奔而至的家丁碰上。
“出了什么事?”
“没、没出事……”假的呢个赶紧摇头,喘了喘再道,“是庄主要小的来请君妍小姐到议事厅去,有消息传来,说是看见熙爷了!”
全身重重一颤,脸上血色全失的楚君妍一把揪住了家丁,语调紧张哮问,“有人看见暗影了?!”
“详情小的不知,庄主要小的这么告诉君妍小姐,请君妍小姐赶快过去一趟。”
听完,楚君妍立刻松手,身子一晃,几个起落已出了清崎院。
尾随踏出厅外的俞采筠与邱琇儿因听到的消息,脸上皆浮起笑容,两人互看一眼,决定也到议事厅走一趟,将详细情况做一番了解。
如果真找到暗影,那可是大大的好消息呐!
两年前暗影失踪的事并没有大肆张扬,除了山庄的人,就只有分布各地、负责打探消息的探子们知道这件事,而找寻暗影的任务也始终不曾间断地进行着。
所以当天河山庄的探子在无意中瞧见一位神似暗影的男人,消息立刻在第一时间传回山庄,报于庄主陆其烈,而在陆其烈的告知及允许下,楚君妍带了几个人手便出了山庄,直奔消息所示、暗影出现的地方找人。
然后,楚君妍真的找到了人。
“暗影!”低喊一声,她纵身扑前,一双激动杏眸紧紧盯住坐在酒楼二楼靠窗位子上的男人。
除了是一头留长披在身后、未绑起的浓密黑发与两年前不同,斜飞剑眉下黝黑灿亮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及淡棕肤色,无一不是他,而他阳刚的脸庞上每一处肌肉线条是如此熟悉,让她怎么也不可能错辨,他就是暗影本人没错!
但……他也有些不像暗影,起码此刻他无视于她的叫唤,兀自与身旁的人说话就让她感到不解,一时之间竟有些踌躇,没敢真的朝他扑抱过去。
而这么一踌躇,也让她更加仔细地打量他,结果发现这个男人更多不像暗影的地方。
例如他的身材魁梧许多,不太像两年前的暗影,而且此刻仔细看,不仅他的表情不对,连他的眼神也不对。
暗影从不曾有这般邪佞的表情及狂肆的眼神,更别提从不轻易让人近身的暗影怎么可能容忍他的左右各依着一个女人,还紧紧贴靠着他而坐。
他真的是她的暗影吗?
楚君妍再三细看,方才涌起的狂喜与兴奋之情慢慢染上几许疑惑,脚步不觉更加迟疑不前。
“哎!真的是暗影哩!”
痛楚君妍一起过来的古尔泰,在仔细看了看窗边男人后,却是没有任何疑惑地笑开了脸,再见楚君妍征愣不动,忍不住催促,“君妍,怎么不吭声?我们可终于找到他了啊!”
“嗯。”被唤回神的楚君妍轻应,心中忐忑与兴奋之情并存,不确定这个男人是否真是“暗影”,又希望他真的是失踪两年的爱人。
“暗影,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既然没事怎不回山庄,害得大家为你担心、找你找翻天了!”古尔泰兴奋又不解的话语直射而出,既没有留意到楚君妍脸上古怪矛盾的表情,更没注意到被唤作“暗影”的男人一脸莫名,以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及楚君妍。
坐在窗前,原本低头与身旁女子谈话的男人仰着脸,看着站在桌前的一男一女,然后朝一脸激动的高大男子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吧?”
“暗影!”古尔泰微怔,诧异瞠目,“你在装什么蒜?我不是跟你说话,难道还跟鬼说话?!”难以相信对方的明知故问,他没好气的回道。
对方尚未回答,坐在他左边的娇俏女子已气呼呼对古尔泰呵斥出声。
“你这人讲话好生无礼!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这般态度也不怕惹祸上身!”她边骂眼神还十分不友善地瞄向古尔泰身旁的楚君妍。
“我说话哪里无礼了,请别乱冠人罪名!”古尔泰一脸莫名地看着乱发飙的女子,“而且我也不是同你说话,我是和暗影说话!”说完,他转向“暗影”道,“你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同你说了一堆话,你为什么一副不识得我的样子?!”
只见“暗影”挑了下眉,唇角邪邪一勾,语带轻佻反问,“你叫的‘暗影’是我吗?那么这位不知啥名啥姓的壮士,恐怕你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古尔泰当场愣住,双眼紧紧盯住笑得一脸邪气的男人,心底蓦地打了个突,欣喜之情宛若被浇下一盆冷水,瞬间褪去一大半。
冷静下来的他定睛再瞧了瞧面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长相分明就是暗影没错,可再认真瞧去,这人脸上的笑容一点也不像暗影——暗影性子冷,一向是不笑的。
“你真的不是暗影?”一旁沉默许久的楚君妍突然出声,嗓音显得紧绷干涩,十分压抑。
“暗影”的目光移向楚君妍,待看清她美丽的模样时眼睛霎时一亮,绽开一抹诱人微笑,对她摇摇头,“这个美丽的姑娘,我的确不是你口中的暗影。”
“那你是谁?”楚君妍一双杏眸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忽略方才他看到她时,眼中浮起见猎心喜的光采。
她的心猛地一沉,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眼神带着邪气、表情轻佻邪佞的男人会是他的暗影!可他给她的感觉却又那么熟悉……
直盯着楚君妍的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笑问,“美丽的姑娘脸色变得不太好呢。这位名为‘暗影’的人,是姑娘的亲人?”
“既非暗影,何不表明身分?”楚君妍不肯放弃,想弄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身分。
怎么会有长相如此相似,个性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呢?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们门主的名字!”方才喝斥古尔泰的女子再次出声,眼神十分不善地睐向楚君妍。
门主?
楚君妍眼神微变,一阵愕然。
“依芸,人家姑娘好声相询,你的态度却是如此不客气,是否已经忘了出门前答应我的事了?”被称作“门主”的男人斜睨过去,制止想再多说些什么的女子。
崔依芸俏脸一僵,想起自己硬要跟出门时曾答应“不可乱发脾气”的承诺。
“门主……”
男人摆摆手,转向楚君妍,“这位姑娘勿见怪,崔依芸是我的表妹,个性骄纵,这回随我出门办事,说话多有得罪,尚祈见谅。”
“没关系。”楚君妍摇头。
“我是黑魅星,忝任‘雾影门’门主。坐在旁边的这两位是我的左右手,左副座黄千芳,右副座纪侑凯。现下,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听他询问,楚君妍心中一寒,小脸愈发苍白,心如刀割。“‘天河山庄’楚君妍。我身旁这位是古尔泰。”相见却不相识,他真是暗影吗?
若他不是暗影,为什么他说话的样子却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是初次相见,不知楚姑娘及古壮士是否愿意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膳?
”
楚君妍蹙起眉,实在无法接受他那张酷似暗影的脸庞上的笑容,所以也就没有立刻给予回应。
可古尔泰却有着不同的想法,立刻答允,“多谢黑门主,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完,他示意楚君妍和他一起坐下来。
之前震惊于对方的否认,他一时间无法作出回应,只好沉默以对。然后他在楚君妍和对方谈话时,仔细观察对方的一言一行,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男人并不是暗影,而是一位名为“黑魅星”的陌生人。
他拼命想着暗影不肯承认身份的原因。
或许暗影两年前受了重伤,所以失去以往的记忆;也或许暗影装作不认识他和君妍是有某种特殊的目的……
总之,疑点太多,他必须想法子弄清楚,恰好对方邀请一同用膳,他便顺势答应下来,也好获得更多观察对方的机会。
眼见古尔泰和楚君妍大刺刺在对座坐下,崔依芸脸色一变,瞬间忘了才被警告过而又开口,只不过这回说话的对象换成邀陌生人一同用膳的黑魅星。
“门主,我们跟他们素昧平生,谁知道他们是何方邪魔歪道,门主何必邀请他们一同用膳?”
黑魅星淡淡瞥去一眼,“天河山庄驰名关外,乃侠义之庄,在外不掠不夺,做的更是正当生意。倘若要说,使毒制毒为业的‘雾影门’更像你口中的邪魔歪道。”
想抗议反被教训的崔依芸脸色又青又白,碰了一鼻子灰的她极端恼怒却又不敢发作,只得将脸撇向一旁,来个不理不睬,明摆出不友善的态度。
见状,古尔泰拱拱手,“黑门主言重了。‘雾影门’虽是以使毒制毒出名,可一直以来行止低调,从未有劣行传出,惹人话柄。”
古尔泰说的是事实,并非奉承。
雾影门成名七、八十年,一直十分神秘,对于门众管教严谨、低调,所以一直也就没有人知道雾影门的所在地。
幸好雾影门在各地设有据点,提供那些想要上门求“药”的人一个联络的管道。至于雾影门到底贩售什么样“药”,连身为天河山庄探子副头头的他也弄不清楚。
黑魅星扬眉看着古尔泰,“看来古壮士对于雾影门还满了解的。”
“不敢。我知道的其实与一般外界所知没有两样,只是今日得幸认识黑门主,再加上黑门主不吝告知的事,我也算比其他人多知道了一些雾影门的秘密。”
“要这么说也可以啦!”黑魅星唇角微勾,“起码目前雾影门门主是何人还鲜为人知哩。”
古尔泰眼神一闪,“那么黑门主又何以坦白告知呢?”
“或许是觉得与你投缘吧!”黑魅星邪气谑道,玩笑意味浓厚。
古尔泰不觉蹙了下眉,“黑门主?”
黑魅星摆摆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