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莫名其妙使得魏巍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于是接下来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完全下不出指令,只能一脸困惑地呆在原地,脑中不断重复思考着陈晋那几句话的涵义。
魏巍的反应让陈晋有些气结。他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为什么听到我说不讨厌他的时候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还一副白痴样地盯着自己瞧?
「笨蛋。」他伸手拿掉魏巍的墨镜,另一手扯过魏巍的衣领,这个一向是用来当揍人的准备动作紧接着的却是那个他一直在脑中肖想(妄想)了很久的行为——吻这个男人。他用他那柔软的唇瓣贴紧了魏巍的唇,贪婪吸吮的同时舌头挑开了魏巍的唇滑入他的口中,在细意地上上下下舔绕了一遍后,灵巧的舌尖开始挑弄着魏巍因为错愕而僵硬的舌头。
相较之下接吻经验不是很丰富的魏巍被陈晋吻得胡里胡涂,虽然有些呼吸困难确有种奇异地舒服感。
缓缓地闭上了原本睁得大大的眼睛,多少次曾经幻想着这样和所爱的人接吻的情境,那一直是不可能实现的梦但这一次,唇舌间的湿热却好真实。如果是幻想,那最好可以就溺死在里面算了……
「对不起。」好一阵热吻之后,陈晋才有点不情愿地放开魏巍,那双望着魏巍的黑色眼睛里已经没有那一向咄咄逼人的蛮不讲理。
「……」他的道歉是为了什么?他倒底想表达的是什么?脑中有太多的「什么与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我讨厌同性恋但我不讨厌你,一点也不讨厌!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喜欢道怡不想你喜欢那个学弟不想你喜欢其它人,我只是觉得你很重要我只想你是林杯一个人的……」
「……」那为什么你不早说?你只要告诉我……
「我喜欢你。」陈晋一把搂住魏巍道。
「……」叹了口气,魏巍伸出双臂紧紧地回抱着他。是的,你只要告诉我这个,我想知道的也只有这个就够了。如果说一切的难过和伤心只是为了听到这一句话,那我很心甘情愿……
像是怕对方离开自己那般,像是要确定彼此的存在那般,抱得那样紧那样用力,直到连骨头都发疼了还舍不得放开。
很多事情不必要表达得那样详细,只要感觉到幸福,那就够了。
***
「我很想跟你这个那个。」
一路压抑着到家的两个人在门一关上后再也无法保持理智克制自己的情欲,一边拥吻着边踢掉鞋子,然后从客厅玄关一路跌跌撞撞烧回房间的床上。
手忙脚乱地一面帮对方脱掉衣服的同时也将自己身下所剩的遮蔽物一并去除。不需要什么花招不需要什么技巧,也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光是这样笨拙地交缠拥抱就足以让身子内内外外都感到炽热难耐。
羞耻是什么?性别是什么?过去曾经发生了些什么?将来又会面临着什么?会得到什么?会失去些什么?在这一刻对两个人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想紧紧地缠住所爱的他,只想放任情欲在他的身上攀至高潮。
只想和他这个那个……
「魏巍……」
「……」
「魏巍!」
「……」
「干!」再也受不了闹钟的吵闹,陈晋坐起身跨过睡在一旁的魏巍按掉了闹钟。
「起来了啦!」用力摇了摇熟睡的魏巍,没动静。
沉睡中的那张娃娃脸可爱地叫他忍不住偷吻了好几下,而半裸在被子外那光滑的肩头跟细致的颈子很容易让清晨醒来正值血气方刚年纪的青年把持不住。
「不起来的话林杯要使用你了。」陈晋挨过身子将脸埋入被子里魏巍的胸前乱舔乱吻,一双手也不安分地伸进魏巍的睡裤里游走。
「嗯……」尽管是在睡梦中但也被这挑逗弄得呼吸急促了起来……突然魏巍睁开眼睛惊醒过来,他推开陈晋抓起床头的闹钟。
「八点半?要死了,九点有课……」慌慌张张地跳下床冲到浴室里刷牙洗脸。
「你的闹钟响了半个钟头,根本就没用干脆丢掉算了。」陈晋打了个大哈欠,拉起棉被又窝回温暖的床铺里。
「……」说什么风凉话?要不是昨天晚上……
勉强打起精神快速地打理完毕,背起背包冲出房门,但没多久他又折回房间门口。
「阿晋……」
「嗯?」
「不要走了好不好?」
「啥米?」
「我说,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
「……我想一下啦!」
「嗯,那我出门了。」
「掰掰喔!记得吃早餐要不然你的胃会报销。」陈晋从被子伸出手挥了挥道。
听见魏巍关上门声音。
一起生活吗?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一定很棒,早上起来可以看见魏巍睡在自己的旁边,可以和魏巍一起吃饭,可以和魏巍一起去玩,可以叫够(照顾)魏巍……多好!可是,魏巍的朋友魏巍的老杯老母(爸爸妈妈)能接受他和个男孩子一起生活吗?如果有一天,魏巍要讨(某)老婆生小孩了,那自己该怎么办?还有自己家将的工作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丢着不管吧。
一起生活这样真的好吗?对我跟对魏巍?
的确,这要好好地想一下……
***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回家过吧!提着大包小袋中全是陈晋喜欢的食物,边走着脑中边思索着今天晚餐的菜色。
打开家门,原本以为会瞧见陈晋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的,然而客厅一片黑暗。
或许他在睡觉?房间空无一人,床上的棉被难得地折得整整齐齐。
或许他在上厕所?黑漆漆的厕所里也空无一人。
或许他出去买东西乱逛了,或许……
「或许什么?真是白痴。」当他看到书桌上那只和他身上那只一模一样的手机,自言自语说道。
没有什么或许,他走了,他回去了。
房间里残存着他惯用的爽身粉的味道,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凭什么奢望他会留下来一起生活?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他没有必要当个被社会所不容的同性恋,尽管他说了喜欢,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留下来。
最后还是得分开,最后还是注定一个人,那既然是一个人,吃泡面就够了也不用煮饭了。
面无表情地将那一袋袋食物也不分类就一股脑地塞入了冰箱,打开橱柜拿出一包泡面和玻璃面碗。在碗里冲满了热水随便抓了本书盖上,拿起遥控器胡乱转了一台,缩起腿将身子半靠在沙发上,目光散换地投在那电浆电视上,完全不知道电视到底在播着什么节目,脑中也完全停顿不知道应该思考着什么。
等他发觉时,电视节目已经播完了停在那个有着电视台标志的单调画面上,而桌上的那碗面,也泡得糊烂不成形状。
「……我操!」望着那碗面半天,魏巍突然像发了疯似地用力将手中的玻璃碗公用力往那18万台币的电浆电视砸去,「磅」的一声碗和电视同归于尽碎了一地。
「……」我在干嘛啊?
失控的情绪很快地自我压抑了下来,他抓起垃圾桶弯下身捡拾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却不小心在手掌划下了一道伤口,鲜血缓缓地涌了出来。
很自虐地呆望着那鲜血,没多久胃就开始严重地翻搅了起来。
抱着洗手抬干呕着,呕到胸口好痛,空空的胃袋里也已经吐到没有什么东西了,只剩下胃液。
又酸又苦……
尾声
『魏巍:
我是阿晋,好久没见了。有两年了吗?今年又是王船祭的大拜拜,你要不要下来玩?我还是一样扮白无常。这两年新入团的师弟也被我练得差不多可以上了,以后就交给他们,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出家将了。
你有没有记得你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回到东港以后我一直在想,那样好不好,可不可以,我每天都在想。
我还是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可不可以,但是我好想你。我好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这样。
反正就这样了,希望你来玩。
陈晋』
两年了,他的字还是一样地丑,文笔一样没进步。
两年了,那天早上他说他要「想一下」,这「一下」可真久。
两年了,等这样一个答案两年,值不值得?
将已经读了好多遍的信纸折好塞入白色衬衫里,拨了拨一直掉到前额黑色细细的发丝。
虽然是秋天,但是南台湾的天气还是很热,从牛仔裤口袋掏出手帕将那张清秀娃娃脸上的汗水拭去。热归热,但是他相信在充足的阳光下一定能照出很美丽的照片。
听这热闹的欢呼声和连天的炮声,想必是最精采的八家将要来拜庙了。
他将手帕塞回牛仔裤口袋,背起装好底片的EOS50单眼相机,挤入那庙前等着看阵头的人群中。
(完)
终点站
「这是今天白天照的吗?」那只漂亮的丹凤眼专注地看着手中那一叠照片。
一头长长卷卷的头发让身材娇小的她看起来像个古典娃娃般,好几年没见面了的她似乎变得成熟了,从前那有点骄纵的大小姐气质少了许多,而且更添增了些温和内敛。
女人真是奇妙,不过才几年没见,不过是从学校换了个环境出社会然后当了人家的妻子,穿起了连身的孕妇装和多了个微凸的小腹,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嗯,刚刚洗好。」她把照片拿近些好看得更加仔细。
「……这傢伙本人有这么好看吗?」
「呵呵。」他笑而不答,浅浅地笑容在他那秀气的脸上浮现。
本人啊……据他所知除去那一身白无常装扮的本人的确是好看漂亮到没有话说,不管是脸蛋还是那个身段。
只是,两年没见了,姑且不算今天上午的粉墨登场,现在那个人在他脑中所存下的最后记忆,是两年前某天早晨躺在他床上那慵懒可爱的模样。然而谁能担保两年后的他会不会像眼前这个女孩子一样有这么大的改变?
「他有看到你吗?」
「哪可能啊,人这么多。而且他工作时候的认真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可惜啊!!」
「可惜什么?」
「没有像小说一样来个感人的会面……」
「拜託……」
回想起今天白天的情况,那场景熟悉地彷彿时光倒回了三年前。
一样的人潮拥挤,一样的锣鼓声鞭炮声不绝於耳,就连天气也是一样的闷热。
那个一身白色的家将一样地以优雅又高傲的姿态挑逗观者的视觉,而他也一样地立刻被那熟悉却因为两年不见而有点陌生的身影深深地吸引着。
不过不一样地,这一次他没有粗心大意地摔到他脚边了。
那种在千万人前丢人现眼的蠢事这辈子发生一次就够了,然而他却感谢命运之神在他的生命中安排上这一桩蠢事。
就算这一段路走得实在不怎么平坦,天气也总是阴天雨天比晴天来得多,但一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这样一个人。
於是他坐了一个小时的飞机到高雄再转车,来到了东港。
用那台本来想要卖掉却一直舍不得卖,装着许许多多他们之间回忆的相机捕捉着阳光下起舞的美丽白色鬼差,那个让他每天都想念着、有些怨怼却始终无法死心放弃的傢伙。
「那,我们现在去他家找他吧。」
「干麻非得要现在?」
「因为我想看感人的会面场景啊,还有我想看那傢伙吃惊的表情。」
「我觉得只会很尴尬。」
事前也没告诉陈晋说他会来就这样临时放下工作南下,而且两年没见面了,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会有点尴尬吧,更何况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超友谊的关系所以应该不能算是普通朋友。
总之就是他有点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收到那封信的时候的确是高兴到有点冲昏了头,但高兴过后他很认真地开始思考。
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做,还有思考着写那封信的人希望他怎么做。
思考着自己该不该去找他,以及找他了以后该如何。
结果他还是来了,所有的思考都无助於现实状况——就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很想见到他。
於是什么预设状况都抛到脑后,带着累积了两年的思念回到了这个初识的地方。
「喂,你为什么现在才来?」道怡用手托着腮帮笑吟吟地望着坐在眼前的魏巍。
算算这傢伙也27坐二望三的年纪了,可那张娃娃脸和一只淡色的清澈眼睛,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那两颗幼稚的小虎牙叫她怎么看都觉得他像个还在读大学的男生。
她怀疑再过个三年看到三十岁的他,也许也没什么改变,就像阿晋那傢伙一样。
不过她知道,魏巍这个人的内在其实是不简单的,不管是思考还是个性。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魏巍是个城府挺深沉的人。
特别是,一向善於观察别人的她也不太容易看出他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表情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像魏巍这样特别的人,又怎么能让陈晋栽了好大一筋斗?不要说是那一向蛮横暴力不讲理又目中无人的个性收敛了不少,她之前都不知道那个整天吵吵闹闹爱玩的阿晋可以因为想念变得沉默少言然后对什么事都兴趣缺缺,而之前是一颗脑袋从来不用放到快要发霉现在却常常看他好像在沉思什么的样子。
「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被期待的这样。」如果不是被期待的,那宁可不要抱着期待。
「什么啊……」
她真的搞不懂这两个人到底在蹉跎什么,明明就是彼此相爱着然后彼此在意着对方,结果两年过去了不但什么进展也没有还弄得两个人相隔两地互不见面地彼此思念,什么跟什么啊……两个都是笨蛋!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也一直深信自己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可这两个傢伙却偏偏不赶快上演一个圆满结局好让她欣慰一下。
「我想,是不是被期待你可以自己去确定这样。」
道怡将手中的照片递还给魏巍,收起脸上玩笑般地笑容认真地说道:「不过我可以确定那傢伙真的很想你。」
「是喔。」魏巍淡淡一笑接过照片收整齐。
「……」这傢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又是那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敷衍微笑……
***
床头柜上和房间其他地方相比之下特别地乾净,上面放着一个木头制样式简单的小相框。
相框里框着一张贴满透明胶带,像是拼图一样一块块拼凑而成的照片,照片中两个男孩子都笑得挺开心的,不过其中一个那颗深棕色的头缺了一角,虽然已经用棕色彩色笔涂的纸片补上了,但因为纸片的剪裁技术欠佳,看起来不但没有达到「修补」的效果,反而像是那男孩头上长了什么怪东西一样。
坐在床上的他将手中的热力软膏挤了一大坨涂在两条疼的浅褐色结实小腿上,然后使劲地搓按着。今天不过是平安祭典的第一天,这只腿接下来还得操劳个几天勒!
果真干这一行的没有过人的体力跟耐力大概无法胜任。
之前好几个新加入的小夥子因为受不了那严格铁血的训练纷纷打退堂鼓,留下来的倖存者虽然是训练得差不多了,但毕竟三年一度的东港平安祭实在非同小可,於是团长还是坚持要他这只「老鸟」上阵才能放心。
尽管百分之百的人都认为他那张漂亮到像瓷娃娃的脸蛋怎么看都比那些师弟后辈小鬼来得年轻貌美多,可是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二十四岁的家将已经算是老默默(形容很老的意思)的了,将近十年的家将生涯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人老不中用,干。」果真年纪有差,前几年似乎都没有这么容易僧的说……
推完了那只小腿,换手臂跟肩膀。他有点自暴自弃地将手中的那条软膏盖上往一旁丢去,倒头一栽往床上躺去。
马杀鸡这事,没有两个人是爽不起来的。
空气中漫着那软膏凉凉带点刺鼻辛辣的味道,让他想起了魏巍。
想起好久好久以前魏巍帮他按摩的情形,想起好久好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