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则开始拿出电话薄查询他的故知老友,亲戚上级。
“喂,是老李吗,想死我了,好几个月没见了,生意还好吧!”
…………
“啊,是王大妹子啊,王总在家吗,我来到你这儿,你可得好好招待招待我哦。……什么,王总一会儿回来,好好,我在这儿等他,王总为我接风洗尘,好,我等他。”
………………
“老胡,你的机子在这儿吗?这个没电了,充电器也没带。”
老胡慌忙把机子拿出来:“局长,你用,尽管说。我这儿还有两片电池呢。”老胡满脸堆笑,能被局长用上,说不定往后就可以……
“哎呀,是陈处长。我有点小事,孩子今年参加成招,我来陪陪他……多劳处长关心,事都办好了。马到成功,肯定马到成功。”
………………
“老霍,一向可好。”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来到房间。
“啊,原来是小王啊,现在你抖了,不像我还老样子。这位是……”霍局长忙关掉大哥大,上去和王总握手。
“这位是黄副经理,常驻云南贵州的事务代理。这三位是?”王总也不再在老上级老同事面前摆架子。
“这位是胡会计,这位是邓科长,这位就是替你侄儿考试的,名叫植本。”
“植本阿,名字听起来挺不错,好好干啊,为老霍好好考,我们不会忘了你的。今年在高三是吧,争取考上大学,毕业后上我公司,也叫你当个经理干干。”看起来王总还不错,不过植本可对自己不敢报那么大的希望。
大家寒暄落座。
“小王啊,刚才我给弟妹打了个电话,听起来她挺高兴的。她现在在干什么啊,孩子该上几年级了?”
“干什么,什么也不干,天天闲得慌,上个月硬缠住我叫我陪她去英国,说什么想上外边转转,散散心。这不,刚从英国回来,一个星期还没有,小亮才上二年级,也不好好干。”王总也并不是啥事都高兴,提到老婆孩子,他也无奈地望着天花板。
“老霍,不说这些了,走,上外面吃饭。小黄,菜定好了没有?”
“王总,订好了,在停仙阁。”那个夹着公文包,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经理说。
两辆豪华轿车奔向停仙阁。
那一夜,植本老晚也没睡着,先看了会儿电视,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老是眨巴眼。霍局长和胡会计住那间了,他和邓科长住这间。听见那间老是索索响个不停,有电话声有人声,还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握着小姐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握着情人的手,酸甜苦辣他都有;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烦死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老觉得少了些什么。是文具吗?他给准备的万无一失。是吃饭吗?植本也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高档的席面。是房间吗?他更不敢再奢求。可他还是睡不着,到底缺什么呢,天上宫阙,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到底是什么他实在也不知道。
接下来两天半植本又得上阵冲锋了,这回他不敢大意了,人家对咱不薄,咱也不能无义。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2
坐着霍局长的小车回来,植本没到学校,他直接就回家了。一到家,他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他的感觉是正确的,在那一晚上,他的确是少了些东西,对他太过于重要的东西。
看妈两眼哭的通红,植本赶紧走上前去,“妈,发生什么事了?”
“你小姨,她……她走了……”
“什么!”植本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似一条电压太高的电光鞭无声地把它催倒在地。
“植本,植本。”妈也不敢哭了,爷爷、奶奶也忙上去捶植本的背,按植本的人中。
“小本,小本。”植本感到迷糊中小姨在喊自己,他缓缓地张开眼睛,他的心在滴血。
“小本,小本,好些了吗?”妈用胳膊支起植本,周围已围了一卷邻居村人。
“这孩子,身子怎么这么弱,一口气就憋死过去了。”
“你别说,这孩子也真重感情啊,是个至情的孩子啊,也不枉心甜疼他十几年。”
“也是的,心甜自小就在咱这儿长大,植本,华桎还不都是她抱大的,亲如母子,情同姐弟阿。他回来的也真不是时候,心甜还没发丧呢?这孩子不知要干什么傻事呢?”
“他妈说不让他知道这事,可小本这孩子偏偏这时候回来了。听说最亲的人之间有一种心电感应,可能这就是那什么感应吧,是心甜的魂儿把这孩子叫回来了。”
植本看着周围的叔伯婶娘们,听着他们伤心低语,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姨就这么走了,连我一面也没见。他心疼小姨,小姨死的不应该阿,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就走了。我再也不能看小姨那好看的身影了,再也不能看小姨那忧忧的双眸了,我再也不能喊小姨了。一定是秦桩那个货害死了我小姨。植本猛地从妈怀里站起来,恨冲冲地向西跑去。“植本,植本,你要干什么……”后面一群人赶紧向前追。
植本不吭声,还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小姨,我要再见你一面,我要亲手杀死那个秦桩。他目光呆滞,小姨正在前面向他招手,向他微微笑,可植本笑不出来,他满眼血丝,眼睁的盆大,眼里冒着凶光。
他跑不动了,大家牢牢地把他拖住。“小本,你要去哪儿,你去干什么?”
“我要去杀人,杀了秦桩那个七分,是他害死了小姨,我要找他报仇,我要他还我的小姨。”植本竭力挣脱,眼望着西方。
“不要,不要啊,”妈妈扑上来,“小本,不怨你姨夫,是你小姨自寻短见,和秦桩无关。”妈不愿意让植本去蛮干,他怕儿子吃亏。
“不要管他,让他去,”爸爸喝住众人,“他太小了,太激动了,大家都散了吧,让他好好发泄一下。否则,他会更难过的,他对心甜的感情太深了。我自己一个人看住他就行了。”爸爸终究是爸爸,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知子莫如父。
植本拼命地跑着,跑着,跑过了坑坑沟沟,跑过了树木小河,他跌倒了马上爬起来,爬起来又趴在地上,他的鞋子跑掉了,他的头发跑湿了。他跑不动了,他趴在黄土地上睡着了。他梦见小时候和小姨睡一头,搂着小姨柔软的脖胫,听小姨欢畅的心跳,感觉小姨发香的身体,黑油油的辫子。梦见小姨天天早上喊自己上早学,给自己穿衣服,打洗脸水。梦见小姨给自己做饭,给自己洗脚。梦见小姨和仲诚叔好,梦见小姨撕心裂肺的哭,梦见仲诚叔幽咽的琴声和沉寂的歌声。梦见小姨被人家抬走,梦见小姨家的富丽堂皇和小姨的忧伤。小姨,你在哪里!他感觉到小姨正在替他拭去泪水,他想起他小时候淘气时小姨总是轻轻地打他的屁股,然后给他擦掉泪水,让他破涕为笑。
“小姨,你还好吗?”他企图握住小姨柔软的手。
“小本,好些了吗,天已经黑了。”爸爸爱怜地摸着孩子凌乱的头发。
“爸,是你,我想小姨。”
“是的,你想,你应该想。我也想,我们大家都想。”
“可是,小姨怎么走了呢,连我也不告诉一声,小姨难道不再喜欢小本了。”
“不,她仍然很爱你,爱你爱的是她的亲儿子一般。可是她没有自己的儿子,她去找她的儿子去了。”
“可我还没有见她最后一面。小姨走的很安详吧?”
“是的,很安详。她嘴角挂着微笑,喊着你的名字。就这样走了,你不要去打断她的美梦。”
“我,我要再见她最后一面,我要小姨再亲我一下。”
“不,植本,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要遵守大平原的规矩。让小姨高兴地去吧,不要打扰她。”
几张花圈孤零零地在前面走着,植本披麻戴孝,走在前面,小姨没有儿子,植本就充当了她的儿子。植本号啕大哭,他要哭醒小姨,他要把苍天感动。
一座坟茔冷冷清清地座立在大平原上,一堆黄土透露出小姨温柔的芳香。植本双膝跪在坟前,周围的三角小旗呼拉呼拉地像似在为植本鼓掌又像对这个孩子的嘲弄,一柱柳树迎风抽咽,他要把死人度上天,他不要活人在场,他要把植本赶走,他讨厌这个世界,天国才是最纯洁善良的。
植本坐在桌前,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可他觉得胃里满满的。他拿起笔,墨汁流淌出他对小姨的哀悼:
《悼小姨》
旷野无语
一座新坟矗立
这
就是小姨苦苦搏求的归宿
是为了白眼频传的叔伯翁婆婿
还是因为蝇嗡乱弹的长舌妇们的流言蜚语
只留下
被你狠心抛弃的襁褓中的嘤嘤语语
几声啜泣
几声凄厉
一两农药燃起纸烟缕缕
十载岁月你坟边又站立起一个端庄秀丽的你
小姨哦
外甥无力为你把昭昭青天撑起
只愿望
长眠土里的辛酸的你
保佑不再出现一个悲哀的你
不再下起这片荒凉的雨
第三十三章1 又一次换班主任
第三十三章
植本坐在文老师修葺一新的现代气息颇浓的客厅里,知道每月一次的座谈会就要开幕了。不过今天的气氛有些特殊,可能又有一场好戏要看了。
“卜维、植本,来瓶饮料,这大热天的。”师娘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健力宝递给他俩。这两个学生她是早就认识的,文老师的摇钱树,她从中也不会不获得一些信息,况且她还如此被公认的如此精明,看,今天的酒菜可就是她的杰作。
头上的吊扇正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旁边的落地扇也把热风传来传去。一个桌旁只摆了三个人的位,似乎是有些少了。
“卜维,植本,今天老师高兴,想要和你们俩聊聊,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文老师说出甜话来照样让人感动。
“你们文老师啊,就是脾气好,整天回家都夸你俩,说你们一定能给他捧回来个全区文科状元和榜眼。他也能扬眉吐气了,你们不要只顾听,快点吃菜。”师母不愧为师母,就是比文老师高明。
植本也知道文老师对卜维和他不错,两三年来,二人没挨过批评不说,就是文老师连脸也没对他们红过。
“文老师就是不错嘛?别看嘴上说得狠,可是心眼可好了,对我们学生也如父母兄长式的循循善诱,促膝谈心。同学们对文老师的印象挺不错呢。”卜维眉头一挑,几句话顺口而淌。
“就是的,文老师工作最负责了。每天班主任中就数他起来的早晚上睡得最晚,勤勤恳恳,红烛渐瘦。文老师用他单薄的身躯把同学们知识的大厦奠基。在咱一高谁能不说咱文老师是个好老师。”植本想着文老师的工作态度,也真不愧为一个好老师。
“那可不见得,班里那个朱红不就拆你们文老师的台吗?听说跑到外县去了,辛辛苦苦教她两年,到头来脸一抹,走了。你们文老师气得不得了,真没见过这号学生。”师母把凳子向里边挪挪,杏眉微嗔,对朱红一番攻击。
这时植本才彻底知道这次文老师的真正目的。
朱红是班内五虎将之一,学习挺不错,为人也和气。班内人见人夸,不知怎的,一个月前她忽然失踪了。文老师跑到她家里,她父母说她也没回家,还质问文老师把朱红弄哪里去了,这下文老师可傻了眼。他回来后东打听西探询,才知道朱红到了二高,他又几次去找她,愣是没见着人影,而学校里又有人传言,说三一班前十名再流失一个,就要换他这个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班主任,这下文老师可慌了神了。还有两个多月,再坚持也要坚持下去。他要逐个找同学谈话。
同学们也不能说对这事一无所知。虽然植本没听班里人讲,但从华庆口里,他也知道了一些。说是朱红给文老师闹了什么摩擦,于是朱红就趁这个借口走了,班里几个她的好同学给她在二高找了个班,说暂时避避风头,等一切平静下来再回来,他文单不要有人要,梁老师还欢迎到他班里去呢。植本这时不能不佩服梁老师的高明了,本来一件小不丁点的事,让他一参与就掀起了轩然大波,传闻四起。
听说梁老师找过张可(五虎将之一,五虎是卜维、植本、朱红、张可、质清),不知怎么说的,张可并没有走,张可是个老实人,品学兼优,文老师待他也不错。梁老师也找过植本,植本也没好意思答应,也没明确地答复。事情这几天就僵在这儿啦,而班内校内的流言似乎更猛烈了。
“小维、小本,你说我文单对朱红那点不好了,哪回排位她不是随便挑,犯个错误什么的我在班里说过她没有?上回她有病住院,我还亲自为她煎了药,她上回的书钱还没交呢,她这一走,书钱不全落到我身上了……”文老师手里拿着酒杯,又一瓶完了。
“朱红也是的,老师对她不错,她这样做也太不应该了,叫我咋也不能走。”卜维和植本竟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
“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只要你们俩在,我也没什么可搁心的啦。他们都走,状元照样我拿,快、快,咱们把这杯就干了。”
“干、干、干。”三个人站起来,不仅是师生,更像朋友那样。
“卜维、植本,你们知道不知道朱红到底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要见了她,把我的话捎给她,她要乖乖地回来,咱们啥事没有,继续好好学习,不要以为这最后的冲刺影响情绪。她要是不回来,也别叫她怨我,反正她的学籍和一切的证件都在我这儿呢,她今年高考不会顺利的。”文老师看来是醉了。
“好,好,见了她我一定劝劝她,给她讲讲。她肯定会回来的,你对她这么好,要是我,我也知足了。”卜维的脸也红了,不过今晚他可喝得不多。
“你们学生还小,朱红这孩子离开,说不定是受什么人蛊惑,现在说什么再走一个就叫我滚,再走十个我也得照样干。校长真不是个东西,我为他立下汗马功劳,今天却想拿我开刀。要不是我,他上哪招来你们这么好的学生,要不是我,他这校长能维持下去?他妈的,我跟他算帐去,问他凭什么撵我。”文老师要怒发冲冠了,可惜他没戴帽子。他越说越气,站起来就要向外冲。
“卜维、植本,快挡住你文老师。”师母也上前拽住。
“你,你干什么。要给我找事是不是,也不先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你以为你是天下第一啦,快给我回去。植本,你俩把你文老师给我拉回来,他是喝醉了。”在这个家,师母也是占有很大份量的,怪不得人家都说文老师是“气管炎”呢,都传了三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信也不行了。
“不,别挡我,我要找那个龟孙算帐,凭什么不让老子干了,我就不信这个邪。老实也不能逼得太急了。”文老师歇斯底里了,别的老师也都听见了,有的在看热闹,有的上前劝文老师。
“文老师,何必呢,这只不过是传闻罢了,不必当真。好了,睡一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文老师,您尽管安心地睡吧,明儿个我找校长说说,这情况看来真不了。我级段长还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呢,好好睡吧,你任重而道远啊。”
“文老师,看来你是真醉了,一醉解千愁吗?明儿个起来愁就没有了,继